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武承望着窗外的庭院,对唐门的安排感到十分满意。
夏逝秋生,正是一季林木花草盛极转衰之时,幽静景观少了几分夺主凌厉,
平添一丝零落惆怅,正合他此刻急需安宁的心境。
镇南王世子,照说是稳居庙堂之高,不需挂怀江湖之远。
可现今天璧朝草莽隐忧根深蒂固,江湖门派早已登堂入室,成为四方官吏不
敢小觑轻慢的力量。
一柄锋利的刀,若想不伤己身,要么将其毁掉,要么便紧紧握在手中。
正因如此,他在蜀州东镇抚司府邸才不过留了一日,在唐家堡唐门地界,却
要住上至少三天。
所幸唐门门主唐远书知书达理,不似其他江湖草莽那般透着一股煞气,对他
亲随一行招待也是极为周到,无可挑剔。
不过唐门再怎么礼数周到,也比不过达官贵人,他心中惬意,其实倒有一半
来自另一件事。
他那位武功高强绝色倾城的未婚妻,昨个傍晚就已到了。
玉若嫣,当初父亲看捡来的女娃粉雕玉琢是个美人坯子,才起了这个更似舞
姬的名字,不曾想,她武学天资惊人根骨奇佳,打心底还透着一股莫名的狠劲,
硬是练成了王府高手都摸不清底的一身功夫,投身到六扇门内。
原本只是欣赏她不可方物的花容月貌而已,可在看到她肃容办案,庄严凝重
的模样时,一股更加急迫的冲动,便悄悄涌了上来。
几次三番说动了父亲,数次请表求下了上谕,这位绝谈不上门当户对的女神
捕,终于要在今秋嫁入镇南王府,成为世子夫人,将来的王妃。
有时他也会想,这做法会否太过自私。明知她那炫目的美应该在天高海阔之
处才能更加夺心摄魄,却偏要将她收入笼中,敛羽断喙,从矫健雌鹰,变作乖巧
彩雀。
有些惋惜,更有些残忍的快意。
他噙了口酒,一丝丝滑入喉中,想着先前本该陪寝侍奉的娇柔美婢最后留下
那句:“世子那么标致的未婚妻闲置厢房,可叫奴婢惶恐了呢。”
她不通礼教,做的本就是无关廉耻的勾当,一副暖被压枕的好皮囊,会说这
话不必大惊小怪。他只是有些奇怪,自己听了那话,竟将她遣走,心里,真的动
了念头。
不足三月就是大婚,即便今夜犯了界,也不至于有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玉
若嫣刚在蜀州办了几桩案子,以他了解,正是容光焕发精神百倍的时候。
他喜欢那种样子,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带着那种昂扬、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的样子。
这种欲望,从未如此刻这般迫切、强烈。
他甚至都已有些坚硬。
咽净了那口酒,他提高声音,换来了外面影处护卫的近侍。
“去叫嫣儿过来,不要惊动旁人。”
枝叶一颤,那条影子已经消失。
他满意地站起,踱到床边,取下挂在床头的佩剑,用力一拔,抽出寸许,接
着缓缓推回鞘内,如是再三,宛如将这把剑鞘,看做了玉若嫣修长健美的身子。
平素身畔不缺艳姬解闷,他也并非性好渔色之人,今晚这悸动来的如此迫切,
叫他都微感惊讶。
窗棂一响,外面侍卫轻叩一下,权作提醒。
他将剑挂回原处,微微一笑,快步走出屏风。
玉若嫣推门走入,这种时辰来到未婚夫婿房间,她也不见半分羞涩惶恐,只
如探案般凌厉扫视一圈,不见他人,便放下心来,信步来到武承身前,行礼道:
“世子,敢问何事?”
“你我就快成婚,为何还称呼的如此客套?”他坐入椅子,轻声笑道。
她眼中闪过一丝别扭,但还是漾起一丝浅笑,柔声道:“是,拓疆。”
武承听她虽转用表字,口气却还是十分客套,心中略感不悦,沉声道:“嫣
儿,看来咱们久难见面,彼此之间,生疏了不少啊。你这府衙的差事,是否也该
放放了?”
当初讲定,玉若嫣大婚之后,仍可以世子妃的身份在公门协办大案,直到就
位王妃才不再抛头露面。
皇亲国戚之中并非没有先例,京城一位王爷正妃直到产子之前一年才偃旗息
鼓,不再替巡防督卫缉拿盗匪,北严侯的新婚妻子上月仍披甲策马,与夫君并肩
冲杀边疆退敌。
以玉若嫣在公门的名气,这个约定其实并不过分。
武承此刻特地提出,当然并非真的反悔,不过是委婉表达不满而已。
玉若嫣心思通透,柳眉微蹙,轻叹道:“拓疆,我平日惯常这副样子,并非
有意疏离。如惹你不快,是我不对,你容我慢慢改过。”
他并未答话,只是抬起眼,从头到脚将她看了一遍。
虽说来此以保卫安全为主,但毕竟身为世子未来正妃,她身上自然不能再是
官靴黑裤皂衣箭袖,换了身竹饰碧裙,着一件天青小褂,添耳环,插银钗,抹绛
唇,描眉画目,一望便知必定有人为她精心打理。
这身装束的确叫她国色尽显,可不知为何,端详之后,反而觉得少了几分生
气,倒不如平常那般吸引他的注意。
他捏了一下拳头,蓦然觉得那身衣裙碍眼无比,就似把旷世难寻的宝玉,硬
塞进一个粗糙木盒之中。
“脱掉。”他眯起眼,放弃了平心静气的打算。
玉若嫣一怔,点墨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解。
“今夜你不必走了,就在这儿歇下吧。”他扯了扯衣领,燥热在身周流窜,
让他都有些气闷,“反正……不久就要大婚了。”
“就在此处?”那一丝惊慌转瞬即逝,玉若嫣抬手按在颈畔,问道。
“去屏风后。”他深吸口气,起身走向床边,腹中热流顷刻涌下脐下三寸,
刚硬如铁。
玉若嫣没有半点矜持扭捏,快步跟去,扭身对着屏风,抬手便解开一粒扣子。
“你没什么话要说么?”武承盯着她一束纤腰下耸隆翘挺的臀峰,沉声问道。
玉若嫣挥开衣襟,垂手一抽抹开丝带,解开下裳搭在屏风上,淡淡道:“是
你,早些晚些也没什么区别。你心里欢喜就好。”
内衬离体,小衣再难掩盖一片雪玉无暇的裸背,露出大片莹润肌肤,天生丽
质,如此近的距离,竟连毛孔也看不出来。
将衬裤一褪,她微微弯腰,提膝去脱。
这姿态下,半裸玉体尽收眼底。
她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软娇嫩,尽管通体如玉仿佛吹弹可破,那温腻皮肤
却包裹着紧凑结实的肌肉,不论凸起还是凹陷,都蕴含着鲜明的力量。
随着她的动作,皮下的肌理也在舒展收缩,背、腰、臀、股、腿、足……每
一处,都散发着摄人心魄的诱惑。
有经验的男人都明白,这种紧致至极的弹力意味着什么。只要被这样的腿缠
上一次,怕是再难忘记那种销魂噬骨的滋味。
欲火如炽的当口,武承突然看到了一个刺青。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但定睛细看,就能发现其实是为了掩饰一块烙印
一样的伤疤。蝴蝶纹在玉若嫣另一侧的腰上,她去脱那边裤管,恰好撞进他眼里。
王府必定有人知道,但没人跟他说过。
他皱起眉,那明明是一处巨大的瑕疵,却在描绘后散发出残酷的魅力,出现
在玉若嫣绝美的娇躯上,竟说不出是破坏还是增光添彩。
“这里这只蝴蝶,是怎么回事?”他伸出手,一边问道,一边想要抚摸一下。
玉若嫣的身子一震,所有的动作突然僵住。
下一个刹那,她猛然转身过来,抬手抽出了床头那把剑。
冰冷的剑锋,只一闪,就洞穿了武承的咽喉。
第一章 群贼
金祖耀已整整抓了十九年贼。
从替人修枷换锁的杂役干起,如今,做到塘东县远近闻名的捕头,紫线绣了
衣摆,却绣不回他妻子在寂寞中枯槁的容颜,衙门加了例银,仍买不回他儿女没
有父亲在侧的童年。
今年年初,他总算等到了能让他放心的接班人,领闲职享起了清福。
银子虽赚得少些,但不再刀口舔血鬼门关内进进出出,家人自然没有半点怨
言。
以前一口一个金捕头的乡亲,渐渐习惯了改口叫他金牢头。
塘东县犯人通常直接押往郡城,县衙大牢只做临时周转,金耀祖换任此缺,
其实不过是兄弟们和长官感念多年辛苦,帮了他一个人情。
他身上那些妻子一数就落泪的伤疤,总算停在了七十一道。
人闲了下来,心却闲不下来。
他从前些日子听闻了那桩惊天大案起,心里就一直隐约觉得难以安宁。他相
信,蜀州公门上千弟兄,多半都会如他一般夜不能寐。
往日他巡视一圈牢房,给狱卒略作安排,到时辰就能返家休憩,这几日,他
却还是忍不住去了衙门,想要打探出一点消息。
可即便在公门之中,那案子的全部细节也都被严格保密,东川郡郡城之内都
没有半点风声,塘东县内又能打听出什么。
这一晚,他打了一壶黄酒,切了半斤羊肉,总算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离奇事
件的因由,早早离了县衙,往家中走去。
家里都是本分平民,只惦记衣食住行,不留意朝廷大事,他也不愿细说,只
告诉妻子这些天的事情已经忙完,今后便可照常休息。
一家老小吃过晚饭,他乘着微醺,一回房中,便从背后搂住了妻子总算略显
丰腴的腰肢。
十六岁如花似玉的时候嫁了他,一转眼,怀中就已是三十五岁的妇人。
这大半年有他在家帮忙照顾老人,妻子的气色渐渐好了许多,不见了那些过
早显露的老态,手臂环住的身子,也重新有了妇人的柔软弹性。
他已有半月不曾要过,今晚那点酒意,让他小腹又燃起了久违的冲动。
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的手兵分两路,上下出击。
妻子的乳房哺育了三个儿女,如今,依然饱满而柔软。粗糙的布裙中,她的
双腿还很结实,不过曾经是因为在田野里奔跑,现下却是因为每日操劳不完的家
务。
他扯开裙带,匆匆把妻子压在床上。
门已关,灯已灭。
黑暗中,成熟的妇人忍不住轻轻喘息起来,随着他耕耘的节律,一下下从喉
咙里挤出低柔的哼声。
那里依然柔软而娇嫩,虽不如青春年华那么紧缩,却更加容易湿润,更加能
唤起羞涩时不曾有过的回应。
他因腰伤而退离了最危险的地方,如今,也因腰伤而很快感觉力不从心。
妻子体贴地亲吻着他,翻身而上。
他转而去享受,舒展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只有在妻子的身边,他才能如此松弛,像个回到母亲怀里的孩子。
激情越是猛烈,就越是难以持久。
很快,他们夫妻颤抖着拥抱在一起,共同步入强烈的喜悦之中。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重新找到年轻的感觉,好像还能提着腰刀,往贼
人之中杀进杀出,浴血奋战。
可当一切结束,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已是个四十一岁的男人,长久的公门
生涯,让他每一年都好似比他人长出一倍。
他已有多久不曾与妻子一夜春风二度了?上次……好像还是有了老幺的那个
晚上把。
一丝淡淡的悲凉涌上心头,他将被子拉高盖住妻子的肩颈,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窗外也有人跟着叹了口气。
“谁?”他翻身下床,刹那间已将床边墙上单刀抓在手里,也不顾赤身裸体,
阳物还染着阴津,黏呼呼垂在胯下。
“金捕头好快的反应。只可惜,耳力却大不如前咯。换成三年前,怕是也不
会让我们几个听上这么一场活春宫都不曾发觉。”
这话不假,金祖耀两年前耳后中了一剑,险些只剩一只耳朵,听觉自那之后
就与常人无异。
可他的刀法却不曾落下。
他和大多数捕快出身的好手一样,没有什么武林师承,练的就是公门中最常
用的刀法,没有花俏招数,要的,就是那一刀刀砍出来的本事。
“金某虽已转任牢头,但六扇门里没什么金盆洗手,我不指望你们这些恶徒
既往不咎,若是来寻仇的,出手便是。金某生平不知抓了多少恶贼,早想着会有
此日。”他沉声说道,脚下略略一挪,挡在床边护住妻子。
他妻子并未有多么惊慌。
她与公门中人成亲十九年,早已做过不知多少次最坏的打算。
一方安宁,总要有像她丈夫这样的人去拼命才能保全。而能让她丈夫放心去
拼命的,不正是她么。
“祖耀,不必管我,要是动起手来,去救爹娘孩子。”她在被中摸索着套上
衣服,掏出床头一把剪子握在手中,“打不过这些恶贼也不打紧,记得在鬼门关
前等我,我决计不会辱没了金家门楣。”
外面却半晌没了动静。
金祖耀略一踌躇,匆匆套了一条裤子,小心翼翼往窗边走了两步。
外面陡然传来一声怪笑,接着有人痛哼一声,从窗外刷的跌了下来,咣当摔
在地上。
房上传来颇为嘶哑的话音,冷笑道:“你个小小毛贼带路找到人也就是了,
装模作样充什么大头鬼,我看这姓金的伤了腰,抓你也和当年一样手到擒来。”
先前说话那声音哎哟了两声,竟然不敢还嘴,滑溜溜逃了。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所为何事?”金祖耀心中略觉不安,听外面情形,来
的似乎并非他此前捉拿过的寻常盗匪,而是什么不好惹的江湖人物。
“你这种小镇捕头,说了你怕是也不知道。白费功夫。”一个颇为尖细的男
人嗓音传了过来,语调阴阳怪气,听起来令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兄弟俩,都复姓令狐,在下令狐阴,那是我哥哥令
狐阳,一般说起阴阳兄弟,就是我们。”那嘶哑声音颇为有礼地缓缓答道。
令狐阳那尖细扭捏的嗓子紧跟着响起,“废这么多话干什么,拿住他一大家
子,直接办正事不就完了。他这辈子保不准都没离过塘东,哪儿能听说过咱们。”
金祖耀的背后已经满是冷汗。
他离开过塘东,跟着其他公门同僚办过江湖案子,他当然也知道阴阳兄弟。
他们是三十多岁的同胞兄弟,据说还是双生,算起来,可能比他还要年轻一
点。
但两人模样却没有半点相似,江湖风传是自幼捡了秘籍,练的时候各自理解
不同,结果连长相也渐渐截然相反。
金祖耀没亲眼见过这两人,但知道他们都是西南有名的大盗,公门通缉多年,
一直不曾捉拿归案。
这种在武林中也有不小名气的彪悍盗匪,的确不是他一个平凡牢头对付得了,
他持刀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比恐惧更容易摧毁一个人自信的,就是绝望。
但能够战胜恐惧和绝望的,才叫勇气。
他咬紧牙关,粗壮的手臂终于重新稳定下来。
妻子已经表明心志,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岂能不战而溃?
“管你们是阴阳兄弟还是阴阳怪气,想要老子的命,进来拿啊!”他怒吼一
声,横刀跨步,稳稳守住了床与屋门之间。
那又尖又细的嗓子发出一声冷笑,仿佛被手拧着脖子一样说道:“可我们不
想要你的命,我们还想求你帮忙呢。”
令狐阴的嘶哑声音马上接道:“我们兄弟也绝对不亏待你,你若肯帮这个忙,
我们有庄园一座,纹银百两,事成之后必定双手奉上。我们两个在江湖上名头虽
然不好,说出的话,却也没有自己吞回去过。”
令狐阳奸笑道:“若是这些身外之物你看不上,我们兄弟还能带走你那小儿
子,亲自点拨他武功,包他十年之后,成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重压之下,突然来了这一通威逼利诱,反倒叫金祖耀满头雾水不知所措,沉
声道:“我虽不过是个牢头,但也是吃着朝廷俸禄,站在公门中的铁打汉子,要
我帮你们做什么违法乱纪之事,那是休想!”
令狐阳语气一变,冷冷道:“姓金的,你可别不识抬举,我们能教你儿子武
功,自然也能对你儿子干些别的。我弟弟不似我这么怪异,你那女儿……好像正
当出嫁的年纪吧?”
“大哥,先别吓他。他从六扇门退了,还是别当狗爪子对付。”令狐阴提高
声音道,“金牢头,我们求你帮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天下各地的大牢,哪
年也少不了发生几桩。你放心,事后决计追不到你头上。”
“你先说是什么事。”金祖耀高声问道,存心想要惊动一下旁人邻里。
妻子却小声提醒道:“老金,你莫要那么大声,害了邻居可要怎么是好。”
金祖耀心中一震,微感惭愧,面上有些发烫,忍不住抬手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阴阳兄弟在外面低声耳语了片刻,令狐阴沉声道:“先说也无妨。过几日,
塘东县的牢里要移来一名重犯暂做安置周转,你是牢头,当天必定要去看守。我
这里有颗药丸,下到水里没有任何味道,你偷偷让她喝了,毒发之后,会与死人
无异,你将她带出牢房,丢到塘边乱葬岗里,这忙就算帮成了。”
令狐阳细声提醒道:“那人本就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兄弟们保证不会让她死
的太过痛快,一来二去,也没逃了什么重犯,你总不算犯法吧?”
金祖耀紧握刀柄,缠布都已吸饱了掌心的冷汗。
他正要大声呵斥,屋外冷不丁又传来一声阴笑,一个好似被酒色掏空中气不
足的声音飘飘忽忽道:“阴阳兄弟,你们要是打算给当年的老大报仇,直接下毒
杀了就是,费那么大劲弄出来,到底是打算杀了祭奠旧友,还是打算藏起来先玩
几日啊?”
这声音把那个日字咬得又重又长,口气里透着一股淫亵之意,分明意有所指。
令狐阳哼了一声,冷冷道:“我弟弟睡女人从不挑剔,我更是对娘们没有半
点兴趣,弄她出来,自然是要大开灵堂召集旧友,好好炮制了她出一口恶气。我
们可没有你花落尘无孔不入这么好的兴致。”
金祖耀心中一惊,听这话,新来的竟是沿江偷香夺取清白无数的无孔不入花
落尘。据说这淫贼原本给自己起的外号并非这个,但他摸进闺房作案,往往不肯
羞辱一次就罢休逃走,宁肯忍着脏污冒大风险也非要将受害女子小嘴臀眼分别占
有一次才算完事,因此被人叫开的绰号,就成了无孔不入。
此贼轻功点穴功夫都是一流,受害女子中不少属于武林门第,算起来,江湖
上想要捉他的,怕是比公门中还要多些。
花落尘轻笑一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毕生所愿便是能一亲江湖四绝
色之列的美人芳泽,得到消息日夜兼程赶来,光马就累死了三匹,自然是好兴致。
不瞒你说,我现下裤裆里就憋得发涨,你们要没意见,在下过会儿可要找姓金的
闺女老婆先泄泄火。”
金祖耀双目一瞪,怒吼道:“你敢!”
花落尘淫笑道:“我为何不敢?只要给我机会,就是皇帝老子的女人,我也
敢前前后后连嘴带屁眼一并日了,人生在世需尽欢,怕死怎么做采花贼?”
令狐阴朗声道:“看来花兄也是打算把主意落在金牢头身上咯?”
花落尘笑道:“谁不知道那人犯一到,塘东衙门周遭数里之内都会布满眼线,
到时候高手把牢房围得水泄不通,你们还真当那主意能管用么?”
令狐阳不悦道:“哟,那花老弟有什么好计策么?”
“在下又不需要将谁拖出来弄死。我色胆包天惯了,金牢头根本不必犯法,
我到时候点了他家人的死穴,换上狱卒衣服,只叫他带我进去牢房值夜一宿,到
时候我进到监牢里面,那绝色美人被人绑得动弹不得,只能任我享用。事后给她
穿戴整齐,要杀要剐,也和我无关。”花落尘悠然说道,显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我不怕金牢头不答应,他肯让我日那娘们,我就去,他不肯,我就拿他老婆孩
子将就。他愿意为了个死囚带绿帽子坏了女儿名节,我不介意。”
金祖耀心中怒极,刀尖微颤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令狐阳细声细气道:“他夫人可贞烈的紧,这会儿正握着剪子,保不准就自
裁了。”
不料花落尘淫笑道:“死了也不打紧,半个时辰以内,稍有点热乎气,我一
样摆弄。在下百无禁忌,就是可怜金夫人死了身子里还要带着别的男人精血,到
了阎王爷那儿也判不成贞妇吧。”
金祖耀分明听到妻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一紧,只恨不得这就杀出屋去,
先将自己拼死再说。
令狐阴咦了一声,奇道:“连你都来了,这消息竟传的如此远么?”
花落尘笑道:“可不算远,我从这位美人被抓就一直打听,早早就进了蜀州。
前些日子那些正派中人在湖林城里大闹了一场,这些日子,整个西南的黑道怕是
都要来唐门地头做客。”
令狐阴似乎有些担忧,道:“还有谁要来?”
花落尘略一沉吟,道:“只算在下确定已经来了的,就有藏剑岭毕氏三兄弟
剩下那两位,差一条尾巴能成精的八尾狐狸霍瑶瑶,脸上因刺配破了相的赤面僧
非树,和我一样只求美人销魂玉体的玲珑邪塔褚帝玄……看看,有报血仇的剑客,
有想趁机扬名的魔女,有不满自己牢狱之灾的怪和尚,还有惦记着美人一身功力
的采补高手,你们说,热闹不热闹?”
大概是看到阴阳兄弟的脸上都不太好看,他又笑道:“所以你们两个来得早
并不算什么,江湖从来就不是一个先来后到的地方。”
“你说对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接口道,“你们三个先来,也一样不算什
么。”
令狐阳这次的尖细嗓音竟然有些发颤,强撑着阴阳怪气道:“奚老三,你这
种本事,就不必来打牢头的主意了吧?请你来杀这位的,恐怕少说也出了几千两
银子,你不一路杀进大牢,怎么对的起你手里的剑。”
金祖耀手掌一松,那柄单刀再也抓握不住,当啷掉在地上。
阴阳兄弟、花落尘,他都还有胆气拼命一搏,可这位梦落九泉奚无坎,他就
是豁出九条命去,多半也沾不到对方的衣角。
杀手这行当,名声可以远扬,但正主一定要低调、隐秘,谁都能一眼认出来
的杀手,往往活不了多久。
奚无坎应该算是江湖上少数官府给过画像,还好端端活到现在的杀手之一。
这样的杀手只有两种,一种找不到,一种打不过。
奚无坎是后者。
武林中名气一定程度上象征着实力。
那么花落尘加上阴阳兄弟,也多半不是奚无坎的对手。
奚无坎冷笑道:“那与你们何干?我既然来了,你们就得走。”
外面好半天没有传来一丝声音,金祖耀在房中呆愣片刻,弯腰捡起了单刀,
凄然一笑,沉腕一转,将刀刃朝向了自己。
其实他此前就已听到风声,今夜群贼聚首于此,更是做实了他的猜测。
那个犯下惊天大案的重犯,竟要在塘东县临时关押。
虽说公门中的兄弟大都不愿提那死囚的名字,但他又怎会不知,近来蜀州境
内当得起上达天听四个大字的犯人,除了手刃镇南王世子后束手就擒的天下第一
女神捕玉若嫣,还能有谁?
案件一出,西南大乱,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几日之间,死讯就传遍四州,
扩散到大半个江南。
六藩分属之内,若非叛国附逆的大罪,都由当地主理自行审断。
那玉若嫣,自然也要押送镇南王府。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在大家心目中,玉
捕头当然已经是个死囚。
可这个死囚,却偏偏送不出去,至今还留在唐家堡所在的东川郡内。
据说西南境内的公门高手近的都已到了,远的都日夜兼程正在往这边赶,王
府也派出了手下数名顶尖英才,为的,就是能让玉若嫣活着到达镇南王府,交给
镇南王亲自处理。
只因想要玉若嫣的人,实在太多。
她五六年里横扫西南黑道,大大小小得罪了不知多少,偏偏又位列近年江湖
四绝色之中,是公认的倾城之貌。
东川郡几位地方官曾合计半宿,商量出一个办法,找几个女犯冒充,试着押
送一下看看后果。
结果四位女囚全部不翼而飞,四个方向上三十六名官差,没有找到一个活口。
若不是唐门倾全派之力帮忙平稳局势,那几个吓破胆的父母官怕是连自己的
官衙也不敢再待。
这样一个烫手的犯人,为何会传出要转移到塘东县的消息?送到这里和镇南
王府南辕北辙,难不成改了主意要横渡金沙河送去皇城?还是打算经中南四州南
下入海,取道蛮邦兜一个大圈进入滇州?
金祖耀一个小小牢头,自然猜不到上官心中是如何打算,但他知道,这该死
的消息,已经快要害了他一家性命。
为何这公门内都还没有传开的事情,这帮江湖人会如此轻易地知道?
他心中苦思冥想之际,外面奚无坎的声音又冷冰冰响了起来:“你们还不死
心,是以为塘东县来的高手中,仅有我一个你们得罪不起,未必没有任何机会对
么?”
其他人没有回答,只有令狐阳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权作默认。
“蠢材。你们真当玉若嫣这样的人物,会打主意的只有你们这些杂碎么?急
匆匆跑来的,不是想杀她的,就是想操她的?”奚无坎冷笑道,“我只说两个人,
你们且看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他微微一顿,提气道:“雪玉钗摇足踏云,一剑夺命碧罗裙。”
阴阳兄弟倒抽了口凉气,令狐阴沉声道:“雍素锦和碧姑娘?她们怎么会来
管这闲事?”
令狐阳细声道:“都被官府通缉过,来杀个女神捕泄愤呗。不过那俩虽然厉
害,论功夫恐怕还比玉捕头差一截吧。也就只能捡现成便宜了。”
花落尘的口气却显得有些惊恐,道:“令狐兄弟,你们的消息这可就不太灵
通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这……这两个女煞星,其实都已成了如意楼的人。”
令狐阴惊道:“莫非……如意楼竟看上了玉若嫣准备收归己用?”
奚无坎哼了一声,道:“何止,唐门趁着现在犯人还在东川郡押送不出,倾
巢出动调查背后是否另有隐情,想要的还不是玉捕头的人情。除了唐门如意楼,
你们怎么知道没有别的势力在打这位的主意?要命的,趁早死心快滚吧。”
花落尘淫笑一声,道:“好,我走。不过,死心却是休想。金牢头这边看来
轮不到我,我自然可以去想别的办法。今生不能一尝江湖四绝色的滋味,我死都
难以瞑目。”
奚无坎冷冷道:“你不妨去找找另外三位,玉若嫣杀人时不着寸缕,说不定
已被世子破瓜开苞,按规矩,没资格位列其中了。”
令狐阴长叹一声,道:“金牢头既然被你奚老三盯上,算我们兄弟倒霉,告
辞,我们另想办法就是。”
金祖耀横刀在颈,后退两步,听着外面渐渐没了其他声音,便只等着奚无坎
进门动手。
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固然重要,可他绝不能为此就不顾律法,还要害了玉捕头,
他左思右想,也只有一死了之,才能断了他们的念头。
刀锋贴住脖子,他瞪着门板,问道:“奚无坎,告诉你,不管是带你进牢,
还是设法把玉捕头带出牢来,你都休想。我绝不为你们做任何事情!”
门被慢慢推开,一个身段匀称的中年男子缓步迈入,将门一带关上,走到桌
边,拾起火镰点亮油灯,好整以暇坐到凳子上,背后长剑也未解下,淡淡道:
“你真当我很怕你自尽么?”
金祖耀沉声道:“起码……我若是死了,你的阴谋也休想得逞!”
没想到,那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面颊一颤,声音骤转,竟冒出一串银铃似的
娇笑,双掌一拍,道:“那你就去死咯。我连一共见过两面的奚老三也能扮得活
灵活现吓住外面三个,你我可偷偷盯了四天,莫说神态面目,就是你脱你老婆衣
服的动作,我都能让她分辨不出。”
金祖耀浑身一震,他早知道江湖上有些奇人异士,能以绝妙手段易容改扮,
控喉变音,可活生生出现一个,还是惊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看也十足十如假包换的中年男人,竟真的用娇嫩绵软的江南女音说起
了话。
油灯照在那男人脸上,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你……你不是奚老三?那……那你是谁?”
那易容女子嘻嘻一笑,翘腿道:“方才那臭淫贼点名的时候,不就只有一个
女人么,还猜不到?”
“八尾狐狸……霍瑶瑶?”
“不敢当,正是小妹我。”她咯咯笑道,“我虽比不了七巧童子、龙十九那
种杂学怪物技艺深不可测,但骗骗你们衙门的笨蛋,想必绰绰有余。不过你大可
放心,我既不是去劫狱,也没兴致杀玉若嫣得罪镇南王府,我就是扮成你的样子
去看守她一晚,试试她天下第一女神捕的眼睛,测测本姑娘的神鬼手段。”
金祖耀咬牙道:“你可别忘了,无相郎君就是玉捕头亲手缉拿归案的!你的
本事,难不成比他还高么?”
霍瑶瑶笑道:“学我们这手艺的,不试试深浅,怎么知道自己本事的天顶在
哪儿。我要是骗过了她,岂不是证明我比无相郎君技高一筹?起码今后坑蒙拐骗,
不必担心被抓去砍头。”
“我妻子不会配合你,这几天只要同僚来访,你必定露出破绽。”
霍瑶瑶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道:“你这么蠢,看来这么多年捕快捕头,干的
都是些体力活儿吧。易容改扮的本事,你当只能打理自己么?我随便拿出几两银
子,还怕没有身材相若的姑娘来演一遭你卧病在床的老婆么?这种简单的江湖手
段都不懂,还是早早去床底下躺着,由我来帮你度过这几天劫数吧。”
金祖耀当真是走投无路,心念一动,想着霍瑶瑶擅长易容,听声音又是个年
轻女子,武功兴许并不算强,一咬牙关,挥刀砍去:“你先放倒我再说!”
霍瑶瑶却好似早已料到,抬手一弹,一缕灰烟陡然射出,直喷金祖耀面门。
他连忙闭气,手中刀招自然慢了一霎。
霍瑶瑶咯咯一笑,身形一晃横移摆臂,一掌切在他肘侧麻筋,双足连点,如
风一转,在他身后一把捏住他颈下大椎,捏得他全身酸麻连刀都掉在地上,才笑
道:“只会易容的姑娘,就算有楚香帅那样的大侠守着都免不了出事,我又岂敢
不学点护身本领。”
他屏住呼吸不敢言语,听她谈笑自若,只盼那毒烟能对她也有效。
哪知道霍瑶瑶甩手一根细针插在他颈后,运起内力将毒素往里一逼,软语道
:“那不过是我之前抠在袖口里的泥灰,没毒,你可赶紧喘气,莫把自己憋死才
好。”
她撒手一撤,退到床边坐下,看着僵立原地动弹不得的金祖耀背影道:“不
过这针就真的有毒咯,你老婆听话帮我省点银子少找点麻烦,我就给你每天喂解
药下去。如何?”
他妻子面色苍白,汗如雨下,手中剪子也有些拿捏不住,颤声道:“你……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霍瑶瑶笑道:“就是我说的呀,你们怎么都当我撒谎不成?我消息可比刚才
那几个蠢材灵通得多,想杀玉捕头的,想救玉捕头的,哪一边都不是我这种孑然
一身的小人物招惹得起,光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用血抹脚趾甲的女魔头雍素锦,
我见了恐怕腿肚子都要转筋。我真就想试试自己的易容本事有几分火候,你们别
倔了成么?”
“你易容的本事的确不错,我这双整天盯女人的眼竟然没看出来。”外面突
然传来花落尘略带恼怒的声音,“可惜你能学的只有脸和声音,才会作为奚老三
啰嗦那么多,让我们起了疑心。”
令狐阳尖声道:“不错,都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不对,要真是奚老三,我们不
走那一刻,就该下来留我们一人一条胳膊了,哪儿还会站在房顶唠唠叨叨!”
咣啷一声,门扇被一脚踢碎,一个个子恍若孩童的侏儒男子站在门外,开口
正是令狐阴那嘶哑雄壮的嗓音:“你这贼狐狸,竟然把歪脑筋,动到老子头上了!”
这话音中气十足抬脚便将木门如草纸般踢烂的令狐阴,偏偏是个半人高的小
小侏儒。他身后那高大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却一根胡子没长,一说话便是令狐
阳那令人浑身难受的强调:“不过我们到该谢谢你这贼娘们,金牢头自杀不成,
可省了我们不少事情。”
霍瑶瑶眼神已经有些慌张,口中却仍笑道:“既然如此,你们打算怎么谢我?”
咔嚓一响,一个青衣短打的壮年汉子推窗跳入,腰侧挂着一对精钢判官笔,
双眼泛桃花红,唇角笑意颇为下流,道:“你这种小骚蹄子,当然应当交给我来
好好炮制一顿。”
他向前一挺胯下,淫笑道:“我这份大礼,你不收也得收,光一处收了还不
行,前前后后,我给你谢个遍。”
霍瑶瑶缓缓挪开靠住屋墙,奚老三的妆容已经没用,索性一把撕扯下来,连
着胶泥丢在脚边,露出一张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小脸,陪笑道:“论姿色,我可
比不得人家天下第一女神捕,花兄这么讲究的风流人物,难道不该先以毕生志愿
为重么。”
花落尘哼了一声,他这种色心极盛的男人,见到霍瑶瑶这副面孔,头上的火
气便先消了一半,尽数转去裤裆,口气也软了几分,道:“我可没什么讲究,御
膳想吃,清粥小菜,一样来者不拒。更何况……霍姑娘这副模样,怎么也算是水
乡佳肴的水准了。”
霍瑶瑶抬手擦去几处残存胶泥,心中有些悔恨为何不在奚无坎的易容下多加
一层丑女人皮面具,嘴上仍是甜甜笑着,道:“三位方才也见识了我的本事,有
我帮忙,如虎添翼。其实,大家仔细盘算盘算,咱们尽可精诚合作,各取所需不
是?”
令狐阴眉毛一挑,拉住作势动手的哥哥,沉声道:“怎么说?”
霍瑶瑶忙不迭道:“金牢头不肯跟几位合作,我肯啊。我扮成金牢头的模样,
帮你们兄弟俩带那药进去,临机应变想办法把玉若嫣弄出来,到时候,花兄要的
不过是玉捕头的处女之身一夜风流,你们就让他先享用一番,之后再带去灵堂,
私刑伺候,尽管报仇,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计划听起来的确更加可靠一些,起码这女人比金祖耀心思活络得多,而且
与他们臭味相投,多少算是一路。
令狐阴略一思忖,道:“可方才也说了,就算用药,从那牢里带出玉若嫣,
怕也不是易事。”
“这不正是测试我易容手段的时候了么?”霍瑶瑶赶忙一指自己的脸,道,
“若是用药不容易办,我就把花兄易容成同班狱卒,随我一起进去。咱们把玉若
嫣用花兄的点穴手段制住,我把她易容成金牢头,再把自己易容成玉若嫣,里外
交换,花兄就说金牢头生了急病,要送回家来。至于我在牢里该如何脱身,就不
劳各位挂怀了。”
令狐阳一看另外两人已经显然有些动心,高声道:“你们休要信她,这种年
轻漂亮的娘们,嘴里就没句实话!”
令狐阴重重咳嗽一声,小小的身躯竟把高大的哥哥震住,退后半步不敢再说,
他这才道:“花兄,你觉得如何?”
花落尘从头到脚将霍瑶瑶扫了一遍,突然问:“你靴子里踩了垫物?”
霍瑶瑶点了点头,蹲下将靴子一脱,索性只穿缠布站在了地上,身量顿时矮
了一截。
花落尘盯着她小巧玲珑的脚掌,淫笑道:“合作也无妨,不过,总要让我看
看你的诚意。”
霍瑶瑶脸色有些发白,一双小手缓缓缩进袖中扣住什么,道:“不知道小妹
我要怎么做,才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呢?”
花落尘的桃花眼斜斜一瞄,道:“离那犯人过来还要几天,这段时间,你谁
也不必易容假扮,什么也不必穿,陪我在房里睡觉就好。”
霍瑶瑶眼中寒光一闪,但还是笑道:“既然花兄错爱,小妹自然恭敬不如从
命,只是我未经人事,还请花兄怜香惜玉,将来为妾也好,多少给个名分。”
花落尘狞笑道:“那种事大可以后再说,既然你答允了,这就脱吧。”
霍瑶瑶一愣,笑道:“花兄拿小妹打趣么,这……这里还有许多眼睛看着,
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怎好如此?”
花落尘冷冷道:“你八尾狐狸少说也有八种本事,虽说不到龙十九一半,但
光是轻功、暗器、用毒这三样,就足够叫人头疼。你这样的女人,只有两种情况
我才敢碰,一种就是脱光。快脱吧。”
霍瑶瑶妩媚一笑,双手抬起示意并无它物,款款走到花落尘面前,软软道:
“我身上为了易容加了一堆东西,脱起来那么费劲,不如你帮我嘛。”
说着,她用手指了指自己腰带,羞红满面,道:“人家就要是你的人了,你
还舍得给别的臭男人看。”
花落尘哼了一声,手往前一伸,快要拉住腰带之时,突然闪电般往上一抬,
一指点在她锁骨当中,旋即运指如风,在她颈窝周遭点了足足七下。
霍瑶瑶浑身一麻,动弹不得,顿时出了一头冷汗,颤声道:“花兄,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落尘也不答话,取下一支判官笔勾起她腰带垂头,映着油灯一晃,旁边的
阴阳兄弟这才看到,那系带内侧竟不知何时穿了几根细细小针,蓝光闪动,分明
淬毒不浅。
令狐阴忍不住道:“这娘们好奸诈的手段。”
花落尘狞笑道:“江湖上走动的标致女人,要么武功厉害,要么心机狡诈,
要么靠山无敌,否则,在这荒林一样弱肉强食的地方,不出三天就要被骑在男人
胯下。刀头舔血的亡命徒,谁肯亏待了鸡巴。”
他抬起判官笔,刷的一扫,笔尖过处,顿时裂布开衫,咕噜噜掉出几个伪装
身材用的垫料,露出霍瑶瑶一片莹白细腻的肌肤。
“这便是我说的第二种情况,被我点了穴的。”花落尘双眼放光,淫笑道,
“不过你这种女人,即使被我点住,我也不会上手脱你的衣服。这对判官笔,此
时可好用得很。”
他每说半句,判官笔便交叉一划。
咝咝啦啦裂帛之声接二连三,转眼之间,霍瑶瑶上身就已接近赤裸,只剩双
肩之下还留着一对衣袖。
两丘细嫩娇小,一掌可握的盈盈雪乳,也随之颤巍巍裸在人前。
夜风穿窗,抚胸而过,一双无法遮挡的嫣红奶头,就这样微微硬涨,翘在乳
包顶上。
花落尘满意地在双乳细细打量一番,抬手正要接着撕开下裳,耳廓一震,听
到一声异响。
他采花多年,最敏锐便是周遭安危,当即握紧判官笔,毫不犹豫纵身后跃穿
窗而出,怒喝一声:“什么人?”
阴阳兄弟反应极快,马上跟出门外,看向花落尘面前。
一个一身翠绿衫裙的年轻女子俏生生站定在那儿,双眼在他们三个身上一扫,
宛如冷电,朱唇紧抿也不答话,呛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宝剑,泓清光寒,一看
便是神兵利器,连剑鞘都名贵无比,柄上缀着一颗硕大的翠玉宝珠。
那剑鞘整体都呈青色,仿佛为了映衬,剑脊上,也有一道浅绿印痕,颇为显
眼。
花落尘面色一变,惊道:“碧姑娘!”
第二章 碧钗
令狐阳浓眉一挑,阴恻恻道:“碧姑娘?花兄,这次你可不会看走眼吧?”
花落尘面如土色,悄悄往后挪了半步,道:“人可以易容改扮,这宝剑,可
做不得假。二位,恕我少陪了。”
话音未落,他连屋里那衣衫不整双乳裸呈的霍瑶瑶都不敢多望一眼,拔地而
起跃上屋檐,竟慌不择路从房顶展开轻功就逃。
令狐阴抬眼望着手中持剑的翠衫少女,满目疑惑,缓缓道:“碧姑娘,你深
夜到此,所为何事啊?”
崔碧春并不答话,剑尖斜指半垂,绣着翠绿丝线的软底布靴向前一踏,一步
步往房门走近。
那双漆黑如墨的妙目,每走一步,杀气便浓烈几分。
令狐阳尖啸一声,长臂舒展,沉腰便要出手。
但令狐阴双足一顿,出手将哥哥猛地一扯,喝道:“走!”
这一声暴喝出口之时,崔碧春掌中的宝剑碧痕已破风而起,化作一道惨青寒
光,直取令狐阴喉头。
能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阴阳兄弟纵然功夫称不上一流,眼力却绝不会
差。
剑光方起,令狐阳就失去了出招的胆气,借着弟弟一扯之力,扭身往屋顶逃
去。
令狐阴救哥哥那一招失了先机,眨眼间剑光如电而至,惊得他通体发寒,百
忙之中气贯双腿,拼死施展身法一蹬,离弦之箭般往后射出。
他身形小巧玲珑,分量也轻,这一下施展出毕生所学,的确逃得够快。
饶是如此,碧痕那一剑之威仍是将他从小腹到大腿划出一道,衣衫尽裂,皮
开肉绽。
崔碧春一剑得手,纤腰一拧,寒星凌空斜划,追击而至。
但此时令狐阳已到屋顶,他手长脚长,脑门顶着冷汗趴下一抄,把身在半空
的弟弟揪住,猛地向上提起。
这兄弟二人协同作战不下百次,默契十足,应变迅疾不过是弹指间的功夫。
但同样是弹指之间,被凌空提起的令狐阴脚下,碧痕就已追刺过来,几乎擦
着鞋底杀过。
令狐阳若慢上一霎,令狐阴伤及腿脚,面对这要命的碧姑娘,怕是再难有半
分生机。
兄弟两个心胆俱裂,哪里还敢伺机反击,一上屋顶,就不约而同将轻功运到
极致,互相提携牵扯,飞一般逃走。
崔碧春并未追击。
她仰头看一眼屋檐,侧耳听了听周围动静,缓缓收剑回鞘。
寒锋敛匣,刹那间,她的人也消去八分锐气。
直到身上残留的杀意尽数不见,她才迈开步子,走进屋内。
金祖耀满面冷汗,仅剩可动的眼眸转向崔碧春,颤声道:“来的……可是一
剑夺命碧罗裙,崔碧春?”
崔碧春点点头,左掌向后一拂,带上了房门。
金夫人早已骇得软在床上,不觉将手里握的剪刀都顶进颈中一点,渗出一粒
猩红血珠。
崔碧春微微皱眉,信步走过金祖耀身边,碧痕一抬,连鞘刺出,打飞了金夫
人手中的剪子,道:“我无意害你们。”
“可你也是要犯!”金祖耀的气息因紧张而格外急促,“方才那些江湖大盗
杀的公门中人,加起来也不到你的零头吧!”
“我不杀你。”崔碧春随手拿起一条单子,返身丢在霍瑶瑶身上,遮住了她
半裸娇躯。
“别的事情你也休想!”金祖耀怒道,“我一家老小就是死在眼前,我也绝
不帮你们这些江湖匪类去害玉捕头!”
崔碧春缓缓将单子在霍瑶瑶颈前、乳下、小腹三处扎紧,才道:“我是来找
她的。”
一直装傻等待时机的霍瑶瑶顿时就是一愣,“找我?你……你这女煞……不
是,碧姐姐,你我素未谋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找我做甚?”
崔碧春却不回答,带上一只金丝手套,蹲下将她被割开掉落的衣服仔细检查
一番,捡出一个小包,一个钱袋,一个香囊,和一些零星小物。她用布一包,揣
进怀里,起身道:“你跟我走,自然就知道了。”
霍瑶瑶干笑道:“碧姐姐,我……我被花落尘用独门手法点了穴啊,这哪儿
走得动。要不……你给我解开?”
崔碧春微一摇头,过去弯腰张臂,将她一提夹在腋下,转身便走。
霍瑶瑶慌了神,赶忙道:“金牢头还中着我毒针呢!”
崔碧春闻言一怔,左右打量一眼,一伸手将霍瑶瑶丢在桌上,死鱼一样打横
放着,掏出怀里刚才那一堆东西,借着灯火微光仔细打量起来。
霍瑶瑶三寸不烂之舌仍不忘发功,陪笑道:“碧姐姐,这是我自行调配的毒
药,用的是我在山谷捡到的古老毒经,你自己琢磨,明天天亮也想不出个结果。
不如这样……”
才说到这儿,崔碧春已经从那一堆东西中捏出了一根中空细针,放到鼻前嗅
了嗅,反手就扎进了霍瑶瑶的脖子。
“你……你这……”
“哪个是解药?”崔碧春拍了拍霍瑶瑶的面颊,问道。
这摆明是要先在自己身上测试,霍瑶瑶只好哭丧着脸道:“香囊,香囊有夹
层,从绣的小凤凰嘴上捏开,挤出来的小黑丸,两颗。”
崔碧春挤出四颗,果然把两颗先喂进了霍瑶瑶的嘴里,等她混着口水咽下,
又在旁拿住腕脉,以内力帮她催化药性,看确实面色转为正常,才转身走到金祖
耀面前,捏开他的嘴巴将药弹了进去,一掌拍在喉头送药下去。
跟着,她再次将霍瑶瑶夹在腋下,起身便走。
“碧姐姐,你行行好,帮我揉揉穴道,我自己能走,不也方便很多么,你瞧
瞧……我这跟破口袋一样被你夹着,也太不像样子了。”
“碧姐姐,碧姐姐,我一身东西都在你手上,你武功这么好,难道还怕我害
你不成?”
“碧姐姐碧姐姐碧姐姐碧姐姐……你、你倒是说句话呀,这大半夜的你带着
我这么走,我心里好害怕呀。”
“碧姐……”
“闭嘴。”崔碧春突然开口,沉声说道,接着身形一转,闪到旁边,将霍瑶
瑶立在一棵树下靠住。
霍瑶瑶这才看到,前方小道上,站着一个和她方才改扮的形貌一模一样的影
子。
她顿时惊叫出声,“奚老三?”
奚无坎微微一笑,拱手道:“碧姑娘,久仰。”
崔碧春默不作声,只是垂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霍瑶瑶吞了口唾沫,觉得今晚莫不是犯了太岁,心下暗暗有些后悔,扬名立
万可去的地方多的是,何必要来这注定要群雄混战的地方掺一脚。她自以为几样
本事都有大成,可到了这儿才发现江湖之大,她这八尾狐狸怕不是要被人做成皮
帽子咯。
崔碧春盯着奚无坎的肩头,缓缓往前踏了一步。
奚无坎的眼中笑意消失,也向前踏了一步,手在腰带上一抹,一柄软如白蛇
的细剑就落在了他的掌中。
霍瑶瑶瞪大眼睛,这才知道奚老三以剑法扬名,为何她偷偷看了几次都没找
到剑在哪里。
崔碧春默不作声,又向前踏出一步。
奚无坎目光闪动,冷冷道:“崔碧春,我此次收的银子里,没你这条命。”
崔碧春缓缓再踏一步,道:“那你为何拦在此处?”
奚无坎淡淡道:“我要杀的人,若有人要救,我总要先来试试深浅。”
碧痕微微抬起数寸,指住了一地清冷月色,崔碧春又踏一步,道:“那你已
可出手。”
奚无坎左掌抬起,二指一捏,将那软剑弯成一个圆弧,但并未出手,反而向
后退了一步。
“你怕了?”
奚无坎微微一笑,突道:“昔年朝廷有位忠臣,官拜兵部尚书,姓崔,因边
关守将魏宸谋逆一案仗义执言,惹来雷霆震怒,一家老小,死的死,充军的充军,
仅有两个本要被送去当营妓的年幼女儿下落不明。碧姑娘,你说巧不巧,他们也
姓崔呢。”
崔碧春垂目望着自己剑尖,墨玉般的眸中古井无波,淡淡道:“佞臣已死,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说着,她又往前连踏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到一丈。
“崔姑娘定力过人,在下佩服。”奚无坎却又往后退了两步。
他松开手,真气贯入软剑,剑锋登时竖得笔直,他出指一弹,弹出龙吟般一
响,笑道:“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修为、心境,在下自叹不如。就此别过,告辞。”
他正要拧身施展轻功离开,崔碧春却又踏上了两步。
他的瞳孔顿时收缩,目光森冷如冰,唇角却还带着微笑,道:“难道,你又
想讨教两招么?”
崔碧春的剑又抬高了数寸,冷冷道:“我要救的人,若你要杀,我为何不在
这里,先杀了你?”
奚无坎望着那寒光闪闪的剑锋,忽而笑道:“忠臣热血,凝冤化碧,崔碧春,
你就不想问问,我是如何知道你这些事情的么?你的身家背景,江湖中可并没几
个人知道。”
崔碧春的脚步突然停住,她秀眉微蹙,轻声道:“你的雇主,是朝廷大员?”
奚无坎等的就是这一刻。
生死相搏,一念之仁就可能会失去先机。
只要崔碧春对他所知晓的事有一丝一缕好奇,她的剑就会慢上半分。
对他来说,这已足够。
内功催动,软剑如蛇信般疾吐而出,咬向崔碧春的咽喉。
可崔碧春的宝剑,本就有个可以将剑刃弹出的机关。
她左掌一捏,锵的一声,碧痕便已在机关与内力的配合下飞射而出,撞向刺
来的软剑。
奚无坎面色一变,将劲力化刚为柔,缠向碧痕。
但崔碧春左臂一舒,竟用剑鞘直刺向他的喉头。
奚无坎不得不侧肘一磕,消解格挡。
一招之间,崔碧春就将碧痕握在手中,咻的一声,苍青寒光便已破空而起。
叮叮叮。
三声轻响。
奚无坎远远一掠,退开数丈之遥。
他面上一片苍白,胸腹纵横交错两道血痕,手中软剑已经断了长长一截。
不过三招,胜负已分。
奚无坎口唇微颤,沉声道:“崔碧春,你的功力,倒真不可同日而语……是
如意楼的功劳么?”
崔碧春却不回答,只是冷冷盯着他问道:“是谁雇你来杀玉捕头的?”
奚无坎深吸口气,冷笑道:“吃我这行饭的,没了命,也不能没了行规。再
说,你当真觉得今日就能把我留下了?”
最后一个字才一出口,他突然双肩一缩,整个人像后飞一样纵了出去,双肘
同时抬起,一连放出七点寒星,封住崔碧春追击的路线。
崔碧春剑光一圈,将暗器尽数打落,微微蹙眉,没有去追。
她也不必去追。
因为她知道,从她拎出霍瑶瑶起,这次和她一起行动的搭档就已经到了。
这世上,怕是不会有人比那位更想救玉若嫣。
那么,奚无坎当然不会有机会逃掉。
果然,奚无坎的身形还没落地,旁侧屋檐之上,一个修长的影子就已经鬼魅
般飘落下来,月光之下,一双比皓月还白嫩几分的赤脚踩着无齿木屐轻轻一点,
就先一步冲到了奚无坎将要落地之处。
奚无坎视线一扫,见到那玉足脚趾竟俱染点点猩红,当即连心都凉透,怒喝
一声在半空强行拧腰出剑。
可惜他全力一纵没有半分留手,此刻旧力已竭新力不继,哪里还能使出几分
真气。
那窈窕倩影冷笑一声,指间发钗一闪,就已洞穿了奚无坎的右腕。
奚无坎闷哼一声,软剑掉落。
她发钗一抽,又是一刺,没入奚无坎腰后悬枢穴中,左掌一切砍在颈后,屈
膝顶在他膝弯,三招一气呵成,跟着拎住腰带顺势一提,就将他死鱼一样拎在手
中,脸上笑靥如花,道:“看来,得让我试试,你奚老三的骨头有多硬了。”
奚无坎连提三次真气,可受创颇重,发钗还深深插在腰后骨节之间,颈后中
那一掌更是险些将他劈晕,垂头望着那一双玉润雪足,胸中气血翻腾,颤声道:
“雍素锦……你我……本是同道……你为何……”
“同道?”雍素锦柳眉半挑,拎着他往崔碧春那边走去,冷笑道,“你跟拿
钱杀猪的才叫同道,与我有个屁的关系。”
奚无坎咽下口中一团腥咸,心知自己在劫难逃,喘息道:“雍素锦,崔碧春,
你们两个……也都是在六扇门的鹰爪孙手上吃过不少苦头的,为何要不辞辛苦来
救玉若嫣?莫非……你们真都成了如意楼的走狗么?”
“你废话太多了。”雍素锦不耐烦地丢下一句,突然抬手将奚无坎的裤子撕
去一块,露出了一片劲瘦有力的屁股,接着笑道,“你没资格问话,再多问一句,
我就把你下面脱光挂在县衙旗杆上,这些日子塘东县来了不少江湖高手,你愿意
借此扬名,我就好好帮你一把。”
奚无坎面上一阵发青,可夜风吹过屁股,凉飕飕足以证明雍素锦并非说笑,
脸上变了几变,终究不愿死前还受那奇耻大辱,愤愤闭上了嘴。
崔碧春已经拎上了霍瑶瑶,见雍素锦过来,问道:“先前那三个呢?”
雍素锦指了指自己的脚趾,“没看见么,新涂的。色咪咪那个我拧断脖子扔
进猪圈喂母猪了,那阴阳怪气两兄弟,我挂到树上,也算提醒下不知好歹的混帐,
还要命的就快滚。”
崔碧春略一颔首,道:“好。”
霍瑶瑶看着奚无坎转眼之间就被炮制得犹如一头死猪,浑身上下冷汗直冒,
瞟了一眼雍素锦,结果正对上她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目光,吓得裤裆里头都是一酸,
呻吟道:“雍……雍姐姐,小妹……小妹一定……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肋
插刀愿效犬马之劳,你们要我进如意楼我就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千万…
…千万饶小妹一命啊。”
雍素锦伸手在她光滑小巧的下巴上一勾,笑道:“我盯了你这狐狸五天,你
是什么东西我看得清清楚楚。不必跟我玩这一套,把你八条尾巴好好收着,我觉
得你听话,你自然可以平安无事,否则……哼哼,我可没兴趣让你进如意楼,还
是断了你的手筋脚筋,找个暗娼窑子丢进去,让你给我赚点闲散银子吧。”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霍瑶瑶兴许还能当成吓唬,可雍素锦这个邪门妖女名声
在外,真干出来不足为奇,当即捣蒜般连连点头,一连声地表忠心,唯恐真成了
某个下贱地方的肉囊子,贩夫走卒撒把铜钱就能进来快活一遭,那才叫生不如死。
和崔碧春不同,雍素锦有一搭没一搭,总算能和霍瑶瑶聊着,这让霍瑶瑶多
少安心了几分,她对那条三寸不烂之舌颇有自信,起码,先保住一条小命再说。
很快,崔、雍二人就径直离开县郊,一路走到近山傍林的一栋废弃护林木屋,
开门进去,燃起灯火,这才把手中两个俘虏放下。
花落尘的点穴手法虽然独特,但功力不深,一番颠簸,霍瑶瑶双脚已经隐隐
感到酸麻,估计小半个时辰就能恢复行动。她当然不敢表现出来,依旧直挺挺躺
在板床上,侧脸望着地上被雍素锦补了几钗瘫软如泥的奚无坎,一边暗自庆幸,
一边亲亲热热道:“雍姐姐,你专门把奚老三带回来,是要审他吗?”
这话当然是明知故问,但霍瑶瑶这么一问,就把自己无形中放到了雍素锦这
一边,她拼命想要潜移默化,也是求生的一招。
她一直都知道,花落尘那样的淫贼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有她得手的机会,对她
来说,最危险的从来都是不会被她女色所惑的其他女人。
雍素锦将裙摆一拉,坐在凳上,轻轻抚摸着纤巧足踝,笑道:“不然呢,难
不成要和他拜天地么?可惜,我妖花有主咯,可不能再叫旁人占了便宜。”
霍瑶瑶赶忙陪笑道:“呀,不知是哪位翩翩公子,能蒙雍姐姐这样的绝代佳
人青眼有加呢?”
“一个难缠的小色鬼罢了。”雍素锦瞄了崔碧春一眼,向外使了个眼色。
崔碧春颔首起身,推门出去,衣襟风声轻响,转瞬去得远了。
霍瑶瑶听雍素锦口吻娇俏中带着几分亲昵,心知那小色鬼起码是个能叫她存
着几分情意的人,便满嘴抹蜜,笑道:“能叫雍姐姐说一句名花有主,怎会是个
寻常的小色鬼,必定是什么浊世翩翩佳公子,只是禁不住雍姐姐国色天香美貌绝
伦,才显得过分风流罢了。”
“看来,油嘴滑舌多半能算你一条尾巴。”雍素锦咯咯一笑,走到床边坐下,
“你也是个懂事的,我就帮你先把穴道解了吧。”
霍瑶瑶心里一喜,知道这种仇家颇多的女魔头必然有什么独门密法,为了显
她之能,当即便道:“雍姐姐有所不知,这花落尘点穴功夫十分独到,全仗着这
手绝技采花盗色,可不是寻常法子能解开的。”
“我用的本也不是寻常法子。”雍素锦从头上摸下一根木簪子,几绺秀发随
之垂下,落在白里透红的小巧耳畔。
霍瑶瑶一怔,正要开口询问,就觉臀后一凉,裤子竟被扯到了膝窝,旋即臀
心陡然一涨,那根木簪的大头竟然捅进了肛口之中,连半点唾沫也没抹,热辣辣
就是一阵疼。
“哎呀……雍……雍姐姐,你、你这是……这是作甚……可别……别如此为
难小妹啊……”她一下惊得魂飞天外,心道莫不是这女魔头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嗜
好,打算把她当作玩物不成?
话音未落,雍素锦一根手指又伸到了她的处子幽径之外,紧贴着桃源泉眼轻
轻一按,和臀缝里的木簪头将她会阴挤在一起。
旋即,一股阴狠真力猛地戳刺进来,利针一样扎进了任督二脉交汇之处,疼
得霍瑶瑶尖叫一声,双腿弹起,两只手连连拍向床板。
她拍了两下,才惊愕地扭头道:“这……就解开了?”
雍素锦哼了一声,不屑回答,抽出木簪,略一蹙眉,走到地上面色惨白的奚
无坎身边弯腰蹲下,抬手捏开他嘴巴,将那木簪子染了脏污的大头径直塞了进去。
奚无坎目眦欲裂,一口咬下,但雍素锦已将木簪抽走,他当即怒道:“妖女!
士可杀,不可辱!”
雍素锦笑眯眯用那还粘着他口水的木簪在他面颊上来回蹭了蹭,悠然道:
“你死猪一样落在我手里,什么可,什么不可,还轮得到你说了算么?我这就脱
了你的裤子把你那活儿掏出来来用刀雕花,你能怎么样?你很生气啊?抱歉,我
是妖女哎。”
奚无坎怒到气血逆行,一张面皮红得几乎从毛孔渗出血珠,颤声道:“有种
……你就杀了我!”
“我没种啊。”雍素锦眼中精光闪动,笑道,“我既没种,也怀不了别人的
种,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奚无坎强行定了定神,沉声道:“没有,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有用的。”
“好,够硬气。”雍素锦起身拍了拍掌,扭身看向已经整好裤子的霍瑶瑶,
往她身边一坐,将她惊得兔子般一跳,“八尾狐狸,霍瑶瑶?”
“雍姐姐,您有何吩咐,只管开口就是。小妹必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
不辞。”
雍素锦缓缓道:“江湖之中,奇门异术高手屡见不鲜,这些人呢,都有一个
共同点,那就是武功修炼得不怎么样。以你的年纪,身手算是好的,为人也颇警
觉,我盯上的人,能几次险些发现我的,不多。”
霍瑶瑶眼珠转了两圈,陪笑道:“不、不敢当。行走江湖,果然还是雍姐姐
这样手上功夫好的才叫厉害,奚老三我都不敢去打招呼,结果被你手到擒来,小
妹真是选错了路,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雍素锦娇笑道:“你这拍马屁的手艺我就不问了,你说说,你都擅长哪八样
本事啊?”
霍瑶瑶立刻道:“小妹没那么厉害,八尾狐狸,是被我骗过的,说我差一条
尾巴就能成妖。可不是八样本事的意思。小妹……也就易容改扮,提嗓控音的本
事还过得去,无奈经验不足,这趟不就栽了。”
雍素锦语调陡然转冷,寒气森森道:“哦?是么?霍姑娘,我可不是什么怜
香惜玉的臭男人,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才是最擅长为难女人的么?”
霍瑶瑶哆嗦了一下,忙道:“小妹……也还有点雕虫小技,可那都……不值
一提。不值一提。”
“可我怎么听说,你有样本事,能帮我审一审奚无坎呢。”雍素锦将脏了的
木簪丢在地上,取下一支发钗,秀目微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当真想不起
来?”
霍瑶瑶摸向颈窝,用裹在身上的被单擦了擦冷汗,朱唇颤动,轻声道:“小
妹……是学过点移心摄魂的法子,可对奚老三这种刀头舔血的高手,决计用不上。”
“为何?”雍素锦眼前一亮,她似乎早就在等这句,“这门功夫,条件苛刻
么?”
霍瑶瑶略一沉吟,发钗当即就在她眼前一闪,她哆嗦一下,赶忙解释道:
“雍姐姐,这本事和内力强弱之类无关,就只是靠技巧精熟,然后从心志上分个
高下。凭我的本领,仗着美色应付一些登徒子兴许还行,崔姐姐要是不来,我大
概能靠那法子找机会制住花落尘,奚老三这种高手,冷漠坚定,我施功不成,可
要遭到反噬,心神大损的。”
雍素锦冷笑道:“你直接说吧,这门本事要想成功,需要什么条件?”
霍瑶瑶愁眉苦脸道:“雍姐姐……”
哆的一声,那支发钗就已钉入到床板之中,对穿而过。
霍瑶瑶一个激灵,道:“一个,是要有时间,至少,得能在一段时间内频繁
和那人目光交错,这本事全凭眼睛,几种小器物和言语都是辅佐而已。另一个,
就是那人心志不能太强,要么全面压倒,顺利得手,要么,就得寻到对方的弱点,
设法利用。比如花落尘,就是贪花好色,让他摸着我的奶,他肯定没什么心志坚
定可言,那就是我得手的好机会。所以、所以我得对目标有起码了解才能下手,
这奚老三,我什么都不知道,肯定不成的。硬要去试试,多半要反震得我吐血。”
雍素锦缓缓把发钗拔起,纤细雪白的指尖轻轻搓着锋利的前端,轻声道:
“若是这种功夫,练得极好的呢?”
霍瑶瑶思忖道:“这……这种邪道杂学,我当初钻研也是因为练武太苦,真
吃得苦的,都去学武了吧。龙十九和七巧童子名声这么响亮,也没听说能随心所
欲将人控制的。”
雍素锦又问道:“要真就有这么个高手呢,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霍瑶瑶这才隐约发觉,自己其实才是被盘问的那个,她扭过头,望向雍素锦
的眼睛。
雍素锦神情一凛,迅速转开脸去。
霍瑶瑶这才笑道:“雍姐姐,你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频繁和人对视的。我
要再拿点辅助的小器物,你肯定更加警觉。”
“人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你若是得手,都能做到什么?”
霍瑶瑶抿紧樱唇,寻思片刻,轻声说:“能问出一些心底不太深的秘密,若
是那人肯配合,就能什么都问出来,包括那人自己可能都想不起来的事儿。简单
用的话,就只有这样。要是能多得手几次,或者得手后有一段比较充裕的时间,
还能……让人的神智受到影响。但具体能影响到什么地步,我也不清楚,哪有人
会叫我一次次这么折腾啊。”
雍素锦一字字问道:“能让人去杀自己本不想杀的人么?”
霍瑶瑶一愣,她心思机敏,马上道:“雍姐姐,您要是觉得玉捕头杀世子是
受了摄魂类的奇门招数控制,那也太高看我们了。的确,这门功夫是能让中招的
人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可受控状态下的人跟平时大不相同,世子是玉捕头的未
婚夫,岂会看不出来。倒是还有暗号之类的方式可以埋于心底临时起效,可那指
令绝不能太过复杂,而且得和那人自身心底的倾向相合才会长期有效,你总不能
说……玉捕头一早就想杀未婚夫吧?再说了,暗号谁说都会起效,要是下了个杀
人的指令,世子不说怎么办?要是旁人大庭广众说了,玉捕头岂不是要在唐家堡
杀个血流成河?雍姐姐,你们如意楼要是想救玉捕头,我看还是换个法子脱罪得
好。”
说着说着,她见雍素锦面色不善,忍不住悄悄往边上缩了缩,“雍姐姐,小
妹……真的没有骗你,你……你别生气啊。”
雍素锦坐在床边,默然片刻,起身笑道:“你这已经帮上不少了。接着,还
是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吧。心志坚定的时候那法子不易起效是么?”
霍瑶瑶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她要做甚。
雍素锦走到奚老三身边,眼中寒光一闪,娇笑道:“奚无坎,你也不必告诉
我是谁要对玉捕头下杀手了,你做个好人,来帮我试试这狐狸的摄魂功夫。半死
不活的废物,想必心志就坚定不到哪儿去了吧。”
奚无坎一愣,还没开口,那只纤巧白嫩的玉足,就已穿着木屐狠狠跺向了他
的胯下。
“啊啊——”凄厉的惨叫,顿时从破木窗中传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崔碧春踏着一地清辉快步折返,一眼看到门外等着的雍素锦,
提气一纵,落在她身前,用眼神询问。
雍素锦摇了摇头,叹道:“我也说不好,这法子,确实没我想得那么厉害。
起码,得是个知道玉捕头把柄的人才能做到。”
崔碧春疑惑道:“无人知道么?”
雍素锦咬牙道:“除了我,恐怕只有王府里,世子的亲人才有一丁点可能知
道。可若是那样,玉捕头就成了他人争权夺利的刀,必定要被杀人灭口。”
崔碧春皱眉沉吟片刻,道:“叫他拿主意吧。既然他接了你的银芙蓉,就一
定会全力帮你救出姐姐。”
雍素锦不悦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姐姐。”
崔碧春知道失言,当即闭口不再应声。
雍素锦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崔碧春,道:“这是霍瑶瑶写下的全部东西,
应该对他有用。你找地方传过去吧。这儿的牢房九成九就是个幌子,你告诉他,
玉捕头绝对还在唐家堡,不会被送到这儿来。马上,我就往唐家堡去。”
崔碧春接过,略扫一眼,蹙眉道:“他叮嘱过,不许你擅闯唐门。”
雍素锦的薄唇微微一动,冷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碧姑娘文官家
里的千金,怕是不懂吧。”
崔碧春淡淡道:“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
命有所不受。此篇出自兵法九变,你可知同章之中,将有五危,其一便是必死可
杀,你又懂么?”
“必死可杀?”雍素锦当然不懂,哼了一声,笑道,“我要杀的,的确都是
必死的。”
“这句的意思是,固执死拼的将领,会惹来杀身之祸。”崔碧春不徐不疾,
道,“家父惨遭冤屈之前统领本兵,为一部之首。我三岁便要读兵书,练刀剑,
雍姑娘,君命受与不受,我比你更懂。”
雍素锦面色变了几变,左掌一垂,脚下微微一侧,便想硬闯。
崔碧春指尖按住碧痕剑鞘机关,沉声道:“雍姑娘,唐门中人行事一贯诡秘
见长,你当真就有九成把握,他们绝对不会将玉捕头押送至此么?”
她难得说如此多的话,抑扬顿挫略显生涩,“如你所见,消息流出已有一段
时日,这小小塘东,却只来了些阴阳兄弟般的废物,唐家堡照旧戒备森严。你不
觉得,这若是个转移视线的圈套,未免太明显了么?”
雍素锦眉心微蹙,沉吟不语。
“你见惯风浪,照说这种手段不会全无察觉,关心则乱,你且注意分寸才好。
江湖中想要你性命的,只怕并不比玉捕头少。”
雍素锦一笑,道:“我一个混世妖女,才不在乎这些。你难得长篇大论啰里
吧嗦一次,好,我便给你几分薄面,在这儿等着。我倒要看看,这虚虚实实的把
戏,最后揭开个什么底的骰盅。”
“如此便好。”崔碧春不再多言,将那纸收进怀中,匆匆离去。
约莫一刻功夫后,塘东郊外的小村庄中,扑棱棱飞起了十余只灰黑色的信鸽。
夜色之下,那些信鸽一闪而过,极难察觉。
可经过一片林子时,枝叶间一阵轻响,数支短弩齐射,将信鸽打落两只,细
细簌簌之声旋即响起,惊飞夜鸟一片。
剩余的鸽子继续飞远,转眼间,就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
鸽子身上的消息,当然是要送给南宫星。
莫说有雍素锦这层关系,光是冲着玉若嫣江湖四绝色之一的名头,生性风流
的如意楼少主也不会坐视佳人含冤殒命。
早先一面之缘,已足够他判断,玉若嫣绝不是无缘无故对未婚夫妄下杀手的
疯女人。
玉若嫣从小被王府收养长大,镇南王一家对她来说恩比天高,世子为人敦厚,
仪表堂堂,又肯不顾身家门第差别让她高攀正室,如今婚期将至,能有什么理由
让她抢下宝剑痛下杀手?
寻常法子必定做不到,所以南宫星才遣出雍、崔二人,去从此次赶来的正邪
高手中找一个奇门外道之术精湛的,去查个可能的方向出来。
可南宫星并未静等在原处,江湖风波一日数变,他片刻不敢耽搁,已经往唐
家堡赶去。
按他原本的安排,若有后续消息,将有专人转交。
但这几只鸽子带来的消息,却没能传到他的手上。
鸽子落下,早已等待在此的人当即取下了字条。
字条上是如意楼的暗记,并不怕生人截取。
只不过,那人还未将字条上的内容读完,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就已穿过了
他的后心。
血还未冷,那些字条就被拢到一起,连着尸身房屋付之一炬。
直至清晨,火光才渐渐消失,留下一片残灰。
一道清风吹过,吹散飞灰,吹往远方,拂过南宫星微湿的额头。
他翻身下马,抬手托高斗笠,望向细密烟雨中,翠山碧谷间的袅袅晨烟。
东川郡,唐家镇,唐家堡,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