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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遗秘】第六集 偷欢

2016-05-23 17:23:22

                第六集  偷欢             第五十一回  三峰采战   屋内三个女徒及窗外的世荣闻言皆不禁耸容,白藕道:“徒儿明白了,狗皇 帝是害怕掘伤了自家的龙脉,因此才不敢轻举妄动!”   宇文长老点点头,道:“龙脉此说未必属实,但兹事重大,又乃东太师等几 位朝中元老所奏谏,狗皇帝纵然只有一分相信,也是万万不敢冒险的。”   红莲帮他轻柔地捏拿着肩膀,道:“这么说来,丁翊故府地下到底有没有宝 库,却是无人真正知晓啦?”   宇文长老道:“虽无法证实,但此事关我教中至宝圣莲令,哪怕只有万一的 希望,也不能轻易略过。”   白藕问道:“师父,那圣莲令虽是我教宝物,但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宇文长老道:“岂止重要,圣莲令能成为本教教主的掌教之宝并非偶然。”   碧荷道:“传说它有将使用者功力放大的奇效,这可是真的?”   宇文长老点了下头,道:“毫无虚假,我教历代教主修炼的圣莲大法,威力 几可与少林的易筋经、武当的太极拳并驾齐驱,若有了圣莲令的配合,便可稳操 胜券,更有一样,若要调动极乐谷的八万神兵,非它不可。”   世荣心中一跳,眼都热了:“又谈到极乐谷了,快快说出它在哪儿,好教我 来个先下手为强,把那所谓的八万神兵杀得片甲不留!”   红莲道:“虽然没有圣莲令,但柯教主的话,极乐谷诸将真的敢不听吗?”   宇文长老道:“为了保证对极乐谷的绝对领导权,前教主沈士宇曾颁令谷中 诸将,若无圣莲令的指挥,教内谁都不能调动神兵,即便是他亲来也不行。”   白藕喃喃道:“无怪柯教主才这样着急,若谁真的寻着了圣莲令,岂非一件 天大的功劳!”   宇文长老道:“在还未彻底查明沈教主下落之时元老会便匆匆推立柯昱为新 任教主,只是当初的权宜之策,为的是避免我教在群龙无首的状况下四分五裂, 但也因此招惹来教中一些支系的猜忌怀疑,是以柯教主在登位的那一天就亲自宣 布,异日若有谁持圣令回来,他便立即退位让权。”   红莲道:“哎呀!这可不妙,若是谋害了沈教主的仇家得到了圣莲令,柯教 主是不是也得拱手将位子让与他?”   宇文长老道:“这也没那么容易,若无我们元老会的支持,即便有谁持着圣 令回来,也不见得能登教主之位。”   碧荷恍然道:“总之那圣莲令是件十分关键的事物,徒儿有些明白了,教主 请师父潜入皇宫,为的便是打探那地下宝库的虚实,以便我教日后迎回圣令。”   世荣忖道:“原来白莲教中还有这一桩大秘密,那圣莲令若被我圣门中人得 之,岂非大大有文章可做?”他胸藏大志,想及或许有可能控制那极乐谷的八万 神兵,心头不由怦怦直跳,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宇文长老捋了捋美须,微笑道:“正是,但这只为其一。如今中原虽似四海 升平,但周遭强敌环伺、危机四伏,东南沿海倭寇横行成患,西南界外前朝余孽 蛰伏搔扰,南疆诸族养兵备甲蠢蠢欲动,北面更有强虏压境,而狗皇帝却昏庸无 能,罢贤不用,专喜谄佞,且又贪花恋色荒淫无度,今朝早已是积弱不振危如累 卵,把这昏君取而代之,不过早晚的事,与其将这大好河山拱手送与他族,还不 如让我们自家人得之,圣教积养多年,等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教主命我入宫服 侍狗皇帝,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里应外合,铸就我白莲盛世!”   世荣心道:“白莲教的野心果然非同小可,竟也来跟我圣门争天下!他们把 这老妖道遣入宫里做内应,安插在昏君的身边,倒是一步极厉害的奇招。”   白藕歇了好一会,已有力气支起身来,在被堆里娇慵可人地抱住男人的腿, 腻声道:“可是师父用那出神入化的先天神鼎功来笼络狗皇帝,还是太便宜了他 吧。”   宇文长老笑道:“我只要他筑那通天台,到时神功传或不传岂非由我。”   碧荷娇笑道:“是啊,到时便是胡乱传些什么功夫,那蠢东西又怎知是真是 假,最好能引得他走火入魔,脑子弄出些古怪毛病来才妙哩!”   世荣见她生得十分清丽可人,心中暗叹:“真可谓貌若天仙心如蛇蝎矣!”   白藕吃吃笑道:“师姐最坏啦,嗯……筑那通天台对我们圣教有什么好处 吗?”   宇文长老道:“筑一座通天台糜费不下几百万两银子,国库早已空虚,到时 昏君只得又下旨搜刮民膏民脂,苛捐重赋之下,百姓还经得起这等折腾么,天下 一乱,便是我圣教举事的大好契机了。”   世荣听得心中凛然,思道:“原来他们哄狗皇帝修炼那什么神鼎功,目的便 是为此,哼!天下一乱,是你白莲教举事大好契机,又岂非我圣门问鼎中原的大 好时机!这一计策,倒无需去破坏他们。”   白藕两只滴粉搓酥的玉乳贴着男人的膝盖轻柔厮磨,撒娇道:“师父呀,前 几日徒儿已把那狗皇帝哄得神魂颠倒了,但一提及修炼先天神鼎功时,他就说因 有镇国公牛清那几个大臣极力反对,所以不敢建造通天台哩。”   红莲蛾眉轩起,雪靥上笼了一层煞气,恨声道:“我哄他时,他也这么说, 看来那几个老家伙真是绊脚石儿,何不想个计策废了他们!”   碧荷道:“对对对!把那几个讨厌的老东西除掉,狗皇帝到时岂非都听我们 的?”   镇国公牛清一直都是世荣的心头大患,听到此处,暗道:“你们白莲教倘若 能将那老不死除掉,可当真帮我圣门的大忙了。”   宇文长老沉吟道:“别人暂且不提,那镇国公牛清乃三朝元老,又是八公之 首,手里有先帝所赐的劝贤鞭,朝中大臣里,狗皇帝最怕的便是此人,想要除掉 他,谈何容易。”   红莲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们就来暗的,龙象圣使不是就在都中么?听说 冰魄老妖近日也要入都,师父何不请他们出手。”   世荣一听,心道:“那日与妖道在藏锦坞见面的,果然是白莲二圣使中的龙 象使者,江湖上传说此人的大力龙象功威力惊人,行事又极为狠辣隐秘,他既在 都中,我圣门中人行事可得小心了。”   宇文长老道:“此也不妥,牛清手下能人异士甚众,而且圣捕侯小月不日将 回到都中,就算龙象肯出手,也未必能成功,何况教主命他留在都中只是为了接 应我,如非到那最紧要的关头,万万不可暴露的。”   白藕道:“冰魄老妖呢?那怪物的武功自成一家,诡异得吓人,麾下又是兵 强马壮,请他出马岂非最适合?”   宇文长老道:“冰魂老妖位列六妖之首,可算是教内前十名的高手,若由他 击杀牛清,倒也有些成数,但他此番奉教主之命入都,为的是要抢先在极乐谷一 系人马之前寻获圣莲令,怎能分心其他。”   红莲讶道:“极乐谷也有人要来都中么?”   宇文长老点点头,神色凝重道:“极乐谷一系素来疑心沈教主是为教内人所 害,是以一直不肯完全归服柯教主。他们今次入都,乃是拥护着沈教主之女沈瑶 而来,估计他们也要在丁翊故府上动脑筋。”   世荣思道:“这下子可热闹了,如此多的白莲教高手一齐入都,加上来捉拿 我这采花大盗的各路人马,不把都中闹个天翻地覆才怪哩!”隐隐觉得此际正是 兴风作浪的大好时机。   白藕道:“师父,沈瑶乃前教主之女,冰魄老妖却是柯教主指派,万一他们 因为寻那圣莲令冲突起来,您将会帮哪边呢?”   道人缓缓道:“他们皆为圣教中人,怎可偏袒哪边…”他停了一下,接道: “但我宇文奇曾向沈教主发过誓,要绝对效忠圣莲令,到时谁能迎回圣令,为师 便拥护谁。”   碧荷趴在宇文长老腿间,双肘支着男人的大腿,手托下颔,蹙眉道:“这么 说入都的两路人马都不能为我们所用喽,嗳哟!头痛死了,这也不成那也不成, 到底怎样才好呢?”   宇文长老微笑道:“要哄得那昏君下决心大撒银子建造通天台,绝非一件易 事,你们不成,为师还有另外的计策,无需担心了。”   白藕幽幽叹道:“都怪我们几个学艺不精,不能把那狗皇帝收得服服贴贴, 还需师父劳神费心。”   碧荷吐出香舌,尖处在男人的巨物前端轻舔了一下,腻声道:“好啦好啦, 今儿可是讲经授道之日,红莲白藕你们都浪过了,师父该痛一下碧荷啦。”   红莲突然弯下身子,把手往她腿心里一掏,旋即直立起来,叉开五指,只见 其间浊腻如丝,笑道:“呸!还没浪就先湿成这样,数你劲头最大。”   碧荷毫不为意,笑道:“就是看了你俩的浪劲儿,我才这样哩。”抬头转向 男人,娇语道:“好师父,上月你多痛了红莲两回,今儿可不能偏心啦。”   宇文长老微微一笑,道:“你上来吧,为师先看看你的小玉炉功有没有进 展。”   碧荷粉容染晕,美目流彩,喜孜孜地直起身来,忙褪了底下那条透纱花涧 红,一手搭着师父的肩膀,一手扶住朝天巨茎,蜂腰折了折,把玉户对准龟首, 娇躯往下一沉,便缓缓将男人的阳物吞食进去……直至近根处,发出“啊”地轻 呼一声,方才顿住,挨了一小会,便开始套弄起来。   宇文长老安坐如山,任由腿上的女人妖娆,瞑目半晌,缓声道:“别贪玩, 你先固好元阴。”   碧荷却愈耸愈速,浪哼道:“不管啦,师父个多月没痛人家哩,让徒儿先美 一回嘛。”   宇文长老斥道:“胡闹!这久蓄之精最为宝贵,怎么可不经搬运循炼就随意 丢出来,糟蹋了好东西可饶不了你!”   世荣修炼的月华精要乃属采补之类的功夫,房中术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心 道:“这老妖物果非庸手,不知他的大神鼎功有什么奇妙之处?”   碧荷娇喘吁吁,四肢如八爪鱼般攀紧男人,撒娇道:“徒儿想死师父啦,只 此一回,下不为例。”   宇文长老也甚宠这个清丽可人的徒儿,哄道:“阴阳相得,水火既济,先存 后施,有张有弛,那才更加快美有趣,连这道理你也忘了么?”   红莲把手探到碧荷股心,尾指在菊眼上轻轻搔了一下,笑道:“她这会子只 想着一个‘浪’字,别的哪还记得。”   碧荷打了个哆嗦,但此刻哪还有工夫理会她戏弄取笑,迷迷糊糊向长老吟絮 道:“师父啊,徒儿这半月里勤修苦练,半点不敢偷懒,却不知怎么,那小玉炉 功越炼越……越觉得难过,就连晚上睡觉都梦见让师父痛呢。”   白藕在被堆里用绵乳捂煨男人两脚,嘻嘻笑道:“小荡妇,那不是晚晚都流 水儿。”   宇文长老一听,面露忧色道:“此象可非好事,莫不是你练功的走岔征兆? 还不快快扃守元阴,待师父帮你察探归正。”   走火入魔乃是练功者最忌怕之事,碧荷吃了一惊,忙将心猿意马拘起,颤声 道:“师父,可……可严重么?”   宇文长老道:“也莫怕,只依为师的话去做,自然无事,固好元阴没有?”   碧荷粉臂搂住男人的脖颈,点点头道:“徒儿紧紧守着呢。”   长老道:“好,为师先为你察探征候,切莫轻易动兴。”   世荣从纱窗上划开的口子望进去,见那宇文长老展手摩弄妇人双乳,旋而经 肋、腰、腹至阜,其势细腻有致缓急合度,宛如在把玩一件名贵无比的玉器,他 是此道高手,细瞧之下,立知道人手法奇高,一揉一捺,一捂一握间无不是精雕 细琢暗藏玄妙,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过不一会,便见碧荷两颧红晕,星眼含饧,只是她心中紧记师父的话,运功 死死固守着骊关。   长老又凑首过去与她接吻,吮咂唇舌,底下开始缓缓耸动,也不知使了什么 玄妙功夫,只不过数下,一注清腻蜜液就从妇人的玉蛤缝里滚了出来,顺着男人 的腿蜿蜒而下,还没流到被子上,已被底下的白藕檀口接住,用舌舔入嘴内。   碧荷鼻息咻咻,娇躯轻轻颤抖,玉首不时甩动一下,仿佛已难挨之极。   世荣心中凛然:“好厉害的手段,还没过百抽,也不见有何动作,便能把女 人撩诱至这地步,真乃搬运循炼阴元的大行家。”   宇文长老忽道:“为师已勘明你内里气脉走岔之处,征候不大但也不小,这 就为你引导归正,其间千万不可丢身子,你且以锁炉小玉扣守着吧。”   碧荷含糊应了,合目缄口,似在调息运气,状如忍便憋尿。   又听道人言:“结莲势最能助小玉扣扃守阴元,你为何不用?”   碧荷忙将两条如瓷似玉的美腿盘起,环绕男人腰上,娇媚欲滴道:“徒儿只 想着别被师父弄出来,脑子就不管用了。”   红莲也轻喘了起来,娇躯紧贴着男人道:“师父要施展化真术么?”   宇文长老道:“非此不可,否则难以将碧荷走岔的气脉导正。”   红莲两只雪乳缠磨男人的背膀,娇声道:“徒儿不依啦,师父方才在白藕身 上施了一次化真术,如今又轮到了碧荷,人家却……好久没有尝过了。”   长老道:“莫闹,你只要好好侍候着,待会自有快活的。”两手捧住碧荷雪 股,往已一按……   碧荷“嗯呀”一声,只觉花心被深深地刺了一下,浑身毛孔皆张,魂不附 体,两条美腿一跳,所结的小玉扣差点便要散掉。   道人见状,对娇徒低声吟唱口诀,“提气入丹田,上向脊肋,起华池……夹 缩下部,按定心神……存想玄关…之下尾闾之穴……”下体有节奏地时舒时展, 动作并不见大,便刺得妇人乍惊乍战。   世荣想知他道术深浅,凝耳聆听,无奈宇文长老声音极低,又相距甚远,饶 他功力深厚,也只能闻得断续之言,虽是管中窥豹,已感其法玄异精妙,竟与自 已的月华精要截然不同。   但见碧荷香舌半吐,身子娇颤不住,上边的月白密罗衫滑落腰际,露出鸽绒 般的细腻美肤,头顶的碧玉簪斜斜欲坠,那通心髻早已四下散开,缕缕秀发垂 落,半遮了酥胸,分外诱人。   旁边另外两个娇徒瞧得心酥神摇,一下一上,一前一后贴着不住缠磨,更添 许多撩人春色。   世荣刚才在“万花结界”内与凝露荒唐了一回,却未泄过,此际瞧了屋中情 形,不觉口干舌燥,裆内烫热了起来。   碧荷忽然哼吟道:“师父,好……好难挨哩,徒儿快……快……嗯呀!”挂 坐男人身上,一副香魂欲化的样子。   宇文长老道:“大功即成,你万不能功亏一篑,待我引出三峰大药,不但可 将你体内走岔的气息归正,还能助你的功力更上一层。”   世荣一听,心中立时雪亮:“这妖道要采他徒儿的三峰大药,怕不是为了自 个受益吧!”   原来所谓三峰大药,乃属道家采补说法,他修习的月华精要中便有细述:上 峰曰红莲,药名玉泉,又名玉液、醴泉,自女子舌下两窍中出。其色清碧,为唾 之精;中峰曰双荠,药名蟠桃,又名白雪、琼浆,自女人两乳中出。其色雪白, 其味甘美,为乳之精,若未生产女人无乳汁者,采之更有补益;下峰曰紫芝,号 曰虎洞,又名玄关,药名黑铅、月华,自女子玉宫出。其质津滑,触之麻人,乃 阴之精,三药之中最为补益。   男子若能将三峰大药纳于丹田,便可灌溉五藏,左填玄关,右补丹田,生气 生血,填精补髓,以益元阳。长采久受,更可经脉相通,益寿延年,逍遥云汉, 游宴黄庭。   说白了,其实便是搬运循炼女子体内阴元,由口、乳、阴三处采汲出精华, 对男人来说自然大补,对女人而言却是大亏了。   碧荷声音如咽如泣,颤叫道:“可是…可是徒儿……身子里边好……好热, 嗳呀!好奇怪了,呜……身子要…要融掉了……呜……”只见她雪白的肌肤上泛 起大片大片的红潮,脖颈下、乳沟心、后腰肌、及大腿根等数处更是殷红如血, 显得既怪异又诱人。   红莲惊疑道:“师父要采三峰大药吗?那碧荷不是…不是……”后边的“亏 得很”三字却不敢说出来。   道人道:“你们放心,为师识得回荣接朽之术,不但不会亏损碧荷,反而能 令她的功力更上一层楼。”说着渐刺渐疾,也知这娇徒儿耐不了多久,但因那三 峰大药搬运循炼愈久愈补,更能吸收女子体内的阴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将出 来,当下悄把两手扶在她腰肢上,十指暗运玄功分捺数穴,令其不能丢泄。   世荣眼尖心明,才不信他那“回荣接朽之术”的鬼话,暗道:“这妖道好狠 毒,做他的徒儿可吃亏得很呐!”   碧荷玉首连甩,涨得花容酡红,两腿早盘不住男人的腰胯,无奈身上穴道被 制,只是丢不了身子,汪汪涕泪皆出,颤呼道:“呜……怎会这样?徒……徒儿 已散了功,怎……怎么还丢不了呢?呜……好……好辛苦呀,师父救我!”   道人默不吭声,巨茎连连深突狠刺,龟头挑到女徒儿的花心上,只觉那物肿 胀得宛如新摘鱼膘,软滑润腻,触之美不可言。   红莲见师妹身子时绷时舒,似欲从她师父身上掉下来,忙从男人背后伸出双 臂,将其抱住,喘息道:“妹子莫急,师父正帮你运功调纳呢,再忍一忍吧。”   跪在被堆里的白藕,从底下瞧见她师父那布满怒筋的肉棒进进出出,出时半 露龟首,没时几尽茎根,把师姐的嫩蛤百般翻犁揉剖,不觉欲焰如火,呼着滚烫 的鼻息,竟仰起粉面,吐出香舌,去舔舐碧荷股心内的菊眼,含糊道:“好姐 姐,我也帮你弄出来。”   碧荷目瞪口呆,真不知是苦是乐,左侧腰上一松,玉首突被师父一手扳住, 檀口随即给男人的口唇罩住,神魂颠倒间刚要渡舌过去,两边唾窍蓦地一酸,许 多津液涌了出来,填了满满一口……             第五十二回  姐弟兼收   原来宇文长老放了她左腰上的数处穴道,令其先出上峰大药,唇舌探得醴泉 已产,立展玄通,用力一吸,顿得芬芳满口。   世荣见他们口角隐有碧光闪动,心知碧荷上峰大药已出,益了妖道。   碧荷媚眼如丝,鼻中吟声似醉。   不过片刻,道人便离了妇人香唇,一手捏住她一只奶头,一口罩到另一只 上,右腰侧的食指与无名指松开,又放了两处穴道……   碧荷立觉混身一酥,两乳猛然鼓胀,似有什么东西自男人噙住的那只乳蒂一 注注射出。   宇文长老满口甘美,连吞数口,才放开这只奶头,转首又去吸食另一边。   旁边两女虽然早已听闻此道,但还从未被宇文长老采过三峰大药,这时亲眼 瞧见未经孕产的碧荷,一下子便被弄出许多乳汁来,既是新奇又觉有趣,大为佩 服道人的神妙玄功。   碧荷出了一身香汗,娇躯无处不腻,湿淋淋的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整个人 虚脱乏力,几乎是挂在男人的巨棒之上。   宇文长老忽离了绣墩,将碧荷按倒在铺得厚厚的被堆之中,大开大阖大耸大 弄,一气抽送了近百下。   碧荷娇啼不住,两只白足乱蹬乱踏,急得直哭唤道:“怎么会这样?要丢要 丢,徒儿要丢!”   道人不理不睬,又狠抽猛耸了几十下,只觉徒儿阴中如膏如淖,心知火候已 到,按在碧荷右腰上的余指尽数放开,底下拼力一耸,龟头准准地扎在她那肿胀 不堪的肉心子上,随之使出化真术,闷哼道:“大功告成啦,乖徒儿丢个痛快 吧!”   碧荷骤然失神,只觉一道极强的吸力直透入玉宫之内,嫩心酸得几欲坏掉, 整只小腹都痉挛起来,滞了片刻,才娇娇颤啼一声,花眼刹那绽放,喷吐出股股 浓稠如粥的阴浆,丢泄得死去活来。   旁边两女见道人后腰肌肉收束不住,心知他在施展那收魂夺魄的化真术,她 们皆尝过个中滋味,一个个瞧得面红心跳,鼻息咻咻。   宇文长老美美地领受着,悄运大神鼎功中的采汲秘法,将精华细细吸收,纳 入丹田之内。   白藕见碧荷香舌半吐美目翻白,神色不对,惊慌道:“师父师父,你瞧师姐 变成这样子了!”   宇文长老微笑道:“无妨,她这是快美不过,暂入假死之态,待为师施展回 荣接朽之术,将调和之精反哺回去,即能令她转醒过来。”他连挑三徒,粉香腻 玉,贴体熨肌,也已有那射意,当下松开精关,默运玄功,从丹田调出一股雄混 气劲,和着阳精射了出去。   碧荷软烂如泥,目森耳鸣,口不能言,只道就此仙去,倏觉男人用龟头将花 心眼儿堵住,一道强劲如矢的热流倏地灌入,娇躯猛然一震,竟能大声哼叫起 来,片刻之后,便觉周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随即昏昏睡去。   白藕见碧荷似眠非眠、似醉非醉地蜷缩成一团,担心问道:“师父,师姐可 好了?”   宇文长老拔出黏满秽物的肉茎,盘膝而坐,笑道:“她原本就没事,修习小 玉炉功自会产生幻象,越至深层,幻象便会越来越甚,一直炼到能将幻象控制, 并能随心所欲的运用制敌,才算大功告成,看来碧荷的进展比你们俩要快,已经 开始出现幻象了。”   红莲讶道:“那方才师父怎么说她……”   宇文长老道:“为师看她不肯用功,是以出言警吓,你们瞧她不是因此得了 许多快活么,功力还将由此更上一层。”   世荣见那碧荷虽然神疲态倦,肌肤上却似泛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淡淡晕华,果 然是受补增益之象,心道:“妖道竟识得这等神妙的回荣接朽之术,月华精要太 过霸道,若有此法,与我欢好的女人不但可保无虞,或可因此受益也未定哩。”   想起可卿自与他欢好以来,身子每况愈下,不觉忧心如焚,暗暗盘算如何才 能将那回荣接朽之术偷学到手。   白藕扑入道人怀里,大发娇嗔道:“原来如此,师父好偏心呐,徒儿可不依 哩。”   红莲也随之挤入,在男人胸前撒娇,哼哼道:“人家也不依,师父老是偏宠 碧荷。”   宇文左拥右抱,揽着两个千娇百媚的徒儿,大笑道:“你们三人,为师哪个 不宠!已修习了大半天,先唤人去弄些酒菜来,养养精神,今晚继续修炼,到明 儿天亮时,包管叫你们都欲仙欲死脱胎换骨,哈哈!”   红莲应了一声,从男人身上滑下来,往世荣这边走来,却是到墙边拉动绳子 打了个铃。   世荣急忙缩低脑袋,蹲伏窗下,心知她是招唤下人进去侍候,生怕被撞见, 便悄悄蹑步离开,复转入那“万花结界”中去,背起被他点了穴道的凝露,依着 她所授之法,朝另一向的出口摸去。      ***    ***    ***    ***   宝玉与可卿魂飞魄散,一齐转首瞧去,却见秦钟闪进轩来,扑上竹榻,一手 拿了宝玉,一手捉住他姐姐,笑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快活了几回?都 快快给我招来!”原来他在屋里久候宝玉不归,生怕他醉倒在路上,便起床出来 寻找,四下不见,走出老远,才在这醉碧轩里擒获两人。   可卿羞涩万分,恨不得能立时寻个洞儿藏进去,酡颈绯颜道:“我……我… 没……你快走!”情浓之际,忽着了惊吓,那股迫于眉睫的丢意早逃到爪哇国去 了。   秦钟嘻皮笑脸道:“哎呀呀,有了心上人,便不认得自家的弟弟啦。”扭头 朝宝玉道:“好呀!上回说不敢,今儿却把我姐姐这样了,原来是在哄人呢!快 招快招,到底偷过几回了?”   宝玉陪笑道:“久慕佳人,今方得幸相逢,以酬夙愿,只此一回耳。”   可卿听宝玉此际还文绉绉地胡扯,耳根都红了,大嗔道:“快放我起来!”   秦钟笑道:“机缘难得,这会儿绝不会有人到这来,再玩一会又何妨,好姐 姐,我也来!”上前与宝玉一起拥住可卿,嘴巴朝她脸上发梢乱香乱拱。   可卿通体酥软,哪有力气相拒,嘤咛道:“求求你们,不要闹了。”   秦钟道:“姐姐莫羞,我与玉哥哥早就盼着这一天呢,今儿便遂了我们的心 愿吧。”说着朝宝玉眨眨眼,呶了呶嘴。   宝玉会意,也十分舍不得可卿,底下又轻轻抽送起来。   可卿虽晓得宝玉已知她们姐弟乱伦,仍犹羞不可奈,浑身如烧,眼波似醉, 呻吟道:“不可以……不可以……”   秦钟双手捧起姐姐俏脸,朝她樱唇吻去,含糊道:“怎么不可以?我们三人 相亲互慕,如此一起销魂快活,便是天然天意,最为至情至性的,睬那些无聊透 顶的礼教伦常做什么!”   可卿被两人前后夹攻,几乎崩溃,哪里还能去反驳她弟弟的强词夺理,心里 只觉今日极背纲伦,万万不该,惶愧与快美交加,羞涩与刺激作对,真不知是苦 抑乐如何是好。   秦钟见姐姐娇颜如桃,美艳得不可方物,心中爱欲如火,吻过香肩酥乳,底 下已勃然发起,挑得裆如高蓬,当即解开腰头汗巾,褪下裤子,又朝宝玉打了个 眼色。   宝玉知他意思,想起两人那夜如何一起狎弄凤姐儿,不禁一阵销魂,便把玉 茎拔出,将可卿抱起,翻转过来……秦钟会心一笑,悄悄从他姐姐背后掩上。   可卿昏昏沉沉地被他两人摆布,花穴中的烫杵忽然离去,顿感空虚难过,正 自怅然若失,又觉前后有物堵住,分别抵于花溪菊眼之上,心中狂跳起来,颤声 叫道:“不要……”话音未落,那前后之物已同时发力,一齐往自己体内突入。   可卿只觉胀满欲裂,却又充实暖烫,美得险些儿叫出声来,双手不由扶住了 宝玉的肩头。   前边仍由宝玉穿溪寻源,但因茎肥龟硕,加上秦钟于异道压迫,纵然已润如 油浸,也难一蹴而就。   秦钟宝贝纤长坚硬,虽摘的是后庭花,道旱路窄,却能后发先至一枪到底, 刺到肠头,令可卿大颤了一下。   待到前边的宝玉擒到桃源嫩心,可卿“啊”的一下,终忍不住哼了出来,声 音既娇又媚,她只想拼命压抑,却愈是荡人魂魄。   哥儿俩已有在小木屋里联袂大战凤姐儿的经验,当下各据绮地,你进我退, 你来我往,甚为默契,顺畅中偶尔卡壳顿滞,更搅得可卿魂飞魄散。   秦钟抬眼望着宝玉,神情恍惚,闷哼道:“我们三人,终得一起销魂哩。”   宝玉也觉如梦似幻,若在前一天,此情此景怎能想象,即便是做梦也都绝然 不敢的,噫声道:“天下之乐,只怕莫过于此了。”   秦钟在后任意索取,加以用舌舔耳扫颈,宝玉于前极力的奉承,又俯头吃那 红艳艳的奶头儿,可卿周身骨头仿似被尽数抽去,瘫软于两个男儿中间,身上的 毯子虽然早已滑落,却感温暖如春,舒美万分,心中惶意渐淡,不觉轻轻哼吟起 来。   宝玉柔声问道:“卿卿,你可冷么?”   可卿摇了摇头,听见她弟弟背后笑道:“好亲热哩,这么唤我姐姐呢。”心 中既羞又甜,身子一畅,从玉蛤里滚冒出一大股滑滑的蜜液来,流得三人腹腿皆 腻。   两少年见状,心头有如火里添油,底下一齐大力抽耸,只把可卿弄得似哭似 笑,身儿魂儿没个安排处。   宝玉还道最近十分耐久,先前囫囵吞枣,不明怎么一下子便泄了,此际细细 品味,才知可卿不俗,只觉她那花房之内滑似凝脂,嫩如鱼肠,肉茎宛如在一块 戳不烂弄不坏的豆腐中抽插,龟头前端更屡屡碰着一粒软中带硬的妙物儿,一触 骨头便是一酥,美得股心突跳不住,竟又有些泄意滋生出来。   可卿身子不似凤姐那般丰腴,宝玉与秦钟一前一后分道齐驰,中间仿佛只隔 着一张吹弹得破的薄薄皮儿,一沟一壑感觉十分之清楚明显,两人相视而笑,不 时相互砥砺较劲,你顶我揉你来我往嬉戏不休,个中滋味,笔墨难描。   可卿哪曾尝过这种滋味,烫着俏脸,饧着眼儿,想到一个是素来最痛爱的弟 弟,一个更是心底最得意的人儿,此刻竟一前一后,齐将那最羞人亦最撩人的东 西深纳于身,只觉浑身通泰,透骨酥麻,方才惊跑的丢意又渐清晰,无可遏制, 情不自禁间探首往前,火烫的樱唇在宝玉胸膛上乱亲乱吻。   宝玉也一阵意乱情迷,两手捧起可卿的俏脸,把嘴罩到她檀口上……   可卿双臂搂住男儿脖颈,软滑香舌不时悄吐过去,让他吸吮怜爱,心中销魂 渐浓,阴内花心上的妙眼悄然绽开,软软嫩嫩地将龟头轻啜浅咬。   秦钟在后边瞧见姐姐纤腰绷束,股肌收紧,又感其肛内油肥一片,肠头肿胀 如李,似乎到了那要丢的光景,忙道:“姐姐要流了么?我们三个一起来吧。”   可卿浑然不觉,滞凝着娇躯,眉目之间尽是妩媚之情妖娆之色,她本就美若 仙妃,此刻更是娇艳绝伦,宝玉前面瞧着,不觉筋麻骨软,蓦地浑身一酥,暗叫 不好,阴茎暴跳不住,已陡然射出精来……一滴一滴都甩打在女人的花心子上。   可卿骤觉娇嫩上一烫,周身汗毛皆竖,“唔呀”一声,两乳紧贴住前面的得 意人儿,娇娇战战地哆嗦起来,她本就呼之欲出,突受了宝玉的玄阳至精,哪里 还挨得过,刹那也掉了身子,这回不比先前两遭,股股浓阴如浆排出,丢得花容 失色,三魂杳杳七魄悠悠。   后边的秦钟顿感姐姐股内剧烈收束,纠结如箍,绞得肉茎美不可言,下体狠 命往前一挫,龟头怒扎在那油滑的肠头之上,闷哼一声,也随之翕翕然地射了起 来。   三人我抱你你抱我,我缠你你缠我,丢泄得天昏地暗欲罢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秦钟道:“真好,我们这叫做水乳交融,三个竟是一齐 泄的。”   宝玉却道:“卿卿,你可好么?”   可卿依在他胸侧,吃羞道:“有什么好的,被你们两个小魔王缠磨死了。”   秦钟作状朝空气中嗅了嗅,笑嘻嘻道:“这么香,姐姐你一定流了许多,却 还说不好。”   可卿大羞,伸手去拧弟弟,薄怒道:“你再胡说!”她身子乃那万中无一的 纯阴之体,花浆内含着奇香,此际轩内香气格外浓厚,显然方才丢精极多。   秦钟身子一滚,翻到宝玉另一侧躲着,仍嘻皮笑脸道:“我有乱说么,玉哥 哥可是最清楚不过,问问他便知哩。”   可卿欲追过去,眼睛触着宝玉的目光,便罢了手,垂了螓首,钻到他肋下。   宝玉见她脸上潮红如霞,怔怔道:“卿卿,你真好看。”   可卿羞得捂捂脸蛋,只觉火烫一片,身上也感暖融融的好不舒服,不禁暗自 奇怪,此前她与世荣每回欢罢,身子皆是十分冰凉乏惫,简直是天渊之别。   宝玉环臂将玉人围住,亲了亲她粉额,只觉心畅神怡,道:“今日之缘,不 知是多少世修来的造化。”   可卿娇白了他一眼,幽幽道:“我们姐弟俩,才是前世欠你的!”   宝玉心中贪恋无比,出神思道:“如此销魂,不知能有多长久?”对可卿 道:“卿卿,往后我常常过来瞧你可好?”   可卿娇羞满眼,春意酥慵,却摇头道:“若要如此,以后我连你都不见。”   宝玉顿时泄了气,精神全没了。   可卿见宝玉满脸失望之色,心中不忍起来,想了想,忽凑首过去,檀口贴着 他耳心道:“你忘记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宝玉一呆,不知她指哪句话,听她轻轻接道:“偶尔为之哩……你与我弟弟 一起好好用功读书,以后或可……或可偶尔为之。”   秦钟叫道:“好哇!说什么呢?竟连我也瞒着。”扑将过去,挤在两人中 间。   可卿咬住樱唇,盯着宝玉,仿佛在瞧他明不明白。   宝玉默念着“偶尔为之”四个字,不禁神魂皆酥,哪睬秦钟,只对着可卿傻 傻而笑。   可卿忽想起一事,忙道:“哎哟,你们俩下午不是还要上课么,再不快去, 怕是来不及了。”   秦钟一把将她抱住,纠缠道:“这等销魂缠绵,机缘难得,我们下午不去 了。”   可卿只是不许,沉下脸道:“别闹。”坐起来径自穿了衣裳,又来帮宝玉束 发着衣,瞪着弟弟,道:“你还不快点!”   秦钟怕她真恼了,只好也起身穿裤子。   宝玉趁可卿不备,悄悄把那只绣着绿牡丹的荷包藏入袖内。   三人整束妥当,可卿生怕被人撞见,道:“我歇会儿再走,你们先回屋里, 取了书就快快上学去。”   又瞧着宝玉正色道:“这几日,你可不要过这边来了。”   宝玉哪敢违拗她的意思,与秦钟恋恋不舍地离开,走到门口,回头瞧去,见 可卿坐在榻缘,一双妙目正呆呆地望着这边,那脸上的迷人红潮犹未褪去,不觉 痴了。   可卿嘴角翘起,微微一笑,似含甜甜情意,挥手催促快去。   宝玉踏上竹桥,迎面拂来一阵清风,吹得衣袂飘飘,想起方才的销魂,心中 如痴似醉,对秦钟喃喃道:“你姐姐不让我过来啦,不知何时,才能再……再见 着她了。”   秦钟微笑道:“过不半月,便是中秋,到时来东府这边给老太太请安,你说 她去不去?”   宝玉闻言,立时一振,却道:“哎,这些日定是难熬之极了。”   秦钟瞧瞧他,忽淡淡道:“我姐姐毕竟是有夫之妇,你可别太……太执迷 呢。”   宝玉胸口如遭重重一击,面色灰败,走着想着,竟欲掉下泪来。      ***    ***    ***    ***   此后一连数天,宝玉坐卧不宁,时而傻笑时而叹息,或偶尔对着空处喃喃自 语,真如着魔一般,所幸他素来如此,屋里的丫鬟婆子都瞧惯了的,也没谁去疑 他。   这日已临中秋,宝玉愈感难熬,盘算如何打发时光,欲寻凤姐儿去小木屋里 胡闹,竟觉无甚趣味,心中突然一动,想起那日从丁翊故府地底秘库得获的东 西,还未曾仔细玩赏,一时起了兴致,便走出屋子,往凤姐院后的假山而去。   宝玉到了小木屋前,打开锁进去,从床底下拖出那只小藤箱,放在梳妆台 上,把里边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玩看。   最惹眼的是那把蟒皮短匕,宝玉取出握柄一拔,但听“铮”的一丝悦耳金 鸣,骤觉寒气袭来,鼻中一酸,忍不住就打了喷嚏,定睛瞧去,只见那刃部如水 清冽,幽幽地泛着冷入骨髓的光芒,猛想起那夜采花五盗遇见正心武馆众弟子之 时,“午夜淫烟”满连便是用这把匕首将白玄的九节银链枪绞得粉碎,记得正心 武馆的大弟子邹远山唤它作“美人眸”,心道:“好名字好名字,剑如其名矣, 明明是那采花盗的宝贝,怎么却放在了白玄的箱子里?”   宝玉朝妆台角处轻轻一挥,一小块木头登时被切下,掉落在地毯上,他咂咂 舌,忖道:“好快的刀子,切木头竟如切豆腐一般,与书上说的昆吾太阿青犊含 章相比,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起身走到屋角的木壁前,往前一送,那匕首便无声无息没入,直至吞口处方 才止住,他何曾遇过这等锋利的刀子,只觉十分新奇有趣,旋又想到那日在地底 的秘库里,白玄若是带着这把“美人眸”,恐怕也不会被那些无眉无眼、无鼻无 口的怪物活活困死,当下把匕收回鞘中,藏入怀内,打算明日拿去给秦钟玩看。   坐回妆台前,睨见藤箱角落处一只碧玉戒子,纯净温润,质地极佳,镶工也 甚为精细,拿起来把玩了一会,越瞧越觉喜欢,便顺手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续 又翻看箱里的东西,直至拿起那册《无极谱》,这才停下手来。   宝玉当日初看此书时,就觉十分有趣,想起白玄依着此书假扮薛蟠和自己, 不但惟妙惟肖,竟连声音也能几乎一样,简直就像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心中神 往,反正此时正无聊,当下脱了靴子,捧著书倒在凤姐儿那熏得香喷喷的床榻 上,倚着被堆一页一页慢慢细看。   书中共分易容、变形、仿声、摹态四大篇,各篇里边又有观察、制料、描 画、练气、移骨等许多章节,写的都是教人如何改变容貌体形,并仿摹他人,初 看令人觉得匪夷所思荒诞不经,但接着细看下去,却又感其精妙玄奥,甚有道 理,似乎并非痴人说梦。   宝玉看到一节教人如何肺中运气、摹仿声音之时,只觉妙不可言,情不自禁 学着照做起来,喉中竟能发出一些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声音,练习到后来,试着摹 仿薛蟠那粗里粗气的声音,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不由把自己吓了一跳。   定下神来,又去摹仿秦钟的声音,也是几能一样,喜得抓耳挠腮,心中十分 得意,思道:“等明天见了小钟儿,便用这声音吓吓他。”   又往下看,只瞧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待到眼中模糊,抬起头来,才发觉 四下昏黑一片,原来天色已晚,心想老太太那边的晚饭去迟了,母亲又要责怪, 忙把书放回藤箱内,复藏入床底之下,正要推门出去,忽听外边有人道:“咦, 这里怎么有间小屋子?”   宝玉吓了一跳,心道:“不知是谁走到了这里?千万莫撞进来才好,否则见 了这里面的布置,不起疑才怪哩。”赶忙将门从内轻轻闩上,耳朵贴着门板凝听 动静。   又听一人道:“兴许是堆放杂物的房间吧,建在这等偏僻之处,怕是没什么 人来的,唔,我们正好借来歇歇,吃点东西,待晚些再接着寻那婆娘。”   宝玉听这两个声音十分陌生,不似府中之人,心中害怕起来:“莫不是又有 采花贼摸进来吧?”当下把怀中的“美人眸”掏出,战战兢兢地握在手里。             第五十三回  竹林血战   先前那人道:“也好,肚皮正饿得咕咕叫呢,这荣国府真他妈大!在里边寻 个人比那大海捞针还难,偏又只能偷偷摸摸地来,累死俺啦!老程,你去留些记 号,莫叫老毕等下找不着我们。”   宝玉心中奇怪:“这两人摸进来是为了找人么?”   听那老程道:“留个屁!老毕又不傻瓜,约好在这假山旁碰面,才多大的地 方,怎会找不着?要留记号你自个去!”   先前那人笑道:“老毕就是呆哩,上回在宁波府干事,不就走丢过么,这荣 国府不知比那巡抚府大上多少倍,只怕他连这假山都寻不回来呢。”   老程啐道:“蠢货一个,师父偏老让他跟着咱们……”   话没说完,突听一个粗浑声音响起,“操你娘!骂谁呢?”   老程应道:“我骂蠢货,谁接口了?”   那粗浑声大骂道:“怎么老损人?你那张臭嘴巴迟早要遭报应的!”   老程声音也粗了起来:“老子爱损谁就谁,说你蠢也没冤枉你……”   宝玉皱皱眉,心中生厌,听先前那人忙拦住道:“莫吵莫吵,师父交待的事 要紧,老毕你那边可有收获?”   原来是老毕到了,他气呼呼道:“瞧老杜的面子再让你一回,否则今日定跟 你没完!”顿了一下接道:“说我蠢,嘿嘿,那婆娘倒叫我寻着了,到底是谁蠢 呢!”   老杜道:“寻着了?好家伙,在哪?”   老毕道:“那婆娘装扮成个四、五十岁的下人,听小丫鬟们唤她做白婆婆, 我已在路上留了记号,离此不算太远。”   宝玉一听“白婆婆”三字,心中立时一跳,暗道:“这三人要寻的原来是 她,难道他们是凌姐姐的师兄弟么?也要来跟她追讨师门遗失的宝贝?”   老杜喜道:“好极,这回算你功劳最大,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寻她,那婆 娘既是百宝门的人,定然擅长机关暗器,我们可得小心了。”   宝玉心道:“听他们口气,好像并非百宝门中的,那又是些什么人呢,怎么 也来跟白婆婆为难?”   只听“铮”的一声金属细响,那老程哼道:“寻着她,我们立即痛下杀手, 叫她使不出阴谋诡计。”   老杜道:“但切切不可伤了那婆娘的性命,师父还要从她身上追寻一样重要 事物,关乎我教大计,若是弄砸了,我们三个谁也甭想活命,走吧。”   宝玉听脚步声响起,由近而远,片刻之后,便再无任何动静,心中舒了一口 气,暗道好险,刚才他们若是撞进屋来,发觉有人偷听秘密,怕不立时把自己杀 了,愈想愈怕,额上出了一围冷汗。   续而细想他们三人的谈话,不禁又为白婆婆担忧起来,忖道:“她虽只是个 下人,但毕竟是南安郡王府推荐过来的,而且又教过我轻功,怎可任之不管?”   犹豫半晌,终下定决心:“那三人对这里边并不熟悉,我或可赶在他们之 前,请婆婆她老人家躲一躲。”当即出了小木屋,把门锁了,施展轻功,往白婆 婆的居处疾奔去。   到了李纨的院子,也不答理众丫鬟婆子,径自奔入,四下却不见白婆婆,心 中惊疑不定:“难道已着那三个贼人的算计了?”   碧月听小丫鬟说宝玉来了,正在院子里乱撞乱闯,忙从屋里出来,叫道: “二爷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的?”   宝玉却反问道:“白婆婆呢?她在哪儿?”   碧月道:“我也不知哩。”朝院中的众丫鬟婆子唤道:“喂,有谁知道的, 快快告诉二爷。”心中好生纳闷,宝玉怎么会急着找个婆子?   廊上有个小丫鬟应道:“婆婆她刚刚才出去的,但不知去哪儿了。”   宝玉满头大汗,问道:“可瞧见她往哪个方向去的?”   那丫鬟往西面一指,道:“好像是这边。”   碧月道:“二爷先进屋里喝杯茶,我唤人寻她来见你。”   宝玉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寻她去。”话音未落,人已奔出了院门。   碧月咬咬唇儿,凝望着门口,想起上回宝玉在屋里调戏她的情形,不觉悄然 晕了脸。   宝玉往西追寻,瞧见初遇凌采容的那片小竹林,心中一动,便奔了进去,忽 听前面似有人声,忙驻了足,蹑手蹑脚地悄悄摸过去。   转过几簇竹丛,便听见一个女人道:“锦袍镶刃,冰魄老妖到了么?”正是 白婆婆的声音。   宝玉松了一口气,心道:“婆婆她似乎还未遭到暗算。”   随即闻一男声响起,“对付一个妇人,何须烦劳他老人家亲来。”   宝玉又往前几步,拨开竹丛,从缝隙中瞧去,只见三名男子以“品”字形围 住白婆婆,身上皆一式月白色锦袍,那袍边袖口在月光下白芒闪闪,仔细一瞧, 竟是一圈圈锋利的薄刃,显得怪异可悚。   白婆婆一听冰魄老妖没来,脸色似乎微微一舒,又道:“老妖物没来,那风 雪十一刃又来了几个?”   南首一个锦袍男子面无表情道:“就我们三个,你还嫌少么?”   白婆婆微笑起来,道:“老妖物也忒小瞧人了…哼,你们从院内跟到这里, 到底意欲如何?”   东首男子道:“白湘芳,我们奉师尊之命,特来请你前往一叙。”   白婆婆道:“我跟白莲教从无瓜葛,与老妖物也是素昧平生,有什么好叙 的,若他真想见我,怎么不自己来?”   西北首男人阴恻恻道:“若我师尊亲自来,你可就没这么好受了,去或不 去,但凭一言。”   白婆婆道:“本来嘛……去瞧瞧老妖物什么模样也是无妨,但你们这几个混 账徒儿好生无礼,婆婆我也就没什么兴致了。”   三男目中凶光一闪,东首男子道:“既然如此,那就恕我们得罪了。”那 “了”字一出,立见白影倏动,三人已同时出手,快慢竟然毫无差迟,团团白影 夹着丝丝寒芒袭向中间的白婆婆。   白婆婆似乎没料到对方来势这般快速,脸色微微一变,身子舞动,脚步游 走,一连几个闪避,居然没能脱出包围,顷刻间数圈银芒已飞到了她脖颈处……   宝玉又惊又急,居然瞧出一处空隙,心道:“白婆婆只消往右后退去,便可 避开,她怎么却向后边直退,哎,是了,她后边又没长眼睛,怎么能看得见?”   心念自能有如电转,但要出声示警却哪里来得及?电光石火间,先听一声皮 革撕裂之声,然后“叮叮”数响,白影银芒霎然消失殆尽,现出周围三个锦袍男 子,依旧以“品”字形围住中心之人。   只见白婆婆手上已多了一长一短两把剑,那长的不过近尺,短的只如匕首, 剑刃细窄,皆是薄如蝉翅。   猛听“啊”地一声,西首男子颤声道:“她……她……她的……脸!”短短 一句话,竟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将出来。   宝玉也掠见白婆婆脸上似有变化,凝目望去,刹那间魂飞魄散,原来她面上 竟掀开了大半边皮肉来,摇摇晃晃的垂于脸侧,在清冷惨然的月光之下,显得无 比的恐怖吓人。   东首男子厉声道:“老毕!你杀了她?”   西首那男子哆嗦道:“没……没……有,我……我……已及时收……收了手 了呀。”   忽听白婆婆轻轻怪笑起来,道:“凭你们这点道行,还杀不了姑奶奶!”反 手一挑,竟用左手的短剑将自己垂掉下来的脸皮掀了出来。宝玉毛发尽竖,浑身 皆软,死死地闭上了眼睛,眼前那种情形,实已超出他能承受的界限。   四下一阵死般的寂静,过好一会,才听有人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还 好,是她的面具。”另一人接道:“百宝门除了擅长机关暗器,还有一样最拿手 的便是易容术,我们怎么忘了。”   宝玉心中大奇,只一时不敢睁眼,又听那老毕说道:“好标致的娘儿,刚才 吓我一大跳,待会捉住了,定要先拿来乐一乐。”   宝玉听到“好标致的娘儿”这句,按捺不住,张目望去,只见白婆婆容颜尽 改,竟由一个年近五十的半老徐娘变成了一个三十不到的美妇人,原来略显富态 的阔面已换成一张线条柔美的鹅蛋脸,不但其上的皱纹一概不见,肤色更显娇嫩 白净,同样还是先前的月光,这回却映耀得她美若仙妃。   宝玉目瞪口呆,忽想起在顺丰楼上,凌采容曾告诉过自己,这白湘芳不过比 她大七、八岁,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化装成个老太婆罢了,当下拍拍脑袋,暗 道:“凌姐姐说她容貌美丽,果真没错。”   白湘芳扬剑指向那个老毕,怒道:“好贱的舌头,小心我割下来喂狗了!”   东首那男子道:“大伙别犯迷糊,快快拿了她,才好回去见师父。”三人便 又将袍舞起,刹那间又见白影如雪飞卷,银芒如电切割,一齐袭向目标。   白湘芳刚才稍一大意,几吃大亏,心知这三人出手着实迅捷,当下凝神应 对,只见她倏来倏往,身形飘飘缈缈,如烟如雾,那长短两剑或虚或实,甚是诡 奇,这回有兵器在手,虽是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落下风。   宝玉只觉赏心悦目,目光只随她转,悄然赞叹道:“唐时的公孙大娘舞剑, 怕不就是这风采?”   那三个男子若论单打独斗,没一个能是白湘芳的对手,但他们为同门师兄 弟,长年一起练武,之间的配合可谓默契非常,攻守中相助互补,是以双方一时 相持不下。   白湘芳心底不禁有些焦躁起来,思道:“听说这风雪十一刃专门修习一个叫 做‘风雪地狱’的阵式,威力巨大,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了得人物栽在他们手里, 如今他们只露面了三个,便已能跟我打个平手,倘若另外几个赶来了,我哪还脱 得了身?”   她稍稍分神,立即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就要被那些银芒割着,心中却仍犹 豫不决:“那件宝贝虽然不可轻易示人,但今儿实在凶险,只好用了再说,罢了 立刻离开这荣国府,另寻别处藏身就是。”主意一定,长短两剑便不再攻出,反 而收束范围,紧紧地守住门户。   老杜喜道:“这妇人快支撑不住啦!大伙儿加把劲。”老毕也叫道:“这么 美的娘儿,拿下来定要玩个通通透透,才可带她去见师父。”   三名男子精神大振,攻势更狠更疾,把锦袍挥舞得如雪团一般。眼见那包围 圈越收越窄,白湘芳左撑右挡,似有不支之象,宝玉在竹丛后边大为着急,正不 知如何是好,忽听“啊”的一声大叫,场中形势已起了变化,老程一手捂住右 眼,从战圈中跌退出来。   接着老毕也大叫道:“是什么?”一阵手忙脚乱,突然身子一滞,左臂似被 缠住,脸上显出惊骇之色。   宝玉莫名其妙,凝目瞧去,只见白湘芳柳腰婀娜摆动,似乎在驾御什么东 西,扯得老毕东倒西歪,步子猛然扎不住,身子直往前跌去。白湘芳冷笑一声, 右手长剑迎去,听得割骨声响起,剑锋已从老毕肩膀后穿出。   老杜大惊,箭步奔上,两臂齐挥,袖口利刃一上一下直削妇人眉颈。白湘芳 腰中一摆,便将老毕整个人甩开去,长剑从他肩胛处解放出来,“叮叮”两下, 挡住了老杜的攻势,左手短剑从底下递出,悄袭对方的腹部。   老杜武功在三人中最高,反应极快,身子一扭,人已转到白湘芳的右侧,袍 角一扬,斜斜疾削她腰际,谁知袭到离身数寸之时,竟不知被什么阻住,劲道散 去,凭空垂落下来。   白湘芳抓住这一闪即逝的机会,右腕一旋,长剑反斩对手脖颈。   老杜大惊,足底急蹬,正待暴退,大腿处突然一紧,身子陡然顿滞下来,眼 见利剑迎面斩到,岂由细想,举臂便迎,刹那一阵剧痛钻心,一大蓬血花半空飞 洒,料想那条手臂九成九离了身子。   白湘芳女人心性,怕被鲜血溅着,飞步往旁跨出躲避,不料那老杜困兽犹 斗,另一臂闪电般挥出,一掌印在她侧肋处。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白湘芳人已跌出数步之远,直至撞到一杆粗竹方 止,她背靠竹子凝息自检,只觉伤处并不十分疼痛,肋骨似乎未断,想是那老杜 断臂后功力大打折扣,不由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微笑道:“逼我使出了这件宝 贝,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啦。”   宝玉凭着月光凝目望去,这才瞧清楚她腰间垂下一条长长的绳状物,竟然晶 莹如水似有似无,此际静静的蜿蜒于地,尚令人难以查觉,无怪先前舞动之时, 便若无影无踪了。   老程手捂右眼,一缕触目惊心的鲜血蜿蜒面上,颤声道:“这是什么鬼东 西?”   白湘芳笑道:“既是死定的了,也不妨告诉你们,这宝贝叫做‘如意索’, 又叫‘如意神龙’,乃我百宝门中的至宝,据传是本门开山师祖当年三下怒江, 勇擒蛟龙,取其筋所制,是以刀枪不坏,水火不侵。”   老毕抱着受伤的肩膀大叫:“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这世上哪里真的有龙? 我不信!”   宝玉却出神忖道:“天地既有鬼神,怎么就没有龙?这绳子通体透明,凡世 哪有这样的东西?多半真是龙筋做的哩,只是哪吒三太子何等神通,才能擒龙夺 筋,难道她师祖爷也有那翻江倒海的本领么?”旋又想道:“凌姐姐说她偷了门 中的宝贝,莫不就是这件东西?”   白湘芳直起身,缓缓朝三人走来,笑吟吟道:“人家才懒得睬你们信不信 呢……下地狱去问阎王爷他老人家吧。”   宝玉见白湘芳笑靥如花,怎么也不相信她真要杀人,心道:“这姐姐长得好 看,却喜欢吓唬人哩。”   白湘芳自言自语道:“唔,先杀谁好呢?”目光游走三人之间,最后停在老 毕的脸上,轻声道:“你的舌头最坏啦,那就先杀你吧。”提起长剑,倏地往他 胸口疾电般刺去……   老毕伤得不轻,心料这一剑万难避过,闭了眼大骂道:“臭婆娘,待我师尊 将你碎尸万段吧!”孰知一句话完完整整的吼完,却仍没有中剑,睁眼瞧去,只 见白湘芳面如白纸,剑尖离自己胸口不过数寸,却始终没刺过来,心中大奇,忽 听旁边的老杜喜叫道:“她着了我的冰魄大法,快挨不住啦!”   老毕知他这师兄的冰魄大法已修炼至第二层,有那凝血冻脉的威力,又见白 湘芳身子微微发抖,心中一动,抚着肩膀的手奋力一挥,袖子竟把她手上的长剑 卷了过来,不禁狂喜,大叫道:“她真不行了,大伙快上!”   说着,一连甩出几袖,虽然劲道大不如前,但已扫得美妇人摇摇欲坠。   老程见状,不理眼中血流如注,也拼力掩上夹击,袖口袍边的利刃绵延削 割,使的尽是最凶狠的招数。白湘芳只觉肋处有如捂着一块寒冰,此际为了抵御 两人的疯狂攻击,无暇运功化解抗衡,那寒劲四下散开,冻得血液几凝,动作大 为缓滞,手脚也使不出力气,苦苦支撑了数合,左手的短剑也被夺去,心中几乎 绝望:“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件至宝,想不到今日却丧在这几个宵小的手里!”   宝玉见白湘芳面无血色,身子宛如醉酒般歪来斜去,心中骇异:“那冰魄大 法是什么妖术?竟立时把她变成这模样了。”猛见老毕一袖从侧面悄然掩至,利 刃在她那雪颈上映出一围亮白的光圈,不禁大惊,叫了一声,拔出美人眸便扑了 出去……             第五十四回  绝处逢生   老毕突闻风声袭来,一股寒气刺得脸侧皮肤绷紧,心头一惊:“这婆娘竟有 帮手!”不及细想,转手挥袖迎击,只听“哧啦”一阵细响,袖子及其上所镶的 薄刃竟如纸般被割开,掌心倏地剧痛,一样利物已深深刺入,大嗥一声,身子往 后疾退。   宝玉一击得手,心中“怦怦”乱跳,还没定下神来,就见另一名锦衣人挥袖 袭来,刹那已至面前,眼中银芒乱飞,不知如何招架,急乱中持匕格挡,竟是顺 丰楼上凌采容使过的那招“轻波九转”,只不过凌采容用的是掌,他用的却是那 柄分金断玉的美人眸。   老程已知对方手中兵刃锋利,并没打算正面硬碰,使的都是虚招,谁知宝玉 这招使来竟然绝妙非常,不由分说便把自己身形卷入,只觉道道寒气迎面袭来, 心中大惊,不得不将虚就实,挥袖卷夺,立听裂帛声响起,指尖一阵剧痛,急忙 往下一躺,从地上滚出老远,鱼跃起身,举手一瞧,五指中已不见了三指,不禁 悲鸣一声。   宝玉立在那里,只觉脖子上微微辣痛,用手一摸,瞧见手上有血,不由身子 发软,想是匕首短小,虽然锋利无匹,却没能完全防住对方的长袖。   三名锦衣人相顾骇然,见宝玉一下子便重创了两个,只道来人是个高手,皆 想今夜无望得手,互打了眼色,一齐朝竹林外逃去。   宝玉松了口气,见白湘芳委顿于地,忙奔了过去,道:“婆……姐姐,你怎 么样了?”他见白湘芳年龄似乎三十不到,便将婆婆的称呼改成了姐姐。   白湘芳见宝玉不追,心中叫道:“不可放他们走!”却哪里有力气出声,一 急之下,体内的寒气四下流散,顿如坠入冰窟之中,立时昏迷过去。   宝玉不知如何是好,想起在书上看过的法子,便用拇指在白湘芳人中掐了一 会,仍不见她醒来,踯躅半晌,想来想去,也只有把她搬去小木屋再说,当下从 地上捡起那长短双剑,把那条似水般透明的如意索卷起,盘回妇人腰上,将其背 起,只觉背上软绵如酥,立在那陶醉了好一会,这才拔足走出小竹林。   到了小木屋,宝玉开锁进去,将白湘芳放在床榻上,先去梳妆台前照镜子, 只见颈上划了长长一道,所幸割得不深,血也凝住了,这才放下心来,复转回床 前,瞧着其上的美妇人怔怔发呆,忖道:“怎生将她弄醒才好……否则这么睡到 明儿,万一凤姐姐过来碰着,那可就有口说不清啦!”想了老半天,心中忽然一 动:“对了,上次凌姐姐教我那运功疗伤的法子,不知对她有没有用?”   宝玉将白湘芳扶坐起身,双掌抵在她背上的“神通穴”,心中默默思念那股 神奇之气,过不片刻,胸口倏畅,一道暖流澎湃涌入,涤荡周身,当下依着凌采 容所教之法,将之源源不断地传输过去。   约莫半炷香后,白湘芳“唔”地一声,悠悠转醒过来,只觉背后有一股暖洋 洋的气流涌入神通穴,绵绵不绝地流荡全身,顿感体内寒意大减,不禁万分讶 异,又静心纳受一会,才出声道:“宝二爷,原来你内力如此深厚,奴家倒瞧走 眼了。”   宝玉喜道:“姐姐,你可好些了?”双掌离了妇人的背心,接道:“我内力 深厚么?这法子其实是凌姐姐教与我的。”   白湘芳听得莫名其妙,问道:“凌姐姐?哪个凌姐姐?”心中不可思议: “这小子才几岁,内力竟可与有几十年修为的武林高手相媲美。”   宝玉道:“凌姐姐就是你师妹呀,这法子就是上次她跟你打架后教我的。”   白湘芳吃了一惊,道:“凌采容那小贱人?她……她怎么会教你内功?”心 想就是她教你,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时间,岂能修炼成这等深厚无比的内力。   宝玉道:“那日她跟你分别后,我在墙外又碰上了她,见她伤得极重,便带 她到这里来歇息哩。”   白湘芳面色变得极为难看,沉声道:“你救了她?”   宝玉道:“白姐姐,我也不清楚你们究竟因为什么不和,但俗话说冤家宜解 不宜结,万事皆以和为贵,你们又是同门师姐妹,为何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呢?”   白湘芳紧张起来,道:“那贱人一直跟你在一起么?她在哪儿?”心忖若是 那小贱人此刻来捡便宜,自个可要吃大亏了,猛想起那条如意索,探手一摸,所 幸还在腰上。   宝玉听她仍骂凌采容为贱人,不由皱眉道:“姐姐莫骂了,她只在这儿歇了 一夜,怕被你寻着,第二天就走了,唉……我也不知她这时候在哪儿哩。”说到 此处,脸上不觉露出思念之色。   白湘芳盯着他的脸道:“你可没骗我?”   宝玉奇道:“骗你?骗你什么?”   白湘芳松了口气,道:“对了,你怎会使我门中的碧波掌,是凌采容那贱… 是她教你的么?”   宝玉道:“没有,是那日在顺丰楼上,我见凌姐姐教训一个恶人,招势十分 好看,不知不觉就记在心里边了。”   白湘芳心道:“真真胡说八道,碧波掌何等精妙,岂有被你瞧上一瞧就学去 的道理!”忽想起当日宝玉一下子就学会了她胡乱传教的轻功,不禁有点动摇起 来,暗忖道:“莫非眼前这小子是个百年不遇的学武奇材?”   宝玉忽问道:“姐姐,适才那三个恶徒是什么人?为何……”   白湘芳猛省起眼前状况,立时惊慌起来,打断道:“这儿可不能再呆了,快 走快走!”起身下榻,一脚方才着地,蓦觉身上虚脱乏力,轻哼一声,复委顿于 榻。   宝玉忙一把扶住,道:“姐姐身上有伤,可不宜乱动呢。”   白湘芳道:“不管这些了,那三人的师父冰魄老妖十分阴狠毒辣,武功又 强,若是被他追来寻着,奴家性命定然难保。”她面上满是惊惶之色,挣扎着又 要起身。   宝玉发愁道:“可这三更半夜的,往哪里去呢?近来都中在捉拿采花盗,街 上到处都是巡城马队,万一给碰着了,只怕一时说不清哩。”   白湘芳只是急着要走,焦灼道:“烦劳二爷帮忙雇辆车,奴家这就出城去, 走得越远越好。”   宝玉道:“这会儿城门早关了,哪里出得去?”白湘芳闷哼一声,颓然瘫靠 在床栏上。   宝玉忙安慰道:“姐姐请放心,府里有许多房屋,这屋子又在极偏僻处,一 时半会,他们未必寻得着哩。”   白湘芳道:“二爷不知江湖上的事情,那帮人定然识得极高明的追踪之术, 只要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他们便能寻找来的。”秀眉紧锁地接道:“唉……反 正此刻没别处可去,只有挨得一时算一时了,但愿吉星高照吧。”   宝玉道:“这里毕竟是王公府第,量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乱来,倘若真闹 大了起来,官府还不来拿人?况且外边又有正心武馆的弟子,万一不行,我便去 请他们相助。”   白湘芳摇摇头,道:“那些武馆弟子哪是他们的对手,冰魄老妖名列白莲六 妖之首,武功怪异非常,当今武林,怕是没几个人能制得住他。”   宝玉心忖:“那老妖当真那样可怕么?敢情比地底宝库里的那些青色怪物还 要吓人。”他似乎在哪里听过“白莲六妖”这话,一时却想不起来,问道:“他 们是江湖上的强盗么?为什么来跟姐姐为难?”   白湘芳道:“他们是白莲教的,比强盗可怕多了。”   宝玉沉吟道:“白莲教?”   突然记起当日跟贾琏去正心武馆时,听殷琳与几个师弟说起的那段惊险经 历。   白湘芳道:“这白莲教,始于南宋初年,传说乃吴郡沙门茅子元所创。元末 曾与明教一起轰轰烈烈地起义反元,势力一时极为鼎盛,直至朱元璋得了天下 后,颁旨清剿解散,方转入地下发展。当初传的都是教人如何积德行善、三皈五 戒,时至今日,却已面目全非,那些教徒尽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不知害得多少 人家破人亡。只是奴家与他们从无瓜葛,如何也惹得他们寻上门来呢?”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隐隐知道白莲教是因何而来了。宝玉道:“想起 来了,我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个叫做剑妖的恶人,荒淫无耻动辄杀人,好像就是这 个白莲教的。”   白湘芳道:“没错,剑妖也是白莲六妖之一,剑术之强可列当世二十名内, 不过他尚不及那个冰魄老妖可怕。”   宝玉听得害怕,心中忽然一动,道:“对了,城西十几里处有个紫檀堡,我 朋友在那里有几间房子,姐姐或可去那里避一避,不过也得待到天亮后,城门开 启才去得了。”   白湘芳神情凝重的道:“也只有这样了,但愿能躲得过今晚。”   忽盯着宝玉道:“宝二爷,奴家不过是个下人,你……你为什么要冒险救 我?”   宝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适才脑袋发热挺身而出,八九成是因为白湘芳的 美貌,但这岂能实话实说,支吾道:“嗯……这个……这个……你教我轻功,又 是凌姐姐的师姐,我自然应该帮忙的。”   白湘芳点点头,道:“原来是因为她哩。”   宝玉道:“也不全是呢……”只怕越描越黑,转言道:“姐姐,你比我年 长,唤我名字就行了。”   白湘芳微笑道:“奴家一个下人,直呼名字你不是吃亏了?”   宝玉道:“姐姐,不用再蒙我了,你来我家,不过是为了躲避那些仇家,江 湖之上,说不定姐姐是个名扬四方的侠女呢。”   白湘芳轻叹一声,思绪仿似飘出老远,半晌不语。   宝玉见状,不敢再往下说,只道:“姐姐请歇息吧,明儿才有精神赶路。”   白湘芳瞧瞧四周,忽有些扭捏道:“宝……宝玉,你……你在哪里歇呢?” 原来她见屋里只有一张床榻。   宝玉见她雪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甚是迷人,不觉多瞧了两眼,笑 道:“我回我屋里去睡,要不那些丫鬟又要闹了。”   白湘芳脱口道:“这样最好……”说了一半立觉不该,便又说:“嗯,你真 好,谢谢你。”   宝玉最听不得美人称赞,周身骨头一轻,道:“姐姐不用客气。”从床缘立 起,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忽听白湘芳背后唤道:“宝玉。”   宝玉忙转回身,问:“姐姐,什么事?”   白湘芳停了停,才道:“明天你可要早点来呀。”   宝玉见她眼中充满企盼之意,心头一热,道:“姐姐放心,明儿天一亮我就 立刻过来。”      ***    ***    ***    ***   这夜睡前,宝玉叮嘱晴雯明早唤他起床。天气甚冷,晴雯将屋角火盆上的铜 罩揭起,拿灰锹将熟炭埋了一埋,拈了两块素香放上,蹙眉道:“起那么早做什 么?”   宝玉道:“你们不是老说我赖床么?打明儿起我就改过来。”   晴雯过来帮他更衣,道:“才不信你转性了呢,准是要上那儿玩去,嗯…… 袭人素来起得早,你怎么不吩咐她?”   宝玉悄声道:“你没见她这几日不大睬我么。”   晴雯也小了声音,抿嘴笑道:“你到底哪里惹恼了她?”   宝玉道:“还不因为那夜回来得晚呗。”   晴雯笑道:“那你还不快快哄她好起来?”   宝玉道:“怎么没哄,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哼!人家不领情,我也懒得再费 神了。”   晴雯道:“有个法子,定能叫她领你的情,想不想听?”   宝玉道:“什么法子?你说。”   晴雯笑吟吟地道:“你呀……再哄她到你床上去一次,保管第二天起来就好 了。”   宝玉涨红了脸,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俏丫鬟,心道:“上山多,终遇虎, 那次跟袭人胡闹到天亮,果然被她发觉了。”   晴雯却转首望向别处,犹自笑嘻嘻的,脸上红霞薄染,于融融烛火中动人之 极。   宝玉心头微微一荡,他从来不敢轻薄这辣丫头,此际按捺不住,怪叫一声, 道:“好呀,我也哄你一次,瞧瞧明儿变怎样了。”伸手往她腰上揽去。   晴雯轻巧一闪,娇笑道:“哄我做什么?人家又没跟你急,哄了也是白 哄。”话音未落,人已蝶儿似地飞出屋子去了。   宝玉浑身皆热,咬牙闷哼道:“浪蹄子浪蹄子!”旋又想道:“若她当真是 个浪蹄子,本少爷可就美死啦!”      ***    ***    ***    ***   第二天一早,晴雯便来唤宝玉,谁知这主儿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哼哼道: “莫闹莫闹。”   晴雯跺脚道:“小爷,你不是要人叫你么?”   宝玉迷迷糊糊道:“不用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晴雯不知这主子早上有什么事,心中急了,伸手到他腰里呵挠,笑道:“我 瞧你起不起来!昨夜口口声声说定要早起,今儿就变成这样了,怎么也饶不了你 哩。”   宝玉吃痒,笑了出来,身了不住扭避,人便渐渐清醒,惺忪间见床前的晴雯 云发松挽,衫垂带褪,身上披着一条淡绿素纱绣冰梅袄,袅袅娜娜地立于床前, 一股春睡捧心遗风,只觉美不可言,忽一伸手,把她拉入帐内,道:“早上这样 冷,你却穿这点儿就起来了,不怕着凉么。”   晴雯怕压着他,跪坐床缘,道:“人家还要睡呢,你可清醒了?”   宝玉道:“别回你床上了,这边睡也一样,我被窝里正暖和哩。”掀起被 子,一把将她包了进去。   晴雯面上一红,挣扎欲起,却被宝玉紧紧抱住,顿然浑身酸软,叫道:“你 作死么,快放手!”   宝玉笑道:“捂一捂,暖和了便放你走。”   晴雯道:“再不放我就叫哩。”   宝玉嘻皮笑脸道:“袭人就在那边,你叫你叫。”   晴雯望望袭人的床,倒不敢动了,一安静下来,只觉周身舒暖,十分受用, 只是鼻中嗅着男人身上的气息,不免有些心慌意乱,晕着脸道:“赖皮。”   宝玉道:“怕你冻着,却反怨我,冤枉呐。”   晴雯道:“你早上不是有事么?还不快快去办。”   宝玉贴着晴雯的身子,只觉软绵温腻,又见其娇羞怜怯的神情,不禁神魂颠 倒,早把去见白湘芳的事丢到爪哇国去了,道:“有什么事?没事没事,咦,你 的手冰成这样。”在被里握住了她的手。   晴雯心头一暖,道:“你真没事么?害人蝎蝎螫螫地等天亮。”   宝玉眼勾勾地瞧着她,见其眼内似有红丝,心痛道:“你熬了一夜?快睡快 睡,补些儿回来才好。”   晴雯身子松缓下来,一阵目涩神倦,眼中汪汪的,轻轻打了个哈欠道:“那 我睡会儿,待会你叫醒我。”   宝玉应道:“好,放心睡吧,我叫你。”   晴雯鼻口缩在被里,过不会儿,便香香甜甜地睡去。宝玉却再无睡意,只静 静地看着怀内女孩,心中又怜又爱,轻抚其发,先前的一腔熊熊欲火,此际竟然 消失无踪。不知过了多许,听得袭人那边轻咳一声,声音虽小,但屋中极静,晴 雯立时醒了过来,惊慌道:“哎呀,你怎么不叫我?”   宝玉道:“早着呢,别人都还没起来,你再睡一会儿。”   晴雯心中稍定,瞧了袭人那边一眼,道:“我回去睡。”   宝玉道:“这里不是一样么,何必跑来跑去?身子才暖和一会儿,岂不又凉 了。”   晴雯脸皮最嫩,心想过一会若叫人撞见,真真要被笑死了,虽然十分不舍, 也不敢再耽下去,道:“凉就凉呗,丫鬟的命就这样。”待要起身,蓦觉宝玉的 手臂揽在腰上,耳根一烫,身子酸软,竟坐不起来。   宝玉心头一热,道:“谁说的,你怎么就是丫鬟的命?尽管睡着别动,我瞧 你将来准是个奶奶命哩。”   晴雯只觉这话轻薄无比,刹那间又羞又恼,又想起那夜听见他戏唤袭人“娘 子”,涨红了脸道:“我可没这福气,也不是那个能睡这张床的人,放手!”使 劲儿一挣,已从宝玉臂弯里脱出,掀起被子踏足落地,几步回到自己的床前,钻 进帐去。   宝玉目瞪口呆,仿如从天堂掉入地狱,想了大半天,也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 么,心中无比的惶惑难过,渐感没意思起来,思道:“平日就常常惹颦儿生气, 连屋里都恼了袭人,这会子又得罪了晴雯,我想跟她们亲近,却总弄得这般不自 在,罢!罢!罢!往后不再惹她们就是。”   他郁悒难抑,径自穿衣起床,走到院庭里踱步,此时天刚蒙亮,院子里的丫 鬟婆子都还未起,也没人理睬他,愈感寂寞萧索,不觉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四 下游逛。   来到贾琏院子旁,心忖:“又好几日没寻凤姐姐了。”想起与她的种种销魂 欢娱,自言自语道:“还是与她一起才轻松自在哩,什么时候再去小木屋……”   猛然想起白湘芳昨夜之约,叫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赶忙往贾琏院后 的假山奔去。   白湘芳正在小木屋中等得焦急,见他便道:“怎么现在才来?还以为你忘了 呢。”   宝玉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赖床,讪讪笑道:“怎么会,只不过太早来也没用, 城门还没开哩。”   白湘芳只急着要走,道:“宝玉,你先去雇车,等赶到城门时,也差不多开 了。”   宝玉道:“也好,这就走。”瞧了瞧她,道:“姐姐,你能走动么?”   白湘芳点点头,两脚落地,竟费了好大力气才站立起来,面色惨白道:“那 冰魄邪功好生厉害,我调息了整晚,也没能将那掌力化掉。”   宝玉见她走得摇摇晃晃,忙上前扶住,道:“姐姐,还是我背你吧。”白湘 芳面上一红,还未答应,已被宝玉背起,心想若不如此也没别的法子,只好将就 了。   宝玉背着白湘芳走出小木屋,正要锁门,忽想起昨日与那三个恶人打斗,虽 以锋利无匹的美人眸大占便宜,但也因其的短小脖子上挨了一记,想起在丁翊故 府的地下秘库中,用圣莲令将青色怪物那碗口粗的臂膀斩掉,心中一动,忖道: “还是带着防身吧,那东西也有分金断玉之功,又比美人眸粗长许多,拿在手里 更好使些。”   主意一定,对白湘芳道:“姐姐,我进去拿样东西,你且等一等。”扶她在 旁边的草地坐下,复进屋去,从床底下寻出那支白里透碧的圣莲令来,用一条大 汗巾蒙住,别在腰上,这才出去将门锁了,复背起白湘芳,走到外围的墙壁,寻 一个偏僻处跃了出去,在街上雇了一辆大车,往城门赶去。   谁知才出街口,猛听后边有人叫道:“师兄,快截住那辆车子,贱婆娘在里 边!”   另一个也叫道:“别给她逃!”   车内两人吃了一惊,掀起车窗帘子望去,只见街旁的小面铺中跃出几个锦衣 人,纷纷对车夫大吼道:“停车!停车!”后边大嚷大叫追来的两个,其中一人 断了一臂,伤处缠着厚厚的纱布,正是昨夜围攻白湘芳的三个恶人之一。             第五十五回  绝世佳人   白湘芳心道:“不好了,他们昨夜没有再进府搜寻,却是在这外边把守,等 着我自投罗网。”   宝玉吓得面如土色,思道:“昨夜只有三人,已不易打发,如今多了七、八 个出来,怎么抵挡得了?”忙从袖里取出一锭银子,塞给车夫,道:“不用找还 我了,快跑快跑,他们都是恶人,追着了大家吃亏!”   车夫见那帮人凶神恶煞地赶来,心中也害怕,又得了银子,当下一拽缰绳, 驱车急奔。   这时一大清早,街上行人不多,马车奔速甚快,谁知那帮人个个轻功了得, 大呼小叫追来,脚下却丝毫不慢,眼看渐渐就要赶上。   白湘芳悄叹了口气,暗自试着运功提气,体内的寒气顿然四下乱窜,心中凛 然:“若要强行运功,只怕内脏皆得大伤,就算今天不死,日后也要躺上个三、 五年了。”   时下天气甚冷,宝玉却满额发汗,从腰上拔出那支圣莲令来,哆哆嗦嗦地握 在手里,那包在外边的汗巾滑落下来,掉在车上。   白湘芳睨见他手上拿着的东西,猛然剧震一下,目不转睛地瞧了半晌,身子 竟然颤抖起来。   宝玉见状,吃了一惊,道:“姐姐,你身上的伤发作了么?”   白湘芳却答非所问,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宝玉记得白玄拿着这权杖之时,曾说过“圣莲令”几字,只不能肯定,应 道:“好像叫作圣莲令吧。”   白湘呼吸几欲停窒,又道:“你是从……从哪里得到的?”   宝玉心中着急,道:“这些说来话长,回头我再告诉姐姐,那帮恶人就快要 追上来了,怎么办才好?”他毫无江湖经验,此际全没了主意,只盼白湘芳能教 他如何,却见她目光发直,只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上,有如着魔一般。   听得后面有人大暍道:“赶车的,还不快快停下,待会连你也杀了!”声如 耳边炸响,宝玉从车窗望出去,见那几个锦衣人已赶至离车数步之距,不禁吓得 浑身发软。   这时街角转处,几名军官骑马过来,周身衣甲鲜明,面上却微显疲态,宝玉 眼角掠见,转首凝目一瞧,立时大喜,忙呼道:“冯大哥,快来救我!”   那几名军官听见有人叫唤,皆往这边看过来,为首一人,正是前些日跟宝玉 在紫檀堡一起鬼混的冯紫英,他一瞧是宝玉,顿然笑逐颜开,叫道:“闹什么 呢?哥哥是苦命人,早早便得去干事,你宝贝少爷一个,怎么也一大早起来 了?”   原来骁骑营一部近日出城操练,冯紫英身为指挥之职,也随军开拔,在行营 里苦熬了几日,终耐不住辛苦枯燥,昨夜与几个将领偷偷溜回城中寻欢作乐,这 时刚从温柔乡里出来,正欲赶去城外行营。   宝玉往后边那些锦衣人一指,叫道:“快救我,他们在追我!”   冯紫英眼睛一瞪,道:“谁敢碰荣国府的公子,不要命了么?”策骑往前, 插在马车与那些锦衣人之间,喝道:“你们过来!”他身后几名军官也纷纷跟着 怒喝:“站住!站住!”   那些锦衣人奔速甚疾,眨眼已到跟前,瞧见惹来了几个军官,心中皆是一 凛。   冯紫英大喝一声,手中马鞭“叭”抽去,骂道:“耳朵聋了么,没听见老子 叫你?”   为首那锦衣人挥袖迎击,只见银芒一掠,霎将马鞭削断。   冯紫英吃了一惊,怒骂道:“大胆恶徒,安敢反抗耶!”丢掉残鞭,“唰” 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他旁边一名军官动作更快,已一剑往那锦衣人刺去。   锦衣人轻哼一声,手臂一圈,袖子卷住长剑,竟硬生生将那军官从马上扯 下,摔到地上。另一个锦衣人挥袖往他脖颈削去,却被他伸手推开,道:“别杀 他。”   冯紫英与那几名军官哇哇大叫:“反了!反了!竟连军爷也敢杀,大伙上 呐,拿了回去仔细拷问!”纷纷提刀上前,气势汹汹地策骑斩刺。   那帮锦衣人居然不怯,纵步硬往前冲,寒声道:“让开,否则真把你们宰 了!”   冯紫英乃神武将军冯唐之子,自幼便习枪棒骑射,但如何是这帮人的对手, 数合间已被逼得手忙脚乱,其余几个军官也被杀得七零八落,身上接连中招,被 那些锦衣人袖口袍边上镶的薄刀割得血花飞溅。   宝玉在车内瞧得心惊,寻思道:“这帮人竟连官兵也敢打,被他们捉住可非 说笑哩。”眼见冯紫英几个抵挡不住,不由大为着急。   突闻隔街蹄声大作兵刃锵铿,路口转处,奔出一队四、五十人的军士,疾往 这边包抄过来,原来他们这么一阵打斗,已将附近的巡城马惊动。   冯紫英渐渐不支,心中正暗自叫苦,眼角瞥见那队巡城马奔来,大喜呼道: “快来捉拿反贼呀!”称呼中竟把那几个锦衣人由“恶徒”提升到了“反贼”。   旁边的几名军官也是精神一振,纷纷叫道:“兄弟们快来,将这帮反贼通通 拿了,他奶奶的,居然敢袭击我们骁骑营的人!”   几个锦衣人见那队巡城马个个身披重革,手持长兵,皆是战时装备,人数又 多,虽然急着要擒白湘芳,也明白什么叫做“鸡蛋碰石头”,心知再讨不了好, 相顾呼啸几声,一齐往后退却。   冯紫英威风凛凛地大喝:“哪里逃!”一提马缰,驱骑上前追杀,谁知一名 锦衣人倏地转身,纵跃半空,双袖齐挥,闪电般斜削下来。   冯紫英只见前边银芒暴长,慌忙举剑格挡,谁知听得一声马嘶,底下坐骑突 然歪倒,身子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摔落地上,长剑也脱手飞出,幸他反应 甚快,一骨碌朝旁滚出数步,才没被倒下来的马身压住,待到爬起身来时,已是 面青唇白,狼狈万分。   那些巡城马已风驰电掣地奔至,数柄泛着寒光的细刀长刀一齐挑去,虽然迅 若疾风,却全都落了个空,那锦衣人几个纵跃,已在数丈之外。   冯紫英满身尘土地呆在那里,瞧见倒在地上的坐骑不住抽搐,马脖子上竟被 那锦衣人用袖刀割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流了一地,不禁肝胆皆寒,他打娘胎里 出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等凶险,只觉两脚绵绵发软,半步难移,忖道:“从前听 那些江湖上的种种神奇传说,只当作胡说八道,原来……原来并非全是胡编乱造 的。”   顷刻间,那几个锦衣人已逃出视线,只听前边有军士大叫:“他们跳上房顶 啦,这帮人也识得飞檐走壁!”   另一名统领嗷吼道:“勾镰手在哪里?快上快上!”   原来前些时拿不住那个能高飞高走的采花盗,如今每队巡城马都配备了几名 长柄钩镰手。   宝玉跳下车,瞧见倒在血泊里的那匹马,惊得挢舌不下,朝冯紫英道:“冯 大哥,你受伤了没有?”   冯紫英抹去脸上溅着的马血,强笑道:“这几个恶徒身手倒也了得,奈何不 了我,竟对一马儿下毒手,妈的,他们是什么人?为啥要追你?”   宝玉心想这件事跟你可说不清楚,含糊道:“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帮人, 听说他们好像是什么白莲教的,在江湖上专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冯紫英道:“白莲教的?什么鸟帮会!”瞧瞧宝玉接道:“他们莫不是认错 了人?为了得到那采花大盗的悬红,这两月从外地来了许多江湖人,如今都中鱼 龙混杂,街上天天有人打架闹事哩!”   宝玉心里挂记白湘芳的伤势,见冯紫英没事,便道:“大哥你先忙着,改日 我做个东道,好好答谢大哥今日相救之恩。”   冯紫英摆摆手道:“什么话,你我哥儿还客气什么,不过……”他面露狎 笑,压低声道:“你若真要请哥哥,咱们就去薛大呆子那,还要他去唤那帮浪姐 妞儿来助兴,哈哈!”   宝玉笑道:“好,好,一言为定。”   忽听远处有人叫道:“勾住了一个,在这边在这边,大伙快来!”   冯紫英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道:“我去瞧瞧,拿回营里,定叫他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不等宝玉回答,人已急奔而去。   宝玉回到车上,吩咐车夫快走,入厢去看白湘芳,见她面如白纸,浑身不住 哆嗦,惊问道:“姐姐的伤又发作了?”   白湘芳有气无力道:“宝玉,你再帮……帮我疗一次伤。”原来她刚才见形 势危急,强自运功提气,引动了体内的冰魄寒气。   宝玉应了一声,在白湘芳身后盘膝坐下,放下手里的圣莲令,两掌抵住她背 上的“神通穴”,将从心口流入的气流传输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湘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好些哩,宝玉,你又帮了 奴家一次。”   宝玉收回手掌道:“姐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倘若这样能对姐姐的疗 伤有好处,我多做几回都无妨的。”   白湘芳侧身靠在厢壁上,见他神采奕奕,暗暗纳罕:“这般帮我运功疗伤, 最为消耗内力,他却丝毫不见疲态,真是奇了……啊!莫非与那东西有关?”她 心中始终挂记着一个大秘密,目光落在那支圣莲令上,道:“宝玉,这权杖让奴 家瞧瞧好不好?”   宝玉忙将放在身侧的圣莲令递过去,道:“姐姐尽管拿去瞧。”想起先前白 湘芳瞧见这东西时的古怪表情,忖道:“这圣莲令究竟有什么来历,她怎么好像 挺感兴趣?”   白湘芳接过凝目细瞧,只见其通体晶莹滑润,白里透碧,正上雕着一朵盛放 的莲花,翻转背后,又见刻有两行小字:“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 举。”   心中再无疑惑,双手微微颤抖,忍不住又问:“宝玉,这支权杖是从哪里得 来的?”   宝玉心想那丁翊故府可是被朝廷禁封之地,擅自闯入,可是杀头的大罪,怎 好说与人知,更何况那地底秘库里的恐怖遭遇,有如恶梦一般,实在不愿再提 起,当下含糊道:“那个地方,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所在,姐姐见过这东西吗?”   白湘芳深知那地方事关重大,见宝玉不肯说清楚,心底愈发肯定,装作若无 其事,将权杖递还给他,淡淡道:“没见过,奴家见这权杖很是别致,所以问一 问哩。”   宝玉见她不往下说,也乐得不谈这话题,支起车窗帘子,瞧瞧外边,喜道: “已经出城了,量那帮恶人再追不着我们了。”   白湘芳忖道:“那也未必,只是此后离都中越远越好。”她怔怔瞧着窗外, 似乎是在欣赏路旁景致,其实心中却电闪过无数念头,揣测着宝玉究竟知道多少 那个地方的秘密,如何才能从他口里哄套出来。   宝玉今晨起得早了,此时一松懈下来,不觉有些目涩神觞,靠着厢壁打了个 哈欠,眼中顿然泪汪汪的,往紫檀堡的这条路并非大道,行人稀少,模糊中忽见 对面过来两骑,形状十分奇异,忙睁大眼睛瞧去,差点没笑出声来,扯了扯白湘 芳的袖子道:“姐姐快瞧,好怪趣的两个人哩。”   白湘芳转头,从他那边窗口望去,只是两人并肩骑马过来,左边一个粗眉小 眼,虬髯戟张,颇有几分威武之气,只是身材异样肥硕,一个几顶常人两、三 个,胯边挂着只大布袋,圆鼓鼓沉甸甸的瞧不出装了什么东西,底下坐骑甚是高 大膘健,但负着此人,犹似不堪重荷。   更奇的是右边那人却矮小如侏儒,不但四肢均短,五官也都挤在一起,唯独 眼内两颗漆黑珠子贼溜溜的活灵活现,腰上别着一支黑黝黝的小铁镐,两厢比 衬,果然有些滑稽,无怪宝玉觉得好笑。   宝玉悄笑道:“这两人各自一方,已是奇观,如今还凑作—对上路,真是活 宝现世哩。”   白湘芳却一眼瞧出这两人并非凡夫俗子,忙低声喝止,“别乱说话。”   他们声音虽然极小,那两人却似听见一般,目光齐往这边射过来,宝玉被那 大胖子的小眼睛一瞪,不禁有些胆颤心惊。   大胖子一提缰绳,策骑奔到宝玉这辆马车前,忽然喝了声,“咄!”拉车的 两匹马立时如遭极大的惊吓,飞蹄狂奔起来,车把式连连大声御喝,也不能制 住,马车瞬间与那两人交错而过。   宝玉听那“咄”的一声并不十分响亮,心中却猛觉一阵闷翳,无比难过,颠 簸中死死抓住厢内扶手,早已惊得面青面绿,听见后边那胖子哈哈大笑,似乎十 分得意。   马车直奔出里许地,方才渐渐缓下,车夫用袖拭去满额大汗,叫道:“两位 客倌没事吧?他娘的,真是邪门了,那肥猪鬼叫一声,马儿就不听话啦!”   白湘芳厢内斥道:“再别胡乱说话!那两人是江湖上的高手,小心他们又来 找麻烦。”   车夫忙闭了口,他今日这趟生意可谓惊险连连,若非宝玉银子给得慷慨,怕 是早不愿意做下去了。   宝玉抚着胸口,道:“那……那个大叔好厉害,只叫了一声,马儿就吓得这 样。”   白湘芳道:“你不懂,江湖上最忌讳的便是乱说话得罪人,动辄以兵刀相见 哩,方才那般,人家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没事吧?”   宝玉咂咂舌道:“好些了……嗯,一言不合便动刀动枪,江湖上岂非凶险得 很?”   白湘芳面无表情道:“江湖上过的就是刀头舐血的日子。”心忖:“那胖子 刚才一喝,便能震人心魄,定是狮子吼之类的功夫。”   思索着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却一时想不出那两人是谁,忽见前面尘土扬起, 又有两骑疾奔过来,眨眼间已到了跟前,她目力极好,一个照面,已瞧清来人模 样,两人一高—矮,年纪皆在二十出头,高者双目炯炯,英气逼人,矮的满面精 悍,机警灵敏。   宝玉探头去瞧,两骑已斜刺里从马车旁奔窜而过,那高个子回头乜了一眼, 目光有如电射,瞧得他心里打了个突。   白湘芳心道:“这两人也是高手,真真奇怪了,只短短一程,就接连遇见了 四个……”   目送那两人远去,猛睨见高个子背上悬着一支短物,虽有布兜罩住,形状却 显现出来,似乎是一把鹰爪手之类的兵器,心中一跳,突然想起几个人来,寻思 道:“白莲教四将军之首诛天麾下有五大先锋,名号分别为虎、熊、鹰、犬、 鼠,莫非这高个子是其中的鹰,矮的是犬?而先前遇见的两个就是熊和鼠?”越 想越觉得像,续思道:“江湖上传闻,五大先锋不动则已,动即五人齐出,若没 猜错,后边应该还有一只虎过来。”   宝玉心中嘀咕:“那人的眼睛好厉害,只看了我一下,心脏怎么就跳得这般 快?敢情也是江湖高手哩。”转首去瞧白湘芳,见她满面凝重之色,似在思索着 什么。   又行了数里地,离紫檀堡已剩不到一半的路程,听得前边马蹄声响,又见两 骑过来,白湘芳心中怦怦直跳,凝目望去,但见右边那人,年约四十左右,浑身 筋肉纠结,身高膀阔,形象极是威武,额头深深的三道横纹,一道纵纹,仿佛是 个“王”字,奇特非常。   白湘芳心知此人定是那个虎先锋无疑了,暗暗吸了口凉气:“这五大先锋是 诛天麾下一等一的高手,素来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此时怎会在这里出现?依他们 所行的方向判断,似要赶往都中,不知什么大事把他们惹来了?”又去看左边那 人,却是个六、七十的老头,又瘦又矮,弯腰佝背,两颊深陷,面色蜡黄,发如 枯草,骑在马上不住地咳嗽。   那老头病弱得似乎一只脚已踏进棺材里,但白湘芳却觉此人高深莫测,比那 五大先锋还要可怕许多,稍略思索,猛想起诛天麾下有个人称“病狐”的智囊焦 慕凤,不但武功高强,更是足智多谋见识卓超,传说中便是这副半生不死的模 样。   白湘芳心中惊疑不定,倏地暗叫不好:“这许多白莲数高手接连入都,莫非 是冲着我来的?一个冰魂老妖业已吃不消,而今又加上这帮厉害人物,白莲教也 太瞧得起我了。”生怕放下窗帘太过着迹,忙低了头,挪后靠在厢壁上,直待那 两骑远去,才悄悄松了口气,她摸摸缠在腰上的如意索,心道:“白莲教一下子 出动这么多高手,看来是势在必得哩,这段时间,都中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了。”   到了一处三岔路口,宝玉探头出去,指点车夫如何行走,蓦地目瞪口呆,如 遭梦魇,但见那边道上两名少女骑马过来,衣衫一白一绿,皆为十五、六岁模 样,绿衫少女头挽双髻,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放在哪里都算个稀罕的美人儿, 但她身畔的白衫少女,竟然更加娇美绝伦明艳无双,顾盼之间,天地也似为之亮 丽。   宝玉最见不得美女,魂魄刹那消融了一半,心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女 子,若论美貌,凤姐姐、凌姐姐、宝姐姐,甚至卿卿和颦儿都不及她哩。”             第五十六回  天籁魔音   时下已近中秋,野外许多杂树叶子都已染成金黄,枫树更是一片火红,在道 路两旁交叠织错,灿烂似锦,两名衣袂飘飘的少女置身其间,真如画中仙子一 般。   白湘芳见宝玉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外边,还道又来了什么奇人异士,侧身从他 那边窗口瞧出去,立时一呆,她虽是女人,且平素对自己的美貌甚是自负,这时 也不禁为那白衫少女的无双容颜倾倒。   两名少女策骑走近,乜见车夫和车厢内公子的馋相,倒也不十分在意,这种 情形她们遇得多了,岂能个个计较,正要与马车交错而过,恰巧一片枫叶翩翩飘 落,宛如舞倦的蝶儿般黏在了白衫少女的秀鬓上……   宝玉只觉那景象动人非常,不知不觉伸出手去,两指轻轻拈住那片枫叶,从 白衫少女的发鬓上拿了下来。   两名少女面色一凝,绿衫少女娇声怒叱道:“臭小子,你不想活啦!”一只 手已摸到了腰间。   宝玉吃了一惊,方省自己失态,心道:“好厉害的姐姐,这样就不让我活 了。”   正要开口赔罪,谁知指尖火烫,一道炙热沿着手臂疾传上来,眨眼已至胸 口,闷哼一声,脑瓜里便如打翻了浆糊罐般一塌糊涂,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 话来。   两名少女见他拈着枫叶的那只手倏地赤红,转瞬连脸上脖颈都涨得殷红如 血,不禁神色大变,白衫少女道:“枫叶上有毒!”   绿衫少女手里已多了一对晶莹剔透的透骨刺,抬头朝上望去,怒喝道:“什 么人?滚出来!”但见枫叶随风摇曳,哪里有什么人。   宝玉便如发高烧般,只觉通体火烫,脑袋中昏昏沉沉的,—个坚持不住,在 厢内颓然倒下。   白湘芳见其情状,心中惊疑不定:“难这是那令人闻之色变的炙血炎?这荣 国公子的小命不保了!”   已听外面那白衫少女沉声道:“兜兜,是药尊的炙血炎,小心那些枫叶!”   绿衫少女双手挥舞,将数片从中空飘落的枫叶穿串在透骨刺上,策骑护在白 衫少女的身前,满面惶急道:“小姐,这儿危险,我们快去跟焦老爷子他们会 合。”   白衫少女点了下头,道:“走吧。”提缰往前奔去,回首又望了周身赤红的 宝玉一眼,不禁暗自惊骇,心想方才若非这轻薄公子伸手去拿枫叶,自己什么时 候用手一拂,便立时着了道儿。   白湘芳见她们远去,也催促车夫快走,只盼快快离开这险地。   车夫没看到厢内宝玉的可怖情形,浑然不知眼前凶险,直到看不见两女,这 才依依不舍的重新赶路,心想:“刚才定是遇着仙子了,世上哪有女人能长得这 么好看。”   车内的白湘芳手足无措地望着宝玉,丝毫不敢碰他,思道:“药尊用毒,可 列当世三甲之内,炙血炎更是他最厉害的毒药之一,中后全身鲜血如沸,若非其 亲手救治,必在一时三刻内烧干而亡,谁也没办法破解。”心中一阵黯然疚歉: “这小子屡次救了我,而今我却无法救他,唉……谁叫他色迷心窍,要去碰那女 孩子。”细细回想刚才情形,却理不出一点头绪。   她正沉思,忽听宝玉一声呻吟,不禁吓了一跳,心想中了炙血炎,绝无侥幸 之理,把眼望去,见其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又哼道:“好热好热呀!”这时适逢 车子转向,阳光从视窗射进来,照到他的脸上,那赤红之色竟似淡了许多。   白湘芳十分诧异,心道:“莫非他中的毒并非炙血炎?”但始终不敢去碰触 宝玉的身体,发呆了一会,又去观察他的脸颈,见那赤红之色几乎消褪不见,忙 轻唤道:“宝玉,你觉得怎样了?”   但听宝玉道:“不知怎么了,身上好热,噫……我怎么躺着呢?”挣扎着坐 了起来,胸口与背心处的衣衫已被汗水浸得湿透。   白湘芳心中欢喜,道:“你真没事么?”   宝玉摸摸自己的脖子,道:“还是好热,口也渴得很,莫非我病了么?”这 色人身上才好受了一些,立即挂念起刚才的白衫少女,问道:“那……那两个姑 娘走了么?”   白湘芳瞪了他一眼,道:“还想着她们,你适才差点就被她们害死了。”   宝玉奇道:“她们要害我?”   白湘芳道:“那也差不多,你轻薄无礼,若不是代替她们挨了暗算,量她们 也要给你好看。”   宝玉满面通红,这回倒不是又中了什么毒,有些狼狈道:“代她们挨了暗 算?我刚失去知觉,便是着了暗算么?哎呀!有人要害她们是么?”   白湘芳点头道:“多半又是江湖中的恩怨纠葛,你……你又急什么?差点连 小命都莫名其妙赔上了,还想多管闲事么?”殊不知宝玉有个外号就叫做“无事 忙”。   宝玉牵肠挂肚那个白衫少女,却不好意思再说。天下的美女,仿佛都是这色 人的姐姐妹妹,有人要害她们,他岂能不着急。   忽听车夫外边叫道:“客倌,紫檀堡到了,要在哪里停车?”宝玉忙探头出 去认路,指点行到薛蟠的院前,与白湘芳下了车,对门口的小厮道:“你们薛大 爷在家么?”   那小厮见他衣着光鲜,焉敢怠慢,答道:“不在哩。”   宝玉一阵踟蹰,那小厮已依稀记起他曾跟程日兴一起来过,忙道:“不敢请 教公子尊姓大名?我们奶奶在家,待我进去禀报。”   宝玉虽觉有些不便,但总不成就这么干等着薛蟠来,于是说了姓名由他进去 禀报。   白湘芳问:“此间主人是你朋友么?可妥当的?”   宝玉道:“是我表兄,最妥当不过的,姐姐尽管放心在这里歇息养伤。”   白湘芳望望四周,心忖:“这儿甚为偏僻,倒是个藏身之地,且离都中不 远,过一段时间,或可再潜回去……”眼睛不由自主瞟了瞟宝玉腰间的那支圣莲 令。   过不片刻,小厮回来,神色愈是恭敬,道:“我们奶奶有请。”领了宝玉与 白湘芳进去,到了厅上,又有丫鬟端茶递水,坐了好一会,才见弄云娉娉袅袅进 来,朝宝玉盈盈道了个万福,说:“什么风儿,一大早就把宝爷给吹来了?”   宝玉忙还礼,问起薛蟠,弄云道:“他呀,可不是天天都来的,即使要来, 也是晚上才来。”一边说,一边笑吟吟地瞧白湘芳。   白湘芳只垂着头,瞧那女人的衣着打扮,又听了她说的话,立知不是什么良 家闺秀,粉面微热,心忖:“定是宝玉那表兄在外边养的粉头,该死,竟把我藏 到这种地方来。”转念一想,又觉这样也好,倒不易被白莲教的人找着。   宝玉没想薛蟠不在,白湘芳那些奇事总不能跟弄云实说,刚才在外边匆忙想 了个藉口,道:“这姐姐是我一个朋友的夫人,最近身子不适,想到城外来散散 心,托我帮忙找个地方,不知这儿能不能腾出间房子住些天?”   弄云笑道:“怎么不能呢,他不是也住在宝爷家里么,这地方想用多久就多 久,宝爷无须客气。”那个“他”自然指的是薛蟠了。   宝玉连忙道谢,听弄云又道:“这紫檀堡虽是乡村野地,但风景甚好,想要 散心,挑这地方就对了,宝爷请稍待,这里常备有干净的客房,我着人安排 去。”   当即张罗下人去收拾房间,不一会便将白湘芳安顿下来。   宝玉对白湘芳道:“姐姐安心在这里养伤,过几日我再来看姐姐。”   白湘芳眼珠子一转,道:“你可一定要来哟,奴家身上的伤没全好呢,到时 还要请你帮忙疗伤哩。”   宝玉连应:“一定一定。”辞出房来,见弄云竟在外边等着,忙上前说话, 道:“叨扰嫂子啦,只住几日,待她身子好些就走。”   弄云笑吟吟道:“宝爷到底偷了谁家的娘子?却藏到这儿来啦。”   宝玉慌忙道:“嫂子莫乱说,她是我朋友的夫人呀。”   云儿笑道:“人家的娘子想出来散心,还须你找地方么,哄谁呢!”   宝玉涨红了脸,也觉自个的藉口经不住推敲,一时哑口无言。   弄云纤指轻轻一点他胸口,娇声道:“瞧你表面斯斯文文,骨子里呀,却也 跟那人一样不老实的,唉……男人嘛,又有那个不贪花恋色的。”   宝玉见她似嗔非嗔妩媚非常,不由想起那夜的鬼混,心中怦怦乱跳,期期艾 艾道:“这个……这个……容我以后再仔细告诉嫂子吧。”   云儿轻横了他一眼,道:“才懒得听你撒谎哩,昨日乡人来卖山里新采的野 耳、野菇和竹笋,味道极鲜甜的,你中午就在这儿吃罢?”   宝玉见她眼中大有企盼之色,差点就要答应,但觉薛蟠不在,终究不妥,便 道:“下午还要上课,改日再来叨扰嫂子吧。”   弄儿咬唇低低咕哝了一句,宝玉没听清楚,问道:“嫂子说什么?”   云儿挥挥袖儿,发嗔道:“都欺负过人家了,还……没胆鬼!走吧走吧。”   宝玉面红耳赤,慌慌张张地辞了妇人,狼狈万分的逃了。   出了紫檀堡,在路口遇见早上载他们来的车夫,问坐车回城否?宝玉摇摇 头,径往道上行去,沿途欣赏风景,看着枫叶从空中飘飘落下,想着来时遇见的 两个画中仙子,不由如痴如醉。   不知行了多久,忽听远处隐隐有笛声响起,曲调柔媚婉转,荡空飘来,宝玉 心中奇怪,思道:“这荒郊野地的,谁在这里吹笛子呢?”驻足细听了一会,只 感心旌动摇,不知不觉顺那笛声寻去。   渐渐地走离了道路,那笛声愈来愈是清晰,宝玉略通音律,听那曲调怪异之 极,竟与宫、商、角、徵、羽五阶截然不合,更不知吹奏的是何曲,入耳却觉撩 魂荡魄,想起从前看过的志怪野史,心道:“难道遇上了狐仙不成?不知是长得 什么模样?”他着魔似地往前行去,被野地里的荆棘草刺划破了裤子,割伤了肌 肤,也浑然不知。   蓦听叮叮咚咚数下,又有一道琵琶声响起,混入幽幽笛音之中,声声震人心 魄,宝玉顿然面红耳赤,百脉贲张,周身无比难受,此时已进了一片野枫林,转 过几株大枫树,不禁一怔,原来空地上盘膝坐着数人,为首一个正是先前遇见的 那个白衫少女,她双手把持一支碧润润的玉笛,横在唇边呜呜吹着,后边却是那 个绿衫少女,双手抵在她背上,其后接着个风烛残年的病容老头,一个额现虎威 纹的大汉,一个英气逼人的中年人,一个满面精悍的汉子,一个虬髯戟张的大胖 子,一个四肢短小五官凑在一起的男子,皆是早上赶路时遇见过的,每人双手抵 在前一个的背后,一字长龙地排坐成队,个个神情凝重。   宝玉心中大喜,道:“想不到在这儿又遇上了,原来姑娘吹笛子这么好 听……”眼中只余白衫少女的美丽容颜,却没留意他们姿势奇怪,不知不觉走近 前去,那些人眼角乜见,面上一齐露出紧张之色,但仍保持纹丝不动。   宝玉走到离那白衫少女三、四步之距,笛声陡变,曲调更是缠绵婉转柔靡非 常,竟如女人叹息呻吟,又似低语叫唤。   宝玉呆了一呆:“天底下哪有这样好听的声音?”浑身—酥,忽然胡思乱 想,时而似在水轩里与秦可卿颠鸾倒凤,时而似在小木屋内跟凤姐儿尤云滞雨, 眨眼又回到了当初与袭人初尝滋味之时,曾经的缠绵销魂一幕幕皆浮上心头。   正如痴如醉,又听铮铮两下,声如裂帛,宝玉悚然一惊,诸般幻象倏地消散 殆尽,愕然转首瞧去,这才看见那帮人对面还坐个年约六、七十的老妇人,—袭 褚衣,指甲如钩,满面乖戾之色,怀里正抱着一把墨色玉琵琶拨弹,声音虽稀, 却屡屡穿破笛声穿入耳内。   宝玉凝神一听,原来褚衣老妇弹奏的乃是琵琶古曲《十面埋伏》,此际正到 《点将》节段,曲调铿锵有力,发出几下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立时把笛声中的 绮媚之意冲淡了许多。   白衫少女那边诸人面色一凛,似齐运功催鼓,那笛声更是勾魂夺魄,渐又盖 过了琵琶声,宝玉见那褚衣老妇五指仍在拨弹,却再也听不到半点琵琶声,大感 有趣,正想说话,笛音已飘飘渺渺地流荡心间,忽而又迷糊起来,只觉满怀甜 洽,绮思潮起,这回仿佛在那“点翠台”上跟凤姐儿露天宣淫,才到妙处,忽而 变成与可卿在仙阙之中翻云覆雨。   宝玉深陷于幻象之中,殊不知两边人马的拼斗已至最凶险阶段,褚衣老妇神 情渐厉,已拨弹至《埋伏》节段,琵琶声虽几乎被笛声盖住,其实却处处暗藏杀 机。   白衫少女面上浮起淡淡晕红,其后诸人顶上也隐现白气,最末端的矮小男子 脖筋凸起,身子微微打颤,似有些不支之色。   宝玉手舞足蹈,正与可卿温存,忽觉喉中腥甜,嘴角似有什么流了出来,随 手一揩,手背上染得鲜红,他也浑不在意,模模糊糊见黛玉坐在前边吹笛子,神 态罕有的妩媚,大喜道:“颦儿,原来你笛子吹得这样好……”伸出手,摇摇晃 晃地向那白衫少女走去。   白衫少女已认出这人正是先前轻薄自己的倒霉鬼,见他伸手摸来,就要碰到 自己身上,心中不禁大急:“这小子明明中了炙血炎,怎么还能活着?方才他无 意中救了我,这下却要被他害死了!”   原来她全力运功吹笛,与对面妇人抗衡,已有些支持不住,此际再抵御不了 外界的丝毫干扰,若是就此崩溃,轻则自己走火入魔,重则被敌人的琵琶声击 毙,后边诸人也将难逃噩运,惊惶焦急之下,笛声已微微走调。   对面的褚衣老妇立时抓住机会,五指飞速轮动,铮铮铮的拨了几下,把《项 王败阵》节段弹将出来,琵琶声突变得酸楚激越悲壮苍凉,刹那淹没了笛音。   景致如画的枫林顿似变成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壮烈战场,白衫少女最后边 的矮小汉子闷哼一声,往后仰倒,虬髯胖子把头一歪,横喷出一大口鲜血,双手 离开了前边同伴的背心。   宝玉眼看就要触着黛玉,忽然琵琶声大作,前边美景顿然消散无踪,不禁怅 恼交集,又听那琵琶声如厉鬼凄嚎,心脏突突狂跳,好像要从胸腔内蹦出来,难 受非常,转身对那褚衣老妇大叫道:“别弹了!”嘴巴明明在张合,却半点听不 见自己的声音。   褚衣老妇目含嘲意,继将《十面埋伏》中的绝段《乌江自刎》弹奏出来,曲 调更如凄风愁雨万鬼齐哭,白衫少女俏面涨得殷红,背后诸人,头顶犹如蒸笼, 一缕缕热气直往上冒,他们刚才八人合力尚处下风,此时少了两人,更是难以支 撑,心中皆暗暗叫苦。   宝玉双手抚耳,但怎么阻得了那惊鬼泣神的琵琶声,心头魔障倏生,竟回到 那阴森可怖的地底秘库之内,瞧见白玄正被那些青色怪物团团围住,转眼殴击成 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吓得浑身直颤,心速已至极限,只觉痛苦难当,不由弯下身去,就在这生 死一线间,胸口悬玉处忽有一股暖流注入,团团护住了心脉,种种惨怖幻象齐逝 不见,猛省起这一切皆为那褚衫妇人的琵琶声所致,便跌跌撞撞地往她走去,狂 叫道:“不要弹了,不要弹!”             第五十七回  圣令重现   白衫少女已抵御不住,心神竭悴,只想就此放弃,忽见宝玉一手伸出,在那 褚衣老妇肩头推了一下,蓦觉琵琶声骤滞,周身压力大减,心中生出一线希望, 急忙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绝好机会,重振笛声,眨眼之间,已牢牢控制了局势。   原来褚衣老妇为了一举击杀诸敌,已将功力提至自身的最高境界,人与琵琶 融为一体,在浑然忘我之际,不防还有人能在这时候走近身边,在肩膀上推了一 下,猝然间心神大乱,几乎走火入魔,又被白衫少女的笛声趁机攻袭,顷刻全线 崩溃,“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来,整个人萎糜于地。   宝玉触着褚衣老妇,猛觉一道巨力贯透身上,也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顿时 跪坐地上。   白衫少女放下笛子,面上犹余淡淡的红晕,背后诸人散了功,那绿衫少女顾 不得拭抹淋漓香汗,即上前问:“小姐,你没伤着吧?”   白衫少女道:“没有。”一双妙目移到宝玉身上,心想:“若不是这倒霉蛋 帮忙,只怕今日全军尽墨矣……”   褚衣老妇也在瞧宝玉,咳嗽道:“好!好!好!年纪轻轻内功便如此了得, 想不到极乐谷除了……咳……除了诛天将军,竟还有这等高人,能在沈大小姐的 《小霓裳曲》和老身的《十面埋伏》中间活下来的,这世上恐怕不多吧。”   白衫少女不答反问:“魔音鬼母与药尊早已淡出江湖,今日却都来跟小女子 为难,怕是柯百愁才请得动吧?”   褚衣老妇也不答,目光扫过白衫少女背后几人,只道:“今日留不住沈大小 姐,老身也不想多管闲事了,只诚心奉劝一句,都中正是风云际会之时,大小姐 金玉之躯,纵有名满江湖的病狐先生及五大先锋护驾,怕也不……咳……不见得 妥当哩,实不宜前往涉险矣。”   那病容老头果然是病狐焦慕凤,他淡淡应道:“焦某等人虽然不才,但大将 军另有周详安排,岂劳尊驾费心。”   魔音鬼母“呃”的一声,又出一口鲜血,道:“既是如此,老身就此别过, 沈大小姐,都中之行前途莫测呐,还望好自为知。”   白衫少女轻哼一声,道:“不管是谁请你来的,回去告诉他,今回即便是天 塌下来,也阻不了我入都。”   魔音鬼母不再说话,用墨玉琵琶支起身子,颤颤巍巍地走出野枫林去。   绿衫少女跺足急道:“就这么让她走了?”   白衫少女收起碧玉笛,道:“现在谁能留得下她?”   绿衫少女转头瞧去,见病狐焦慕凤与五大先锋皆在盘膝打坐,个个神态疲弱 不堪,讶然道:“焦老爷子,你们全都受伤了?”   白衫少女道:“纵未受伤,也是消耗甚巨,你内力最浅,反而没什么大 碍。”   她又乜了宝玉一眼,对绿衫少女道:“兜兜,你去瞧瞧他怎么样了。”   绿衫少女走到宝玉跟前,道:“喂,我家小姐问你怎么样了!”   宝玉曾听人说:“少时呕血,岁必早卒。”适才吐了一大口血,心中十分害 怕,忽听见白衫少女问起自己,立时精神一振,忙站起身,答道:“我没事,我 没事。”眼睛直往人家姑娘脸上瞧。   众人盘膝运功,见宝玉说站就站起来了,除了嘴角挂着一缕血丝之外,再无 其它受伤之象,个个心中大为骇异:“这少年竟有如此修为,刚才他在两方中 间,所受压力应是最大,此刻却似没什么大碍,不知是什么来历?”   白衫少女面上飞起一抹淡淡红霞,她素来最容不得别人轻薄,但这小子毕竟 两次救了自己,才没发作,哼了一声,道:“兜兜,你再问他是谁?为什么要帮 我……我们?”   兜兜见宝玉瞧她小姐瞧得眼睛都发直了,秀目一瞪,双手叉腰挡往其视线, 大声道:“听见没有?我家小姐问你话呢!”   宝玉吓了一跳,忙应道:“问什么?”   兜兜道:“你叫什么名字?”   宝玉道:“我叫宝玉。”   众人仔细打量他,见其眉清目秀,轻裘宝带,美服华冠,掩不住一股雍容华 贵之气,思索“宝玉”之名,江湖上并无这么一个少年高手,皆料这名字定是胡 编乱造的。   兜兜又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宝玉道:“帮你们?”他毫无江湖经历,实在不明白刚才所遇之事,反问 道:“帮你们什么?”   兜兜面庞几乎贴到他鼻子上,一字一字道:“帮我们打跑那老妖婆!”   宝玉道:“原来是问这个,我听那老婆婆琵琶弹得十分剌耳,不如你小姐的 笛子吹得好听,忍不住推了她一下,想不到她就走了,唉……其实不太应该 的。”   心想这女孩子跟家里的辣晴雯倒有几分相像,说话的样子也是凶巴巴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少年定是不愿实言相告,病狐焦慕凤调息已毕,起身 走到宝玉跟前,拱手道:“小兄弟真人不露相,今日仗义出手,助我们击败武林 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魔音鬼母,真是英雄了得,将来传到江湖之上,必定人人惊叹 哩。”话语极是谦恭客气。   宝玉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跟他说话,虽没全部弄懂,但对那什么“仗义出 手”、“英雄了得”还知是称赞的话,眼角偷溜白衫少女,见她正望着自己,心 中十分兴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忙作揖还礼,含糊道:“岂敢岂敢,老先生不 用客气。”   焦慕凤道:“今日大恩,容后再报,小兄弟要往哪里去?”   宝玉道:“我回都中。”   焦慕凤哦了一声,道:“我们也要去都中,既然同路,何不做个伴?”心中 却想一路上诸多阻挠,此时己方人人功力大耗,若再遇见什么敌人,这少年倒是 个强助。   宝玉大喜,道:“很好,我们一起走。”   当下一行人出了野枫林,走回道上,路边几株树下拴着八匹马。焦慕凤问: “小兄弟,你的马呢?”   宝玉道:“我没骑马。”   虬髯胖子已认出他是那个早先遇见的公子哥,笑嘻嘻道:“小兄弟,那你跟 我共乘一骑吧?”   宝玉吃了一惊,想起他喝一声,就把自己乘坐的马车吓得狂奔数里,哪敢答 应。   旁边的矮小汉子见状,朝胖子笑道:“你马儿已够受的了,再加一人敢情是 想累死它!”转头对宝玉道:“小兄弟还是跟我乘一骑好了。”宝玉赶紧答应, 上了马坐在矮小汉子后边。   众人起行,一路上,宝玉见那病狐先生及五人先锋皆对白衫少女恭敬异常, 心中奇怪:“这些大叔大伯年岁最少的也有三十出头,怎么却对个小姑娘如此, 看样子她又不像是什么官家小姐、大户千金,对了,白姐姐说他们是江湖人,莫 非这姑娘是个有本事的大侠女么?嗯……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又怎么可能 呢……”   旋又—想:”凌姐姐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那日在顺丰楼上,却不是把一 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子耍得团团转么。“眼睛频频往白衫少女的身上瞧,只觉连 她的背影也美不可言。   兜兜对白衫少女悄悄道:“小姐,那小子老是偷偷看你。”   白衫少女娇颜微晕,没好气道:“我有什么法子,这人毕竟帮了我们的大 忙,总不能像上次对那个什么公子般把他眼睛挖了。”   兜兜道:“挖了?这倒霉蛋眼睛虽然贼忒忒的,但倒不似那个倚梅公子那样 讨厌。”   白衫少女心里也曾唤宝玉“倒霉蛋”,听了兜兜的话,顿时“噗哧”笑出声 来,道:“倒霉蛋?”   兜兜道:“不是吗?他贪图小姐的美貌,先替我们捱了剧毒,不知怎么没 死,方才又莫名其妙的撞到枫林里来,差点就做了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这不叫 倒霉蛋叫什么?”   白衫少女嫣然道:“对,我们以后就唤他倒霉蛋。”   兜兜奇道:“以后?以后我们还要见他么?”   白衫少女耳根倏红,道:“不见!要是他又稀里糊涂地撞上来,我们就骂他 倒霉蛋。”   路上,矮小汉子问:“小兄弟,你是都中人么?”   宝玉道:“是。”   矮小汉子又问:“你家住都中哪里?”   宝玉不愿说对他说是荣国府,只道:“我家在城西,大叔如何称呼?”   矮小汉子道:“我姓蒋,单名一个隆字。嘿嘿,小兄弟你的内功倒很好呀, 不知修习的是哪派功夫?”他犹不死心,想从宝玉口中探出点底细来。   宝玉道:“我也不大清楚,好像叫作什么百宝门吧。”他想只有白湘芳和凌 采容教过自己运功驭气之法,这身“内功”定然是她们所授的,而她们的门派也 就是自个的门派了。   蒋隆一听,心忖:“原来这小子是百宝门的,但传闻百宝门擅长机关暗器, 内功似乎并不怎么样呐,而且其门人多在岭南一带出没,极少踏入中原的,这倒 有些奇怪哩。”   宝玉问:“蒋大叔,你们准备要往哪儿歇脚呢?”   蒋隆道:“我们要去朝阳庄,小兄弟听说过这地方没有?”   宝玉一怔,道:“当然听过,都中连妇孺都知道这个地方哩,他们庄上十分 横行霸道,平民百姓半点都不敢惹的,你们认识朝阳庄的人?”   蒋隆道:“我们找崔朝阳。”   宝玉浑身不自在起来,道:“他……他是你们的朋友么?”   蒋隆哂然一笑,道:“朋友?他呀,就连给我们大小姐提裙角都不配呢!”   宝玉心中诧异,趁机问:“不知你们小姐名讳如何称呼?”   蒋隆道:“敝上姓沈,闺名不敢擅称。”   这时一行人已到都中,进了城门,又往城东而去,沿街都是酒肆、饭馆、盐 栈、油行、香店、银庄、布行,各种事物罗列无数,车马声、小贩吆暍声夹杂一 起,十分之繁华热闹。   蒋隆显然是头一回来都中,雀跃之情洋溢于表,瞧见前面一个摊子,地上放 着一口大铁锅,锅内有许多黑乎乎一条条的东西,绵延盘满锅中,一股又膻又臭 的气味从锅里直腾窜出来,摊上摆着数只旧桌破椅,正有几个车把式模样的人在 大块朵颐。   蒋隆不禁咽了口唾沫,问道:“这卖的是什么?”   宝玉料不到他会对那东西感兴趣,笑道:“这是煮羊肠子,十分粗糙之物, 不过也有许多人喜欢的。”   蒋隆道:“粗糙之物才好,大口大口嚼着来劲。”喉头又动了一下,似乎馋 极。   宝玉忙道:“蒋叔若是喜欢,日后闲暇时,我们寻家地道的去吃。”   平日里,他哪会多看那煮羊肠一眼,但此际肚子里另有个小算盘,想道: “这位馋嘴大叔跟小仙子是同伴,多半会住在一起,到时我来找他,兴许能再看 见小仙子哩。”   蒋隆大笑道:“妙极妙极!”旋又一叹道:“此次入都,要办的事很多,怕 是没什么空闲的时候了。”   正说着,前边突然乱了起来,听得马鞭“叭叭”脆响,有人喝道:“滚开! 滚开!瞎了眼么,见我们崔老爷来了还不快滚!”   顿见街人乱跑,街上的小贩们顾不得收拾摊子,便拔足急躲,那卖煮大肠的 地摊位置摆得稍出,立时被冲倒碰翻,锅里的熟肠滚泼一地,桌上的杯碗也砸得 粉碎,又有个小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知是不是身上挨了鞭子。   宝玉又惊又怒,见十几骑人马旋风般奔至面前,为首一人抢先滚下马背,四 肢伏地,大声道:“属下该死,这几日皆派人在城外等候,却皆未能接着大小 姐,还乞大小姐恕罪!”后边的十几名褚衣汉子也跟着下马,跪了一地。   沈小姐秀眉微颦,在马上淡淡道:“起来吧。”   病狐先生焦慕凤更是眉头大皱,心想此行甚秘,你却在大街上乱张风头做什 么!沉声道:“先去庄上再说。”   那人应声:“是。”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只见其年约四十左右,身子略微发 福,皮肤白净,唇上短须修剪得十分整齐,一袭宝蓝缎蝠纹长衫,帽子正前嵌着 一方水蓝板玉,打扮跟寻常员外没什么两样,只是一双眼睛虽然低低垂下,却掩 不住其内的炯炯光芒。   宝玉心知此人便是都中第一大赌坊的老板紫气东来崔朝阳,愈感奇怪,忖 道:“蒋大叔果然没吹牛,崔朝阳在都中威风八面,如今到了这沈小姐面前,却 连脑袋都不敢抬高点,小仙子到底是什么大来头呢?”   正思间,忽听有人大喝道:“是那小子!”   宝玉循声望去,见街边一家酒肆前站着数名锦衣人,其中一个举手指着自 已,正是早上沿街追杀他和白湘芳的那帮恶人,不禁大惊失色,哆嗦一声:“不 好啦!”滚下马背,转身就逃。   蒋隆回头,奇叫道:“小兄弟,怎么了?”   酒肆前郡几名锦衣人已飞步追来,纷纷叫喝:“臭小子!把那婆娘藏到哪去 了?”   “妈的,昨天伤了我们三个兄弟,今早又害死一个,定要捉来大卸八块!”   “这次莫再叫他逃了!”   崔朝阳怒容满面,朝那帮锦衣人暴喝道:“怎么回事?统统给我站住!”他 身后的十几名褚衣汉子一齐亮出兵刀,上前阻拦。   有那么多人帮忙,宝玉心中稍定,转首望去,却见那几名锦衣人竟从阻挡他 们的一众褚衣人头上飞跃过,凌空往自己扑来,顿然又惊得面无人色,拔足急 奔,正从一骑身边掠过,肩膀上一紧,整个人便被拽住,抬头一瞧,原来拉住他 衣服的正是仙子般的沈大小姐,立时酥了半边身子,急叫道:“姑娘快逃!”   沈小姐见他那副窝囊相,跟先前在枫林里那随心所欲的潇洒模样判若两人, 心中纳闷,发嗔道:“跑什么?”   虽是大冷天,宝玉的额头却冷汗直冒,道:“他们追……追过来了。”   沈小姐犹不放手,道:“你内功那么强,还怕这几个三脚猫的货色么?”   宝玉眼角瞥见有个锦衣人已奔至数步之距,颤声道:“他们……他们凶狠得 紧呐,连官兵都敢杀哩!”话未说完,已见顶上白影一晃,一道寒芒已映在沈小 姐那白如美玉的俏脸上,不由魂飞魄散,刹那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勇气,大喝 道:“不要!”从袍内拨出圣莲令纵身迎去,令尖正点在锦衣人的腰侧。   那名锦衣人闷哼一声,从半空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宝玉随之落地,见其余几名锦衣人竟然已被病狐焦慕凤及五大先锋分别制 住,不由大喜,笑道:“原来你们这样厉害的!”   众人却目瞪口呆地一齐盯着他,仿佛看到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物般,噪杂纷 乱的场面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宝玉一愣,嗫嚅道:“怎么啦?”   病狐焦慕凤喃喃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见令如见教 主……”突然滚下马朝宝玉曲膝跪倒,旁边的五大先锋和丫鬓兜兜也急忙下马跪 地,崔朝阳口中念念有词,犹豫了一下,终也下拜,手下的十几名褚衣汉子见 状,立时跟着纷纷伏跪于地,顷刻间,宝玉周围跪了黑压压的一片,唯独那沈大 小姐乃在马上,只是娇躯不住的发抖,秀眸凝视着宝玉手中的圣莲令,眼眶内已 是泪水盈盈。             第五十八回  冰魄老妖   宝玉既是惊讶又觉得意,别人还罢了,想不到在都中威风八面的崔朝阳竟也 朝自己跪下,他手足无措地呆在那里,想破脑袋也不知怎么回事。   沈小姐嗜着泪水下马,缓缓向他步来,樱唇不住地颤动,似乎要说什么,突 然听得一声阴恻恻地怪笑,一条白影倏地落在宝玉跟前,轻喝道:“拿来!”   宝玉本能地举令一格,又听对方‘咦’了一声,胸口已着了一掌,力道并不 猛烈,整个人却立时如坠冰窟,手上的圣莲令捏拿不住,霎给夺去。   病狐焦慕凤惊喝道:“冰魄老妖!”从腰间拔出一把极短的怪刀,纵身扑 前。   旁边的五大先锋也纷纷亮出兵器围逼,怒喝道:“你敢抢夺圣令!”   “快放下!”   宝玉缩着身子不住打颤,这才看清场中多了一个白发白须白袍的老人,皮肤 也白如洁玉毫无血色,站在那里,犹如耸立着一具寒气四敌的冰块。   沈小姐娇颜含煞,斥道:“那不是你该拿的东西,放下来!”   冰魄老妖打了个哈哈,妖声妖气道:“老夫奉教主之命,来都中请回圣令, 为什么拿不得?老夫这就将圣令送回圣宫去。”声音中似也蕴藏着寒意,叫人听 入耳内,鸡皮疙瘩便不由自主地浮了起来。   焦慕凤道:“若说将圣令送回圣宫,也得由沈大小姐自己送,你这么横抢蛮 夺,岂非欺主犯上!”   冰魄老妖悠然道:“请回圣令事关重大,沈大小姐可行,老夫奉教主之命当 也可行,焦先生可别拿大帽子压人哦。”   虎先锋许昆手持一把九节铜鞭,鞭首斜斜指地,沉声道:“可这圣令乃是由 我们先得,你这么硬抢过去,便是欺主犯上!”   冰魄老妖哂然一笑道:“此话又怎讲?圣令刚才明明是在那小兄弟的手上, 如今我拿过来了,怎么是你们先得?”   兜兜忍不住道:“这小兄弟名叫宝玉,是我们一起的,圣令在他手里,也就 该算我们先得!”她转头望向宝玉,问道:“宝公子,你说是不是?”还以为宝 玉就是姓宝。   宝玉冻得牙齿交击不住,哪里答得了话,但见兜兜满目祈盼之色,便强打精 神点了点头。   鼠先锋蒋隆等人心知宝玉中了冰魄大法,甚是担忧,但此际却无人敢分心去 照顾他。   冰魄老妖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位小兄弟是你们的人?还是待老夫告诉你 们吧,他可不姓宝,而是姓贾,乃是荣国府的二公子,若说先遇着他便算是一伙 的,老夫几个不争气徒儿昨夜已经会过他啦,那么这小兄弟该算是我的人。”原 来他三个徒弟去捉拿白湘芳,被宝玉坏了好事,还以为是什么高手相助,已连夜 探查了一番。   兜兜俏面一红,心里痛骂宝玉在枫林中怎么不连姓一起说出来,以致现在闹 了个大笑话,还落得个授人与柄。   宝玉心里大骂:“老怪物!鬼才是你的人。”却哪有力气开口争辩,觉得周 身血液似乎都快要凝结了。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又听那冰魄老妖道:“沈大小姐别着急,待我将圣令送 回圣宫,教主他老人家自会给您个交代。”   沈小姐气得面色发白,贝齿咬碎道:“这……这圣令是我爹爹的东西,岂能 凭你几句花言巧语就拿走!若不留下来,别怪本小姐不客气。”原来她正是白莲 教前教主沈士宇之女沈瑶,此番率领极乐谷一部入都,便是为了寻找圣莲令而 来。   病狐焦慕凤及五大先锋听见沈瑶此语,皆住前踏上一步,只待一声令下,便 要动手。   宝玉听见,心中大悟:“原来这权杖是沈小姐爹爹的东西,难怪她一看见就 泪水涟涟的,想来这件东西定是她爹爹的心爱之物,她才这样着急,唉,我怎么 不一早就拿出来呢,弄得现在被别人抢去了!”   忽又想起一事,暗叫不好:“这支权杖原是供奉在一只玉棺之上,莫非…… 莫非她爹爹已……已……”   冰魄老妖微笑道:“老夫可没胆子跟大小姐动手,这就告辞,改日再去极乐 谷登门谢罪。”话音未落,身形倏地旋起,带起一阵袭人的寒风。   病狐手中的怪形短刀、虎先锋的九节铜鞭、熊先锋的大铁椎、鹰先锋的鹰爪 钢手、犬先锋的双短拐、鼠先锋的小铁镐立时一齐招呼过去,他们皆知这冰魄老 妖武功独树一帜,乃教中一流的高手,因此一动手即使出自己最狠辣的招式。   只听冰魄老妖怪笑声不绝于耳,身形犹如一股风雪般在众人当中到处乱刮, 忽而东忽而西,忽而南忽而北,竟没有一件兵器能沾着他的衣角。   紫气东来崔朝阳却于旁立着不动,原来他表面的身份是都中第一大赌坊的老 板,其实又是白莲教三十六分堂之一的天佑堂堂主,而冰魄老妖为当今教主所 派,沈大小姐却是前教主之女,帮哪边都觉十分不妥。   病狐焦慕凤所使的怪形短刀叫做勾魂斩,招招奇诡非常,出刀又以轻柔飘忽 见长,攻了十余合,每每看似就要得手,末了却总是扑个空,心底暗暗吃惊: “五先锋个个身手不弱,这许多兵刀一齐使开来,还能剩下多少空间,老妖物却 能进退自如毫发无损,难怪有人认为他的武功在教中可排入前十名内。”   冰魄老妖今次奉命入都寻找圣莲令,只道必是千辛万苦,孰料今日却轻易得 手,想到办成了这件大事,荣华富贵自不用说,日后还能更得教主重用,心中喜 难自禁,不愿再多做无谓纠缠,忽一掌朝前面的熊先锋魏劭拍去。   魏劭见他终于出招,不敢丝毫托大,举起大铁椎一迎,居然然接了个正着, 不由一喜:“竟敢用手来碰我这力道千钧的兵器,擦着一点,立教你分筋错 骨!”   谁知掌心一冰,倏从椎柄上传来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流,直循手臂而上,刹那 想起江湖上传闻冰魄大法的种种厉害,心中大惊,踉跄后退,包围圈顿然撕开了 个口子。   病狐焦慕凤与虎先锋翁辛志见势不好,不约而同急忙插上补位,却已迟了一 瞬,冰魄老妖飞身穿出,怪笑道:“诸位慢玩,老夫失陪了,这圣令你们去跟教 主他老人家讨吧!”   犬先锋常彦昆见他这一逃,势必难以追上,将短拐悬在一名锦衣人头上,喝 道:“若不将圣令留下,我立将你这些徒弟统统毙了!”   冰魄老妖脚步不停,轻哼道:“尽管下手吧,只是今日杀我一个徒儿,老夫 他日便宰一百个极乐谷的人报答。”   常彦昆心知这魔头说到做到,一时倒不敢真的动手,见沈瑶已纵身追去,只 好与病狐焦慕凤等人随后奔赶,这么稍稍一迟,立刻拉下了大段距离。   崔朝阳犹豫了一下,也率众手下赶去,一时街面上只剩下宝玉和那几名锦衣 人。   宝玉只觉身上越来越冷,瞧见那几名锦衣人伏在地上,不知他们已被点了穴 道,心想:“若等他们回过神来,怕不将我捉去吃了。”赶忙溜入旁边的小巷, 跌跌撞撞地逃了。   回到荣国府,宝玉直住自己院内奔去,在廊下撞着麝月,见状惊问道:“怎 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宝玉不答,径自进了里屋,一头钻进被窝里。   晴雯瞧见,因还在生今早的气,本不想睬他,又觉有些奇怪,忍不住道: “穿着靴就上床,被子弄脏了自有人洗是不是?”却没听见她公子吭声,走过去 一瞧,只见宝玉抱着被子不住发抖,立时吓了一跳,道:“怎么冷成这模样?敢 情才从冰水里捞起来呢。”   伸手去宝玉额头摸了一把,只觉冰如凉水,晴雯更是慌了,朝外边急唤道: “袭人,袭人。”手已被公子拉住,一把拽进被窝里去了,立怒道:“又要胡闹 么,快放手!”   宝玉颤声道:“冷死我啦。”   睛雯见他面如白纸,不似装模作样,心里一软,便由他抱着,哭丧着脸道: “你到底怎么了?”   这时袭人已同麝月跑进来,见状一怔,惊问道:“怎么了呢?”   晴雯满面羞红,从宝玉怀里挣脱出来,惶急道:“不知得了什么病症,身上 冷得冰块似的,我们快回太太去,请大夫来瞧瞧吧。”   袭人上前摸摸宝玉额头,也吓了一跳,就要去外边叫小丫鬟去报与王夫人, 却被他拉住,牙齿交击道:“不是病,你们莫惊动别人。”   袭人急道:“这还不是病?身上半点热气都没有啦。”   宝玉只觉周身皆冷,唯独胸口略为暖和,心中一动,忖道:“白姐姐受了这 样的伤,我用那气流帮她医治,她便好了些,何不用那气流来医自己试试看 呢?”   便对袭人几个道:“你们莫慌,再等一会,若是不好,就去回太太,先倒杯 热茶来喝。”   睛雯忙去倒茶,袭人想了想:“明儿便是中秋,此时报与太太,必是阖府惊 动,的确麻烦之极。”当即冷静了些许,叫麝月去弄热水,自己又去柜子里搬了 一床棉被出来,都盖在宝玉身上。   宝玉努力凝神静气,默默思念那神奇气流,过不片刻,一股暖流便从胸口注 入体内,果然立见成效,身上寒意顿时大减。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宝玉身上寒冷几乎去尽,回过神来,见袭人与睛雯正一 人一边扶着自己灌热茶,神情皆是极为关切,想起她俩这几天正跟自己闹别扭, 难得享受如此温柔,心中偷偷大乐,仍装作半生不死的模样,将茶慢慢喝了,一 臂从被底伸出,悄悄将睛雯柳腰抱住,口中呻吟道:“我要死啦。”   睛雯本要挣开,一听公子的话,眼圈立红了,任他抱着道:“别乱说,不过 一时之症,稍加调理,自然就好。”   袭人也是泫然欲泣,抽噎道:“早上出去时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 这样子?”   宝玉道:“你又不理睬我,怎么知道我早上怎么样?”   袭人俏面微微一红,道:“我哪里不睬你了,早上……早上……”下面的话 却说不出口,原来宝玉早上将睛雯拉入帐内时她已经醒了,心想一大早便这么来 劲那还不算好好的么。   睛雯飞霞满面,若在平时,早对宝玉大发娇嗔了,但此刻满怀皆是柔情关 切,怔怔道:“莫不是早上衣服穿得太少,出去着凉了?”   宝玉凄然道:“兴许是吧,唉……若你们都不理睬我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 思。”这淫人面上哀声叹气,心中却十分恣情恰意,晴雯肯让他这么乖乖抱着, 真是稀罕无比的事。   袭人急道:“谁不理睬你啦,不过因为你老是回来太晚,跟你闹闹儿罢 了。”   宝玉道:“那你是理睬我了?”另一臂也从被底探出,将她腰儿搂着,乐得 几乎快笑出声来。   袭人点点头,一注清澈的泪水已沿着脸庞滑下,柔情万端道:“我哪里会真 的不理睬你呢,你快快好起来吧,以后不再闹你了。”   宝玉心满意足,转头望向睛雯,道:“那你呢?理不理睬我?”   睛雯道:“我?我哪有不理睬你。”   宝玉盯着她,趁机大耍无赖:“若我还跟……还跟你那样,你……你生不生 气?”   睛雯耳根红透,挨了半晌,方细不可闻道:“不……不生气。”宝玉心头荡 漾,还要趁机便宜她们俩,见麝月端了一脸盆热水跑进来,飞快地绞了条毛巾, 递与袭人道:“快趁热敷一敷,或许会舒服些哩。”望着床上的公子,眼中也尽 是无限的关切。   宝玉心中大为感动,再不忍让她们担心下去,拿起袭人的手,放在自己额头 上,笑道:“你们都对我好,我一下就好多了,你摸摸我还冰不冰?”   袭人感觉他额头已有微温,不禁十分欢喜,破啼笑道:“果然好些哩,你别 动,只在被窝里暖着,我再去唤人熬碗姜汤来喝。”转身出去了。   睛雯双手合什,瞑目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小爷你真真吓死我们 了。”   宝玉道:“我真的好了,不信你也摸摸。”又捉了她的绵手儿放在额头。   麝月问道:“怎么会这样的?”   宝玉笑道:“料是今早衣服穿少了,你过来摸摸我要不要?”   麝月见他笑得奸诈,只离他远远的,嫣然摇头道:“已有两个摸过了,我再 摸一摸,只怕便得烫起来哩,那又不好啦。”   睛雯一听,赶忙把手儿从公子掌中抽出,羞不可奈地挣出他臂弯,站起来 道:“一碗姜汤也弄这么久,我瞧瞧去。”一道烟溜出去了。   宝玉躺在床上,思忖今日所遇的种种奇事,仿佛做梦一般,猛想起明儿便是 中秋,可卿说不定会过这边来,忆及半月前的水轩销魂,不禁痴了。   这夜所梦,尽是与可卿婉转缠绵颠莺倒凤。      ***    ***    ***    ***   次晨,宝玉早早便起床,在屋里东摸摸西弄弄坐立不安,不时唤小丫鬟去打 听东府的人过来没有。   袭人只好跟着起床侍候,睛雯却仍赖在被窝里,蹙眉道:“小爷,东府那边 纵然过来,也没这么早呀,您安静一会儿成不成?”   宝玉心里思念可卿,哪能静得下来,道:“好好,我到外边去,免得你瞧着 眼烦。”   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乱逛,穿过花厅,瞧见园子里搭了戏台,猛想起秦钟 说过的那个驰名天下的琪官儿,心道:“哎呀,忘了求老祖宗去请那蒋家班 哩。”正在出神,忽见佳蕙跑来,道:“东府那边过来了。”   宝玉忙问:“那……那蓉哥儿媳妇来没有?”   佳蕙瞧了他一眼,心中奇怪:“怎么别人都不问,却单单问她一个?”答 道:“不知哩,是听李嬷嬷说的。”宝玉摆摆手,径往老太太处赶去。   进了屋,见地上已站满了一众东府那边的姬妾媳妇,正由尤氏领着向老太大 请安,宝玉把眼急急一扫,已瞧见那魂萦梦绕的人儿,心中一颤,既是欢喜又是 迷醉,直到鸳鸯过来叫了一声,才惊省过来,听她道:“一大早就犯迷糊呢?老 太太唤你过去哩。”   宝玉忙到贾母跟前请安,这时恰逢薛姨妈与宝钗来了,便趁着众人说话偷瞧 可卿,见她正住这边望来,目光触着自己的视线,又低下头去了。   热闹了一阵,王夫人说:“屋子里人多了气闷,大家到园子里看戏去吧。”   于是众人拥着贾母出屋去了。   宝玉混在人群里,悄悄靠近可卿,想与她说说话儿,谁知她却只顾低头走 着,紧紧跟在尤氏身畔,毫无可趁之机。   园子里早已摆了十来席,备了酒果茶点,正席旁边放了一只透雕夔龙护屏矮 足短榻,上边靠背、引枕、被褥俱全,一头还摆了一张极轻巧的洋漆描金小几, 几上放着茶吊、茶碗、漱盂、洋巾之类,乃是专为贾母所设。   众人坐下,贾母请薛姨妈点戏,薛姨妈又让与尤氏先点,众人相互推让一 阵,才点了《刘二当衣》、《满床笏》等几折贾母爱看的热闹戏。   宝玉坐得离可卿甚远,更无机会亲近,心里急得有如热锅蚂蚁,在那里悄自 长吁短叹,怔怔地看了一会戏,几个姐妹离座过来,探春道:“宝哥哥,这些戏 早就看熟了,接下几折也没什么新鲜的,我们要去那边玩儿,你来不来?”   宝玉正感没趣,偏又舍不得离开,道:“你们先走,我过一会再去。”   好容易才熬至近午,凤姐儿问贾母午饭要在哪里吃,贾母懒得动,道:“就 这儿吧,省得来回挪。”   凤姐儿忙与李执吩咐丫鬟婆子摆碗安着,张罗厨房上菜,众人便在园子里用 了饭。   宝玉闷闷不乐,趁人没注意,连喝了几杯烧酒。   饭毕,凤姐儿笑道:“这会儿刚刚热闹过,睡不着觉的,不如我们斗牌 罢?”   贾母一听,正合心意,应道:“好啊。”转头对尤氏道:“难得你们婆媳俩 过来,作一处玩玩吧。”   尤氏笑道:“我是非得睡会儿中觉不可,要不下午睁不开眼睛的。”指了可 卿,说:“让这孩子给你们凑数去。”   贾母便不勉强,凤姐又请了薛姨妈,一起回到上房,小丫鬟听说主子们要玩 牌,忙在桌上铺下软毡,四人坐定,洗牌告么,玩了起来。   宝玉苦苦等到中午,心里盼着众人散去后,能有机会跟可卿说话,这时见她 又被拉去陪老祖宗玩牌,差点没哭了出来。这痴人在园子里呆了半晌,还是不甘 就此作罢,便又跟进贾母屋里去,强颜笑道:“我帮老太太看牌,免得被凤姐姐 混去了。”贾母自是十分喜欢,拉他在身边坐下。   凤姐儿笑骂道:“老祖宗不知已赢了我多少去,你还要帮着,难道眼里只认 得老太太却不认我这姐姐么?”   薛姨妈对她笑道:“应该的应该的,等你孙儿也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自然明 白这道理没错。”   贾母笑搂着宝玉,道:“等你猴子的孙儿也这样大的时候,都不知何年何月 了。”   凤姐儿知老太太取笑自己不生儿子,脸上微微一红,笑道:“哎,认了认 了,别人闷声发大财,我只闷声破大财罢啦,免得输了钱又招惹难听话,何苦 呢。”   贾母呵呵笑道:“你若觉得不忿,自己快快去生一个儿子出来,也不用瞧别 人的眼红了。”   局间众人谈笑风生,可卿却只是瞧着牌,偶尔嫣然浅笑,半点不敢往宝玉处 望去。   凤姐儿跟可卿素来最是要好,互相深知性子的,见她竟没有趁机打趣自己, 不似平日的活泼鲜辣,心中微感诧异。   宝玉装作帮贾母看牌,初时尚有些节制,到后来只是痴痴望着可卿,口水差 点儿没掉下来,不想被凤姐儿瞧见,心中愈觉奇怪,再去看可卿,见她似乎神不 守舍,牌也是乱出,放了好几回瞎炮。   不知薛姨妈是否也觉察了,忽瞧瞧宝玉笑道:“你今儿倒有些奇怪,怎么只 守在这里,不跟姐妹们玩去?”   凤姐儿也意味深长地笑道:“我都奇怪呢,等着糖儿吃么?”   老太太便道:“不用你侍候了,换鸳鸯来帮我看牌得啦,酒气那么重,适才 定是偷喝了不少酒罢?睡一会中觉去。”   宝玉心里有鬼,满面皆烫,听她们这么说了,再不好意思赖下去,便向几位 长辈请了安,依依不舍的离开,出去时犹回头偷望了可卿一眼,见她耳根似乎兀 红,心中不禁一荡。   宝玉到了外边,满怀皆郁,暗叹道:“卿卿好容易才过来一次,但今日看样 子是无望单独见面的了,唉……还是无缘呐,老天爷啊老天爷,既然无缘,为何 偏偏又让我们梦中相会呢,教人这样难受!”总不甘心走远,只在贾母屋子附近 来回踱步。   上房内四人仍继续玩牌,可卿屡屡点炮,输得一塌糊涂,贾母却胡了最多, 乐呵呵的十分高兴,本来惯睡中觉的,此际竟无半点倦意。   这时李纨从园子里忙完进来,立在贾母旁边陪着说笑。可卿忽道:“大嫂子 也来玩会儿,我输得头都昏了,去洗把脸再来。”   贾母笑道:“哎,放你去睡觉了,眼睛都乱晃呢,不用再来陪我们啦。”   宝玉一走,可卿就自然了,笑道:“我只洗把脸就回来,老祖宗赢了钱不让 人翻本么?”   贾母笑得合不拢口,道:“你来你来,等你哩。”   可卿出了上房,先去旁间洗了脸,又走到外边,沿着穿廊缓缓走了一圈,呼 吸院子里的新鲜空气。   其时已是午后,除了几个在屋里侍候的丫鬟婆子,别的下人大多睡了,院子 里静悄悄的,可卿在廊下看了一会笼子里的画眉,不知怎么,心中一阵怅然若 失,方要回屋里去,忽听后边有人小声叫道:“卿卿,你可出来了,等得我好苦 啊。”   可卿娇躯一震,不用回头,已知是谁叫她,心脏几乎都快蹦出来了,却咬了 咬唇儿,仍住屋里走去。   宝玉好容易才见她出来,怎肯就此放将回去,忙一把捉住她的手儿,急道: “我们好容易才遇着,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   可卿全然不理不睬,绷着脸甩了甩手,宝玉只紧紧地握住,惶然道:“到底 怎么啦?说与我听,也好帮你解解闷。”   可卿小声道:“你放手,我还要进去玩牌呢。”   宝玉心中凉透,道:“你不愿见我了么?那只须明明白白的说一句,以后我 便再也不闹你了。”   可卿半晌不语,突然转身娇慎道:“适才你傻了么,若被她们看出端倪来怎 么办?”   宝玉顿然大喜,心想原来是为这个生气,忙陪笑道:“她们只顾玩牌,怎会 发觉呢。”   可卿道:“呆子!别人还好,凤婶婶人精儿一个,你那样子又怎么逃得过她 的眼睛。”想起刚才屋里的情形,心中仍有余悸,不由又羞又恼。   宝玉嬉皮笑脸,凑近低声道:“别生气了,下回我一定小心。”   可卿俏脸生晕,道:“还想下回,下回我就不过来了。”她虽然说得端庄, 但那神态举止,自有一股天生的风流妩媚透出,瞧得宝玉几乎痴了,情不自禁张 臂将其抱住,柔声道:“你若真的不再理睬我,明儿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可卿嫣然一笑,旋又绷了脸,道:“我不理睬你了。”宝玉心神荡漾,猛一 口罩住她的樱唇,不由分说,便强索香吻。   可卿挣扎了几下,身子就软了,双臂绕在宝玉的脖子上,如火如焰地与他一 起燃烧。             第五十九回  翠屏偷欢   两人这一吻,真是如痴如醉难解难分,舌头如鱼儿般你来我往地游梭接喋, 浑不知身在何处了。   过了许久,可卿才努力将男儿推开,娇喘道:“吃饱了么,快走吧,我跟她 们说洗把脸就回去的。”   宝玉道:“不行,没吃饱呢?”把她拖到穿廊转角处,又强行亲吻起来,肚 里明明有千百句话要说,偏偏嘴上太忙。   可卿也想极了这个梦中人儿,此际虽然满怀担心害怕,终无法狠下心肠拒 绝,痴痴迷迷地又与宝玉热吻了许久,娇躯早已寸寸酥掉,站立不住,整个人儿 乎都瘫在他身上。   宝玉道:“卿卿,这些日来我可想死你了,差点就想过去东府那边寻你。”   可卿嘤声道:“我也是,有天晚上都……都……唔……”她原想矜持一点, 不想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这样子。   宝玉见她双颊如火,眼波似醉,娇艳不可方物,手上忍不住放肆起来,所触 皆是滚烫一片。   可卿觉察,嘤声道:“不要……不要……”   宝玉却愈演愈烈,隔着衣裳一把握住了她的酥乳,用力揉捏抚慰,嘴也凑到 她雪颈里亲吻。   可卿背靠墙壁,娇弱无力道:“宝玉,我真的该进去了,快跟卿卿说会话 儿。”   宝玉闷哼道:“不能走不能走,卿卿,我越来越经常梦见你了,昨夜又梦着 了呢,只是你飘飘忽忽的捉不住,可急死我了。”   可卿不住柔吻他额头,心醉神迷道:“世上真有在梦中相会的法子就好了, 那时卿卿夜夜都来陪你。”   宝玉抬起头来,又吻可卿的柳眉、眼睑、睫毛,喃喃道:“好容易才过来一 趟,今儿定要让我记请楚你的每分每寸,梦里或许能清晰些呢。”   可卿闻言一呆,细细咀嚼他的话,不由黯然欲泣:“这是真正疼我的人儿, 这才是我真正的得意人儿,却偏偏不能长久。”北静王世荣跟她说过多少贴心话 儿,只比宝玉有过之而无不及,更赠与绝世明珠,却从不曾令她生过此念,可见 天缘玄妙,实非常理测。   宝玉鼻息火烫,另一只手已塞入了妇人的腰巾内,炽热无比地爱抚着她那滑 软平坦的小肚儿。   可卿虽然万般不舍,终还有一丝理智,娇吟道:“你……你明儿过去寻我 吧,现在……真的不行……嗯……嗯……哎呀!”原来衣内的手掌已往下滑,不 知被哪根指头勾到了娇嫩处。   宝玉中指先至,食指随之,钻入蚌肉缝内,立刻润湿了,滑滑腻腻地有如油 锅,感知对方也动了情,更是欲火如焚,迷糊道:“卿卿,我要你我要你,这会 就要……”   可卿用力甩了甩玉首,惶急无助道:“若……若是叫人撞见,那可就……就 死了。”   宝玉充耳不闻,鼻子在她酥胸里拱着,所嗅皆是芬芳异香,脑子几已坏掉。   可卿只觉他下体逼迫过来,一物隔着衣裙紧紧抵在小腹上,已是雄浑若杵硬 翘如石,暮地春情爆发,一股热腻从内里涌出,流了男儿满手,羞不可奈地娇哼 道:“害死我了。”   宝玉不语,将手抽出,身抖气颤地剥她衣裳。可卿心知逃不过了,眼角乜见 廊下有几块满是绿苔的巨石,旁有璧竹次丛相掩,围得一副翠屏似的,还算隐 秘,便咬着男儿的耳朵娇喘道:“去那边。”   宝玉如闻圣音,立将酥软如泥的可人儿抱起,几步走到那几块巨石后边,把 她放在茸茸绿茵上,继续剥裳解带。   可卿捉住上边的衣裳不让脱,鼻息咻咻道:“就这样好了,冷呢。”其实心 里怕的是有人过来,收拾不及。   宝玉已是心满意足,听可卿说冷,忙将外袍脱下,围住她上边身子,这才掏 出已如擎天柱般的王茎,把她两条玉瓷般的美腿分抱腰侧,颤颤巍巍地对准流涎 挂浆的蛤口,一枪挑了。   可卿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肚儿,娇娇闷哼一声,只觉男人的雄物刮过许多娇 嫩,猛顶在心子上,顿美得魂魄都散了。   那销魂情状,正有半阂《鸳鸯谱》形容:     罗裙半卸,绣履双挑。眼迷离而纤手牢勾,腰闪烁而灵犀紧凑。觉   芳兴之甚浓,识春怀之正炽。是以玉容无主,任教蹈碎花香,弱体难   禁,持取番开挑浪。   宝玉采着花心,癫狂了数十抽,只觉腿酸气促,这才稍缓下来,乜看可卿底 下已是浊蜜横溢狼藉如淖,不禁心酥神荡,便用两手捧起她玉股,仔细瞧那交接 妙状,但见赤珠娇颇红脂乱揉,真是天地间最迷人的景象。   可卿大羞,却默不作声的任之轻薄,心想:“若这样便觉快活,都让你瞧去 又何妨?”一双妙目只凝视着心中的得意人儿,望着他那贪婪霸道的神情,不觉 一阵熏熏迷醉。   其时正是午后,阳光明媚,两人身子都白如美玉,被周围的绿石、翠竹、碧 茵衬映,实是撩人非常,你朦胧珑地瞧我,我迷糊糊地望你,更觉快如泉涌甘之 如饴。   怎奈天下好事皆短暂,尚不到百抽,宝玉便觉精意酥浓,再也慢不下来,抽 添之势愈送愈疾,巨茎出则隐现蛤口,没则尽陷花宫,龟头连连重挑可卿的嫩 心。   可卿面如涂脂,眼中湿汪汪的似欲滴出水来,一只手儿放在口前死死咬着, 另一只却茫然无措,时而勾住男人时而又推男人,偶尔还在嫩茵上乱抓,扯了几 株草儿在掌心内。宝玉见状,真是爱极了这可人儿,底下密密抽耸,口内还不住 低唤卿卿。   可卿虽然销魂万分,却总担心有人路过听去,娇声哄道:“别说话,亲 我。”   宝玉忙俯下头去吻她,姿势略滞,不能尽兴,干脆将其两条美腿高高举起, 往前边推去,开开的压至她香肩两侧,果然立时大畅,巨茎下下皆能送到花心, 不但觉得十分好使力,更能将交接处的绮景尽收眼底,猛想起那次与可卿梦中相 会,还有个仙妃姐姐传授他房中秘术,好像就有这么一个式样,只是记不得叫作 什么名儿了。   可卿鬓乱钗斜,背底早已揉乱一片嫩茵,突然“哎呀”一声,身上鸡皮疙瘩 浮起,忍不住娇呼道:“好深。”   宝玉闷哼道:“这样好不好?”竟能清请楚楚地感觉出她深处那粒花心子的 形状,龟头碰一下便木一下,种种酥美层层堆积起来,泄意更浓。   可卿颤声道:“你喜欢,我便喜欢。”娇躯随着男人的顶刺时绷时舒,两只 丰润饱满的梨型雪乳不住娇晃,其态之美,岂是笔墨能摹。   宝玉粗喘道:“卿卿,我……我要出来了。”   可卿点点头,道:“嗯,快来吧。”她正担心出来太久让人起疑,当即将粉 股高高撅起,忍着酸麻,悄把嫩心子送与宝玉的烫龟头顶揉,只盼快快哄完心上 人儿,才好赶回老太太屋里去。   宝玉又道:“你呢?要来没有?”心中不免有些惭歉只觉这次着实太快了。   可卿美眸含饧,却细声道:“你唤我,小小声,不要让别人听去。”   宝玉记得上次在水轩内,可卿要丢之前,也是要自己叫她,心想:“原来卿 卿喜欢这样。”当即把嘴贴到她耳心,对着轻轻叫唤:“卿卿,卿卿,卿卿。”   可卿顿时如中魔魇,本觉还须百十抽的光景,但听耳中的叫唤一声比一声温 柔,蓦地浑身酥遂,一声不吭,居然就先于宝玉丢了身子,从花眼内吐出股股稠 浆,奶油般软软地涂在男人的棒头。   宝玉闷哼一声,本就迫在眉睫,如此哪还撑得过,往下拼力一墩,胀如巨李 的龟头紧紧顶住女人的嫩心子,顿感周身通泰,一股股烫浆迸射而出。   可卿只觉花心眼儿被揉得大开,里边的嫩物似给触着,痒得五脏昏颤,更感 一滴滴烫浆打入,逐得极深,不禁魂魄俱销,差点儿便要叫出声来,死命忍了片 刻,终还是撑不过去,忙一口咬住男人的肩头。   宝玉却觉一股酥麻骤然轰来,初只在龟头,转瞬茎身也染,接着整个腹下都 木了,丝毫未感肩头之痛,又闻得周围满是浓浓奇香,不由陶然欲醉。   两人一个丢的是纯阴之精,一个泄的是玄阳至精,皆是万中无一的珍品,感 受自然与寻常大不相同。   不知过了多久,宝玉柔声轻唤:“卿卿,你可好么?”   可卿宛如醉酒一般,四肢摊开,一声不吭。   宝玉见她目荡神迷,心中既是怜惜,又是疼爱,时下天气甚冷,便用衣袍将 其密密包住,紧紧抱在怀里。   又过了好一会,才听可卿软软道:“快扶我起来,出来太久,她们准生疑 哩。”   宝玉道:“不管她们了,你再歇会儿。”   可卿哪肯,只急着要起来,宝玉拗不过,只好放她坐起,见其一副娇慵不胜 的模样,心中怜爱更是愈浓愈郁。   可卿手软脚软地穿衣系裙,又仔细整好鬓发,对宝玉道:“你瞧我还有哪儿 不妥么?”   宝玉微笑道:“都很好,只是脸儿还有点红哩。”   可卿娇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却觉腿弯一软,差点就跪倒下去。   宝玉慌忙扶住,吃惊笑道:“竟乏得这么狠,你还是坐一会再走吧?”   可卿满面晕红,咬唇颠道:“还不是你适才……适才那样压人家的腿,你扶 我走几步就好了。”   宝玉心中不舍,道:“卿卿,还有好多话没说呢,我明儿就过去看你。”   可卿道:“不要了,今天这样欺负人,还……还觉得不够么。”   宝玉道:“你还是不想见我。”   可卿道:“若我真不想见你,适才也不会出来了。”   宝玉心中一荡,道:“不管了,刚才你说明儿去你那的,可要反悔么?”   可卿急着要走,无奈道:“好啦好啦,拗不过你呢,只是上学时可别心慌慌 的。”   宝玉盯着她道:“我心慌慌的什么?”   可卿作状捶他,娇颠道:“不知道!快走哩。”   宝玉扶着她,正要走出石群,忽听可卿低低惊呼一声,忙转头看去,见其垂 首瞧着下边,满面惊慌之色,原来罗裙上洇湿了一大块,正在明显处,不由也傻 了眼。   可卿叫苦不迭,“死了死了,这样子怎么出去!”拿了汗巾不住擦汲,那湿 印却仍桃花盛放般美丽着。   宝玉反而欢喜起来,笑道:“那我们就先别出去,在这儿再呆一会儿。”可 卿这回当真捶他,哭丧着脸道:“都是你害的哩!”   宝玉心念急转,突然想到一处,道:“有个地方,绝对妥当的,且离这儿不 远,我们先去躲一躲,待这裙子晾干了再说。”   可卿眼泪差点儿就要掉下来,急地连跺脚,“已经耽搁好一会了,再不回 去,她们还不找我!”   宝玉哄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估量牌局早就散哩,人家只道你已经睡觉 去了,谁会来寻你,若她们真的还在玩,你就更不能回去,免得她们问起,你如 何作答?”   可卿何等兰心蕙质,仔细一想宝玉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只因自己做贱心 虚,才一个劲地往牛角尖里钻,稍定道:“可是去哪儿躲呢?园子里到处都行 人。”   宝玉道:“你跟我去就是,包管无人撞见。”   可卿总管宁府内务,万务皆打理得井井有条,才能决断丝毫不逊凤姐儿,此 刻却全没了主意,只得依了宝玉,用一条汗巾捂了湿处,跟着他躲躲闪闪,尽寻 人稀处行走,所幸正是睡午觉的时候,路上并未碰见什么人。   两人转过几处院厦,来到一座假山旁,宝玉道:“到了,就是这儿。”   可卿仔细一瞧,原来密密的藤萝中藏着一间小木屋,果然十分隐秘,像是花 匠堆放杂物的屋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宝玉笑道:“进去便知。”从袖中取出钥匙,开锁推门,请佳人进去。   可卿进去一瞧,顿然愕住,原来里面虽小,但那梳妆台、春凳、小几、香 炉、立镜、罗帐、卧榻、纱袭、绣枕、琉璃灯等用品却一概俱全,地上还铺着一 张软绵绵的西洋丝绒毯,布置得异样华丽舒适,不禁讶道:“这儿究竟是什么地 方?”   宝玉笑嘻嘻的,正盘算怎么哄过去,可卿眼尖,已瞧见梳妆台上的脂瓶粉 盒,道:“好似女人住的地方哩。”   宝玉心知隐瞒不住,只好说:“这其实是你凤婶子安排的房子,专供夏天纳 凉用的。”   可卿奇道:“她的房子……你怎么会有钥匙?”倏地双颊飞红,想起那日在 屋外听她弟弟跟宝玉说的话,霎已明白此处定是这风流少爷跟那美嫂子的销魂窝 了。   宝玉支吾道:“我见她这房子十分别致,便讨来借用一阵,久了就忘还她钥 匙哩。”   可卿心中既羞又酸,再不吭声。   宝玉忽一把将其抱住,动手脱她裙子。   可卿忙捉住腰头汗巾,道:“又胡闹什么?”   宝玉笑道:“脱下撑开来晾,才能干得快些哩。”   可卿听得有理,更知这淫人企图,但见小木屋十分隐蔽,周围十几丈内都是 树木,倒可放心,娇白了他一眼松开手,低低轻声道:“小魔王。”   宝玉便将可卿罗裙褪下,撑在小几上晾着,转身将之抱起,放到凤姐儿的香 榻上,然后自己也脱了靴子,上床跟她睡在一起,拉过锦被盖住。   可卿羞道:“你衣服又没湿,怎么也跑上床来?”   宝玉笑嘻嘻道:“外边好冷,被子里暖和些。”   可卿道:“刚才那样,无遮无挡的,怎么不见你说冷呢?”   宝玉道:“怎么不冷,只是有只火炉儿抱着,方才撑过来哩。”   可卿缩缩娇躯,道:“现在又抱炉子又盖被子,岂不是太热了?”   宝玉道:“越热越好呢,这么冷的天,谁会嫌热呀。”越发纠缠她。   可卿道:“我嫌哩,我怕热,你别碰我……”话没说完,已被宝玉捧住臻 首,如炽如焰地吻了,她略微一挣,立晓无力回天,嘤咛一声,粉臂缠住了男儿 的脖子。   两人躺在床上耍花枪,诉衷情,卿卿我我君怜妾爱原本天缘暗结,此时又经 历了两番浓云密雨,更是如胶似漆亲密无间。   宝玉道:“适才你可比上次乏多了,半天起不来。”   可卿娇羞道:“还不是你害的。”   宝玉道:“我上回也害你,这回也害你,怎么却乏得不一样呢?”   可卿美目朦胧道:“你适才……射了好多吧?你跟上回不一样,我也就跟上 回不一样了。”   宝玉心想:“这半月里没跟袭人和凤姐儿胡闹,才积存了这么多。”在她耳 心悄问道:“为什么我不一样你就不一样了?难道我射的多,你便乏得厉害?”   可卿抬起头,红着耳根,咬着男儿的耳垂说:“你的东西会醉人哩。”   宝玉听得心魂荡漾,探手摸她花底,道:“反正裙子要等好一会才能干透, 这会儿又没什么事,我们再醉一次好不好?”   可卿摇摇头,道:“不好,没事就不能说说话儿么?我们好容易才见着一 次,你说些贴心话给人家听。”   宝玉跟她贴在一起,肌肤厮磨,只觉软滑温腻,底下阳物渐又雄起,笑道: “边饮边聊,岂不更妙?”   可卿也极留恋那销魂滋味,刚才囫囵枣地草草一偷,的确不算尽兴,此刻无 甚忧虑,被里又温暖如春,情欲早已暗生,听他用个“饮”字,心中更是迷醉, 双手却紧紧捉住被子,道:“那你答应明儿别过去找我,人家就再陪你……陪你 醉一次。”   宝玉此刻哪里还有定力,只求能痛痛快快地跟她癫狂一回,喘道:“好好… 明天不过去就是。”心里却想:“明天不去也罢,我只后天去。”   可卿娇声道:“你可别赖我。”双手便放了被子。   宝玉推开被子,爬起压到妇人娇躯上,又脱她的小衣,笑嘻嘻道:“这回还 冷不冷?”   可卿妩媚应道:“热死了。”   宝玉欲火熊熊,遂将她身子剥得一丝不挂,只见整个娇躯宛如美玉雕就,纤 浓合度浑然无瑕,王茎顿在裤内勃翘朝大,挑了个高高的帐篷。   可卿看见,竟伸手过来摸握,轻喘道:“这么快又硬了。”   宝玉解下扎腰汗巾,宽衣褪裤,也脱了个精赤,见可卿望着自己的宝贝,眉 梢眼角尽是陶然春意,心中一酥,忽挪身过去,将那怒筋扎布的巨棒大剌剌地竖 在她面前。   可卿如何不知其意,娇乜了得意人儿一眼,便用柔荑轻轻扶住,跟着抬起臻 首,颤启朱唇,媚吐丁香,以沫相濡。   宝玉心中模糊思道:“她竟用嘴来亲我这根东西……”不知怎么,居然在这 时候,倏想起可卿乃是贾蓉的老婆,自己的侄儿媳,平日叫自己叔叔的,刹那间 泛起一种不可名状的快美来,既感惊茈,又觉淫秽,还有一丝不敢细想的罪恶邪 念,震撼之度,远远在凤姐儿、袭人、罗罗当初吻他之上。   可卿细细舔吮,从龟头到茎根,没漏掉一寸地方,心中充满柔情蜜意,只觉 这根东西实是天底下最可爱、最惹人的宝贝。   宝玉呻吟一声,呓声道:“这儿妙极。”   可卿舌尖正点在他冠沟里,闻言便连连塞入缝内,轻轻挑扫顶刺,不过片 刻,竟乜见那龟头上马眼中泌出一滴透明的珠子来,滚滚晃动,不由芳心酥坏, 舔舐得更是细密温柔。   宝玉浑身战栗,两手在她玉峰上乱拿乱揉,把两只滴酥柔粉的美乳捏得千形 万状,闷哼道:“卿卿,我真爱死你了。”   可卿见龟头上那滴珠子愈积愈大,颤颤欲坠,忍不住一舌卷去,不想萦得男 儿逞狂,一杆撬开檀口,直插喉咙深处……   宝玉肉棒何等巨硕,几下抵刺,便见妇人面赤目翻,几乎喘不过气来,无奈 着实快美,又贪恋了十余下,方才作罢。   可卿喘吁不住,抚颌娇颤道:“在这里呛死了我,瞧你怎么跟凤婶子交 代!”   宝玉笑道:“我只照实说了,告诉她我勾引了你这侄儿媳,在这里偷欢,不 小心弄死了。”   可卿闻言,神色大变。   宝玉见状,立知闯了大祸,心中痛骂自己的胡言乱语,一时不知该如何挽 回。   谁知可卿却娇笑道:“弄死了侄儿媳不打紧,可别气坏了娇嫂嫂,那才可惜 哩。”   宝玉一呆:“可惜什么?”   可卿似笑非笑道:“可借若把娇嫂嫂气坏了,就不肯再跟小叔于偷欢了 呗。”   宝玉夫吃一惊,擎天柱几乎软掉,讷讷道:“你……你说什么?”   可卿笑吟吟地望着他,悠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宝玉面红耳赤,心想定是秦钟把凤姐儿的事告诉她的,忙抱住她道:“好卿 卿,千万莫告诉别人。”   可卿喘息道:“小淫贼,哥哥的夫人,侄儿的老婆,都叫你偷着了,你可受 用?”   宝玉见她妩媚无比,惊意尽去,底下的肉棒旋又勃然翘起,盯着她道:“小 钟子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可卿却反问:“你什么时候偷了她的?”   宝玉哪敢跟她就此理论下去,耍赖道:“原来你早知晓了,却来拿来唬我, 该罚该罚!”身于下挪,抱起她雪腻双腿,分压两边,龟头抵住嫩蛤,猛地一枪 挑了。   可卿娇哼一声,不甘示弱道:“你会害怕么?我瞧什么花儿刺儿都兴你采 呢!”   宝玉听她言中似有醋意,更不敢放她说下去,腿股猛摆,连连深突,龟头下 下都刺在她那嫩不可言的花心子上。   可卿颤声道:“你别碰我,咱们接着说话。”   宝玉哪肯给她机会,更是狂顶乱杵个不住,笑道:“就这么说。”   可卿浑身酸软,五脏麻痒,哪里还能开口。玉臂搭出,又勾住了男人的肘 子。   两人心中皆已触着那连想都不敢想的禁忌,此番交接更是销魂异常。   宝玉一气癫狂过百,累得粗喘如牛,终不支缓下。   可卿从未遇过他这般勇猛,几乎泌出精儿来,被他这么一缓,顿觉浑身难 过,四肢死死缠住男人,目荡魂迷道:“我要丢了。”   宝玉一听,想起先前翠石屏里那淫亵奇姿,心中意犹未尽,遂又将她两腿高 高举起,推压至她香肩两侧,继续奋力抽耸。   可卿又羞又爽地拱了二、三十下,淫情浓极,忽道:“你也这样玩她么?”   宝玉脱口道:“谁?”   可卿道:“你那娇嫂子。”   宝玉怕她吃醋,道:“怎么又说她了。”下边火力突刺,只盼能转移她的注 意力。可卿快美无比,嘴里却仍不依不饶道:“告诉卿卿嘛。”   宝玉不想纠缠,只得支吾道:“好像不曾。”   可卿娇哼不住,竟又问:“你说她身上哪里最好?”   宝玉满面发烫,柔声哄道:“这会莫说她了,我们自己快活要紧。”   可卿风流本色尽露,媚眼如丝道:“你说你说,就要你说,人家听了才更快 活。”   宝玉见她浪得妖娆绝伦,不禁心魂皆酥,刚想说了,忽听一人笑道:“你要 快活,却怎么老拉到别人身上去呢?”   两人魂飞魄散,转头望去,见门已被推开了,一个美妇人正笑吟吟地瞧着这 边,凤眼柳眉,粉而含春,不是凤姐儿是谁?              第六十回 双美闹塌   床上两人目瞪口呆,可卿羞不可遏,急将宝玉推下身子,扯过被子连头一块 紧紧蒙往。   凤姐儿狠狠瞪了宝玉一眼,却仍笑道:“我说怎么洗把脸就洗那么久呢,原 来是洗到床上来了。”   宝玉笑央道:“姐姐饶命,千万别声张。”   凤姐儿继而笑道:“适才还纳闷,你们两个怎么在老太太屋里眉来眼去的, 果然大有文章哩。”   宝玉心念电转,从床上跳下,赤身裸体就来捉凤姐儿,将她一把搂往,抱回 床上。   凤姐儿惊叫道:“你做什么!”手脚不住乱挣。   宝玉只死死抱往,陪笑道:“你来多久了?”   凤姐儿秀目睁圆,道:“不久,刚好就听见有人说要丢了。”可卿在被里偷 听他们外边的说话,听见这一句,真是羞得无地自容。   宝玉软声道:“好姐姐,你不会把这件事儿告诉别人的是不是?”   凤姐儿道:“哼,那可得瞧我心情了。”   宝玉听她话有转机,忙道:“姐姐心情怎样才好呢?我都依你。”   凤姐儿看了被子一眼,悠然道:“只有一个依我,定然好不起来的。”   可卿掀开被子,扯了一条衫子披在身上,就在榻上朝凤姐儿盈盈跪下,晕红 满面道:“我也依婶婶,求婶婶开恩。”   其实凤姐儿跟可卿素来最为要好,况且自己跟宝玉也有一腿的,哪里会跟他 们较真,只不过呷了醋儿,才要趁机闹一闹他们,道:“这可是一生的大把柄 儿,日后若是敢得罪我呐,瞧你们怎么死哩!”   可卿忙道:“从前就不敢得罪婶婶,今后就更不敢了。”   凤姐儿见她香汗微濡,云髯蓬松,模样动人之极,笑道:“好个小美人,难 怪能勾去我宝兄弟的魂儿。”   可卿急道:“不是我……不是我勾引他的,是……是……婶婶你只问他。”   宝玉笑道:“是我勾引她的,姐姐莫冤枉好人。”   凤姐儿见他維护可卿,心中大泛酸意,瞪着他道:“天底下,数你最风流 呢,连侄儿媳也敢偷!”   可卿听她说的得不堪,心里大羞,一时急了,忍不往道:“他单单偷侄媳 么,不是还偷嫂子哩。”   凤姐儿听她反唇相讥,面上一热,冷笑道:“偷嫂子谁见着了?偷侄媳却是 被捉现成的。”   宝玉见她们竟斗起嘴来,心中暗急:“这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人物,东西府里 各撑半边天的,真闹起来可不是说笑哩。”   可卿也是人精儿一个,心想这时候如果只一味退让,日后真的要被她欺死 了,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忽笑道:“偷嫂子的确没见着,不过前几日小钟儿跟 我说偷了个俏婶婶,不知是不是真的?”   凤姐儿顿软了下来,上前捏住可卿的脸,笑道:“好呀,反挟制起我来了, 如非今儿拿着你们,日后倒教你骑到我头上去呢。”   可卿笑得甜甜的,道:“再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给婶婶一个脸儿瞧哩, 只求婶婶别老笑话人家。”   凤姐儿“啧啧”道:“小蹄子,好厉害的一张嘴儿,真叫人又爱又恨呢。 唉,说来说去我们都吃亏,只便宜了那两个小魔王。”转眼瞪宝玉,娇叱道: “还不快放手!”   宝玉见可卿三、两句间便已扭转局面,不由大为佩服,悄悄在她手心里捏了 一下,对俏嫂子笑道:“这一放手,姐姐说不定就跑了。”   凤姐儿道:“我走了你们才好……才好继续快活。”   宝玉笑嘻嘻道:“那姐姐也得跟我们快活一回,这叫作‘投名状’。”   凤姐儿道:“什么‘投名状’?”倏得满面飞霞,大声道:“快放开我!”   宝玉紧紧按着,上下其手,在她身上游梭摸探。   凤姐儿挣扎起来,却被他一把按倒榻上,剥衫解带,身子不禁酸软,叫道: “你敢碰我!”乜见可卿瞧着自己微笑,羞得雪项亦红,闷哼一声,咬牙道: “你们两个小鬼,答应不跟人说的,怎么……怎么……呜……可害死我了。”   宝玉笑道:“卿卿是小钟儿的姐姐,又不是什么外人。”一掌插到她腹下, 拿住一团肥美无比的软肉大力揉捏,不过数下,手指便给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腻 汁润湿了。   凤姐儿杀伐决断何等潇洒干脆,荣国府内谁不怕她几分,偏偏却敌不过这个 连下人都不怎么怕的小叔子,被他擒住要害,身上立刻寸寸酥软,半点反抗不 了,羞得扯过锦被,蒙在头上。   可卿娇笑道:“好婶婶,既然我们都是吃亏人,你别取笑我,我也不笑话 你,被子里可气闷得紧哩。”她心中愈来愈定,反打趣起凤姐儿来。   宝玉心想今儿不大闹这嫂嫂一回,定是不妥了,当下双手捏在凤姐儿腰里, 双膝顶开她两腿,奋力一顶,巨茎已破脂而没。   小木屋内顿时春意融融,两个仙姬般的美人儿互相揶揄取笑,你闹我,我羞 你,最快活的当然是宝玉,左拥右抱左右逢源忙得不亦乐乎。   凤姐儿这半月来都没机会跟宝玉偷欢,一腔云情雨意早已积得饱浓,刚才偷 瞧了他俩的荒唐,此际再被这么大弄大创,不过百十下,便觉丢意如潮汹涌,顾 不得可卿在旁,竟娇呼道:“再……再快一点点儿,要……要……”   可卿也眼瞧将过去,只见凤姐儿白馥馥的一团酥埠揉挪不往,底下裂开一道 粉纠纠,紫艳艳的缝儿,里边红脂突起,润腻油滑,最奇的如是一条婴指般大小 的嫩肉,竟从蛤嘴里伸出,娇娇颤颤地趴在宝玉的巨捧上,随着出入哆嗦缠绕, 不举骇然:“这是什么东西?若是阴蒂子,怎么会有这样大?”   宝玉听凤姐儿呼快,奋力疾抽,更震得那条小嫩肉乱跳乱触,几丝腻汁甩溅 飞起,黏在他阴毛之上,着实淫靡撩人。   可卿瞧着那里的奇景异象,听着凤姐儿的气喘声嘶,不由面红耳赤,情欲暗 涌,想起适才被宝玉狂抽乱耸的滋味,更是情难自禁。   凤姐儿美极,大呼:“上……上去一点,呜……再往……往上边一……啊! 哎呀!”声音如啼似泣,今人不能不遐思绮想里边的情形。   可卿通体滚烫,不知不觉挪近宝玉身侧,把娇躯贴在他嘴上,感受着他的奋 起振动,也觉好受得多。   宝玉觉察,转头瞧去,见可卿娇颜如火,鼻息咻咻,眼勾勾地盯着自己跟凤 姐儿的交接处,知她情欲惹动,一手放开凤姐儿的玉峰,悄悄转到她股后……   可卿娇躯一震,媚眼如丝地把脸贴在他的胸侧,一副十分受用的情形。   凤姐儿却总觉不能尽兴,手牵腿绕要宝玉俯身下去,哼哼道:“你抱抱我, 要来了。”   宝玉方要依言压下,听可卿闷哼一声,又转头去看,见她微撅嘴儿,一脸 幽怨,果然是不高兴自己舍她而去,心中好不为难,一时犹豫不决。   凤姐儿急了,娇呼道:“哎呀,你怎么还不下来?”   宝玉忙在可卿耳边哄道:“你婶子快丢了,我把她弄出来,立刻就来陪 你。”   可卿闭着眼摇摇臻首,双手抱着他手臂只是不肯放,两腿也紧紧夹往他那只 寻幽探秘的手。   宝玉见她神情可爱之极,正感不舍,忽觉一股油滑的汁液淋到手上,知其情 欲真饥渴得很了,偏凤姐儿又在底下催促,不由大为着急,心头忽然一动,想起 凤姐曾给他看过的那册《玩玉秘谱》里边,有一幅‘东风齐借力’,画的便是一 男御二女,思道:“那姿势妙极,我早想哄袭人和麝月试试,这会儿何不借来用 一用?”心中兴奋,便扳凤姐儿的股儿,示意她翻过身去。   凤姐儿只道宝玉还记得自己喜欢的姿势,妩媚地瞥了他一眼,便依依顺顺地 翻身趴在锦被上,两股娇娇翅起,只期玉杆来幸。   谁知宝玉一把抱起可卿,将她仰面放倒在凤姐儿背上,笑道:“都乖乖的 别乱动,待我跟你们要个妙趣儿。”言罢,一手扶住可卿,一手握了巨棒,复插 入凤姐儿的玉蚌内。   可卿觉得姿势荒唐,娇颤道:“你做什么?”却见宝玉在下边飞速耸刺了十 几抽,便拔出黏满浊物的玉茎来上边插自己,倏地耳根红透,细声叫道:“不 要,好……好脏哩。”   宝玉哪里听她的,勇往直前插入嫩蛤,一言不发疾地耸了二、三十抽,又拔 出肉捧去下边搞凤姐儿,如此这般,来来去去时上时下,转眼便过了百多抽。   凤姐儿跟可卿哪曾尝过这种滋味,只觉淫靡淫荡之极,皆羞得无地自容,偏 又感到快美万分,舍不得挣扎。   可卿美目迷离,娇吟道:“你真是个小淫喊!竟想出这么个法儿来玩我 们。”   嫩蛤张翕,淫蜜直冒,滴落到下边凤姐儿的玉蚌处,跟她泌出的浊液混作一 股,又流淌到被子上,黏黏得东一块西一块。   宝玉只觉刺激非常,笑道:“这玩法可不是我想出来的,你婶婶的一册春宫 里边就有,我只不过借来用用罢了。”   凤姐儿本距至美处已是不远,如今被他这么来来去去的耸弄,竟一时泄不出 来,那种欲丢不丢的感觉久久萦绕阴内,真不知是苦抑乐了,趴在底下死死咬着 被子,挨了许久,突觉一下被挑得狠了,整粒花心领时酸坏,终于吐出阴精来。   谁知宝玉却刚好拔出,要去弄上边可卿,听得凤姐儿底下欲仙欲死地娇啼一 声,一大股白浆猛地从她玉蛤里排了出未,喷涂得二人下体一片狼藉。   宝玉才知不好,慌忙将玉棒插回她花房,把龟头紧紧抵在花心子上。   凤姐儿已是丢得不生不死,急得双足乱蹬,娇啼不住道:“你害得人,你害 得人……”   宝玉知她丢身子时最喜男人抵往花心子不放,口中连哄,底下狠顶,尽力抚 慰良久,才稍平了美人之颤。   可卿笑道:“婶婶来了么?劲儿这么大,都把人弄下来了。”   凤姐儿大羞,推推宝玉,道:“你快去弄她出来,也让我瞧瞧这小蹄子的浪 样儿!”   宝玉应是,捉住欲逃的可卿,压在枕上也是一番大弄大创。   可卿适才要丢之时被凤姐儿坏了好事,自然耐不了多久,美极间忽想宝玉的 肉捧上黏满了别的女人的阴精,既觉脏秽无比,又感刺激之极,娇呀一声,也丢 了身子,模样娇美绝伦,连凤姐儿见了,也不由怦然心动,笑道:“小蹄子果然 浪得紧,吾见犹怜哩。”忽然鼻子嗅了嗅,讶道:“咦,怎么这样香?从哪儿来 的?”   宝玉边弄可卿边笑道:“是她精儿的味道。”   凤姐儿见她那被宝玉插住的蛤缝里迸出一丝白如乳酪的浆儿来,使用指沾了 一点,立感微微麻人,更是诧异,送到鼻间闻了闻,果然有浓浓奇香扑来,想 道:“她这阴精可不得了,定是书上所说的珍品。”大笑道:“啧啧啧,这东西 不单单香,还会麻人,若我是男子,定要给你迷死了。”   可卿丢罢,缓过神来,便跟凤姐儿闹作一团,两人羞来羞去,百媚横生,宝 玉十分动情,笑道:“你们都美了一回,我却还憋着呢,谁再来陪我?”   两女仍顾自己嬉闹,皆指对方说:“适才你不是最急么,你去陪他。”   宝玉见她们浑不把自己当回事,作状大怒,一把将两人按倒,笑喝道:“既 然如此,我还是一块上了,免得谁再着急。”惹来两女齐声轻啐:“小淫贼!”   却是任他百般轻薄,绮旎风光比先前更甚。   凤姐儿虽然吃可卿的醋儿,但想:“宝玉是这两府里的唐僧肉,哪个女人不 想吃上一口的?连她也陷进来了,可见并非只有我一个荒唐,日后若有什么差 池,也有个好商量的人哩。”她跟宝玉偷情,心底一直惶惑难安,如今得了个棋 逢对手的伴儿,立觉安心了不少。   可卿更喝凤姐儿的醋,但此时见宝玉荒唐,心里反倒好受了一点,思道: “宝玉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什么样的人,自个人尽可夫残花败柳,却还想要霸 住他么!”接着又暗自庆幸:“好彩今儿撞破的人是风婶子,若是换作别个,那 我可是死定的了。”   两女原本就极为友好,皆佩服对方的才能,此时联榻共侍宝玉,一旦释怀, 愈觉惺惺相惜,感情又好了一层。   宝玉,凤姐儿,可卿三个皆是人中龙风,这番难得的偷欢相会,自是浓云密 雨销魂无度。   凤姐儿耍得兴浓,见宝玉泄了两次之后,似有疲态,忽道:“我这里有样助 兴的宝贝儿,要不要拿出来玩?”   宝玉正在弄可卿,道:“是什么?早该拿出来了。”   可卿乜道:“难得有婶婶入眼的宝贝,让我开开眼儿。”   凤姐儿便用罗裙围了下身,落床走到梳妆台前,从最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只 小藤箱,抱回床上,打开箱盖,从里边取出一条火红红的大软巾来,正是贾蔷前 些送与她的房中秘玩“欲焰红罗”。   宝玉道:“就是这东西么?上次我见姐姐用过的。”   可卿见那软巾虽然色泽鲜艳质地极好,但也没什么特别奇处,问:“这是什 么?”   凤姐儿笑道:“试了便知,先让你享受一回。”叫可卿略抬身子,把那软巾 塞入她股下垫着。   可卿只觉股下软巾上有阵阵温热传上来,初时还不怎么样,过了丰盏茶后, 便熏得整个身子都热了,心里也觉得懒洋洋的,娇哼道:“怎么会这样的?这巾 子倒有点古怪。”   宝玉在上边抽耸,渐觉可卿的花径里烫热起来,淫水随出随干,竟变的光滑 非常,裹得阴茎好不舒服,道:“上次凤姐姐里边也忽然变成这样,原来是这红 巾子作怪哩。”   凤姐儿笑道:“妙不妙?”   宝玉刺到可卿深处,龟头顶到花心子,竟感变得软烂无比,顿美得连骨头也 酥了,闷哼道:“极妙,这条巾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凤姐儿得色道:“这宝贝叫做‘欲焰红罗’,听说是天津‘点花楼’秘制的 房中圣品,大约只做了二十几条,专卖达官富户,据说是用了上百样稀罕药材蒸 煮三年才成哩。”   可卿只觉阴内比平日里敏感了许多,宝玉的每一次抽插,皆感清清楚楚,花 心被龟头挑到,浑身便是一酥,才没几下,竟差点要排出精来,顿哼问道:“婶 婶从哪里弄来的?”   凤姐儿面上微微一红,怎能跟他们说是贾蔷送的,便含糊道:“还不是他从 外边弄来的呗。”   两人只道凤姐说的“他”是指贾琏,丝毫不感奇怪,宝玉已射了两次精,本 感有点麻木,这时又兴动如火,一阵狂捣,弄得可卿如风中卷絮,叫快不绝。   凤姐瞧得无比动兴,底下淫水横流,便在宝玉大腿上悄悄捏了一把,咬着他 耳朵道:“你也来玩我一会。”   宝玉便把她放到在可卿旁边,股下也垫了一角那‘欲焰红罗’,刚才是上下 交攻,这回却是左右穿花,细细端评双美,俱是绝世之姿,这个露出千般韵致, 那个更有万种风情,当下百般狂荡,时而蜻蜓点水,时而狂抽乱插,齐把两个美 人儿送上天去。   可卿爽得忘乎所以,忽迷糊哼道:“宝玉,你要怎样?”   宝玉一时不明,问:“什么?”   可卿道:“你想卿卿怎样?”   宝玉见她简直媚到骨子里去了,便道:“你把股儿抬高给我瞧。”   可卿便以手自举双足,弯腰举股,将花阴仰天翘起,尽献宝玉眼底,娇喘 道:“小魔王,还要怎样?”   宝玉大起大落,把俏妇人的玉蚌犁得开阖不住,想了想,竟道:“你叫我叔 叔。”   可卿娇躯一震,雪肤上浮起片片红晕,半晌无声。   宝玉邪欲满怀,再难自禁,催促道:“快叫。”   可卿哆嗦一下,细不可闻地唤道:“叔叔。”   凤姐儿听见,用指在脸上刮了刮,笑她道:“好浪的小蹄子。”   可卿“嘤咛”一声,把头理到她怀里,撒娇道:“是他闹的。”   凤姐儿吻她粉额,喘息道:“莫非他要你唤爹爹你也叫?”   可卿迷迷糊糊,不知如何是好,仰首娇嗔道:“坏婶子,他都疯魔了你还惹 他么!”   凤姐儿见她两瓣樱唇红艳艳地娇颤着,着实可爱,忍不往低头吻去。   可卿接着,亦不闪避,反倒热情如火地迎上,一对香舌你游来我口中,我渡 去你嘴里,绮旎万端。   宝玉瞧两个女人竟搂作一团,吻得如鱼得水天昏地暗,心头兴动欲狂,来来 去去地在双美花底猛抽狂插,又道:“再叫。”   可卿只觉阴内嫩心乱跳,已是要丢光景,娇声又一句,“叔叔。”   宝玉爱极了这可人儿,俯身抱住,底下继续纵情突耸,似欲将之洞穿。   凤姐儿一旁听见他们乱伦秽语,心头也如火上浇油,拉他过来,竟低低娇哼 道:“你玩不玩嫂嫂?”   宝玉闷哼一声,将棒刺入乱抖,只觉她阴内一收一放急急抖动,搅得肉捧美 不可言,兴起处,猛一提力,突的压下,几将花心挑破。   凤姐儿只觉爽利无比,身上鸡皮疙瘩直浮,叫道:“心肝儿,你再这般几 下,我便死了。”   宝玉骨筋现额,神魂飞越,道:“你愿不愿意?”   凤姐儿颤应道:“心甘情愿!”拱腰举臀,拼着极度的酥麻,来迎男人。   可卿星眸微张,乜见她蚌内那条小嫩肉又尖尖翘出,情不自禁伸手过去,用 两指捏往,娇喘吁吁说:“老跟人家抢,才有些意思,就被你弄没了,瞧我怎么 收拾它!”轻轻一捻,顿将她婶子揉得魂飞魄散。   宝玉听见,按捺不往,又转去弄她。   片刻之后,凤姐儿急着又要,宝玉便挪来移去,这边几十抽,那边也得几十 抽,几忙得喘不过气来,真是:双美连袂闹香榻,不放公子半刻闲。才向娇娃蚌 里挑,又见媚娘那边邀。   宝玉来回奔波,力渐不支,有心先弄掉一个,便在凤姐儿身上多加鼓捣,蓦 地听娇啼一声,果然先丢了,这回再不敢大意,只抵往她那肥肥美美的心子不 放。   凤姐儿浑身寸寸美透,娇呀道:“这回最好!”几欲仙去。   好一会后,待凤姐儿美过,这才移师可卿身上,此次终能专心致志,下下皆 是尽根而没,直捣得她桃瓣翕动,红脂浪翻,再不须催促,嘴里连呼“叔叔”, 宝玉渐觉精意袭来,哼道:“卿卿侄媳,想丢么?”话音刚落,便听可卿颤啼一 声,娇躯不往地打摆子,跟着茎头一麻,心知这侄媳丢了,忙把龟眼往她嫩心子 里狠搓猛捣,不过数下,顿感精至,玉茎青筋暴胀,卜卜跳动,也射出一股股滚 烫烫的精来。   可卿身颤舌冷,阴精乱射,丢得死去活来。   三人疲惫已极,昏昏沉沉睡了许久,才听凤姐儿慌张叫道:“哎呀!这么暗 了,今晚园子还有宴席,我得赶快去张罗哩。”顾不得周身酥软,就起身束发穿 衣。   可卿也忙爬起,道:“我跟你去。”   双美整理妥当,互相仔细检视一番,也不叫仍赖在床上的宝玉,便带上门, 匆匆忙忙径自去了。   宝玉又躺了一会,渐觉尿意迫人,直熬到实在顶不住了,这才依依不舍地从 被窝里爬起未,穿上衣服,手软脚软地出了小木屋,去草丛里痛快淋漓了一阵。   他舒心惬意转回径道,见已是晚霞满天,正盘算该去老太太处还是回屋让袭 人捏肩捶腿,忽听后边一个轻柔娇甜的声音响起,“宝玉。”   宝玉心中大震,回头瞧去,只见柳树下立着个长发及腰的少女,一袭白衫, 面露微笑,其时夕阳如血,丽辉斜洒,衬映得她娇美绝伦,不是昨日遇见的沈小 姐是谁?不禁大惊大喜,讶道:“姑琅怎么在这里?”心想:“今儿究竞是什么 好日子?先是卿卿来了,跟着凤姐儿自己送上门,此时竟遇见了这羞花闭月沉鱼 落雁的小仙子。”   沈瑶道:“你家可真大哩,找了好半天才瞧见你。”   宝玉更是喜难自禁,道:“你是来找我的?”   沈瑶道:“不找你,人家来这儿干什么。”   宝玉见她昨日爱理不理的,今日却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只觉暖洋洋醉醺 醺的,一时浑不知身在何处,道:“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瑶丽目盯着他,道:“人家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宝玉万想不到她竟会软语相求,一腔热血倏地上涌,周身都热了,顿感就算 为之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心甘情愿,当即一挺胸膛,慷慨激昂道:“姑娘只管 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这少爷从来娇生惯养,性情怯弱畏 艰,如此英雄气概,实乃生平头一遭。   沈瑶俏颜一展,登时百媚横生,欢喜道:“就知道你很好,昨天那支权杖你 是从哪里得来的?”   宝玉略一踯躅,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又听沈瑶道:“那里是不是一个很深很 深的地方?”不禁讶然,“你怎么知道?”   沈瑶不答,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带我去那里。”   宝玉“啊”的一声,顿时给吓傻了。               【第六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