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伦不类7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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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喧腾,女孩儿们浓妆艳抹,男孩儿们奇装异服,你似乎听不清身边人在说什么,又似乎耳朵里塞满了别人的话语,这是由于每个人都在扯着嗓子说话。
龙语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中,除了喝酒也找不到别的事可做。
有姑娘跟他搭讪,圆脸大眼睛,可爱的模样,她借了他的打火机,胸脯若有若无的蹭着他的手臂。
他时常被姑娘搭讪,对于这点龙语早已经习以为常。不管他相信与否,他就是那种姑娘们愿意涉猎的目标。他常想,幸亏他不是个异性恋,否则不知道会冒出来多少私生子。
若是往常,龙语一定会抽身而退,可对于今夜的他来说,有个陌生人聊聊倒也不错。
于是,他带她离开了吵闹的livehouse,出来在二楼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姑娘点了一杯马丁尼。
侍者把酒杯放下,她的小手就淘气的捏住了高脚杯边沿的橄榄,樱桃小嘴一含,顷刻间酒杯显得空空落落。
“喂,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有么?”龙语点上了烟。
“整张脸都是。”
“呵呵。”龙语笑笑吐出了一口烟,“你说是那就是吧。”
“被甩了?”
“相反。”龙语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我正想甩人。”
“那你干嘛不高兴?告诉不喜欢的人你要离开了,该是多快乐的事儿。”
困扰龙语的大概也正在于这一点。
他发现,再次开口对任伟说“咱俩算了吧”,居然很难。他有些说不出口。
一通电话分手是他的强项,留张便条分手这种操蛋行径他也不是没干过。
电话是赵昕让他打的,倒是不算命令,毕竟他自己也有这种想法。
任伟对他来说,与其他的露水情人多少有些不同,他曾试着认真的与他交往过,感情也不是从来剥离其外。而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身上有吸引他的东西。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欢愉,也有对他这个人的欣赏。
实际上,就算分开了,他偶尔也会想起他笑的模样,想起他拿酒杯的姿势,想起他弹琴唱歌的表情,想起他……
他会去想,他现在怎么样,好不好。
所以,分开反而对任伟来说更好。
可,那通电话打过去,本来准备好的话却都憋在了心里。伤害一个人两次,多少也是需要魄力的。你就更别说对方在电话的另一头热络的与你攀谈了。
他说,赵昕好些没有?我没事儿,你多陪陪他。
他说,你记得吃东西,就别给赵昕添麻烦了,哪怕叫点儿外卖呢。
他说,你今晚有空?那来看我演出吧,写了新歌儿,我特喜欢。
他说……
龙语只能听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临出门,赵昕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说:今晚你不回来,我就知道你这人无药可救了。与此同时,龙小猛盯着他半天也终于垂下头,长出了一口气。
你三十岁了,你也渴望安定下来了,对不对?
赵昕的话跟耳际萦绕。
为什么每一个都自作主张的这么说?
姑娘在龙语对面滔滔不绝的说着,他却什么都不太听的进去。不厌烦,却也不能融入对话。
不一会儿,吵闹声弥散了开来,不计其数的男男女女涌出了演出场地,这标志着一个乐队的演出告一段落。龙语看看表,下一个上场的应该就是任伟的乐队了。
是不是要面对,也总得面对。就算他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我回来找你也不代表我跟你算什么。可……
难道他真的要离开他熟悉的生活,而后跟袁振在一起?这也不仅仅是跟任伟算了就算完的,他要离开的,是所有人,是他所熟悉并为之激动的生活,是告别浪子的舞台成为庸碌众生里面的一个。
这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实际上,这跟杀了他没什么区别。
这是让他否定长久以来自己的生活。
姑娘没能留住龙语离开的脚步,败兴的坐在那里喝着杯中酒。龙语挤进了livehouse,他看见了站在舞台之上的任伟,看着他慵懒的调音。
有人吹口哨,有人尖叫,有人开了听装啤酒泡沫汩汩的冒出来。
终于,演出开始了,龙语看着台上的男人嘴唇贴着麦克风和大家问好,然后,一段清唱令全场安静下来,吉他的渐起、华丽的切分音,一切都像是神来之笔。
这一刻,龙语在想:这个年轻的男孩儿怎么会迷恋他呢?
他找不到理由。
他还年轻,他已经老了。
就像张楚在《光明大道》里唱:你还年轻他们老了,你想表现自己吧。太阳照到你的肩上,露出你腼腆的脸庞,你还新鲜他们熟了,你担扰你的童贞吧。
龙语走神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分辨出任伟的这支歌也是一首佳作。不妨碍他分辨出衬衫下的那副身躯很迷人。不妨碍他分辨出拨弄琴弦的那个男人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
他年轻,但他不是孩子了,他也正开始成熟起来,愈发溢出迷人的气息。
任伟将麦克风放回支架上,随意的向听众说谢谢的时候,龙语已经走到了lifehouse的木门前。他推门出去,留下喧嚣融入了相对的安静之中。
坐在Pub二楼的女孩儿不见了踪影,龙语笑笑走了出去。
由于来的较晚,本就没地儿停车,令他不得不将车停在了对面胡同的深处。
安静是一点一点到来的,伴随黑暗。
路灯十个有八个不亮,远离霓虹招牌,黑暗穿过骨头抚摸着你。
烟抽完了,龙语上了车就开了车内灯,从整条的烟里抽出一盒,拆了包装。
打火机在指缝间游移着位置,就像他漂浮不定的心绪。
任伟给他来电话是在他抽完两支烟后,接起来,能听出言语间他情绪的亢奋。总是这样,生活习惯的关系,只有夜晚两人才会精神饱满。尤其是任伟,演出都是晚上,于是这会儿正是他精神最亢奋的时候。
“哪儿呢?”
背景音闹哄哄的,与这静谧的胡同深处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
“车上。”
“啊?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喝酒呢。”
“没。”
“我过去找你,车停哪儿了?”
“对面儿那胡同,紧里头。你能走了?”
“有什么能不能的,我这就出来。”
挂了电话,龙语又点上了烟,袁振时常说他烟勤,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长命百岁与他的渴求格格不入。
今夜无风,也不算太冷,龙语嗅着车窗外的清新空气,令他舒服。他索性下了车,脚踩上枯黄的落叶,发出吱嘎的声响。抬头望向夜空,星星不多,暗黑的夜幕笼罩大地。
袁振今天没跟他联系,确切来说他并非任伟那类性格,鲜少干涉他的生活,更不会查岗似的一天几个电话。所谓成熟男人,大抵就是这类人,他们没多少激丨情可言,对经营自己的生活兴趣更大些。他们安静、务实,所谓感情也是以稳定踏实为前提的。这类男人,怎么会看上自己?
又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
他现在在干嘛?不用特别费心设想,一定是坐在电视前,看着某部影片,手边一杯茶。再或者是坐在计算机前,或者下棋或者跟赵昕亦或别的什么人闲谈。要不然就是更无聊一点儿,奋战祖玛。也不是不可能守着探索频道……
龙语没能再想下去,因为任伟几乎可算是跳到了他身上,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舌头也不老实,钻进了他口中。
“你丨他妈又喝了多少啊。”龙语被他顶到了车门上,“也不怕谁看见。”
“七点多就开始喝了。嘿嘿。看呗,我又不怕谁看。”
“上车吧。”
“去你家?”
龙语没说话,拉开了车门。
任伟也离开他向着副驾驶走去,一上车,他就把琴箱子扔在了后座上。
龙语关了车门,刚要起步,任伟就按住了他的手腕。
“干嘛呐。”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任伟拉了座位中间的操作杆,爬到了龙语身上。座位向后移,一直快要顶到后座上。
“别折腾,你到底喝了多少啊!我怎么看你唱歌时候还算清醒?”
“等不及了,我想死你了。”他说着,吻上了龙语,手挤进两人之间,拽着龙语外套的拉链。
“我丨操,你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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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的宅急送。”
袁振一开门,就看见闫力笑眯眯的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蛋糕盒子。
不搭理他,让开门进屋,就听在身后喊:“先生,您得签单,268元整,您有我们窝夫小子的会员卡吗?会员可享受……”
“你贫么?赶紧进来,把门给我带上。不够进土的。”
“啧啧,又老一岁就是不成啊,幽默感都没了。”
“小许没跟你过来?”
“他还睡觉呢,昨天有个案子绊住,睡的特别晚。估计起来就过来了。”
“哦哦,你别老让人家孩子那么辛苦。”
“嘿你这话说的,我多体恤他啊,见他累都没蹂躏他。”
袁振捂脸。
“诶,诶,你们家那浪荡男呢。”闫力一通踅摸。
“他又有新外号儿啦?”袁振说着,往厨房走,打算沏茶。
“可不是嘛,你都给他赎身了,我再叫他卖的岂不是羞辱你啊。”
“你几天没跟正常人说过话了?”
“客户不算人的话……得十天半个月了。”
“看出来了。”
“真的,他咋没在?”
“忙呢,估计傍晚过来,赵昕也来。”
“是嘛!”闫力两眼放光。
“我看要论浪荡,你跟他平手。我告诉你,一会儿可别丢人现眼。”
“唉咳,我知道他有男人。我这不是……暗自替他可惜嘛!不能享受我的滋润。啧啧……”
“我怎么……这么悲哀。”
“啊?”
“都认些啥人当朋友。”
“嘿!你丫就是个闷骚的!你还别不承认。”闫力点了烟,拿了茶几上的烟灰缸,跟进了厨房。
“你是特渴么?先给你杯凉白开?”袁振正准备烧水,刚把电水壶灌满。
“那小子跟床上特带劲吧?看他那皮相就能看出来。要不怎么给你都拴上了。”
“友情提醒,我快损你了。”
“唉有什么的啊,我那么一说你那么一听。我又不跟你抢,那可不是我的茶。”
“嗯,你茶我还没给你沏呢。”
“你大爷的。”
“走吧,您客厅歇着去吧。”
“小德子护驾~”
“你看你那螃蟹嘴脸,以为长俩钳子就能掐人。”
“咋?不服?”
“给你扔锅里,蒸了,红彤彤。我看你那钳子还抬的起来么。还别喊我热,想红就忍着。”
“你那损唉……诶,我想起那天看那傻丨逼连续剧了,是青蟹跑的快还是红蟹跑的快。妈丨逼都熟了,还跑个屁啊!”
“哈哈哈哈……”
“最可气的,还是个古装连续剧,脑筋急转弯儿都上了。”
“哈哈哈哈……”
“你乐得跟一傻子似的。”
“别咒我傻,傻了你养着?”
“不怕,有那浪荡男垫背呐。当然,他百分之九十不管你,哈哈。”
袁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摸过了烟盒,“你这破嘴啊……”
“同居生活还幸福?”
“他搬走了。”
“啊?”
“喜欢有自己的空间吧。”
“欠调丨教。当妾的不知道伺候老爷。”
“……你刚从四十年代穿越来?”
“你是特爱他么?”闫力拿了果盘里的苹果,咬了一口。
“中午吃饭了吗?”袁振看了看表,一点多一点。
难得一个生日赶上周六,闫力就吵吵着过起来。三周没看心理医生了,做恶梦的程度明显下降。袁振心情不错,也就不反对。
“你打什么岔啊!吃了!他做了三明治开冰箱就有的吃。今天主要是吃你。”
“嗯,挺好。”
“找伴儿还是得找这样儿的,他把你套牢了吧,你也不觉得太亏。”
袁振不禁想,龙语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跟闫力有些共通之处,并非相似,只是一些观点出奇的一致。
闫力看了看袁振,又咬了一口苹果,不见他说话。
半晌,倒是听见这么一句:“跟他处,总是悬着的感觉。”
“悬什么啊。不合适就换。”
“这个岁数我错不起了,否则,也不会那么艰难才踏出一小步。这已经是极限了。”
“我怎么觉着……你被他拿着呢?这可不对头。”
“呵呵,他比较强势吧。”
“你这择偶标准……翻天覆地了。”
“非也,你不觉得景燃……其实也挺强势么。脱离低级趣味你再回答。”
“哈哈哈,好像是吧。景燃那个性格……你看他能做到那么一个位置,也是必然。”
“我一直觉得,伴侣这个称谓,不是随便给的。两个人一起,互相影响。对方的气场好,你会跟着好。对方的气场差,你便……”
“他呢?”
“说不太上来……总觉得不应该在一起,可是……”
“他哪儿吸引了你?床笫之事之外。”
“我确切的说不上来……”
闫力吹了下儿头发,“你还真是爱上了。呵呵。”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盒子,“本来我想走的时候悄悄给你撂下……”
“哎呦,您还会准备蛋糕以外的礼物啊?”袁振笑了。
“景燃托我给你的。”闫力说完,一口一口的啃苹果。
“他……”
“这阵子,他国外国内飞来飞去的,主要就是为他BF那爹。”
“你们常联丨系?”
“还可以吧……表我替你还他了。”
“……”
“不打开看看?”
“你看过了?”
“我有那么无聊嘛!看完再包上?”
袁振把盒子放在了一旁,没有动手去拆的意思。
“我先说好,我不是景燃的说客。他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你俩们完了我知道。以后好不好我更加不知道。我想说的是,既然你觉得这个岁数错不起了,那就别看错人。”
闫力吃完了苹果,把果核放进了烟灰缸。
“那你觉得我看错了吗?”
“百分之百看错了。”闫力的嘴角上扬,“我对他没什么偏见,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也不算什么好人,但他只能比我更烂,绝不会比我强到哪儿去。”
“就因为……我们俩是那么一个情况下认识的?”
“直觉上的东西,我看着他,我就知道,这种人绝对是顽主。你让我跟他寻欢作乐,我特愿意,但,我不会跟他谈感情。我是千没想到万没想到,你着了他的道,这绝对不是你风格。”
袁振将烟蒂碾在了果核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岁数,你要说着急,没什么急的。有朋友没有朋友也是这个岁数了。左看看右看看,哪个也不怎么合适。但问题是,我还没决定什么的时候,他就……”
“其实有些话吧,我真不愿意跟你说。说了吧,就跟我诋毁他似的,不说吧,不说我还不能装不知道。”
“嗯?”
“把话摊开了吧,也怪累的。其实我知道他这个人,混来混去,这圈子一共屁大点儿地方儿。这人,绝对属于恶名昭著了。酗酒、赌博、乱性……”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知道,你又知道多少啊?这位也算个传奇人物了。谁一提起来,都是……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他能让你压了。”
“行了,不说了。唉……你看,一说起话来,我连水开了都忘了。准又凉了。”
“他因为违禁药品大丨麻之类的给抓起来过你知道吗?”
袁振愣了。
“就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乱丨交派对他常客你知道吗?”
“……”
“我就说你知道个屁。操。其实真不愿意跟你说这些个,挺没劲的。”
袁振起了身,往厨房去了。
“操嘞,我真不是故意想给你添堵。”
“他现在不这样就算了。”一边倒茶叶,袁振一边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是这么个道理。你觉得没什么就没什么。你跟他处,又不是我跟他处。你高兴,比什么都强。”
袁振忽然觉得有些没道理。越是像闫力这种玩乐派,越是愿意跟一个不谙世事的主儿安定下来,其实你说,他们拿什么去要求别人?这就跟一花丨花公子最后非得娶个处女似的。
当然这话他不说出来,今儿本来聚聚是为了高兴。
闫力的话已经让他心情低落了。
把话摊开了吧,也怪累的。其实我知道他这个人。
你知道,早不说晚不说,这时候说。一说还就是重磅炸丨弹。
袁振最气的是,闫力装作不知道。总是调侃的套他的话,好像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想让我知道自己多失败吗?
对,我失去了景燃,然后找了一个在你看来劣迹斑斑的人。
可这是我的生活,它就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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