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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令第廿六章 敌友莫测(一)

fu44.pw2014-11-07 13:59:04绝品邪少

  第廿六章 敌友莫测

  凌君毅心头一黯,只得缓缓伸出手去,抵在他头顶的「百会穴」上,一面极
其缓慢地把真气度了过去。

  蔡良只是功力深厚,才尚未死去,此刻经凌君毅缓缓地度入真气,他跟着竭
力吸了口气,眼睛已能转动,右手颤巍巍地抬起,朝甬道指了指,张张口,吃力
的道:「主……人……」只说了两个字,小腹间突然黑血像箭一般标了出来,喉
间一阵格格轻响,一颗头缓缓歪了下去。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已气绝!凌君毅黯
然收回手掌,直起身子,心中暗道:「原来那晚在瓜州小山上看到的黑衣人,就
是三眼神蔡良,只不知他口中的「主人」是谁,他潜伏百花帮卧底,又是为了什
么,他用手指指甬道,说出「主人」两字,自然是告拆自己,他主人是朝甬道去
的,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莫非他主人有了危险,才不惜以最后一口残存的真
气,向自己说出「主人」两字,目的自然是要自己赶去援救了。」想到这里,不
觉朝三眼神蔡良作了个长揖,说道:「蔡老放心,在下这就赶去。」说完,立即
举步朝南道上走了过去。

  三眼神蔡良口中的「主人」,自然也是江湖上一帮一派之主,武功自然十分
了得,但只要看蔡良临死前那份焦急的神色,可见他「主人」在这条甫道中,定
然遇上了十分厉害的对手。凌君毅倒也不敢大意,他为了应付粹然遭遇的强敌,
自然得腾出双手来。这就把托在左手掌的「骊龙珠」,挂到腰带上,左手当胸,
右手取出短剑,插在腰间,才循着甭道寻出。

  这条甬道,似乎甚是弯曲,走了百来步路,就已转了三个弯。凌君毅当先和
众人一路行来,都是耳目并用,十分小心。正行之间,忽听一阵极其轻快的脚步
声响,传了过来!声音入耳,凌君毅就已听出来人身法极快,在黝黑而有许多转
折的甫道之中,竟然快如奔马!就在凌君毅略一踌躇间,那人已在甬道的转弯处
现身,那是一个全身黑衣,手持乌黑短剑的汉子。凌君毅腰间佩着「骊龙珠」,
他看到人家的时候,人家自然也看到他了。双方相距,本来还有一两丈远,但就
在这一瞬工夫,那黑衣人已然遇到凌君毅身前五尺左右,举剑作势,沉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

  凌君毅傲然道:「你呢?」

  黑衣入看了凌君毅佩在腰间的「骊龙珠」一眼,冷声道:「你身佩珍珠令,
当知此地禁止任何人擅入,没有会主特许,私入黑龙潭,一律格杀不论。」他当
凌君毅是黑龙会的人。

  凌君毅不知自己盲人骑瞎马,居然从飞龙堂闯到黑龙潭来了!这里叫做「黑
龙潭」,顾名思义一定有一个潭。黑龙会这名称大概就是因黑龙潭而来,那么由
此推想,黑龙潭也—定是黑龙会的总堂所在了。凌君毅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这里是黑龙会的总堂么?」

  黑衣人听凌君毅的口气,不觉奇道:「你不是黑龙会的人?」

  凌君毅道:「在下并没有说是黑龙会的人。」

  黑衣人短剑一指,沉喝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自然是从外面进来的了。」

  黑衣人道:「不论你是什么人,到了这里,反正是死定的了。」说完,举剑
欲刺。

  凌君毅喝道:「且慢。」黑衣人手中短剑一停,冷冷说道:「你还有什么事?」

  凌君毅道:「阁下可否告诉我,黑龙潭是不是黑龙会的总堂所在?」

  黑衣人狞笑道:「这话,你去问阎王老子吧。」一剑刺了过来。凌君毅右手
一抢,巨阙剑划起一道青虹,「锵」然剑鸣,把对方短剑拍开。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看来阁下身手倒是不弱。」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凌君毅暗暗忖道:「这黑衣人剑法极快,一身武功,大非庸手,敢情是守护
黑龙潭的人了,看来非先制住此人不可。」黑衣人动作迅捷,短剑连连点出,黑
芒如电,快得目不暇接。他闪电似的剑法,不但快速,而且剑上还有着浓重的内
劲,随着剑势进发!黑衣人似是极为愤怒,口中连声叱喝,短剑挥舞,愈来愈快。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这等快速攻势,都是硬打硬碰的力拼招术,凌君毅手上是一
柄斩金截铁利器!一串金铁交鸣之后,他手上一柄短剑,已被一寸寸削断,剩了
一个剑柄,黑衣人方自一怔,正待往后跃退!凌君毅比他还快,蓦地跨上一步,
剑尖已经指到黑衣人的胸口,喝道:「阁下只要动一动,在下立可取你性命。」

  黑衣入眼看青光耀目的锋利剑尖抵住了胸口,果然不敢挣动,脸色狞厉,怒
声道:「你要怎的?」

  凌君毅忽然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想问你几句话,阁下最好据实回答。」

  黑衣人道:「你要问什么?」

  凌君毅道:「在下还是一句老话,黑龙潭是不是你们总堂所在?」

  黑衣人道:「我不知道。」

  凌君毅道:「朋友是真的不知道?」

  黑衣人道:「在下奉命巡视甬道,任何人未得会主特许,撞入甬道,一概格
杀勿论,旁的就不知道了。」

  凌君毅道:「那么这条甬道,是通向黑龙潭的,对不对?」

  黑衣人道:「不错。」

  凌君毅道:「那么在下再问你一件事,方才可有人从这里进去?」

  黑衣人道:「咱们这里,轮班巡查,在下刚接班,并未听说有人潜入。」

  凌君毅心中暗暗奇怪:「三眼神蔡良,身中两处剑伤,垂死之际,说出他「
主人」是朝这里来的,他们怎会不曾发现?」心念转动,接着又问道:「朋友那
是从黑龙潭来的了,那就有劳阁下,替在下带路。」

  黑衣人还未开口,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接口道:「放开他,他并不知道黑
龙潭的走法。」这人来得无声无息,连凌君毅都未能事先听得一点脚步之声。

  凌君毅凝目看去,只见黑衣人身后不远,站着一个青袍老人。黑暗之中,只
觉来人身材修长,神情冷肃,双目炯炯有光,颔下留有一把苍髯。只要看他这份
气派,一望而知此人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身份也高出黑衣人甚多。凌君毅缓缓收
回短剑,潇洒一笑道:「如此说来,在下该问老丈才是。」黑衣人迅速向旁退下
一步,朝青袍人躬身为礼。

  青袍人目光朝凌君毅腰间接的「骊龙殊」注视了一眼,抬目望着凌君毅,又
看了看凌君毅身后的众人,徐徐说道:「阁下能找到此地,大是不易,可否把姓
名见告?」

  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

  青袍人目中忽然闪过一丝喜色,颔首道:「很好。」突然挥手一掌,朝身旁
黑衣人当胸击去。黑衣人躬身而立,自然不会防到自己的上司,会向他突下杀手
,是以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青袍人这一掌,轻而易举,结结实实击在他心腹之
下,黑衣人口中闷哼一声,应掌倒地。青袍人目光一始,朝凌君毅道:「你再补
他一剑。」

  事出意外,凌君毅不觉怔的一怔,黑衣人中掌倒地,已经气绝而死,何用再
补他一剑?不觉望望青袍人道:「你……」

  青袍人催道:「时光稍纵即逝,你快补他一剑,我们必须及时离开此地。」

  凌君毅更觉惊异,望望青袍人道:「你……」青袍人摇摇手,拦着他话头,
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平和,接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你照我说的去做,决不会
错。」凌君毅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黑衣人已经死了,再补他一剑,也不会
再增加他的痛苦,自已正好借此听听青袍人和自己说些什么。心念一转,就立即
挥手一剑,朝黑衣人胸口扎下。

  青袍人点点头道:「你随我来,她们暂时留下。」说完,回身朝甭道中走去。

  虞美人刚叫了声:「哥……」凌君毅冲她打了个手势,又和公孙相交换交换
了一下眼神,取得了默契。青袍人缓步而行,连头也不回过一次,似是丝毫没把
凌君毅放在心上。凌君毅也弄不清这青袍人是敌是友,只觉他举动有些诡秘,但
却毫不思索地跟着他身后走去。甫道依然十分曲折,走不了一二步路,就有一个
转弯。青袍人也没带火种,生似走熟了一般,脚下走得极快。这样走了二三十丈
远近,突听黑暗之中,有人喝道:「什么人?」

  青袍人道:「是我。」

  两句话的工夫,凌君毅已经紧随青袍人转过弯去,只见前面又是一个黑衣人。
恭身而立,朝青袍人抱拳道:「属下见过总管。」青袍人颔首为礼,口中晤了一
声。这时,他已经缓步走到那黑衣人身前,突然挥手朝他心口拍去。他出手如电
,黑衣人又在毫无准备之下,自然一击便中,只听黑衣人口中「嗯」了一声,身
子一颤,人已倒了下去。凌君毅心中暗道:「这些巡守甫道的黑衣人,武功决不
会是庸手,他竟能在一举手间,取了他的性命,可见青衣人武功,十分高强了。」

  青袍人若无其事,依然举步朝前走去,口中低低喝道:「快再补他一剑。」
凌君毅看他杀两名黑衣人,心头有些不明白,他似是为了帮助自己,才杀人灭口
的。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那一定是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了三眼神蔡良的
「主人」一党。由此推想,这青袍人准是那位「主人」派在黑龙会卧底的人了。
凌君毅没有作声,依言右手一挥,就补了那黑衣人一剑。青袍人喝一声:「快走。」
脚下突然加快,朝前掠去。凌君毅紧随他身后奔行。

  转了两个弯,只见青袍人脚下一停,伸手在壁上按了两按,回身道:「快进
来。」话声才落,身形一闪而没。凌君毅掠到近前,才看清石壁间原来已经打开
了一道狭窄的门户,青袍人站在数尺外相候,当下毫不犹豫,侧身而入。走了三
四步,才听身后传来「砰」然一声响,敢情那石门已经阖起。

  这条甬头,极似未经修凿的天然石缝,不但十分狭窄,仅容人侧身而行,而
且两边石壁,棱角不平,稍一不慎,就会碰上,前面青袍人走得极快,凌君毅有
珠光照路,自然不会落后。两人弯弯曲曲地走了盏茶光景,前面似是已经到了尽
头,但见一座石壁挡住去路,青袍人举手在石壁上一按,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轧轧
之声,传入耳际,石壁间果然又裂开了—道小门。青袍人回首微微一笑道:「请。」
举步跨了进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这黑龙会的巢穴,全在山腹之中,各有秘道相通,当年
这项工程,该是何等浩大?江湖上尽多占山立寨的帮派,黑龙会何以要如此费事
,把巢穴筑在山腹中呢?莫非他们另有什么隐秘不成?」心中想着,已经举步跨
了进去。

  这石门之中,是一间小小的石室,室中除了几张石制的椅几和一张石榻,就
别无他物,但石椅、石榻,都打磨得十分光滑;石几上放着一盏白铜灯擎,不知
点的是什么油,甚是光亮。青袍人把凌君毅让入石室,仍然在石壁上轻轻按动了
一下,石门立即缓缓阖上,然后转过身来,抬手道:「公子请坐。」

  凌君毅并未坐下,双手抱拳,说道:「老丈把在下引来此地,必有见教。」

  青袍人含笑道:「公子但请宽坐,不错,老朽确是有事奉告,但此非其时。」

  凌君毅坦然在石椅上坐下,一面问道:「何谓此非其时?」

  青袍人笑道:「这里外人不得擅入,公子且请在此稍候,老朽去去就来。」
他不待凌君毅答话,举步朝右首一堵石壁行去,走近石壁,忽然回首笑道:「公
子幸勿多疑,老朽此举,对公子有益无害。」说罢,伸手一推,石壁应声手而启。

  原来壁间是一道石门,随着青袍人走出,就像翻板一样,转了过来,无声无
息的重又阖上。凌君毅看他举动神秘,心头不无可疑,立即一跃而起掠到右首壁
下,伸手朝石门一推,石门已经阖上,果然一动不动。这和公孙相推门而入的那
道石门一样,一经阖上,不诸开启之法,是无法打开的。

  凌君毅回到石椅上坐下,细想这青袍人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只不知他把自
己引到这间石室之中,又忽然离去,究竟为了什么?他既然告诉自己这里外人不
得擅入,又说他此举对自己有益无害,自己且等他来了再说。他想起师傅一再告
诉自己,愈是遇上险恶环境,愈要冷静,这大半夜工夫,一直从步步危机中摸索
过来,既然到了此地,也就泰然处之。

  青袍人出去之后,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依然不见他进来!凌君毅奔波了
大半夜,正好趁这段时间,坐在石椅上,闭目养神。突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了
进来!凌君毅听的不禁一怔,自己只是闭目养神,这间石室,四面俱是石壁,纵
有暗门,自己也应该先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如今既未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怎
会有人进来?心念闪电一动,同时也候地睁开眼来,但见一名青衣少女,手提食
盒,俏生生从右首石壁间一道门户走入。

  那道石门,正是青袍人出去之处,原是一扇活门,但方才青袍人出去之时,
明明已经阖起,自己还用手推过,一点也推不动。如今这青衣少女居然悄无声息
的进来,而且那扇石门,依然那么灵活,随着青衣少女的走入,又像翻板般转了
过来,缓缓阂上。

  青衣少女进入石室,一双明亮的眼睛一抬之际,看到室中坐着的竟是一个俊
美少年,不禁粉靥一红,急忙低下头去。急步走近石榻,从食盒中取出四式佳看
,一壶美酒,和一盘炒面,一起放到榻上的矮桌之上,摆好一副杯筷,然后朝凌
君毅欠身一礼,娇脆地道:「方才总管吩咐说,公子大概饿了,特命小婢送来酒
菜面点,公子请随意用吧。」

  凌君毅顿首笑道:「多谢姑娘。」

  青衣少女赧然道:「公子言重,小婢不敢。」随着话声似要退去。

  凌君毅道:「姑娘请留步。」

  青衣少女脚下一停,欠身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凌君毅道:「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件事,不知姑娘肯不肯见告?」

  青衣少女美目一抬,说道:「不知公子要问什么?」

  凌君毅道:「姑娘方才说的总管,可是那位胸垂苍髯的青袍人么?」

  青衣少女道:「自然是了。」

  凌君毅道:「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你们总管姓甚名谁?」

  青衣少女讶然道:「公子是总管的朋友,难道还不知道总管是谁么?」

  凌君毅道:「在下若是知道,何用再向姑娘动问?」

  青衣少女眨动眼睛,说道:「总管没有告诉公子,小婢就不敢说了,公子还
是当面问总管的好。」

  凌君毅心中暗道:「好个狡黔的丫头。」一面含笑道:「姑娘不肯说,那就
算了……」

  青衣少女没待他说完,接口道:「小婢那就告退了。」

  凌君毅道:「姑娘且慢,在下还想问你一句话。」

  青衣少女有些焦急,说道:「公子还要问小婢什么?」

  凌君毅道:「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姑娘总可以告诉在下吧?」

  青衣少女反问道:「公子已经到了这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凌君毅道:「在下是知道一点,只是未能证实。」

  青衣少女「嗤」地轻笑一声道:「公子知道就好,何用多问,好啦,请用酒
菜吧,小婢要走啦。」说完,转身就走。

  凌君毅一句话也没有问得出来,看她转身走去,心中暗道:「我若突然出手
,自可把她留下,问问清楚。」但因青衣少女一脸稚气,又不能贸然对一个女子
下手。青衣少女很快走到壁下,纤手轻轻一推,石门便自开启,忽然回过头来,
粲然一笑道:「公子多多原谅,小婢未得允许,什么话都不敢奉告。」

  石壁转了个向,又已灵活地阖起。凌君毅腹中确实感到饥饿,但身在这等险
恶、诡秘环境中,在没有弄清楚对方来历和意图之前,自然并未食用。青衣少女
刚走不久,石门开启,青袍老人已经缓步而入,他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小瓶,往几
上一放。

  目光一扫矮桌上的酒菜,全末动过,不觉诧异的道:「老朽因凌公子连番剧
战,大半夜工夫下来,想必腹中早已饥饿,才要小桃替公子准备了酒食送来,怎
么?公子是怕老朽在酒菜中做了手脚?」说到这里,不由得掀髯一笑,接道:「
酒菜之中,决无毒药,公子但请放心食用。」

  凌君毅冷然一笑道:「酒菜中纵有剧毒,在下也并不在乎。」

  青袍人目中神光一闪,说道:「那么公子何以不肯食用呢?」

  凌君毅道:「在下和老丈在甬道中相遇,姓名未通,敌友未分,故而不敢叨
扰。」

  青袍人忽然仰天大笑道:「好个姓名未通,敌友末分。老朽荣敬宗,和公子
应该是友非敌,这样够了吧?」

  凌君毅道:「荣老丈现在可以告诉在下,把在下引来,究竟有何见教?」

  荣敬宗微微摇头道:「尚非其时,公子先请用些酒菜,老朽自会慢慢的奉告。」

  凌君毅道:「为什么老丈一定要在下食用了酒莱,才肯说呢?」

  荣敬宗道:「公子尚有一件艰巨的任务,要你去完成,不用些酒菜面点,身
体如何支持得住。」

  凌君毅奇道:「老丈说在下还有一件事要去办么?」

  荣敬宗道:「正是,正是,公子快些请吧。」

  凌君毅心中陡觉疑窦丛生,但他既然说要等自己吃过酒菜才肯相告,再问也
不会问出什么来的了,何况自己确也感到饥饿。这就站起身道:「好,在下就叨
扰了。」走到石榻上坐下,举起筷子,独自吃喝起来。

  荣敬宗陪着他在矮桌对面坐下,凌君毅本已腹中饥饿,这一放怀吃喝,不大
工夫便已把四盘佳看,一盘炒面,吃得一扫而光。但一壶美酒,却只小饮了两盅
,就不再喝。荣敬宗看他吃毕,微微一笑,举手击了三掌。只见那青衣少女立即
推门走入,收过碗盘,退了出去,接着又端上两盘香茗,放到石几之上,低声说
到:「公子请用茶。」

  荣敬宗道:「老夫和公子有要事密谈。你可守在外室,未得老夫之命,不准
任何人进来。」青衣少女答应一声,转身退出,石门也碰然阖起。

  荣敬宗从几上取起两盘香茗,移放到石榻中间的矮桌之上,一面说道:「公
子请到榻上坐。」凌君毅知道他必有重要话说,依言走了过去,和他在榻上对面
坐下。

  荣敬宗道:「公子腰间这颗珠子,可否让老朽一观?」

  凌君毅道:「自然可以。」随手解下「骊龙珠」递了过去。

  荣敬宗反复谛视了一阵,忽然目光有泪,颤声问道:「这是黑龙会的「珍珠
令」,不知凌公子从哪里得来的?」

  凌君毅看得心头愈是惊疑不止,说道:「此珠是在下家传之物,并非是黑龙
会之物。」

  荣敬宗目光一凝,问道:「公子可知此珠的名称么?」

  凌君毅道:「骊龙辟毒珠。」

  荣敬宗道:「辟毒珠,顾名思义,可以辟毒的。」

  凌君毅道:「不错。」

  荣敬宗忽然站起身,从几上取起黑色小瓶,又取了一只空瓶,又取了一只空
碗,说道:「只不知公子此珠,是否能解得瓶中之毒?」随道话声,一手打开瓶
塞,从瓶中倾出一股墨黑的黑水,朝碗中倒去。

  凌君毅目光一注,说道:「毒汁。」荣敬宗也末征求凌君毅的同意,举起「
骊龙辟毒珠」,迅快的朝「毒汁」中浸去。但听碗中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登
时冒起一阵轻烟,不用说,碗中毒汁经「辟毒珠」一沾,自然由浓而淡,由淡而
无,变成一碗清水!荣敬宗双手捧着那碗由「毒汁」变成的清水,神情激动,双
目之中老泪夺眶而出,口中喃喃说道:「果然是「骊龙珠」,果然是「珍珠令」
……」突然放下瓷碗,捧着「骊龙珠」,双膝一屈,扑的跪倒地上,仰脸说道:
「会主英灵有知,属下这二十年忍辱偷生,总算等到了出头之日了。」说到这里
,不禁老泪纵横,唏嘘不止。凌君毅看在眼里,心头愈觉疑窦重重,难道自己家
传的「骊龙珠」会和黑龙会有关?

  正在谅疑之际,只见荣敬宗忽然老泪一收,倏地站起身来,一手递还「骊龙
珠」,目中寒光如电,直注在凌君毅的脸上,神色严肃,冷冷说道:「你叫凌君
毅?」

  凌君毅接过「骊龙珠」,应声道:「不错,在下正是凌君毅。」

  荣敬宗点点头,沉声道:「很好,老朽已经等了你甘年,现在你唯一的生机
,就是拔出剑来,和老朽放手一搏。」右手一抬,铿然剑鸣,手中已多了一柄乌
黑无光的短剑。他这等忽友忽敌的举动,当真是恍榴迷离,令人莫知所措。

  凌君毅愕然道:「老丈和在下有仇?」

  荣敬宗被他问得似是难以启齿,勃然作色道:「你不必多问,先胜了老朽手
中此剑,再说不迟。」

  凌君毅迟疑地问道:「老丈把在下引来此地,就是为了要和在下动手吗?」

  荣敬宗道:「多言无益,你亮剑吧。」

  凌君毅道:「如此说,咱们非动手不可了?」

  荣敬宗道:「不错,你想生离此室,就得和老朽放手一搏。」

  凌君毅缓缓从腰间抽出巨阙剑,横剑当胸,说道:「那么老丈请出手。」

  荣敬宗似已不耐,冷然道:「你小心了。」喝声出口,手中短剑一振,突然
闪起一道乌黑的剑影,横削过来。

  凌君毅但觉对方这轻描淡写的一剑,就有一股逼人剑风,随剑划出,势道已
然十分凌厉,心头暗暗一惊,忖道:「此人剑上造诣之深,果然非同小可。」心
念闪电一动,短剑一起,剑尖疾落,斜封出去。荣敬宗剑势未竭,短剑连挥,接
连攻出三招。这三剑,剑光缭绕,从剑上涌出来的浓重剑气,居然从三面飞卷过
来,势道之强,无与伦比。凌君毅口中大喝一声,巨阙剑突然交到左手,纵刺横
削,展开了少林镇山绝学「达摩剑法」,只是他是用左手使出,剑法也和少林「
达摩剑法」反其道而行,惟其是反手使出,就更见奇奥多变。

  荣敬宗微微一怔,讶然道:「你是反手如来的门下?」

  凌君毅道:「老丈果然有些眼力。」两人在说话之间,剑势仍然如电闷雷奔
,各极其能,丝毫不见松懈。小小一间石室之中,剑气弥漫,寒镐飞旋,当真是
凶险百出。转眼工夫,已经恶斗了五十余招。激战之中,只听荣敬宗大声喝道:
「凌君毅,难道你除了反手如来教你的一套「达摩反手剑」,就没学过家传的武
功?」

  这话听得凌君毅心头蓦然一动,暗暗忖道:「家传的武功?他指的那是「飞
龙三剑」了。」心念闪电一动,哪还犹豫?口中一声情感,人随声起剑化一道青
虹,飞跃起两丈来高。左手短剑,突然交到右手,手腕轻轻一抖,登时飞洒开一
蓬剑雨,青芒四射,剑影缤纷,朝荣敬宗当头罩落。

  荣敬宗目光如炬,右手短剑连挥,接连使出「昆仑剑法」中的「玉笏朝天」
,「武当剑法」中的「三花聚顶」,「达摩剑法」中的「八部天龙」。这三招剑
法,名虽三招,但他使得一气呵成,前面两招是专门护顶的招术,后一招却是防
护全身的突围招法。但听一阵急骤如雨的「锵」「锵」剑鸣!荣敬宗手上一柄短
剑,已被凌君毅巨烟剑寸寸削断!但他也在此时,脱出了剑光之外,丢去剑柄,
口中呵呵一笑,说道:「凌公子请住手……」

  凌君毅闻言停手,只见荣敬宗一脸俱是欢喜之色,双手连拱,含泪说道:「
果然是「神龙出云」,果然是凌世兄,请恕老朽刚才多多冒犯之处。」

  凌君毅听得心头大感惊奇,问道:「老丈怎知在下使的是「神龙出云」?」

  荣敬宗笑了笑道:「飞龙三剑,乃是本会镇会剑法,老朽怎会不识,只是老
朽已有二十年未曾见到了。」这话愈来愈奇。

  「飞龙三剑」,本来是凌君毅家传的剑法,百花帮把它作为「镇帮三剑」。
如今,荣敬宗又说它是黑龙会的「镇会剑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凌君毅
愈想愈觉此中必有缘故,心中的疑问也愈来愈多,不觉蹙目道:「老丈……」

  荣敬宗没待他问话,已经连连拱手道:「公子请上坐,等到黑龙潭雾起之时
,老朽就领你前去。」

  凌君毅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佳问道:「老丈领在下去黑龙潭作甚?」

  荣敬宗惊诧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难道公子来此之时,令堂没有告诉你么?」

  凌君毅道:「老丈也认识家母么?」

  荣敬宗道:「令堂就是会主夫人,老朽自然认识了。」

  「会主夫人」这四个字,听得凌君毅脑中「轰」然一震,张目道:「荣老丈
你说什么?」

  荣敬宗「哦」了—声,道:「公子幸勿误会,老朽说的会主乃是二十年前的
本会会主,并非目前这个卖主求荣的叛徒。」

  凌君毅心中暗殖:「听他口气,自己父亲竟是二十年前黑龙会的会主,但这
些事情,母亲从未和自己提过只字。」想到这里,不觉目光深注,看着荣敬宗问
道:「老丈会不会认错了人?」

  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髯,笑道:「公子身怀「骊龙珠」,又会「飞龙三剑」,
又是姓凌,老朽怎么认错了人?」

  凌君毅道:「但家母怎会从未和在下提过呢?」

  荣敬宗想了想,忽然叹息一声道:「这也难怪,当年令堂逃出魔掌,多少狼
心狗肺的贼子,还四处追踪,到处搜索,天下虽大,无容身之处,茹苦含辛,生
下公子,但贼焰方张,令堂强煞,总是一个妇道人家,孤掌难鸣,加之公子年事
尚轻,自然不能把这段血海深仇,告诉你了。」

  「血海深仇。」凌君毅身躯猛震,激动的道:「老丈,你是说先父本是黑龙
会的会主,后来遭别人杀害的?」

  荣敬宗脸色—黯,说道:「会主遇害,也可以说是壮烈成仁,老朽本该从会
主于地下,这二十年忍辱偷生,为的就是夫人逃出之时,已经身怀六甲,总有复
仇的一日,老朽如果一死殉主,这内情就永远没有一个知道的人了。」说到这里
,忍不住老泪涟涟,又唏嘘起来。

  凌君毅也泪流满面,扑的一声,跪了下去,说道:「老丈用心良苦,一定是
先父的患难至交,能否把此一详情,详细见告?」

  荣敬宗拭着老泪,慌忙把凌君毅扶起,说道:「公子快快请起,这是折煞老
朽了,二十年来,老朽等待的就是今天,只是说来话长。咱们还有一个更次的时
间,老朽也只能说个梗概,等公子取到东西,再作详谈。」凌君毅心中暗想:「
只有一个更次的时间,他要自己去取什么?想来定是十分重要之物了。」心中想
道,却并末开口追问。

  两人重又落座,荣敬宗端起茗碗,喝了口茶,说道:「这话该从山河蒙尘,
先帝〔毅宗〕殉国说起。各地勤王义师,次第失败,长公主以金枝玉叶,遁迹空
门。但她老人家始终未忘国族之仇,矢志匡复大计,数十年奔走江湖,纠合各地
有志之士。」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继道:「那时有一位姓铁的参将,
兵败之后,纠合一批志同道合的武人,就在昆嵛山成立了一个反清复明的组织黑
龙会。」凌君毅想到自己母亲姓铁,同时也想到那天太上传自己「飞龙三剑」中
两招剑法时,画像上那位姓铁的老人。他虽然并未开,但心头却涌起了许多疑问。

  只听荣敬宗续道:「这位姓铁的参将,手创黑龙会,他挑选昆嵛山作为根据
之地,是因为此山有许多天然洞府,曲折幽深,互相贯连,只要稍事整修,就可
成为十分隐秘的所在,不虞被外人发现。」

  凌君毅道:「原来这些洞穴,都是当时修建的。」

  荣敬宗道:「这里虽是半出天然,半经人工修凿,者会主差不多经营了三十
年之久。」接着说道:「老会主在修凿一条山腹石窟之时,无意中发现一座洞府
,石壁上刻着几幅使剑的人像,据说那是全真教主重阳真人所留,老会主参悟了
三式剑法,就是「飞龙三剑」。」

  凌君毅问道:「这位铁老会主的名讳,可是上中下峰?」

  荣敬宗连连点头道:「原来公子听人说过了?」

  他并未追问,续道:「老朽曾听老会主说,壁上武功,原本不止这三招剑法
,因他已届中年,限于秉赋,已无法再求精进……哎,咱们把话说远了。」口气
一转,道:「老会主在修凿山腹甬道之时同时他发现了一处毒泉,涌出来的水,
比墨还浓,中人立毙……」

  凌君毅失声道:「毒汁。」

  荣敬宗点头道:「不错,咱们都叫它「毒汁」接着说道:「后来老会主开凿
了一条小涧,把毒泉引入一处潭中,那就是现在的黑龙潭。」凌君毅看他说了半
天,仍然没有说到自己父亲之事,心头暗暗有些焦急。

  荣敬宗又喝了一口茶,道:「铁老会主年届不惑,膝下没有一男半女。那年
正好闹饥荒,老会主经过山下,抱回来一个女婴,收为义女,取名如玉,铁老夫
人也视如己出,十分疼爱。到了翌年,铁老夫人也生了一个女公子,取名如花。
一晃就是二十年,这一对姊妹花当真出落得如花如玉,老会主也一样看待,每天
没事的时候,就教着两位姑娘的武功……」凌君毅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这一
对姐妹,有一个是自己母亲,另一个该是百花帮的太上了。

  只听荣敬宗续道:「当时长公主在江南一带,主持匡复大计,各大门派表面
上虽并未正式加盟,但暗中无不竭力支援,鼓励门下弟子,以江湖人的身份,参
加各地反清组织。那年春天,少林方丈开谤大师,向老会主推荐了一个青年人到
黑龙会来,这人姓凌名长风,是开谤大师的唯一俗家门人。」

  凌君毅道:「他就是先父么?家母告诉在下,先父讳瑞图。」

  荣敬宗道:「公子年事还轻,令堂既没有告诉你这段往事,自然也不会把令
尊的真名告诉你的。」他望望凌君毅,接着说道:「令尊那时也不过二十出头,
生得十分英俊。老朽记得他初到黑龙会来的时候,者会主派了他—个巡主的职位
,好像令尊是第二十一组的巡主,老朽是二十组的巡主,经常在一起出巡,互相
支援,因此老朽和令尊的私交也最好。」

  凌君毅肃然起立,恭恭敬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原来老伯还是先父的至
友,请恕小侄失礼。」

  荣敬宗含笑道:「公子不可多礼,老朽只是令尊帐下一个属下,怎敢当得至
友二字?」接着说道:「令尊少年老成,处事稳健,在会中不过三数年工夫,经
由黄龙堂一名巡主,积功摇升为飞龙堂堂主,老会主倚为左右手,不但早就有意
把女儿许他为妻,而且,也有意由他继承黑龙会会主……」说到这里,右手又端
起茶碗,喝了一口,润润喉咙,接着说道:「那是令尊到黑龙会来的第三年,那
年秋天,老会主就把义女如玉,许配令尊,结为夫妇。但就在成亲当天晚上,如
花姑娘忽然离去……」他似是言有未尽,但却忽然住口。凌君毅自然听得出来,
荣敬宗述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含混,言外之意,如花的出走,应该和这场婚礼有
关。

  荣敬宗接着道:「老会主年过花甲,只此一女,如花约突然出走,老会主夫
妇自然极为伤心。尤其是老夫人,思女心切,不久就一病不起。就在这时候,清
廷也听到黑龙会图谋不轨的风声,派出一批大内高手,前来昆嵛山搜索,但本会
早已得到消息,而且黑龙会总堂,深处山腹之中,这批鹰犬,自然无法找到。」

  凌君毅忍不住道:「黑龙会难道任由这些鹰犬找上门来,不给他们一个厉害?」

  荣敬宗道:「这是老会主持重之处,那时清廷气焰方张,各地志士,已经牺
牲了不少,为了保全实力,才力主不可妄动。」说别此处,忽然叹息一声,接着
道:「但没想到这批鹰犬之中,有—名侍卫,竟是神算子的门徒。本山机关布置
,原出神算子之手,他门人自然一看就知,在他向导之下,从黄龙洞袭入,老会
主因本山机关既被识破,这些清廷鹰犬,就不能让他们有一个漏网,否则就后患
无穷。那天晚上,咱们全数出动,—举把侵入昆嵛山的十八名大内高手,悉数歼
灭,老会主在这下战中,劈了五个对方爪牙,但却被其中一人的毒药暗器所伤…
…」

  凌君毅道:「骊龙珠可解天下奇毒,老会主……」

  荣敬宗没待他说完,接口道:「不对「骊龙珠」可解天下奇毒,但老会主是
被苗人用的淬毒吹针所伤。那吹针细如牛毛,打中人身,使人丝毫不觉,那时老
会主力拼强敌,并不知道自己已中了人家暗算,直等敌人悉数就歼,回到总堂,
已经毒攻内腑,突然昏迷不醒。当时,大家还不知道老会主中了毒针,只当他年
事已高,体力不支,但经过急救之后,依然昏迷不醒。仔细检查的结果,才发现
老会主左肩有一点极细的黑影,断定可能是中了毒针一类细小暗器,急以「骊龙
珠」吸毒,只是已经迟了,不到天明,就溢然长逝,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凌君毅道:「后来呢?」

  荣敬宗道:「会中不能一日无主,否则就成了群龙无首,大家就在老会主灵
前,公举令尊继任会主。」

  凌君毅问道:「那么先父又怎会遇害的呢?」

  荣敬宗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令尊那时不过二十多岁,到黑龙会来,前
后也不过四年,因老会主的赏识,一手扶植,从黄龙堂一名巡主,摆升到飞龙堂
堂主。老会主在未去世之前,也曾一再向人表示,将来继任人选,属意令尊。因
此在老会主灵前,获得大家的支持,但黑龙会创立已有三十年之久,令尊虽具雄
才大略,终究年轻资浅,难付众望……」

  凌君毅道:「那是说大家都对先父不满了?」

  荣敬宗道:「那也不然,当初随同老会主共创黑龙会的几位长老,起初虽觉
令尊年事太轻、少不更事,但老会主去世后,经令尊一年刻意整顿。黑龙会的声
誉,在江湖上可说是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局面。几位长老也深深感到老会主确有知
人之明,自然全力支持,就是一向和令尊不睦的青龙堂堂主韩占魁,也转而向令
尊输诚,这一年真可以说是黑龙会的全盛时代……」

  凌君毅疑惑的道:「那么是谁害死先父的呢?」

  荣敬宗黯然叹了口气道:「清廷派出来的十八名鹰爪,一去不归,从此杳无
消息,自然不肯罢休。经他们明查暗访,终于获悉这十八名大内高手,全数折在
黑龙会的手里,鞑酋据报,大为震怒,密派山东总督围剿。」

  凌君毅吃惊道:「他们要对黑龙会用兵?」

  荣敬宗道:「用兵,黑龙会倒并无所惧,就算来上十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可恨的是咱们黑龙会出了丧心病狂、数典志祖的内奸。」

  凌君毅心头一震,张目道:「谁?」

  荣敬宗道:「就是现在黑龙会的会主韩占魁。」

  凌君毅心头一阵激动,问道:「他如何出卖了黑龙会?」

  荣敬宗道:「当时东督是和砷门下的走狗国泰,此人原是贪婪无能的奸顿之
徒,接到上面的密3 ,早巳吓得心惊肉跳,拿不出主意。据说他督署中有一个师
爷,叫做钱君仁,外号阴世判官。据说此人原是江湖卖药郎中,后来不知如何夤
缘进身,当了国泰的心腹,狼狈为奸,他替国泰出了个主意,用兵万万不可,当
时只在左手掌中写了四个字。」凌君毅道:「不知他写的是哪四个字。」

  荣敬宗道:「以寇制寇。」

  凌君毅道:「以寇制寇?」

  荣敬宗道:「不错,他这主意可说恶毒已极,他用的是分化利诱的手段,但
若无丧心病狂的人,又如何颠覆得了黑龙会?」他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也
许是天数,正好韩占魁这贼子,因和令尊凤有嫌隙,令尊继任会主之后,他表面
上竭诚拥戴。内心的仇恨却愈来愈深。因为他是老会主拜弟中儿子,其父是为黑
龙会殉难的,老会主一直把他视如于侄,而且又摇升到青龙堂堂主,要是没有令
尊,黑龙会会主的继承人就非他莫属。」

  凌君毅道:「他纵和先父有隙,那是私人的恩怨,不该出卖黑龙会。」

  荣敬宗道:「这叫利令智昏,忘记了他老子是死在鞑子手里的,因为清廷答
应他事成之后,不但不究既往,还可给他官做,还有赏金,才使他卖主求荣,苟
颜事仇,献出本山秘道总图,作为他个人进身之阶……」

  凌君毅失色道:「黑龙会在清廷严密搜捕之下,得以屹立不动,凭仗的就是
山腹秘道,外人不得而入。他献出秘道总图,那就无异断送了黑龙会。」

  荣敬宗双手紧握拳头,切齿道:「就是嘛,老会主三十年苦心经营,神算子
殚心竭智所设计的机关秘道,就此落入异族之手。」

  凌君毅道:「详情如何,还望老伯赐告。」

  荣敬宗脸色显得异常难看,目光如刀,切齿道:「创立黑龙会的人,除了老
会主,共有九位长老,他们都是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结义兄弟。老会主逝世之
后,已经只剩五位,那时差不多都是花甲以上的人了。这姓韩的贼子,不但献了
秘道总图,而且居然狠起心肠,接受鹰爪的指示,暗中下毒,先把五位长老毒毙
……」

  凌君毅道:「当时没有人发现他的阴谋么?」

  荣敬宗道:「没有,这恶贼心机镇密,而且那毒药是大内之物,许多满汉大
臣,在靼酋赐食之后,往往回家暴卒,用的就是这种毒药,死后丝毫看不出中毒
的征兆。黑龙会在一月之内,五位长老先后谢世,自然引起许多怀疑,但每个人
都又死得十分安详,看不出一点异样,大家心头尽管起疑,也无可如何……」

  凌君毅剑眉轩动,怒声道:「这贼子真该碎尸万段。」

  荣敬宗续道:「那是二十年前的端午,距离五位长老逝世已经过了两个月,
会中并没有发生事故,大家戒心渐懈,端午是个大节,每年过节,会主和三堂堂
主、三十六将,都要在大厅上欢聚,还有各堂的巡主,也一起参加……」

  凌君毅忍不住问道:「他又下了毒。」

  荣敬宗没有直接回答,续道:「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
当儿,青龙堂一名沈姓当值巡主,匆匆进来,在韩占魁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韩占
魁脸有喜色,从座中站起,大声说道:「「各位,今天是端阳佳节,大家都在这
里,兄弟有几句话要说。就是本会创立已有三十余年,当初原是以匡复朱明为宗
旨,这三十年来,清廷已经奠定四海,广施仁政,朱明气势已尽,凭咱们区区百
数人,犹图顽抗,何异以卵击石?终日匿居山腹,三十年来一事无成,再过三十
年,还是出不得头。古人曾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咱们这是逆天行事,因此,
兄弟之意,不如归顺大清,接受招抚,大家还可博个前程。」他大概就是这样说
的,唉,这些话,说出来真是污了嘴巴。」

  凌君毅道:「当时先父如何呢?」

  荣敬宗道:「当时大家只当他酒后狂言发的牢骚,但这是大逆不道,触犯会
中禁律,会主自然不容他再发谬论,立即起身叱道:「「韩堂主,你大概喝醉了
,你知道你说了什么,还不快快住口」韩占魁仰天大笑道:「「凌长风,你少在
韩爷面前摆会主的威风,你不妨睁眼瞧瞧,你们这些叛逆,一个也休想逃得出去?」
会主听得勃然大怒,喝道:「「韩占魁,你疯了,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按本
会律条,你该八刃分尸!」韩占魁神色不变,也大声道:「「凌长风,按大清皇
律,你们这些叛逆,都得凌迟处死,罪灭九族。」他说至这里,突然把手中酒杯
,往地上摔去,这是「掷杯为号」,这一刹那,日月厅四面八道暗门中,同时涌
出十数名清廷派来的鹰爪。」

  凌君毅道:「黑龙会精英全在厅上,除非他们使用霸道暗器,这十数名鹰爪
,何难一举歼灭?」

  荣敬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沉痛地道:「鹰爪他们并末使用暗器,日月厅上
,也没有搏斗,连一丝抵抗也没有,就让他们反剪双手,一个个缚上绳子。」

  凌君毅凛然道:「大家都中了毒。」

  荣敬宗缀然道:「韩占魁在雄黄酒中,下了「软骨丹」,每个人都失去了抵
抗能力……」

  凌君毅急着问道:「先父呢?」

  荣敬宗目含泪水,说道:「老朽那时就担任黑龙潭总管,并未在场,这是事
后听人说的,会主眼看大势已去,嚼舌自裁,壮烈成仁。」

  凌君毅热泪夺眶而出,噗的跪倒地下,呛声道:「爹,孩儿一定要手诛姓韩
的恶贼,替你老人家报仇。」

  荣敬宗拭着眼泪,说道:「公子不必伤心,等你黑龙潭回来,自可手刃亲仇
,谅那姓韩的老贼,也逃不到哪里去。」

  凌君毅站起身子,忽然关切地问道:「老伯,家母如何逃出去的呢?」

  荣敬宗道:「这也是天意。令堂那时已经有了身孕,终日呕吐,并末与会,
那些鹰爪,又忙着接管本会三堂,而且各处都有零星的搏斗。令堂得到事变消息
,从一处秘道逃出,等到他们发觉,已经不见令堂的踪影了。」

  凌君毅道:「姓韩的老贼,既然出卖了黑龙会,怎会又当起黑龙会的会主来
了呢?」

  荣敬宗道:「他出卖黑龙会,对清廷是一件大功,如今已是四品顶戴的侍卫
领班,仍令他兼黑龙会会主,这是一个极大阴谋。」

  凌君毅道:「这是什么阴谋呢?」

  荣敬京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这和老朽,公子都有关联。」凌
君毅听得奇怪,口中不觉「啊」了一声。

  荣敬宗续道:「二十年前,大江南北,所有接受长公主节制、反清复明的组
织,不是遭清廷破获,便是销声匿迹,再无动静,只有黑龙会占地理上的优势,
仍然屹立江湖,当时可以说已是最后的一个组织了。清廷要他继续主持黑龙会,
目的就在借此可以陆续发现还有些什么人仍在反抗。他们要把大明朝的孤臣孽子
,一个个找出来,不能放过一粒反抗他们的种子,留在土里……」他越说越激动
,紧握着拳头,朝自己左手掌心,狠狠地击了一下。

  凌君毅心中暗道:「这和他和我,又有什么关连呢?」

  荣敬宗续道:「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和黑龙潭有关……」凌君毅听他一再
提起黑龙潭,而且方才还说清廷派姓韩的老贼主持黑龙会,和他和自己有着关联
,现在又说和黑龙潭有关,由此推想,莫非黑龙谭有什么事,和自己有关了。

  荣敬宗不待他追问,接着说道:「老朽当日被擒之时,因老朽和令尊平日私
交极深之故,一直被囚禁达一年之久。后来老朽得知令堂带了「骊龙珠」逃出,
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下落。因此,老朽觉得必须继续活下去,而且必须仍然弄到黑
龙潭总管,才能有等到公子重来的一天,老朽不得不苟颜投降,而且透露了一个
极大的机密给他们,作为进身之阶……」

  凌君毅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不知老伯透露给他们的是什么机密?」

  荣敬宗笑了笑道:「这机密除了令堂,只有老朽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黑龙潭
底下,原是老会主在开凿山腹甫道时,无意中发现的一座洞府,留有重阳真人的
武功壁画。后来长公主巡视本会,认为这座洞府十分隐秘,因此就把各门各派参
与太阳教的教友名册移藏到这里来。老会主深感责任重大,商请神算于设计,在
洞府之上,引来毒泉,开凿了一个深潭,就是现在的黑龙潭。」

  凌君毅佛然道:「老伯把这个机密泄漏给清廷,岂不等于出卖了长公主手创
的太阳教全数教友?」

  荣敬宗微微一笑道:「公子责备的极是。但老朽若不说出这个机密,就无法
取得他们的信任,也得不到黑龙潭总管这个差事,焉能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等到
公子了。」

  凌君毅依然愤然道:「老伯牺牲了无数太阳教友,就是等到小侄,又有何用?」

  荣敬宗含笑道:「老朽也是在太阳神前立下重誓的教友,岂会出卖全体教友?
而且此事关系数万人的性命,真要让他们得去,老朽就成了太阳教万死莫赎的罪
人。」

  凌君毅道:「老伯不是已经告诉了他们吗?」

  荣敬宗笑道:「老朽方才说过,老会主请神算子设计,引入毒泉,己把这座
洞府,沉入潭底,潭水深达二十丈,一滴毒汁,文可置人于死地,二十丈深的潭
水,就是天上神仙,也下不去。」

  凌君毅听到这里,口中不觉「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他明白什么呢?
那就是黑龙会、百花帮,为什么一直都在干方百计的寻求「毒汁」解药。不用说
,黑龙会的目的,是要取到太阳教教友名册。至于百花帮的太上,自然不是为了
这份名册,却是志在重阳真人遗留的武功。由此看来,百花帮的太上,果然就是
昔年出走的如花——老会主的亲生女儿。

  荣敬宗手持苍髯,问道:「公子明白了什么?」

  凌君毅道:「黑龙会劫持四川唐门唐老庄主、岭南温家温老庄主、少林药王
殿主持乐山大师和龙眠山庄祝庄主四人,胁迫他们研求「毒汁」解药,就是为了
潜入潭底,去取名册了。」

  荣敬宗点头道:「不错,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令堂为什么要带走「
骊龙珠」。」

  凌君毅道:「「骊龙珠」能解潭水之毒。」

  荣敬宗笑道:「令堂没有把全部经过告诉公子,无怪公子也不知道了。」

  凌君毅膛目道:「难道还另有隐密吗?」

  荣敬宗道:「「骊龙珠」果然能解天下奇毒,但它另一功能,就是入水不濡
,俗称分水珠的是也。」说到这里,目注凌君毅,又道:「公子现在总该知道老
朽忍辱偷生,在这里等候公子是为了什么了?」

  凌君毅道:「老伯是要小侄潜下黑龙潭洞府中去么。」

  荣敬宗脸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说道:「不错,公子此行,必须把秘藏室中
的「太阳教名册」予以毁去。」

  凌君毅抬目道:「老伯要我毁去名册?」

  荣敬宗道:「不错,这份名册已是数十年以前之物,当时长公主联络各门各
派,准备举事,但时至今日,不但挞虏气势正盛,而且,各地太阳教友的组织,
多半瓦解,这份名册,本已失去价值。但若被清廷鹰爪得去,大江南北许多义民
,均将受到株连,留着实是祸根,只有把它毁去,才能消洱一场杀劫。」

  凌君毅起身道:「小侄谨遵吩咐,只不知黑龙潭如何走法?」

  荣敬宗道:「公子请坐,黑龙潭经神算于精心设计,就是有了「骊龙珠」,
不知开启之法,如何进得去?离开此室,咱们就不能再说话了,因此老朽还得把
此中机括,详细说明才行。」随着话声,探手从大袖中取出一张陈旧的羊皮纸来
,在矮几上摊开,一手指着图上,说道:「此潭周围二十四丈,北首峭壁上,有
一龙头,毒泉就是从龙口流出,昼夜不患。你须以「壁虎功」,从龙头下面垂直
下去,直达潭底。好在有「骊龙珠」照明,你可以看到下面有一条精钢铁环,就
以双手握环,以少林「大力金刚手法」尽力拉起。此时龙头流泉自会停止,潭水
即由八处洞穴流入潭底另一蓄水池中,水位立即由二十丈降至五丈左右,潭心有
一座石礁,露出水面,你就可放开铁环,跃登石礁之上,仍以「大力金刚手」捧
起礁上一块圆形巨石,下面就是通向洞府的秘径……」

  凌君毅道:「龙头流水停止,潭水水位下降,贼党不会发觉么?」

  荣敬宗捻须笑道:「问得好,黑龙潭深处断峡之间,每夜于时一过,就起浓
雾,四更到五更这段时间,对面不见人影,要直到天色大亮,才渐渐消散。虽有
轮值的人,也都在峡谷之外,不虞被人发现。老朽所以要让你看清楚这张地形图
,你必须紧记黑龙潭的位置。」

  凌君毅点道:「小侄记下了。」

  荣敬宗道:「那很好。」取过羊皮纸,双手连搓几搓,立时碎成粉末,洒落
地上。

  凌君毅吃惊道:「老伯怎么把它毁了?」

  荣敬宗叹了口气道:「公子已经来了,此图已无存留必要,还是毁去的好。」
一面又从怀中取出一条寸许长雕刻精细的金色鲤鱼,郑重递交给凌君毅手中,说
道:「这是黑龙会两件最机密的东西之一。「骊龙珠」由会主掌管,这条金鱼,
则由黑龙潭总管保管,鱼腹之内藏的就是潭底洞府开启之钥。所幸此事只有会主
和黑龙潭总管两人知道,老朽保管了二十年,从不看过。至于如何开启,那就只
有会主一人知道,老朽也不得而知,公子只有进入秘道之后,到时看情形而定,
老朽就无法预测了。」

  凌君毅接到手中,但觉这条金色鲤鱼分量极轻,鱼身鱼尾都能活动,金鳞闪
烁,极似一尾活鱼,手工精巧之极。当下就揣入怀中,贴身藏好,一面说道:「
小侄省得。」

  荣敬宗站起身道:「好,现在已快近四更,咱们可以走了。」凌君毅跟着站
起,荣敬宗一挥手,熄去了几上灯火,走到石榻右侧,身形半俯,双掌搭在石榻
上,徐徐朝左推去。只要看他推的姿势,这石榻一定相当沉重,同时也听到地底
传来一阵轻微轧轧之声。

  荣敬宗回头道:「这是老朽模仿神算子在各处安装的机括自做的一道暗门,
虽然笨重了一点,但却不会被人瞧出破绽来……」说话之时,石榻已经推开了四
五尺光景,但他还在继续推去,地上已经有一方石板,随着他继续推动之势,缓
缓竖起,露出了一个方形的地穴。

  凌君毅道:「这是老伯一个人做的?」

  荣敬宗已经停住,笑了笑道:「当然,老朽手下虽有十二名剑手,但除了那
丫头小桃,没有一个是老朽的心腹。光是这条秘道,足足化了老朽十年睡眠时间
,才完成的。」十年,每天晚上不眠不休,才完成了这条秘道,此老的毅力,就
足以感人。

  荣敬宗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的火筒,当先朝地穴中跨了下去,口中说道:「
老朽替公子引路。」「嚓」的一声,打亮火筒,拾级而下。

  凌君毅跟着他跨进地穴,走了十来级,地势稍宽。荣敬宗把手中火简交给了
凌君毅,才转过身去。原来石壁装着一个铁轮,他双手紧握铁轮,缓缓转动,看
去依然十分吃力。铁轮转动,壁间随着响起沉重的轧轧之声,头顶石板缓缓阅下。
荣敬宗还是没有停手,继续转动,凌君毅知道他正在把石榻恢复原状。荣敬宗少
说也转了二三十转,才行停手,一面笑道:「这机括做得十分笨重,比起神算子
来,真是相去天壤,但老朽还相当满意,一个对机括埋伏一窍不通的我,居然凭
着双手,也做成了一道暗门。」

  凌君毅点头道:「有志者事竞成,老伯一个人完成这条秘道,实在不是一件
容易的事。」

  荣敬宗目中隐含泪光,说道:「老朽等的就是今天,等的就是你。老朽二十
年前,就坚信你一定会来的,才着手开辟这条秘道的。」

  凌君毅感动的道:「老伯苦心孤诣,这份厚谊,小侄没齿不忘。」

  荣敬宗道:「老朽日夜所盼望的,就是公子进入潭底,毁去太阳教名册,使
江湖各门各派能够保住基业,散居大江南北的孤臣摩于,能够保住身家性命。只
要太阳教的种子埋在他们心里,终有一天会掀起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还我大好
河山的日子,这是老朽最大的心愿。再就是帮助公子、除去姓韩的恶贼,替会主
报雪血执。老朽忍辱偷生了二十年,这两大心愿一了,就是死也限目了。」说到
这里,口中低喝道:「公子小心,前面有块巨石,当心碰头。」这条路,是他双
手开辟出来的,当然没有其他甫道那样乎整,不但脚下高低不平,就是头顶,也
时常有巨石突出,必须弯腰低头,才能通行。但这些不用荣敬宗吩咐,凌君毅也
可看得清楚。两人一前一后,足足走了一盏热茶功夫,已经到了尽头处,—道石
壁,挡住去路。

  荣敬宗脚下一停,又把火筒交到凌君毅手中,火光照处,前面石壁上又有一
个海碗大的铁轮。荣敬宗双手紧握铁轮,缓缓朝外推去,口中说道:「从这里下
去,约有四五丈高,落到实地,就是黑龙潭的左首,方才老朽说的,你都记住了?」

  凌君毅道:「小侄记住了。」

  荣敬宗用力一推,一块圆形大石,应手朝外推去,石壁间登时开了一个圆形
洞穴,好像窗户一般!原来那铁轮上系着一条铁链,石块推出,有铁链系住,不
致下落。荣敬宗道:「好,你可以下去了,但务必在天亮之前上来,就是说,你
在潭底洞府中,只有一个更次的时间可以停留,老朽自会在潭边接应。」

  凌君毅道:「小侄记住了。」说完,身形一缩,匍匐着钻出洞穴,果见洞外
一片黑朦朦的浓雾,什么也看不见。当下缓缓吸了口气,纵身朝下飘落。

  只听上面传来荣敬宗极细的声音,说道:「公子小心行事,老朽祝你成功。」
凌君毅已在石室中看过黑龙潭的地形位置图,不然,落到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
的地方,保管你寸步难行。因为落身之处,已在潭边石梗之上,只要往前跨出一
步,就会一脚蹈空,跌进黑龙潭去。本来他腰间佩着「骊龙珠」,就是最黑暗的
地方,也可以照到一丈左右。但浓雾就橡黑云一样,它可以遮住清光干重的皓月。
「骊龙珠」到了这里,就像萤火一样,最多只能照到一二尺远近。凌君毅其实用
不着多看,他心中早已有了黑龙潭位置的概念,因此略一定神,就沿着石壁,朝
右首行去。黑雾虽浓,但只能遮住你的视线,从石壁龙头口中流出来的毒泉,水
声潺潺,雾再浓、再黑,还是遮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