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26
第二十六章
一团乱。
任伟不见了。
辉子给彭勃打电话的空当,倪歆问了几个熟识的朋友,都说看见任伟和彭勃在Pub门口说话,还跟他们打招呼了。倪歆在心里骂:你个傻蛋任伟,你跟他说什么话!可转念一想——大庭广众的,说两句谁也不能想到自己后脚就失踪不是。倪歆真觉得彭勃疯了,干嘛呐!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把任伟劫走?可怎么想怎么不对,任伟又不缺胳膊少腿,一个大男人好端端就能被弄走?难不成是跟着走的?那也不对啊!跟着走电话能到了彭勃手里任他胡说?后来又问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说跟后巷看见过他俩,任伟喝醉了,彭勃架着他走的。喝醉了?打死倪歆也不信——刚演出完,任伟得喝一个什么速度才能把自己喝醉?再说了,跟谁喝?彭勃?他缺心眼儿啊跟他喝的酩酊大醉!怕事儿闹得再大,倪歆问完被别人反问都说唉咳没事儿,就是没看见他问问。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能不让人知道就别让。
颜瞻急得眼睛都红了,倪歆还得控制着他,让他别闹事——谁事先也不知道任伟能丢了,谁也没有提前向你通报的义务。
辉子也让倪歆上火,说给彭勃打电话,再一转脸他也没了。打他手机——占线。倪歆左手举着电话连续重播,右手拽着颜瞻生怕他扑出去咬谁。
后来可算跟酒吧后门看见蹲在那儿讲电话的辉子了,他旁边是喝了一半的那瓶青岛,右手夹着烟,左手拿着手机,骂人的声音格外响亮。怨不得找了这么一个没人的地儿呢。
“我操你妈逼!你甭跟我咬文嚼字!你说没话可说就是劫人?你他妈这不是涮我嘛!你跟任伟有什么过不去的!你他妈怎么他了?你让他接电话!”
“你让他接!他哪儿得罪你了你说,我骂丫挺的!不行我替你抽他!有你这样儿的嘛!”
“你什么你跟我说不着?什么你的事儿你自己处理!你跟我说不着,那你他妈一开始就别让我知道你跟任伟的事儿!任伟是我乐队的主唱,你把他弄走我怎么办?更何况他还是我哥们儿、兄弟!”
倪歆没拉住颜瞻,颜瞻跑过去就把电话从辉子手里抢了过来,“彭勃!你把任伟怎么了!任伟呢!你要带他……”
“我没话跟你说,告诉辉子,让他甭管。”
电话被挂断了。颜瞻迅速回拨——关机。
“你他妈也2!你跟他说什么!”辉子狠狠推了颜瞻脑袋一把,拿过手机,按重播——关机。
“他把任伟带走了,我不跟他说跟谁说!”
“他他妈不想跟你说!”
“辉子!”倪歆推了推辉子。
“任伟跟他有什么事?”颜瞻死瞪着辉子,他不是没听见刚刚辉子和彭勃通话。
“你丫什么意思?”辉子腾一下火大了。
“任伟跟他有什么事?”颜瞻也毫不退让。
“这比你找着任伟更重要是嘛?”辉子一把扒拉开了倪歆,上前一步就揪住了颜瞻的衣领,“我告诉你颜瞻,如果你觉得这事儿更重要,我他妈抽你!”
“操他妈!你们丫干嘛呐!”倪歆插进两人中间,强行分开了暴怒中的二人。
“你。”倪歆指着辉子,“你急你别拿颜瞻撒气,你信我,他比你还急!”
“你。”倪歆又调头看着颜瞻,“找见任伟最重要是吧?你要敢说知道任伟跟彭勃的事儿更重要我也抽你!”
两人都缄默不语了。
“走,出去打车。辉子你想想彭勃可能去哪儿,想不出来就想谁可能知道他去哪儿。颜瞻你先冷静,走头喽我给你买罐可乐喝完你捏罐子撒气。”
两人没人表示反对,倪歆骂了一句:“早知道有这出儿我他妈不喝酒了,开车来!”
彭勃把手机关机后就扔在了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看任伟,他睡得很死。看来那药还挺有效。让他睡:一是避免争执起来他弄不走他,拿颜瞻威胁他根本是诈他,他还没那么下三滥;二是怕他较劲在车上跟他掐,出危险,路程远的很。
车里开着暖风,但彭勃还是停了车,下来把外套盖在了任伟身上。
外面冷得厉害,起风了,国道上往来的除了货车很难看到其他车辆。
彭勃上了车,就这么几分钟也冻得他够呛。点上一支烟,再次起步上路,他开了车载音响,将声音调至很低。金属音乐华丽的吉他不一会儿就惹烦了他,随即他又关了。
车外的风景一成不变,车内安静的掉根儿针都能听见,彭勃一口口的抽着烟,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窥视一眼任伟。
两点过半,彭勃将车泊进车库,开了车前灯。车库里一团黑,他下来,借着车灯的光亮按了电灯开关。感应器不知道几时坏了。
开了连着车库的室内门,彭勃按了遥控器,屋内的灯亮了。
长期无人居住,屋里挺冷,他先开了中央空调,决定等暖和了再抱任伟进去。
你疯了你知道吗?
辉子的骂声仿佛还在耳畔回旋。
彭勃自嘲的笑了一下。
回到车上,他坐上了后座,用手轻轻托起任伟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他凝视着那副熟悉的面孔,不禁用手指轻触任伟的脸颊。
他比谁都清楚他没疯。
刚刚知道任伟跟了颜瞻的时候,他才接近疯狂的状态——他发誓,如果任伟那时候在北京,他肯定会掐死他。
安静的时间与空间,彭勃的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这两年多跟任伟在一起的时候发生过的那些事。任伟笑的样子、撒娇的语气、无助的焦灼、歇斯底里的扑进他怀里;任伟发怒的神态、冷淡的轮廓、所说过的难听的话、激烈指责他的模样……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而现在,这个男人,安静的躺在他的腿上,既不乖戾也不甜腻,但由心而发的那股子忧郁似乎还在。他就算睡着了,眉头也微微皱着。
用手指勾勒着任伟脸颊的轮廓,彭勃细致的看着他。最初,他吸引他的,正是这股忧郁的气质,还有那副深埋在皮肤纹理间的冷漠。他让人想要怜惜、疼爱。他也曾想过就这样在他身边就好,然而,他却一次次的给他希望。他会与你相爱的希望。彭勃相信,任伟并非对他没感觉、没感情。到现在也相信。
……
把任伟抱上三层,彭勃委实有些累。任伟很瘦,但并不矮,又因为是男人,骨头也不轻。更别提他毫无知觉把全身的力气都交给你了。
将他平放在床上,彭勃替他脱掉了鞋子,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脚,这样的任伟乖极了。
衣服脱得有些费劲,再换上睡衣就更有难度。但彭勃一点儿也不起急。这不知道比跟他争吵轻松了多少倍。
系扣子的时候,彭勃打量着任伟的身体,用指尖轻抚他细腻的皮肤,虽然那上面没有任何别人留下的痕迹,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令他扎眼。
是想象。
他一想到任伟被颜瞻占有,就恨不得拧断任伟的脖子。
令他没去那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至少以后,他不会再让任伟被颜瞻碰触。
他的睡衣对他来说有点儿大,替任伟拉上被子的时候彭勃这么想。
洗了澡回来,彭勃躺到了任伟身边,他摆弄他的胳膊,令他环住自己,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平素任伟是从不会这样的。每次醒来,他都是背对他,被他环在怀中。
这一切明明都是虚假的存在,可又那么真实。
颜瞻是被倪歆扭送回家的。没能找到任伟。颜瞻的状态很不好,找不到也要找,倪歆这才强行给他扭送回来。
进了门颜瞻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坐在沙发上,外套都不脱。
倪歆想——他是走不了了。看这架势,准他前脚走,后脚颜瞻又出门。
“喝水吗?”
“我不喝,你自己倒吧。”
颜瞻什么心思也没有,辉子的话还在脑海里回旋:任伟跟彭勃有一段走的很近,但这跟你没关系。那时候他跟龙语交往,很不顺,彭勃挺关心他。所谓他们俩的事儿,就这么点儿事儿。说白了吧,彭勃喜欢他、追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任伟没那个意思,俩人一直就这么一个你追我逃的路子。当然,任伟可能有时表现的有点儿暧昧,毕竟那时候他很需要别人安慰,这大概让彭勃……怎么说呢,硬以为自己有希望吧?但那都是过去了。
那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发狂了?干嘛这样把任伟虏走?
……赖我。我告诉他任伟跟你处了。我其实只是想……让他放手、让他死心。任伟不喜欢他,他老这么追着任伟不是事儿!
“想什么呢?”倪歆叼着烟出来,放了一杯热水在颜瞻面前。
颜瞻摇了摇头。
“聊聊?”倪歆在颜瞻身旁坐了下来。
颜瞻再度摇了摇头。
“……你这样可挺不像你的。”
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任伟才会遭受这样的事?又是因为我?为什么总是我让人、在乎的人陷入绝境?连出生都是邪恶的,就因为我妮子才……
但为什么从来没人指责我呢?越是这样,我越是……
颜瞻痛苦极了。
◇◆◇◆◇◆
很困。
任伟觉得自己醒了,可怎么也睁不开眼。不仅睁不开眼,头还晕晕的,微微有些疼。
很暖和。
身上的被子很轻,不是熟悉的感觉,却并不觉得不舒服。环着的身体很热,手触摸到的质感很光滑。到底盖得是什么?毯子吗?死熊猫又穿着什么?没穿他喜欢的那件棉布睡衣吗?
“喂,几点了?”像是要确认,任伟勉强张嘴,有气无力的问。
没人回答。
“你不是还睡呢吧?几点了?”
代替回答,身边人环着他的手臂动了动,继而任伟感觉到了很舒服的摩挲。指尖顺着他的后脖颈向下,沿着脊背的中线,速度很缓慢。
“我头疼,像是宿醉……你去煮粥啦,胃也不舒服。”
身边人没有动,还是以指尖流连着他的身体。
“快去嘛……别摸我了……”
始终得不到回应,任伟急了:“别摸了!小心我把你爪子剁下来做红烧!颜瞻!你活腻味了吧?”
床震颤了一下,任伟随着身边人的动作迫不得已平躺下来。身上多了一份重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像要烧伤谁似的。
任伟很想睁眼,可就是睁不开,身体软绵绵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我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宿醉成这样?
在他思考这一问题的同时,唇贴了上来,任伟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嘴,但那舌头闯进来,翻搅着他的,任伟猛然觉察到不对——那不是颜瞻一贯与他接吻的方式。他没这么灵巧。
任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的,瞳孔有些不能聚焦,胳膊沉得像是铅块,那他也努力的抬起它,挡在自己与身上人之间。
努力的看、努力的看,任伟终于捕捉到了伏在他身上的那个人的那张脸。
登时,脑子里像刮起了一场风暴,无数画面闪回着。他几乎是滑下床的。手触到冰冷的地板,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却如同踩在棉花上。他看见了门,确切说是门框——那扇门大敞着。毫不犹豫的向过走,任伟却撞上了什么,霎时间天旋地转,他就倒了下去。
彭勃始终冷眼旁观。任伟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他,那种慌张的神色令人心寒。他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任伟就挣扎着向床边挪。然后他掉了下去,人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床下。他又看着他爬起来,直愣愣的向门的方向走,越走越歪,直至撞到了雪白的墙壁上,倒了下去。
彭勃坐了起来,下床,俯身拉起倒在地上的任伟,架着他向床走,他听到他低沉的吼:“别他妈碰我!”
彭勃冷笑着说:“我也不想碰你,像个死人似的。”
任伟被推倒在了床上,身体还是那么沉,沉得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的。
他仰躺在那里,翻身都基本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彭勃从视线里消失,又在眼底出现。上半身被微微抬起,靠在他身上——彭勃端了一大杯水,送到了他唇边。
任伟不肯张嘴。
“喝。”彭勃捏住了任伟的下巴。
水顺着喉咙流下去,任伟听到他说:“一整杯都喝了,不喝药代谢不出去,你就别想动了。”
有水沿着嘴角淌下来,任伟不在意,他努力的喝着他灌下的水,以防呛着。冰冷的玻璃杯一离开唇边,他就对他喊:“你他妈到底想干嘛!你把我弄到哪儿来了?你疯了吧!彭勃你是不是疯了!”
彭勃丝毫不理会他,只是再次放平他,替他拉上了被子。
“我操你大爷!你到底想干嘛!”
“等你能动了,咱们再谈。”
任由他怎么喊,彭勃也是无动于衷,最后任伟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颜瞻的头几次撞到车窗,然后人就猛地清醒过来。倪歆在一旁开车,叼着烟,每每斜视他一下。昨夜颜瞻根本没合眼,就说他扛不住吧?唉。
倪歆决定一找见彭勃就胖揍他一顿——你他妈累谁呢!辉子也是这么决定的——他手机已经打到没电开始用倪歆的了。
问了很多人,去了一些地儿,他们却毫无收获。找不到彭勃,也就等于找不到任伟。
颜瞻要报警,辉子没让——报也没用,警察抓谁也不会抓高官的儿子。
这里不是首都吗?政府不就在这里嘛!
颜瞻不依不饶。
倪歆不得不插嘴道:他要是劫了个良家妇女兴许咱还可以直闯下市长办公室。问题是,他掳走的是个男的。你跟谁说得清啊!
别说颜瞻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助,倪歆和辉子也是。
前者情人没了,后者主唱没了,一个比一个着急。
专辑即将投入运作,宣传、采访,哪一个好像都耽误不得。现在可倒好,站最前面那人失踪了。
毫无疑问,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想刨彭勃祖坟,跟他祖宗没完。
颜瞻在每个恍惚入眠的瞬间几乎都能看到彭勃欺负任伟的幻象。或者是他揍他,或者是他吼他推搡他,或者是……
颜瞻想哭,忍着。忍不住就把眼泪往下咽,使劲儿的吸鼻子。
任伟再醒过来太阳已经西斜了,身上有了些力气,他猛地坐起来就看见了床头的便条:起来自己去洗洗,饿了就忍着。别企图从这儿出去,锁从内侧开不开,玻璃砸了警报器会响,当然响了也不会有人来,但你鞋我替你收好了,还有衣服。你如果愿意穿不合适的鞋和衣服徒步走十几公里,我愿意告诉你方向你要选南。向北是山。向南十几公里是国道,没有出租车。你要是有幸搭便车,回去后先把小兔崽子藏好,藏不好你就等着瞧。同一件事我只做一次,下次我肯定不绑你。
任伟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他真是疯了。
去了卫生间,简单洗漱过后,任伟还是感觉头隐隐作痛。他下了楼打量着这幢大的不像话的建筑,主要是窗外。但他压根儿判断不出自己是在哪儿。
他找到了电话线,确切说是电话线接口——没有电话机。
他的手机当然也消失了,连同皮夹。他在身上唯一翻找出来的东西,只有烟和打火机。
任伟一连抽了三支烟,然后开始面对现实:彭勃把他关起来了。彻头彻尾的。
他又不死心的翻腾遍了三层楼,唯一让他怀揣一线希望的是那台笔记本电脑。但很可惜,开机密码他如何尝试都不对。
而当他发狂的想把那台电脑砸掉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声响。任伟赤脚跑上回廊,探头向下看,骂声都已经要出来了,却看到彭勃不是一个人进门的。他身后跟了一个五十多岁左右村妇模样的女人,手里拎着青菜,甚至还有一只活鸡。那只鸡咯咯叫着,奋力挣扎。
“醒了?”彭勃向上看见了任伟,面带微笑。
“……”
“饿了吧?”他说着看向身旁的村妇,“粥煮烂一点儿。”
“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你他妈到底疯到了什么程度!”任伟终究没忍住,咆哮了出来。但他从村妇的脸上,看到是截然不同的想法——她觉得他才真是令人不可思议的失控。
村妇从客厅消失了,任伟看着彭勃上了楼。
“家里不冷也多披一件,地凉,穿拖鞋。”
面对满眼愤怒的任伟,彭勃却说的平淡。他甚至伸出手去摸任伟的头,“我不喜欢你的新发型。”
任伟向彭勃扑了过去,却被他反剪手腕,“给你自己留点儿劲儿吧。”
◇◆◇◆◇◆
“我不等了,等也等不来!我没法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颜瞻的吼声在室内回荡,倪歆和辉子对视了一眼,谁也说不出什么——说什么也白搭。这一宿一天把仨人折腾的都有些精疲力竭。
是辉子提议到家里等等看的,也许任伟会回来。但到这会儿竟也是无言以对。他再说不出也许彭勃就是想单独跟任伟说点儿什么这种屁话了。事实证明,远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再有什么想说的,一宿一天还不够吗?彭勃是真不打算让任伟回来了。就算主观上再怎么不相信,到这一步,辉子也不得不这么去想了。
倪歆碾灭了烟,按了按太阳穴:“那现在怎么办?”
颜瞻不应声,辉子也缄默不语。
“说啊。你不等你打算怎么办?”倪歆抬头,对上了颜瞻的眼睛。他就像一只暴走的笼中困兽,焦躁的在笼子里反复走动。
颜瞻不回答,或者该说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倪歆不理不睬。
“说说,你打算采取什么行动?能找的人都找了,能去的地儿也都去了。说。再不现实我都尽量让它实现。”
彭勃就这么把任伟掳走了,毫无音信。说实话倪歆担心任伟不比颜瞻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他不知道失控的彭勃会对任伟做出什么举动。往最坏里想,就是杀了埋了也不是不可能。彭勃那个性格,他字典里就没有“不可能”三个字。这话倪歆当然不可能对颜瞻说。且,倪歆也想不明白:彭勃至于嘛,因为什么他对任伟这么不依不饶。
任伟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他有事儿没事儿?
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啊,再说了,什么叫有事儿什么叫没事儿。
事到如今,倪歆觉得,后半句才是关键。
什么叫有事儿,什么叫没事儿。
一人一个价值观。
你要说任伟后来真再没招惹过彭勃,倪歆都有点儿不信。你不招他,他能忽然炸了?你不招他,他前阵子又对你不依不饶?辉子说任伟跟了颜瞻也是悲剧。但这又能赖谁?你不是非说跟他没事儿吗?倪歆有些恨自己轻信了任伟——半夜挂在门把手上的润喉糖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可现在起疑还有个屁用!
“颜瞻你先坐下来,别溜达了,我头疼。”辉子点燃一支烟,看向颜瞻:“现在咱就算急死,任伟也从地下钻不出来。”
“报警没用我总可以找侦探吧!”颜瞻停住了脚步,“我就不信他能把任伟藏外太空去!报纸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信息公司做广告,追债都能追到,找人能找不着嘛!别再让我等,也别再说什么他就是想跟他谈谈!也最好别让我逮住他!”
倪歆从颜瞻眼底读到了杀气。
“你想干嘛?你找着彭勃你想干嘛?”辉子也战栗了一下。颜瞻平素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这神情跟这个一贯和善的男孩格格不入。
“我要找到任伟,现在开始一分钟也不再耽误!”
村妇做了饭就走了,任伟一点胃口也没有,但饥肠辘辘。从昨晚开始,他就没吃过一口东西。他勉强喝了一碗粥,然后就再没碰过其他吃食。彭勃倒是镇定自若,慢条斯理吃着他的晚餐。甚至他还有喝咖啡的闲情逸致,咖啡机磨豆子的声音搅得任伟更加心烦意乱。
他大吼一声:把你那破玩意儿关上!
彭勃却不以为然:你是不是不痛快也不能让机器痛快?
后来咖啡被端到凌乱的饭桌上,任伟把滚烫的一杯尽数倒进了面前的汤碗里。
“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爱好。用汤碗喝咖啡。难道是这杯子太难看了?”彭勃说着,端详着手中精致的咖啡杯。
“你别逼我把它泼你脸上!”
“你不敢。”彭勃看向任伟,“你敢你一早就这么干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关在这儿你想干嘛!”任伟的手由于气愤而颤抖。
“辉子说你跟颜瞻处着呢?是吗?”彭勃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别说什么我问不着。任伟,咱俩有没有关系,什么关系,我不需要再重申了吧?更别提什么你没答应,默许也是一种答应。”
看着餐桌对面的男人,任伟这一次没有别开视线:“对,是。我跟颜瞻在一起了。不行吗?”
看到对方抿了一下嘴,眉头向内收,任伟继续说道:“你如果非要谈论咱俩的关系,我可以明确的回答你,我跟你有关系,性关系。但这又怎么样?我让你上了,你也上我了,我爽了,你没爽是吗?”
果不其然,彭勃那张脸彻底阴了下来。
“这就是咱俩全部的关系。”
“说狠话是吧,任伟。”
“不,我没有。我只是如实叙述。把话往难听里说的话,我大可以说‘你喜欢,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你想方设法追求我,但我对这些无动于衷。’更难听我还可以说‘你捧了一束玫瑰给我,我就是愿意往垃圾桶里扔。’最难听我也可以说‘你花了一千块给我买件衣服,以为这样就可以博得我欢心’。”
任伟看着彭勃拿下了唇边叼着的烟,听到他说:“说你这是气话,说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对不起,我说的都是实话。”任伟发现,到这一刻他倒是无所惧怕了——到这个份儿上,他还怕什么?他就这么把他掳走了,颜瞻会怎么想?他跟颜瞻完蛋了,因为他。他让他再次一无所有了。他就算欠他什么,他们也扯平了。更何况他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他动不得颜瞻一根手指头。
“你不想收回是吗?”
“我不想。你想上我,我让你上了,但这不代表我就得喜欢你。我空虚、我寂寞,你愿意向我献媚,我领你情了。但就到此为止。不是你把我睡了我就得跟你。说句最操蛋的,我就是个女的、怀了你的孩子我也可以选择不跟你。因为,我不喜欢你。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压根儿不喜欢你嘛?现在我可以平静的告诉你,对,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我确实跟你没好说的了!跟你说什么都是废话!”彭勃彻底被任伟激怒了,“你就是畜生。我拿你当人对待是我有病!”
“这话倒是我想说的。”任伟毫不退让。
被彭勃拽了起来,任伟就跟他扭打在了一起。椅子翻到了,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但没人在乎。彭勃几乎可算是拖着任伟向前走,任伟使出浑身解数与之抗衡。在此过程中,彭勃吃了任伟两拳,任伟挨了彭勃四下儿。
“你挣扎什么啊?”彭勃照着任伟的肩膀又是一拳,“你不是喜欢被我操吗?你不是爽吗?我犯贱啊,我满足你啊!”
“我不想让你碰!你给我撒手!”
“哦。有男人了是吧?想当贞妇了是吧?晚点儿吗?任伟,你看看现实吧,从头到尾,咱俩的关系结束过吗?你这会儿倒想起节操了?任伟你听好了,你跟颜瞻,没可能。我告诉他了,以后再别找你!我跟你,没他插脚的余地!”
任伟狠狠踹了彭勃一脚,但仍旧没能从他身边挣开。
“小兔崽子觉得你特干净是吧?你是不是也跟着这么觉得起来了?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吧?在床上、跟我面前那下贱样儿全忘了吧?”
“我就是个娼妓也轮不到你来给我赎身!”
彭勃气得两眼发红,任伟趁这个空当抄起茶几上的实木水果盘支架就砸在了彭勃背上。彭勃吃痛,不得不放开了任伟。任伟翻过沙发靠背就向门口跑去。他开着内锁,越着急越不得要领。彭勃从身后扑了上来,任伟挣扎着被他按在了玄关的地毯上。
衣服死命的被他撕扯,扣子无声的掉下来,任伟伸手去抓,抓他的脸、他的头。揪扯中,他一把扯掉了彭勃的耳环。血是呼一下冒出来的。
任伟被彭勃揍了,他下手非常狠、全无节制,任伟毫无招架之力。脸上吃了几拳,脑子嗡嗡乱响。
继而,那双手按住了他的脖子。任伟喘不上气来,双手无意义的乱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彭勃收紧双手不留一丝余地,他看着任伟憋红了脸,手缩回来使劲的抓挠他的手、自己的脖颈。渐渐的,任伟没了力气,眼睛瞪得很大,津液从口中啖出,脸接近了紫红色。
他是在他最后残存一点气息前放开手的。任伟已经没了意识,人软绵绵的摊在那里。
彭勃骑在任伟身上,呼吸有些急促。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曾经,他是这么想过的——掐死他。那是在他刚刚得知任伟和颜瞻在一起之后。他花了数天才冷静下来。彭勃发誓,如果当时任伟就被他找到,他现在早已被他掐死了。
“任伟?”彭勃抚摸着任伟的脸,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嘴角的唾液。可他不给他任何回应。
他俯身倾听他的心跳,还在继续。
他是那样的对他无法自拔,他甚至想,如果就这样掐死他,也或许就一了百了了。可他不忍心。就算任伟再怎么嚣张、再怎么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再怎么侮辱他诋毁他,他也还是……对这个男人欲罢不能。怎么会这样的?他们又不是没彼此坦诚相待过。明明有那么多快乐的回忆的。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看电影、一起开车出去郊游、凑在一起弹琴听音乐、纠缠着彼此放肆的做爱……那么多、那么多。
彭勃起身,继而把任伟抱了起来。他又是那样的沉,沉得像个死人。
将任伟平放在沙发上,彭勃去了洗手间。血滴的哪儿哪儿都是,耳朵彻底豁开了。
我就是个娼妓也轮不到你来给我赎身!
我操你的任伟!
喂,我无聊死了,你干嘛呢,出来陪我,现在马上。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这样对我,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到底哪儿不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就这贱这么不值得他爱吗?
你会对我好吗?你会一直这样听我差遣?别扯了,信你才见鬼。
效果器呀?你拿着吧,我不太用的到那块儿。去去去,再说定情物我踹你!
嗯……吻我,说你需要我……说你渴望我……
给我点儿时间,我还没准备好,我不是推脱,真的不是。
彭勃,我胃疼,要死了,再不来你听不到临终遗言了。
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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