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中的混混们打架,本就不讲究光明正大之类的,反正打赢了就行,没有哪个混混,打架时会讲什么仁义道德之类的,相反无不以偷袭打闷棍得手而得意无比,在混混们看来,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便宜,是最划算不过的事情。
牛展说话时,其实蛇矛已经递出去了,他本身的艺业,比拓拔西乞买高出的可不是一两个档次,而是比他高出甚多,就算明打明的公平交手,拓拔西乞买也万万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冷不丁的暗算?
牛展趁他和黄美仪斧叉相交的一瞬间,快之又快的、冷不防的反手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在拓拔西乞买右后胁下扎了下去,从前面的小腹透出矛尖来,顿时血光四溅。拓拔西乞买料不到他如此卑鄙,堂堂一名朝廷大将,竟然搞偷袭暗算这一套,这在他们犬戎部落中,是决没有的事,就算暗算得手,杀了仇人,也必会被其他的族人看不起。
拓拔西乞买感觉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胁腹间传来,不由回头怒瞪住牛展,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双手一松,黄美仪的二十四斤合欢叉当头就砸了下来,把他的天灵盖打得粉碎,两马一相交,黄美仪一手执叉,一手抽出背后的狭锋刀来,随手割了首级,复又圈回马来,跑到人头滚落的地方,在马上一个探身,拎起人头,笑嘻嘻的系在小蛮腰后腰的皮带上。
在黄美仪割人头、拾人头期间,牛展挺矛杀散围上来抢尸体的番兵,匆忙间用眼一瞟番兵番将,只见人人脸上变色,不由大奇,用矛抵住一名番将道:“我们杀的到底是何人?”
那名番将却是山东的汉奸降将,也脸色大变,不顾咽喉上的利矛,大骂道:“你们两个狗男女,把我们大元帅的长公子杀死了,大元帅怪罪下来,我们就惨了!你个天杀的,害死我们了!”
牛展将矛向前一送,结果了那人,回头大叫道:“我们快走!迟恐不急!”
黄美仪唯他马首是瞻,他说快走,黄美仪决不会问为什么,也不会停留片刻,一叉剌死围上来的一名番将,紧跟在牛展身后就跑。
朱浑在远处大叫道:“牛将军!我们任务还没完成,不能这样回去!”
牛展驱兽冲过他身边,大叫道:“我们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大哥的事了!”
朱浑并不知道黄美仪宰了拓拔西乞买,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在他后面向外杀,跟来的精骑更不好多问,跟在主将后面也渐渐杀出重围来。
拓拔宗望闻听有晋将闯营,也不在意,只叫番将围死,自己披挂上兽,准备出战,他一个大元帅,不可能时时蹲在营中,干那些小兵的勾当,正不急不徐的将皮盔下的兜带勒紧时,有亲信番将惊慌失措的一溜烟似的跑了进来,高声道:“报--!”
拓拔守望也没看他,自顾自的扣勒绊带,不急不疾的道:“什么事!这样的慌张?难不成是曹霖小儿大举来攻?”
亲兵道:“小狼主西乞买被晋将斩了!”
拓拔宗望乍听噩耗,头脑“嗡--!”的一声,高大的身躯晃了两晃,差点坐在地上,两边的番兵急忙扶住他,人生最怕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拓拔宗望毕竟不是普通人,定了定神,努力的让声音不再颤抖,沉声道:“知道是哪名晋将干的?”
亲兵道:“就是之前被大元帅一合杀败的那个黑脸晋将,他身为大将,竟然偷袭,暗算了小狼主,这才被一名女将杀死,割了首级,现在我们只抢回一尸无头的尸骸!”
拓拔宗望怒吼道:“来人!备兽抬斧!今天孤非劈了这一对狗男女,为我儿报仇雪恨!”两边亲兵忙下去了,片刻拓拔宗望红着眼睛上了狰狞魔兽,尽点那一万名异常骁勇的犬戎精骑,撵在牛展后面就追了下去。
刚到辕门口,迎面正撞见闻达,在马上抱拳道:“大元帅哪里去?”
拓拔宗望没好气的道:“追上杀死我儿的狗男女,为我儿报仇!”
闻达忙道:“大元帅万万不可,小王爷既入沙场,身死也属平常,大元帅应以大局为重,提防中了晋将诡计,切不可意气用事!”
拓拔宗望狂怒道:“我呸--!死得不是你家的儿子,你个汉狗当然无动于衷,让开!否则老子连你一块砍了!”
闻达身为汉奸,也知道犬戎人不知兵法,更不把晋降将当做人来看,话既已说到,当下也不再劝,闪身让开道路,由拓拔宗望带着一万精骑狂涌而出。
这边拓拔宗望刚走一盏茶的功夫,那边有人向闻达报道:“老王爷到了!”
闻达忙带人去接后队押运粮草的拓拔通,拓拔通骑在青牛之上,左边姜雪君,右边樊若兰,都着露着奶牝的性感艳甲,面无表情的拿着兵器护卫,后面是六只地虎兽,也如她们一般,着露奶露牝的艳甲,面无表情各执兵刃,跟在青牛后,八只龙虎牝畜,都不能乘坐骑,俱是徒步一路走来的。
也几乎在同时,拓拔宗粘、拓拔宗汗的左右两军也到了,不见了拓拔宗望,一齐来中军问情况。
拓拔通听了闻达的禀告,大惊道:“哎呀!我们戎人原不知汉人兵法,打战只凭本身骁勇,若是遇到晋人大将,宗望侄儿就要吃大亏了,我们快追!”
闻达忙道:“万万不可,晋将既要设伏,定有打援的精兵,我们可排下当年太祖皇帝的两翼飞龙大阵,组成铁甲壁垒,步步为营,接应大元帅!”
当年晋太祖打天下时,创下了这两翼飞龙大阵,步兵壁垒一成,几乎无懈可击,精骑隐于阵中,相机从两翼行致命一击,犹如人肉构造的移动城墙一般。
但阵形太大、太复杂,行动缓慢,机动性差,太祖皇帝之后,太宗皇帝曾用此阵伐大烈,先是大胜,得意忘形之下,放开人马追袭,自乱了阵法,被大烈人用数以十万骑的精骑分割突袭,令其再不能成阵,结果大败,太宗皇帝的军队几乎被大烈人全歼,不得以同意以岁币丝帛,换来两国和解,永不敢再战。
但敌强我弱,大晋是不愿再和大烈战。大烈人就总想和大晋战,这捏弱柿饼之事,只要智商正常的都愿意做,每次大晋战败后,都要增加岁币、丝帛、美女,以求和平,直到三十年前,大晋出了个大将曹猛,败西夏、定大烈,让大烈人输得狠了,这才同意永远的和大晋罢兵言和。
拓拔通也知道,他们人多,曹霖人少,用移动着的肉城墙飞龙大阵救援拓拔宗望,实乃万全之策,点头道:“将军既会摆飞龙阵,真是太好了,就依将军之计行事!”
闻达受宠若惊,立即点兵,用齐国的步兵,构演大阵主体,请拓拔宗粘、拓拔宗望各率精骑二万为两翼,准备救人,拓拔通仍带着八只龙虎牝畜,留在后军,看守辎重粮草,提防晋军劫粮。
王起、张系奉令,各带三千名弩弓手,伏于大道两侧的山林间,放过拓拔宗望唿哨而过的上万精骑,人人脸上失色,犬戎精骑,果然了得,人人彪勇,个个争先。牛展一路跑回来,陆续遇见接应他的三个兄弟王富、汤林、张杆,三个见他身后,并无追兵,心头不解。
汤林道:“二哥!大哥不是要你把拓拔宗望引来决战吗?人哩!”
牛展道:“那个老小子肯定来,你们就别问了,快随我回去!”
王富道:“二哥!军无戏言,你后面哪有人啊!这回大哥再怪罪下来,我们也救不了你了!快回去把拓拔宗望引来,大哥面前,也好交差!”
牛展咧嘴道:“你们三个王八蛋,怎么老子讲话你们就是不信哩!老子担保,拓拔宗望一会儿准来!”
张杆道:“当年在姑苏时,老子又没少上二哥的当,现在我们都在军中,可比不得当年,你个黑炭脑袋,不要被大哥砍下来挂在辕门就惨了!”
牛展刚要回骂,王富、汤林、张杆看着他的身后,脸色都是一变,牛展感觉不对头,也回过头去,这一看,直吓得叫了起来。
只见身后战尘滚滚,踏起的积雪逆天直冲上九宵,万马狂奔,有如雷鸣,隐隐可看到马上之人都着虎豹之皮,个个虎体,人人彪形,正是号称天下第一劲旅的拓拔嫡系精骑,所谓戎兵不过万,过万无人敌,这一万戎兵,可击大晋百万官兵。
牛展大叫一声:“快跑--!”
当下伏鞍领头就跑,王富、汤林、张杆也带着手下兄弟跟着他跑,后面的骁勇之极的戎兵未近身,箭雨就到了,这一万精骑,人人可连一弓同发三箭,落在后面的晋兵,立即惨叫着落马。
刚到凤凰山脚,迎面正是曹霖林整齐的大军,在缓坡之上,鸦雀无声,刀枪似麦林,阵前密密的全是盾牌手,牌间牌手的利刀,在风雪中隐隐的闪着寒芒。后面是长枪手、弓弩手、大刀手,八千八百精骑,隐于阵中,人不言马不嘶,定定的立在大雪之中,犹如画儿一般。
曹霖已经看见远处万马奔腾踏起的乱雪,杀气冲天,跟着牛展等人一齐从山角转了出来,左手一抬道:“弓弩手准备!”
三千名弓弩手一齐向天举起了可起可怕的杀敌连环神弩,等候将令。
拓拔宗望一兽当先,迎面也看到了缓坡上的大军,曹字帅旗之下,一名雄壮的少年将军,隐在巨盾丛中,门旗之下,他自出兵以来,从来未和曹霖打过一场像样的战,不是被偷袭,就是遭炮轰,心中窝着一肚子的火,这时真真切切的看见曹霖,把手中的大斧子向天上一举,令精骑停了下来,缓缓靠近晋军,自以为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一字排开,要人叫曹霖出来答话。
牛展早跑回了大阵中,立在曹霖身边道:“哥耶!这次我去袭营,竟然碰巧宰了拓拔宗望的儿子拓拔西乞买,你看拓拔宗望那个老小子,眼都红了,他们的位置,在三石弓的射程之外,但刚好在我们连环神弩最有效的射程之内,大哥不要理他们,只叫兄弟放箭,射他个落花流水!”
曹霖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宰了拓拔宗望一人,并不能击溃大荣国,我们汉人,在各少数民族的部落中,都被看成弱者,是人是鬼都敢跑到我们的国土上来撒野,我要从心理上,打击各族中最悍勇的犬戎部落,这一万纯种的戎兵来的正好,今天我就要用我们汉人的精骑,击破他们号称过万无人敌的戎兵!”
阵前,有会汉语的番兵,出大队立在风雪中的拓拔宗望的兽前,叫曹霜出来答话,曹霖道:“牌手分开,放本帅出去!”
王富道:“大哥不必理他!”
曹霖道:“我自有分寸,老三不必担心!”
敖钰道:“爷--!贱妾同您一起去!”
敖钰根本就是异种的血色神龙,有她在,一般的凡人根本就不可能伤到曹霖,她不在天下绝色榜中,是因为她是龙不是人,但她所幻成的人形,其风姿样貌,不在天下第一美人儿龙晶雪之下,甚至比龙晶雪还要美上一二分。
曹霖笑道:“你在阵中好好待着,我若带你出去,先自怯了,还打个什么鸟战!”
敖钰不放心,小嘴一披,就要跟出来,却被翟蕊拉住道:“不要去!爷也不傻子,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做的!”
其实曹霖从未和拓拔宗望交过手,有没有把握,他也不知道,独角大青马不急不徐的跑到阵前来,曹霖在马上大笑道:“拓拔宗望!你没事不在燕京待着,敢跑我的江南来,不是找死吗?”
拓拔宗望虽丧爱子,却不像常人般的心智尽失,忍恨用生硬的晋阳话大骂道:“曹小狗!你个没种的汉人,就知道玩些见不得人的技俩,暗算我英勇的犬戎人,若是有种,敢和本王兵对兵、枪对枪的打一场吗?”
曹霖大笑道:“到底是野蛮的部落,两军阵前,怎么出口就伤人?你妈没教过你礼貌吗?你个丧心病狂的老番狗,今日老子就和你兵对兵、将对将的打一场,什么戎兵不过万,过万无人敌!放你妈的狗屁!”
拓拔宗望就是要和曹霖兵对兵、将对将的打战,若玩诡计,他有自知之明,闻言大喜,只道曹霖到底年轻人,血气方刚,受不得人激,听曹霖回骂他,立即瞪起牛目,大叫一声,举起九十八斤的宣花大斧,就要冲上来。
曹霖笑道:“且慢!”
拓拔宗望就怕曹霖反悔,又要玩诡计,不与他单挑,怒声道:“又怎么了!你不敢应战?”
曹霖笑道:“本帅宝刀虽钝,但屠你一个老番狗,还是胜任愉快的!本帅是说,你们一路狂奔而来,人马体力消耗不少,不如歇息歇息再战如何!省得日后,又说我们晋人是趁你们体力不续之时,偷机打败你们的!”
拓拔宗望听得一头的雾水,不明所以,看了曹霖半晌,见曹霖不像是个傻子啊?怎么会落个老大的便宜给他捡?但想来想去,曹霖的提议,对他来说,都没有坏处,暗暗喜道:“曹小狗!你是在找死,你不会等我们下马歇息的时候,突然来袭吧?”
曹霖笑道:“你也是个元帅,不会蠢的不留个放哨的吧!”
犬戎人不着重铠,上马下马,方便的很,两军相距里余,就算曹霖搞鬼,犬戎兵也可在瞬间上马,做好战斗准备,但除此之外,就想不出曹霖居心何在了。
曹霖回马就走,笑道:“小半个时辰够了吧!到时我军会击鼓催战!”
拓拔宗望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主,这样的傻子能做南晋的主帅?看来他们犬戎要想亡大晋,是指日可待了,只要过了大江,大晋军队定会一击就溃,见曹霖走了,也回本阵,犬戎兵也跳下马来,歇息等曹霖击鼓时再战。
王富迎着曹霖道:“大哥耶!你昨晚是不是吃错药了?”
敖钰也道:“是不是贱妾把你夹昏了头了?”
翟蕊在马上跺脚道:“我说吗?大战之前,是不该替夫君吹箫的,你看看,吹傻了不是?”
牛展道:“既如此!我也下来歇息歇息,来人!拿些酒肉来撒,老子这大半日,还没吃东西哩!”
曹霖沉声道:“传令下去,我军将士,不可下马,不可喝水,不可吃东西,不可歇息,不可放下兵器,全军严阵以待,不得松懈,违令者,斩--!”
汤林叫了起来道:“这是为什么?”
乔公望笑道:“是凡人兽角斗,都要凭着胸中的一口气,这口气一松,战力必然大减,戎兵正是气盛而来,若是立即厮杀,胜之不易,将士折损必多,大将军的意思,是让他们把这口彪悍之极的斗气先松一松,小半个时辰后,戎兵的胸中的斗气和身体的肌肉,都会全放松下来,那时再开战,他们的士气再难全部激起,身体中的肌肉,短时间内,也难全部绷紧,我们要胜他们,就容易的多了!”
翟蕊接口道:“爷好狡滑,到时我们再以优势兵力,全歼番兵!”
曹霖笑道:“说好了兵对兵、将对将的,怎么好倚多为胜?”
乔公望笑道:“戎人虽然骁勇,然武器装备太差,他们的手中,全是大烈国产的镔铁刀,这在他们犬戎,已经是最好的兵器了,但我们虎贲军、龙骧卫手中的,全是弓箭坊精炼的最好的合金钢刀,不但不会生锈,还锋利无比,在战马大力冲错之下,犬戎人所用的兵器,多半会被我们兄弟的钢刀砍断,那时他们手上没兵器,还不是任我们宰杀?
再者,他们的战马也没我们的好,我们龙骧、虎卉军骑乘的,全是大宛、波斯和欧罗巴洲所产的良驹,体形、奔跑速度、力量、耐力、灵活性,都比我们大晋、蒙古、河西等地产的本国马要好上许多,只是饲料考察,难养罢了,但两军对阵,瞬间就会优劣立叛,犬戎的战马,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我们高大雄壮的战马冲散!犬戎既失先机,又不知战阵,不大败才怪!”
敖钰披披小嘴道:“人类就是狡滑,特别是爷,更加的狡滑!”
曹霖笑道:“这不是狡滑,这是常识懂吗?我这军中有精骑三万两千,先生怎知我只用虎贲、龙骧这八千八百精骑出击?”
乔公望笑道:“所谓兵不在多,而在精,不用最精锐的部队,以疾水飘石之势,大败敌兵,更待何时?大将军自调兵遣将,我在留在阵中策应就是!”
曹霖大笑,笑罢大声道:“牛展、王富、董方平、燕统勋、朱浑、孙品、史堂、王起、郑详、张系、宣扬、郦扛听令!”
十二员骁将一齐在马上应声道:“未将在!”
曹霖道:“你们十二人,带四千虎贲精骑为左翼,以云垂骑阵,分割斩杀戎兵!”
十二人齐声道:“得令--!”
曹霖又道:“汤林、张杆、呼延豹、姜铁山、施平、熊闯、严忠、黄散、戚继、范仲、郁图、劳荐听令!”
十二员骁将也应声道:“在--!”
曹霖道:“你们十二人带四千虎贲军为右翼,以风扬骑阵,痛击戎兵!”
十二人应道:“得令--!”
曹霖又道:“山甲、丕豹、敖钰、翟蕊、彭业、傅义、陈解、袁亮,你们八个,率八百龙骧兄弟,为云垂、风扬两翼的正中箭头,紧随在我身后,直捣拓拔宗望的中军,所有兄弟,看我大刀举起之时,一起向前,下手不可容情,虎贲、龙骧冲锋的同时,军中战车上的机弩神箭,同时发射,一轮射尽之时,不可再射,以免误伤自己兄弟;冲锋的兄弟透敌阵时,先把马鞍上的连环神弩中的弩箭,一齐射出,再进敌阵斩杀,记住不受降,不受俘,只管杀,以血国耻!”
众兄弟大声道:“是--!”
曹霖想了一想,又沉声道:“若本帅不是拓拔宗望的对手,所有计划,一齐取消,精骑不可冲出,以步兵壁垒死守中军,消耗犬戎冲上来的精骑,待敌疲时,三万两千精骑,分成三波,递次冲锋,董方平、呼延豹、燕统勋、姜铁山可率步兵按魏武卒方阵上前,分割戎兵,以多打少,勿求以优势兵力,全歼这一万猖獗的戎兵,丕豹、山甲、敖钰、翟蕊令龙骧兄弟,护住中军幕府,在犬戎四十万大军来前,迅速辙出战场,退守铜山城!”
众将对看了一眼,知道若是那样,晋朝以后只能以守为主了,这样的结果,大家都不愿看到,但若是连艺业最高的曹霖,也不是拓拔宗望的对手,其他人上前,也是白搭,当下应了一声。
小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曹霖高声道:“击鼓!”
一通战鼓震耳欲聋,对面的戎兵正在说说笑笑间,猛然停住,感觉休息之后,浑身的肌肉放松了下来,不复初来时的精神,然敌阵战鼓催战,不上马接战是不行的。
拓拔宗望胸中那一股斗气,也不似刚追来时那般的汹涌,听到鼓声,忙上了狰狞兽,接过亲兵递上来的大斧,有些懒散的上前。
曹霖胸中,战气澎湃,杀心高涨,整一整头顶的飞龙出海紫金冠,紧一紧腰间的白犀牛皮勒甲带,得胜钩上,摘下那柄一百单八斤的披风斩月飞龙宝刀,双膝一磕大青马,跑到沙场之中,用内力高声道:“大晋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魏候曹霖在此,番狗!谁敢上来送死!”
拓拔宗望看着面前异常英俊的南朝元帅,哼声道:“本帅乃是大荣国扫南大元帅、梁亲王拓拔宗望,小南蛮!你不是本王的对手,回去换个狠些的上来吧!也免得你白白的送死!”
曹霖笑道:“狠不狠要打过才知道!番狗!你们无缘无故,犯我疆界,俘我国君,屠戳百姓,奸淫妇女,我大晋子民,但凡有一点血性的,都恨不得啖汝肉、喝汝血,以报国耻!拓拔宗望,今日本帅就斩了你,以你的人头,谢我大晋的亿万子民!”
拓拔宗望见曹霖俊目圆睁,大刀举了起来,刚要上前接战,番阵中冲出一匹战马,大叫道:“杀鸡何用宰牛刀,有事末将服其劳,大元帅少歇,看某来斩他!”
拓拓宗望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亲兵都统波耶罗,原来犬戎部落中,多以貌取人,见曹霖生得异常俊美,料无本事,所以急着上前抢功来了。
拓拔宗望也瞧着曹霖生得娘们似的,料没甚本事,当下将兽拨到一边道:“也好--!”
曹霖的剑眉立即就立起来了,大吼一声,拍马就迎了上前,手起处宝刀迎着北风就斩,波耶罗哪里是曹霖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曹霖斩于马下,看得番兵番将,面面相嘘,作声不得。
波耶罗在犬戎众将之中,也非无名之辈,被曹霖一刀斩了,拓拔宗望知道,他今日可遇到了南朝的大将了,这个年轻人,虽生得俊美,手底下却硬得吓人,今日两国主帅一战,似箭在弦上,不发也是不行了,当下也不多话,一拍狰狞兽,迎上了曹霖,举斧就劈。
曹霖是心思精巧之人,早仔细打量过他的斧子,心中估计着份量,似和他的宝刀差不多斤两,当下心一横,双手握住刀杆,抬手往上硬磕,大吼一声道:“呔--!开--!”
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磕的声音,曹霖硬是将那大斧崩了出去,心中大定,知道这个拓拔宗望,本事可能和自己在半斤八两间,试敌成功,再不犹豫,仰天大笑一声,吼道:“老匹夫!不过如此!也吃我一刀罢!”
当下横过刀头来,当头就斩,两人离的极近,拓拔宗望也想试他的手段,也是一咬牙,横过巨斧来硬磕,也是“当--!”的一声巨响,将大刀崩了出去,拓拔宗望只觉胸中气血一阵翻滚,暗叫一声:“好家伙!老夫可能不是这个小子的对手!”
晋军阵中翟蕊也看出门道,妖叫道:“来人!替大将军檑鼓助威!”
拓拔宗望来的匆忙,并未带战鼓,这一下战心又矮了几分,晋军中四十八面大鼓齐响,曹霖战心狂涌,风雪中奋力向前,只把手中的大刀舞得水泼不进,荡起的雪花四散翻飞,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直杀得拓拔宗望手忙脚乱,暗暗叫苦。
曹霖在天下风云榜上,排名第五,拓拔宗望在天下风云榜上排名第六,这两个正是对手,杀做一团,一时之间难分难解,两边的将士看到沙场之中,斧刀舞动时的闪闪寒光,自料若是自己上前,须撑不住三五合,定会被斩,不由面色都是大变。
牛展低声对身边的王富道:“老三!大哥使出平生的本事,确是了得,这个犬戎的老狗,可能不是大哥的对手,我们瞧准了,必要时一齐冲上去,宰了这条老狗,也免得夜长梦多!”
王富一面目不转晴的看到场中的两人,一面道:“万万不可,大哥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他要从心理上,打破戎兵不可能战胜的神话,只要今日光明正大的赢了这个拓拔宗望,那以后是凡犬戎的人马,看到我们的大旗就会不战而逃,我们若是暗算,就枉费了大哥的一番苦心了!”
犬戎是野蛮之地根本就没有能工巧匠,拓拔宗望的大斧重是重,钢火可就差远了,曹霖手中的宝刀,原是龙泉神匠、鬼斧神工钟不成,集毕生的心血,以天降神铁,合以多种金属精心打造的,工艺奇特,锋利无比,两人交手,每一次刀斧相交,曹霖的宝刀,都会在拓拔宗望的大斧之上,留下一道刀印,深浅不一,也亏得拓拔宗望的斧子粗重,否则的话早就被曹霖的大刀砍断了,两国文明的发展,实有天壤之别。
拓拔宗望也看到手中斧子上纵横交错的刀迹了,心中暗道:“天呀!再这么下去,这斧柄非被南蛮砍断不可,那时我赤手空拳的,不是等死吗!不行!得想办法,这个小子难缠得紧,今后遇见他,可得小心了!”
马兽一错蹬,远远跑了开去,曹霖眼角一瞟,暗道:“这个老不死的,贼眼乱转,难道是想用计赚我?得小心了,不要阴沟里翻船,被心智不全的番人用计算计掉,传到江湖,这丑就大了!”
曹霖心中想着,不由就用灵识,锁定了拓拔宗望,拓拔宗望在马上悄悄挂上大斧,走兽壶中抽出十石的雕弓来,娴熟之极的转身就射,拓拔宗望平生有项绝技,叫做连环三箭,自他出世以来,射无不中,当年征大烈国时,死在他连环三箭之下的大将,不计其数,今日见曹霖骁勇,也想用箭取胜。
曹霖灵识一动,感觉背后的拓拔宗望张弓搭箭,忙一个“蹬里藏身”,躲过了第一箭,半晌,弓弦的可怕声音,方才传来,第一支箭的弓弦声传来时,第二箭跟着就到了,目标正是蹬里藏身后,想翻身上马的曹霖。
曹霖正是要上马没上马之时,整个身体悬在半空,如何躲得了那支箭,情急之中,膝盖一踹大青马,大青马本是青蛟,天生的灵物,早和曹霖心意相通,也知道他这种样子,是躲不开那只箭的,感觉曹霖踹他,电光火石之间,原地就伏了下来,四蹄跪地,马颈平伸,也贴在雪地上。
拓拔宗望的第二支箭,贴着大青马的头顶的独角边上,斜擦而过,人马都惊得一身冷汗,曹霖急翻身上了马背,身体还没坐稳,不可能再做出什么大的动作,第三支箭又到了,曹霖无奈,牙一咬,头颈急扭,张嘴就咬,正咬在第三支箭的白蜡木箭杆之上,巨大的力道,直磕得曹霖门牙剧痛,牙齿都似要震掉一般。
大青马几乎就在同时,也站了起来,急转马身,以面对着了拓拔宗望,防他再射,拓拔宗望的狰狞兽体形庞大,行动蠢笨,没大青马那般的灵活,既是打直狂奔出去了,转身就很难了,还栽着个头往前冲哩!兽上的拓拔宗望见曹霖转过了马头,知道不可能再暗算到他,大呼可惜。
曹霖一口吐掉口中的狼牙箭,大骂道:“拓拔宗望!你个不要脸的老匹夫,不是说好了光明正大的单挑吗?怎么暗算于我,他娘的!也吃老子三箭!”
得胜钩上挂上大刀,左手一伸,一道耀眼的光华闪过,左掌心的映日神弓幻了出来,右掌心也在同时,幻出可怕的射天箭,拓拔宗望的灵识一震,大叫道:“不好!”也来不及回转兽身了,双膝一磕,往前狂奔,枉想逃出弓的射程范围。
曹霖大叫道:“老匹夫!哪跑--!”右手一松,第一支射天箭带着一道耀眼的强光,破空就飞了出去,拓拔宗望忙也如曹霖一般,一个蹬里藏身,躲过了第一支箭。
曹霖是有样学样,也如他一般,在他要上兽背没上兽背的那一瞬间,射出了第二支射天箭,拓拔宗望也料到曹霖会学他的样,早就留了个心眼,急甩了兽蹬,滚下兽来,那兽可没有大青马通灵,感觉主人忽然下来,奇怪的回头来看,可怕的射天箭从那兽的前肩胛处,直穿了过去,狰狞兽狂吼着跳了起来,跑了数十丈后,倒在了雪地上,兽血染得大地血红一片。
曹霖叫道:“老匹夫!真是顾头不顾腚,我倒要看看,你徒步能跑多远?”
说话声中,第三支射天箭跟着射了过去,拓拔宗望自幼生在黑山白水之间,打猎牧羊,本身警觉性极高,感觉不对时,整个身体平直的向前一扑,趴在了雪地上,曹霖的第三支箭,在他向前飞起身形时,半空中从他的腚尾,直飞过肩胛,所过之处,衣甲破碎,沿着他的虎背,开了一条长长的血槽。
曹霖大叫“可惜!”急念动咒语,招回三支射天神箭,想再射时,大批犬戎亲兵见主帅有难,纷纷纵马抢了上来,拓拔宗望更是在雪地上亡命狂奔,只片刻间,就躲进了番兵丛中,有人跳下马来,让出战马,把他扶了上去。
十数名番兵却是大呼小叫的迎着曹霖冲了上来,想拚死挡住曹霖,掩护拓拔宗望逃命。曹霖冷笑一声,知道今天想再取拓拔宗望的性命,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了。见那些番兵不知死活的迎面而来,急念咒语,收了弓箭,复收回双手掌心,得胜钩上,摘下宝刀,迎上前去,砍瓜切菜一般,将那十数名番兵,尽数砍死,宝刀向上一举,晋军阵中,门旗立开,牛展等三十二名骁将,各率精骑,狂涌而出。
与此同时,装在战车上、可怕的机弩神箭,也如暴雨一般的从晋骑的头顶飞过,射向番兵之中,番兵向来自料无敌,临战根本就不带盾牌,冲锋时也是蜂涌而上,不讲阵法,这种一丈多长的机弩神箭连环射来,他们根本就是挡无可挡,躲无可躲,跑无可跑。
吴越的兵向来操演有素,机弩神箭射的奇准无比,番兵惨叫着纷纷中箭,许多番兵番将,连人带马的,被机弩神箭透体穿过,钉死在雪地中。
里余的距离,对于虎贲、龙骧所骑的大宛良驹来说,瞬间即至,在马上射出一轮连环劲弩之后,八千八百名精骑,身着精良而轻便的钢甲,头戴钢盔,手执锋利的八尺斩马刀,冲入番阵,顿时人喊马嘶,番兵手中的铁制兵器,不断的被吴越兵手中的钢刀砍断,赤着一双手,闭目待死,真犹如虎入羊群中一般无二。
晋军左右两翼的云垂、风扬骑阵,迅速的贯入番兵散乱的马队中,切割、分解,瞬间把番兵分成一小团一小团的,快速歼灭。
番兵自出兵以来,从未碰到过这样的劲敌,无不奋死苦战,曹霖所将的晋军,和以往所有的晋军不同,全是拚命的主儿,不受降不受俘,只是玩了命的狠杀,这一仗,直杀的戎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拓拔宗望大叫道:“不要恋战!快随我退!”
番兵番将,哪个不想退走,但被曹霖的云垂、风扬的两翼骑阵困住,根本无法脱身,更可怕的是,对面里余,还有南朝的数万大军,不言不动,鸦雀无声的看着这里人马喧天的大战,并无一个上前,不知道南朝人想干什么?
这一战,直杀到日幕时分,拓拔宗望才带着十数骑,侥幸得脱,敖钰眼尖,发觉拓拔宗望杀出去了,忙对前面冲杀的曹霖妖喝道:“爷--!拓拔宗望那只老乌龟跑了!”
曹霖抬眼一望,也看见了,忙大叫道:“山甲、丕豹,你们几个跟我来!”
山甲、丕豹忙叫了身边的龙骧兄弟,跟在曹霖、敖钰、翟蕊身后,撵在拓拔宗望身后就追,拓拓宗望流血过多,已经无力再战,回头望见曹霖带着百余骑追出了阵来,忙大叫道:“快跑!”
轮起马鞭来,不顾战马的死活,狂抽起来,那匹战马被他打得箭似的直向徐州方向狂奔,刚跑了数里,正遇上闻达缓缓推进的大队,门旗开处,将拓拔宗望败回来数十骑接了进去。
(第十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