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有够狠!
她应该恨他的
但她永远学不会
只能继续对他朝思暮想……
第七章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钟坚听若未闻,迳自将文静初抱进卧室,开始解开她身上的衣物。
「现在不要……我好累……」她以为他又要像上次那样「惩罚」她,只能求饶。
她觉得头好痛,禁不起这么激狂的性爱。
钟坚没有作声,只是从衣柜里拿出丝质睡衣为她套上,接着将她抱到床上躺平,细心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我会在这里陪你……」
好久没听他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说话,她又红了眼眶,泪水从眼角滑落。 「怎么啦?还是很不舒服?」钟坚抚着她的脸,轻轻拭去她的泪,眼底满是关切。
突来的温柔让她哭得更悲切,「头……好痛……」
如果让这一刻永久停留多好……她在心底祈祷着,并涌出更多泪水,希望他这辈子都能这样为她拭泪。
「要不要吃止痛药?」他以额头贴着她的,感觉并没有发烧。但看她好像十分不舒服,让他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我陪你去医院?」
文静初摇着头,嘴里喃喃说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缓缓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锁不住。
钟坚坐在床沿,温暖的大掌不断为她拭泪,深情凝望着逐渐入睡的容颜。
这阵子两人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但他对她的爱意却不曾降温,反而节节升高。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除非她先承认爱上他。但她的冷淡令他挫败不已,尤其刚刚见她对方泽明的依依不舍,他忽然理解痴恋的痛苦。
本以为得到她的人,迟早会得到她的心,但倔强的她却始终不愿交付真心……钟坚拂开文静初额上的发丝,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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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的樱花树纷纷飘下落叶,冬天脚步再次接近。
文静初独坐树下,仰望即将光裸的枝杈,任凭落叶轻拂脸颊,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她穿着一袭白色洋装,衣袂飘飘的纤细身躯像是随时要随风飞去。
钟坚下班回家见到这幅景象,他的心像是被拧紧一般。
这阵子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整个人也消瘦几分,总是一个人静静坐着,心好像飞到很远的地方。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一旁陪伴。夜里,他不再碰她,但她睡着后却不自觉地偎向他怀里。
温热的娇躯触手可及,心却那么遥远……见她像枯萎的花朵逐渐凋零,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好心疼!
于是,他考虑放她走,虽然这会让他万分揪心……
「爱一个人未必要拥有她」——这几天他脑海里一直浮现这句话,却让他陷入痛苦挣扎。
他终于承认了爱,却也因此必须失去所爱。今日见到这幅画面,他当下忍痛做了决定。
不该是他的,强求未必幸福……
拿起沙发上的小毯子,钟坚一脸凝重地拉开落地门往花园走去。
「这里风大,出来也不披个外套……」虽然语带责备,但将毯子披在她肩上的动作却相当轻柔。
被惊扰的文静初从沉思中回神,见到钟坚时,脸上闪过一丝神秘光彩,但一面对他凝重的脸色,又很快隐藏情感,只是默默望着他。
「你这样是想故意生病,好让我感到愧疚放你走,是吗?」他皱着眉,强迫自己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文静初也对他皱起眉头。这阵子他不会动怒,也不再说些嘲讽的话语,看她的眼神变得好温柔,让她以为两人的关系有了改变。
她刚刚还考虑要不要告诉他近日的发现,并不断猜臆着他的反应,谁知道他又回复之前的态度,想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没有这么想。」她冷淡地回应。
此时吹来一阵凉风,她忍不住咳了一声,将按在身上的毯子拉紧。
钟坚则是一脸嫌恶。「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每天摆出一张死人脸,像个行尸走肉,看得让人倒尽胃口!」
文静初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轻贱自己,只是无奈地看着他,脸上显露出受伤的神情。
他们两个人根本很少交谈,现在他更是不再碰她,甚至亲密的接触或逗弄都不曾,现在又说出这种话,她忍不住朝最坏的方向想。
当初留住她是为了惩罚,玩弄她的肉体则是他的手段,现在连这唯一的「乐趣」都提不起劲,不就表示他对她已经不再有感觉?
明知道留在他身边只会痛苦,但一想到要离开,她的心像被撕扯成两半。
见她露出痛苦眼神,好像受尽委屈,钟坚知道自己该放手了。
「不用这么看我,我已经受够你这张脸了!」他弯下腰,粗鲁地攫起小巧的下颚,逼她面对自己,「我说过,除非我厌倦了才放你走……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这副冷冰冰的死样子我看了就腻!」
文静初瞪大眼睛望着他,被捏疼了也无所知觉。
他果真对她腻了……绝望让她浑身冰冷,脑筋一片空白。
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她应该为了摆脱他高兴地大笑,而不是这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或许是顾忌他会对方泽明不利吧……
「放心,我不会对方泽明怎么样,毕竟你已用身体帮他还了债。你还是可以去找他,如果他还想捡我不要的破鞋……」恶毒的字眼是他最后下的猛药。
不想见到她即将流露的喜悦之情,于是他放开手,转过身,以免忍不住求她留下。
「还不快走?看了就烦!」他像只野兽咆哮,只有自己知道这是发自心底的悲呜。
文静初望着钟坚绝情的背影,这时才流下泪来。她很快擦干泪水,不让他看见,缓缓从躺椅上起身,下腹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弯下腰轻吟出声。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钟坚闻声转过身,见她好像很不舒服,赶紧上前搀扶,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文静初却只当他在同情自己,强忍着疼痛推开他,迳自往屋里走去。
走到一半,她感觉一股热液由下体流出,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小腿流下一道血痕,小腹持续的疼痛让她再也撑不住地跌坐在地。
「静初!」钟坚赶紧上前想扶起她,却见她的白色衣裙一片血红。「你……流血了……」
他还没意会过来怎么回事,文静初就紧抓着他的手,红着眼眶哀求着:「快点去医院……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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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来得及!
当医生说孩子状况已经稳定,不过必须住院安胎几天,文静初抚着小腹流下感激的泪水。
孩子,你要坚强,妈妈这次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她默默地为两个月的小生命打气,另一方面也是提醒自己别再大意。
最近好朋友没来,只是偶有小出血,她以为是心情影响经期。这两天才想到这个可能性,本想告诉钟坚,却被他的无情伤得差点失去孩子。
虽然他及时将自己送到医院保住孩子,但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对自己和孩子可能造成的伤害!
想到那番无情的话语,她的心又再度被凌迟了一次。她快速擦干泪水,决定不再沉浸于悲伤之中。
今后她会独立抚养这个孩子,以弥补这十几年来的缺憾。
而从见她流血那一刻的惊惧,到得知她怀孕的喜悦,钟坚的心一下子被揪得喘不过气,一下子又轻飘飘地飞到云端。
在病房外等待几个小时,终于得知孩子保住,他好想抱住医师亲吻,却只能脚软地靠在墙壁上。
他的孩子呵!是由心爱女人为他所生的……他的胸口溢满爱意,忍不住傻笑,同时流下感动的泪水。
他好想冲进去抱住她,这辈子再也不放开!
他要当个自私的男人,即使在他身边不快乐,他还是要留住她。他会尽一切努力让她接受自己,甚至爱上他!
但一想到昨晚她受伤的表情,而且怀了一个强占自己的男人的孩子,任何女人都不会感到喜悦吧?
钟坚在病房外不安地踱步,一下子抓着头发,一下子手叉着腰低头沉思,这辈子不曾感到如此惶恐。
算了!现实还是要面对的,先看她的反应再说吧!
他停下脚步,推门而入。
一见到进门的人是他,文静初立即别开脸。
钟坚心一沉,还是走到病床前坐下,温柔地问着:「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她根本不打算和他说话。
钟坚依旧陪着笑脸。「我们的孩子……」话还没说完,她立即冷冷地打断他。
「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不劳你费心!」
「静初……」知道她恨他,却没想到连承认是他的孩子都不愿意,钟坚感到心慌,「我知道你恨我,但这孩子也是我的骨肉呀!」
「你对我已经腻了,孩子也不关你的事,我出院后会带着孩子离开。」
见她迫不及待想离开,他的心跌到谷底。
「我会赶你走,是因为看你不快乐,说那些话只是不让自己难堪的藉口,其实我从来不想你离开……」他放下身段试着挽回,只差没跪下来求她。「如果你答应留下来,我们立刻结婚,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
他这么低声下气,甚至决定娶她,说穿了都是为了孩子!这让文静初心痛逾恒。
「不需要!」她不需要用孩子绑住一个瞧不起自己的男人。
「静初……」钟坚见她如此坚决,决定抛弃尊严。
他在病床边坐下,扶着她的肩膀面对自己,深情款款地告白:「我知道你爱的人不是我,强留住你也是我的错,但这一切都源自我爱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有种好像认识你一辈子的熟悉,情不自禁受你吸引……」
他温柔地朝冰冷的娇唇一吻,继续吐露爱语:「后来知道你和方泽明的关系,我嫉妒得快要发狂!当时我只想独占你,才会要胁你留下来……后来看你郁郁寡欢,我真的好心疼,才想要放你走……」
文静初看着他,只是冷冷回应一句:「说完了吗?」
为了留住孩子,他竟然演出这场深情戏码?那一句「我爱你」更让她觉得恶心。
同样难堪的还有钟坚,他没想到她的恨意这么深,这么不屑他的告白……天呐!他该怎么留住她?他已经没辙了!
「如果你答应嫁给我,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开口!」他甘愿为她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话一出口,文静初只觉得好讽刺、好心痛。当初不顾她和孩子的死活,现在却为了另一个孩子想尽办法留住她,他到底将她当成什么?
她漠然地望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那么,我要你名下所有股票,而且在结婚之前办好过户,这样也愿意吗?」她提出他根本做不到的要求,故意刁难。
钟坚却答应得毫不迟疑。「没问题!我立刻吩咐会计师处理,最快这星期就可以办好过户。」
见情况有转圜余地,他立即面露喜色,兴致勃勃地计画未来,「你放心在医院里静养,我来筹画婚礼,我希望愈快愈好,最好你一出院就可以举行婚礼……」
文静初讶然不已。她压根都没想到他会答应,而且没有一点犹豫……她完全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他名下股票的市值至少值一百亿!难道这孩子在他心里如此珍贵,足以倾尽家产?难道他不怕她跑掉?
尽管心境起伏如波,她还是一脸冷然。「等你做到再说。」她倒想看看,他为了孩子能牺牲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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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后,文静初终于出院,钟坚一大早便亲自来接她。
其实他这星期都以医院为家,虽然请了私人护士,但晚上他还是来医院陪她,睡在一旁的沙发上。
出了医院,回家的一路上,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随侍在侧。
进了卧室将她安顿在床上,他才拿出一个纸袋,从里头抽出一张纸。「我已经办好股票过户,你看看。」
文静初约略瞄了一眼,然后还给他。「我累了……」
「那你先睡一下。」他细心地扶她躺下,随口叙说着婚礼的计画,「我安排明天来量婚纱,婚礼订在一个星期后。我订了一间小教堂,时间紧迫,只能先办场简单的婚礼,等孩子满月我们再扩大庆祝,你说好不好?」
见她没有理会,钟坚继续陪着笑脸,「对了,你那边有没有亲人或朋友来参加?」
文静初摇头。
看她一脸疲累,钟坚担忧地问:「你还好吗?婚礼这样会不会太赶?」
「随便你。」她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他。
钟坚好想躺下来搂着她睡,但又怕她不喜欢自己的碰触。「那……你好好休息,我进办公室。」
文静初瞪大眼睛望向窗外的花园,没看见钟坚停驻的眷恋目光。
绕了一大圈,她最后还是成功取得他所有财产,但她只觉得悲哀,心里那个空洞依旧没被填满,反而更加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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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最有价值的钻石单身汉要结婚了!
没有豪华的排场,更无媒体大肆渲染,只因钟坚封锁了一切消息,只有亲信和几名好友观礼。
没能给文静初一场盛大的婚礼,他感到很歉疚,虽然知道她的个性低调,必然不喜欢排场,他还是要求这场小婚礼务必尽善尽美,于是特别请来业界最富盛名的婚礼企画左问天帮忙筹画。
他特地交代以樱花作为会场布置主题,因为文静初和他一样都喜欢樱花。因为还不到樱花季节,为此左问天费尽心思。
担心布置得不够完美,钟坚一早就到达会场。
出门前,化妆师和新娘秘书已经抵达他家,文静初的心情看来很平静,今天的婚礼应该会很顺利吧?
看了下手表,还有两个小时……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到他的新娘子了!
想像她穿上白纱,从樱花纷飞的红毯那端,带着深情款款的眼神走向他……他将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
钟坚掩不住心头的喜悦,脸上始终挂着幸福的笑容。此刻他好想听听她的声音。
拨了她的手机,听到她「喂」了一声,他不禁笑得好满足。「准备出门了吗?」
「嗯!」她的回应依然冷漠,却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我跟你说,会场布置得很漂亮,你看了一定会喜欢……」他急切地想讨好她。
电话那头停了一下,才简单回了一句。「嗯!」
他压低声调说了一句,「好想看你穿白纱的模样,一定很美……」
文静初没有回应,他也不在意。「那我在门口等你,小心喔!」
她很快挂掉电话,令钟坚心头一阵怅然。
没关系,只要她还在身边,他就有信心让她爱上他——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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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只见一部黑色房车缓缓驶来,钟坚一且即迎上前,里头却只有化妆师和婚礼顾问。
「新娘呢?」
司机一脸狐疑地回答:「还没到吗?夫人坐另一部车呀!我们还一起出门……」
「另一部车?」
「就是礼车呀!来接的司机说总裁决定派礼车去接夫人……」司机一看,却发现礼车停在另一旁,「到了吗?咦?好像不是这一部:!」
「天呐……」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根本没派礼车出去接她!
钟坚心头慌乱不已,担心文静初被绑架。
正想吩咐众人寻找之际,特别助理却从会场跑来,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停下。「总裁,公司出事了!」
「说!」钟坚已顾不得公司,现下只挂心文静初的安危。
「刚刚李秘书打电话来,说是方泽明带着一堆人进公司,并宣称他受公司最大股东的委托召开临时董事会,经过表决后同意卸除您的职位,由他代理总裁一职。」
「方泽明……」钟坚脸色一变,立即猜到怎么回事。一连串的行动证实文静初不是失踪或被绑架,而是回到方泽明身边。「不行!她不能这么对我!」
他嘶声咆哮,像只被逼急的野兽。
她不能带着他的孩子投向别的男人怀抱!他无法接受!
钟坚一把抢过司机手上的钥匙,往驾驶座奔去。
「总裁,您要去哪里?」
车子一下子就冲出车道,钟坚不要命地催着油门往公司方向奔去。他急着找方泽明,不是为了讨回职位或财产,而是要回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财产既然给了她,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但没了她和孩子,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将油门踩到底,他疯狂地在车阵中穿梭,直到十字路口的灯号转为红灯,来不及煞车的他眼见就要撞上右侧来车,他紧急将方向盘往左转,过快的车速让车子开始翻转……
钟坚紧抓着失控的方向盘,高速的翻转让他头晕目眩,剧烈的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
就在这短短几秒,过去的生活片段像是电影画面般,开始在脑海里倒带——
文静初的各种表情、他们做爱时的欢愉、相遇时的情景、没遇上她之前的工作点滴、他在英国求学的片段、去英国前父亲前来机场送行……然后记忆顿时卡住。
接着另一个猛烈的撞击袭来,他的头不知撞上什么,痛得晕眩不已,却霎时冲破记忆里那扇被锁住的门扉。
回忆如潮水涌出,他急切地想抓住什么,却只见到一张清秀稚嫩的容颜,她正热情地望着他,清脆的嗓音荡着——「『中间』?我还左边咧!」
清朗的笑容好熟悉……忽然间,她的脸和文静初的重叠,竟然如出一辙!
来不及细想下去,他的头接着重重撞击地面,然后一切趋于平静……
钟坚撑开沉重的眼皮仰望天空,似乎见到樱花雨朝他落下。
「樱雪……」低喃出锁在记忆里十几年的名字,他闭上眼睛,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第八章
那年,樱花开得比任何时候还要缤纷。
方樱雪独自穿过田间小径往学校的路上走去。她一路低着头,手掌抚着左脸颊,气愤地踢着碍眼的小石头,也不理会田里干活的阿添伯亲切的招呼。
今早才被父亲甩了一巴掌,只因为她想继续升高中。
记忆中,父亲从没有好好工作过,每天只会喝酒赌博,一家生计都由母亲到处打零工来承担。
如果能帮忙赚钱,可以减轻母亲的负担,但她真的好想念书……老师都说她考上台中女中没问题。
脸颊至今还发出灼热刺痛,但都不及她心里的痛。
她像个游魂走过一栋白色的豪华别墅,当地人管它叫作「白宫」,因为它就像电视上看到的美国白宫一样气派。
在里面帮忙打扫的阿顺伯说,这栋别墅刚被一个非常有钱的大老板买下。但只要围墙边那排老樱花树不被砍掉,方樱雪才不在乎房子的主人是谁!
一阵风吹过,轻柔的樱花花瓣如雨纷飞,飘落一身樱红。她抬起头仰望,眼前灿烂的景象竟让她觉得可悲。
为什么有人有钱到买栋大房子空在那里,任由樱花凋零无人欣赏;而她却穷得连高中都读不下去?
委屈的泪水滑落,任由花瓣停留在白皙的脸上。
忽然间,有个东西打在她脸上。
「啊!」方樱雪慌乱地拂去脸颊上的东西,低头搜寻,却见到一只看起来像是男生穿的夹脚拖鞋。
哪个不要命的胆敢用拖鞋砸她?
方樱雪捡起拖鞋,气呼呼地四处张望,想找出恶作剧的男生。
一定是阿雄!昨天被她打哭了,所以才伺机报复。正想冲到学校找阿雄报仇,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
「小鬼,我鞋子掉了,帮我丢上来!」
「谁是小鬼?你这个……」方樱雪一抬头便破口咒骂,待见到靠坐在围墙上的男生,出口的话硬是收了回去。
只见他穿着白衬衫悠哉地坐在围墙上,背部靠着突出的树枝,微长的头发随风飘扬,樱花从他身前飘落……活生生就是日本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男!
好帅喔……她不禁看得痴迷,拖鞋还拎在手上。
她猜想他是住在别墅里的人,那种气质就是和学校那些臭男生不一样……她一迳盯着他瞧,眼睛眨也不眨。
钟坚紧皱着浓眉,一双漆黑的眼瞳更显深邃幽暗。「看什么呀?还不快点将鞋子丢上来!」
不耐烦的命令语气霎时打破方樱雪的幻想,一下子将她的火气给点燃。
她就是无法忍受别人用这种语调压迫她,这让她想起父亲的霸道无理。
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她在学校总是摆出一副强悍泼辣的模样,这样男同学就不敢欺负她,不敢笑她家穷。
哼,跩什么跩呀!有钱人就了不起啊?
猛爆火气加上今早所受的怨气,方樱雪咬着牙使出吃奶力气,拿起拖鞋往上一丢,正中目标砸到钟坚的睑!
「活该!」见他差点从围墙上跌下,她得意地大笑,赶快逃离现场。
钟坚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已不见女孩的踪影。
没想到看来瘦弱的女生,力气却这么大……乡下女孩果然不一样!
将拖鞋穿日脚上,阴郁的脸庞不禁染上一抹淡笑。这是他好久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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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樱雪好几天都不敢经过「白宫」。
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这天她鬼鬼祟祟地来到门口。大门是开的,里头的花园好大,却没见到任何人。
村里没几个人进过「白宫」,方樱雪在门外好奇地东张西望,想记住里头的模样,日后向大家吹嘘一下。
进去看一下就好……
她忍不住跨进门内,围墙边的樱花林正对她发出难以抗拒的邀约。
好美……这个角度比在墙外观赏美上好几倍!她迭声赞叹,根本忘了自己是偷跑进来的。
钟坚站在二楼阳台,眼睛直盯着她的身影。
没想到她有胆偷跑进他家!他觉得这个乡下女孩像一团热火般狂野,而且又莽撞无礼,和他所认识的女生都不一样。
在这无聊的乡间,竟然能遇到这么有趣的女生,让他的心情不再那么郁闷。
为了躲避父亲,他故意跑到家里刚买的别墅来,却闷得发慌。
高中念得好好的,父亲却突然帮他办休学,说要送他到英国念书。最亲近的母亲才过世一年,他尚未从丧母之痛中平复,父亲却想将独子送走,这让钟坚根本无法接受。
但他不敢反抗严厉的父亲,只能用这种消极的方法抵抗。他只是个阴郁的十七岁少年,觉得全世界都和他作对。
方樱雪的出现,至少让他觉得这地方不是那么无趣。
他缓缓下楼,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边,然后厉声喊着:「谁让你进来的!」
方樱雪吓得直往后退。看到他,她的心跳竟像鼓鸣一般急促。
她强掩不安和心虚,虚张声势地回应:「我是来找顺伯的!门又没关!」
哇,他好高喔……而她只到他的肩膀。
「顺伯?」钟坚蹙起眉头,眯起漂亮的眼眸。
「就是帮你家打扫的老伯呀!我妈有事找他……」她随口撒个小谎,同时扬起细长的凤眼,偷偷瞄着他那比女人还要浓密纤长的睫毛。
「他回去了。」漆黑的眼眸打量着她,「你是谁?」
「我叫方樱雪,就住在前面那间三合院……」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她不自在地别过视线,却不甘示弱地反问:「你又是谁?」
从没有人这么直截了当地询问他,钟坚倒觉得新鲜。「我叫钟坚。」
「『中间』?我还『左边』咧!哈哈……」方樱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迳自笑得开怀,却惹恼钟坚。
他捡起铺在地上的碎石丢她,「笑什么?你这个没教养的小鬼,给我滚出去!」
方樱雪知道自己不该嘲笑别人的名字,理亏的她只好道歉,「好啦……对不起啦!」
钟坚却继续用碎石丢他,方樱雪边躲边喊叫:「喂!钟坚,我已经道歉了,你还丢……你很小气耶!」
她也捡起碎石反击,最后两人孩子般地嘻闹起来。
方樱雪又叫又笑,喘息不已,于是开始求和。「好啦……停!不玩了!」
钟坚这才住手,跟着跌坐地上,两个人都已灰头土脸。
「哈哈,你这样好像非洲土人……」方樱雪手指着他捧腹大笑,钟坚起身走到旁边的水龙头将脸洗干净,然后拿起水管朝她喷水。
「哎呀!你干嘛啦!我的衣服都湿了……」她跳了起来,赶紧甩开衣服上的水滴,对他的偷袭感到生气。
钟坚却撇着嘴角。「你才像非洲土人,丑死了!过来洗干净啦!」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狼狈。「死了,回家一定被骂!」她一把抢过水管,赶紧将自己弄干净。
钟坚像是玩上瘾了!抢回水管朝她喷去。「我帮你洗……」
「啊!不要啦!你看……」她拉起衣服,生气地抱怨着,「我的衣服都湿了……」
钟坚这时放下水管,直盯着她身上。
耳齐的头发正滴着水,白皙的脸庞也沾上水珠,整张脸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他的视线往下移,水滴不断滑落纤细的锁骨,被浸湿的白色上衣呈现透明状态,里头的胸罩一览无遗。
紧盯她发育良好的胸部,随着她的动作涌出波涛,纤细的腰肢更突显它们的傲人姿态。
漆黑的眼瞳因欲望更显深邃,他的胯下立即有了反应。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被他瞧得极不自在,方樱雪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目光里的含意。
她赶紧捂住胸口,脸颊顿时涨红。「你……色狼!」她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接着便掉头离去。
少女初尝情滋味,懵懂暧昧之际正是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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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溪畔僻静的角落,钟坚哀伤地望着潺潺溪流,眼角泛着泪光,独自咀嚼悲伤。
今早父亲打电话来要他回台北,并安排一个星期后到英国,说是帮他找好了寄宿学校。如果不从的话,他会毫不犹豫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父亲的专制严厉更让他思念母亲,一直以来,温柔的母亲一直是他和父亲间的桥梁,也唯有她才能安抚父亲的脾气。她走了以后,父子俩的关系简亘降到冰点。
他该怎么办?在台湾已经如此孤单,他无法想像独自到异国求学会是怎样的凄凉……
方樱雪一放学,妈妈便要她到溪边搞些藻类喂鸭子。她摘了一大篓,见天色还早,便踩着大石、沿着河床往上走,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却看到钟坚。
轻哼一声,还在气头上的她本想掉头离去,但看他低垂着头好像在哭泣,孤单的身影令她心底涌出莫名的情绪。
她缓缓走近,希望能安慰他。
钟坚抬头一见到她,立即抹去泪水。「走开啦!」
她却迳自在他身边坐下,「这里是我先发现的,我为什么要走开?」
钟坚没再理她,继续看着溪水,泪水却不听使唤滑落。他别过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掉泪。
方樱雪当然看到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静静陪在身边。
她最讨厌男生哭泣,尤其那些被她的男生,超没用的!但是,怎么一见他的泪,她的眼眶也跟着泛红?
前几天从阿顺伯那边打听到钟坚的妈妈去年刚过世,她大概知道他为何这么伤心。
这种心情她能体会,因为毕业后她就必须到都市工作,离开她最爱的妈妈和弟弟……想着想着,方樱雪也跟着啜泣起来。
「你哭什么啦!」钟坚转过头,忘了脸上垂着泪。
「你……你好可怜喔……」她哭得满脸通红,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同情。
见她为自己哭泣,钟坚心底的防卫逐渐瓦解,孤寂的心霎时火热了起来。
他轻抚她的脸,为她拭去泪水,温柔得让方樱雪上住啜泣,瞪大眼睛凝望着他。
钟坚缓缓俯下身,两人的脸愈靠愈近,她下意识地闭起双眼,为他献上初吻。
两颗孤寂的心从此有了依靠,青春的火热就此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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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他们自然地想念着对方,一有空就想黏在一起。
方樱雪吃完晚餐后总是很快地收拾好碗筷,藉机到同学家做功课,然后趁煮饭的阿桑离开后溜进「白宫」。
某次在他房里,她在半推半就的状况下将第一次给了他。他像是寒冬里寻求温暖的旅人,一次又一次深埋她体内汲取热度。
「阿坚,我爱你……」少女献出了童贞,一并奉上炽热的情感。
这晚方樱雪一进房,钟坚便迫不及待将她剥个精光,比往常更加急躁,毫不温柔地在她体内冲撞。
「嗯……轻一点……会痛……」她轻声地抗议,纤手拨开他汗湿的发,「怎么啦?你今天怪怪的……」
「不用你管!」钟坚将她的腿扒得更开,冲撞的力道不曾稍缓,最后嘶吼一声,将灼热的液体送进她体内。
趴在她身上喘息,他将她抱得好紧,好像永远不愿与她分离。
事实上,昨天父亲打电话对迟迟不归的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他即刻回台北。他知道自己无法一辈子待在这种乡下地方,如今却舍不得离开。
他已经深深恋上这副温暖的胴体,更爱她细腻温柔的内在。他知道她的强悍只是伪装,事实上,她比谁都善良可人。
这样的她,教他怎么舍得放手?
方樱雪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再开口,只是任由他抱着,纤手不断在他背上轻抚。
「我爱你……」
一声闷哼从颈间传来,却是他初次的告白,让她感动得落泪。
「我也爱你,阿坚……」
就在两情缱绻这一刻,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钟坚反射地起身,拉起床单盖住两人。
「爸爸!」他瞪大眼睛,望着同样震惊的父亲。
钟云达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甩了儿子一个耳光。「你这兔崽子!」他接着凶恶地瞪向一旁吓得发抖的方樱雪。
「马上穿好衣服出来!」
父亲离去后,钟坚以最快速度穿上衣服。方樱雪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根本没办法扣上钮扣。
钟坚赶紧帮她,她则泫然欲泣地看着他。「怎么办?」她知道他的父亲有多严厉,她连想都不敢想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我也不知道……」钟坚也是一脸慌乱。
他们像做错事的孩子般胆怯地走进客厅,钟云达像判官一样端坐中央,两个保镖像左右护法随侍在侧,方樱雪立刻被从未见过的阵仗吓哭了。
「哭什么?年纪轻轻就有勾引男人的本事,还有脸哭?不知羞耻!」钟云达大声咆哮,毫不掩饰对方樱雪的轻蔑。
她吓得止住泪水,赶紧躲到钟坚背后。
「过来!你住哪里?」钟云达起身朝两人走近,她却更躲往钟坚身后寻求保护。
「爸爸,这不关她的事……」钟坚试着和父亲讲道理,却被挥拳打倒在地。「回来再和你算帐!」
「阿坚!」方樱雪赶紧奔向钟坚身边,想将他扶起,手臂却被钟云达拉住。「走!带我去你家,我倒要看看怎样的父母教出这种低贱女儿……」
「不要……」她吓得面无血色,试图挣脱,并伸出手向钟坚求救,「阿坚……救我……」
如果被父亲知道,她就死定了!
钟坚却退缩了,并没有继续护卫她。
父亲的拳头让他畏惧,不敢出手留住心爱的女人。他痛恨自己的懦弱,却爱莫能助。
「阿坚……救我……」
凄厉的哭喊愈来愈远,他只能低着头,任由泪水和着血水滴落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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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云达一路将方樱雪拖回家,一到屋前空地,他的咆哮和她的哭喊立刻引出方樱雪的父母和弟弟。
「喂!你是谁,干嘛拖着我女儿?」方标只顾着打量钟云达一身称头的装扮,倒是方母赶紧上前了解情况。
「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商量,先放了我家樱雪。」
钟云达甩开方樱雪的手臂,她赶紧奔进母亲怀里哭泣。
「哼!不必商量,这是你家女儿是吗?你们做父母的是怎么管教的?竟然年纪轻轻就不知羞耻地勾引男人……」钟云达嫌恶地看着破烂的三合院,「像她这么喜欢做那档子事,干脆去做鸡!」
「这位先生,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方标还搞不清楚状况,但也不敢得罪钟云达。
「意思就是叫你管管女儿,让她别再勾引我儿子!」
「我没有!」方樱雪在母亲怀里啜泣,「我爱阿坚,他也爱我……」
「难道……你就是钟先生,那间别墅的主人?」从钟云达的穿着和气势,方标猜出钟云达的身分,于是开始陪着笑脸,一脸谄媚。
「哼!」钟云达根本不屑和他攀交情。
「哎呀,钟先生,您别生气,我会好好管教这死丫头,不过……」方标眼珠一转,似乎嗅出钱的味道,「年轻人在一起,也不全是我女儿单方面的问题,说起来,我这女儿还是吃了亏,她才十五岁呐……」
「你想怎样?」毕竟是生意人,钟云达一听便猜出方标的意图。
「嘿嘿!如果钟先生能给点补偿,就当你儿子花钱找处女开苞……」方标陪着笑脸。
方母喝止丈夫。「阿标,你竟然这么说自己的女儿!」
「住嘴!」方标一个巴掌甩在妻子脸上,转过头又露出谄媚笑容。
钟云达厌恶地捂着鼻子挡住冲鼻而来的酒臭。「你要多少?我看看你女儿有没有这个价码。」
方标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钟云达怒视着他。
「哎呀,钟老板,你生意做这么大,什么人面没见过?听说在台北的夜总会,处女开苞都不只五万呐!」方标继续陪笑,「如果您可以一次给五十万,我保证断得一干二净。」
「五十万?」钟云达轻哼一声,「我连五百块都不付,你这个人渣!」
他厉声一吼便拂袖而去,他的保镖则对方标投以警告的眼神。
讨不到钱又被羞辱一番,方标一把怒火熊熊窜升。
「哭什么!」他抓起方樱雪狠狠甩她一个巴掌,将她打倒在地还不甘心,顺手拿起墙角的扁担,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打。
「你这个贱货!知道找上有钱少爷,却被白玩了,真是没出息的贱货!」粗大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往方樱雪身上打去。
「阿标,不要打了,你会把阿雪打死呀!」
「阿爸,不要打姊姊啦……」
方母和弟弟想帮她求饶,却也被扁担扫到。
「今天就让我打死她,真是丢了老子的脸!」
方樱雪蜷在地上,身体痛得没有知觉,难以承受的是她心里的痛。
她只是单纯爱着他,为什么要被这般羞辱?那个说爱他的男人为什么不来救她?
阿坚……
她内心不断呼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方标打到最后没了力气,火气却还在,又踢了几下,最后拉起瘫软地上的方樱雪往屋后放农具的小屋拖去,将她关在里面。
「老子如果要不到钱,就要你好看!」他想再去跟钟云达要钱,不能让他儿子白玩。「如果要不到钱,他儿子也别想快活!」
意识到父亲会对钟坚不利,方樱雪撑起身子爬到门边,不断捶着门板。「不要!阿爸……放了我……阿爸,不要伤害阿坚……」
「阿雪……」门外传来母亲的啜泣声,没有方标的指示,她不敢放出女儿。
方樱雪用手指抠着门板,直到指尖破皮流血仍无知觉。「放我出去……阿坚……」
忽然间,她感到下腹传来椎心刺痛,然后一阵热液涌出,她闻到很浓的血腥味。
不知自己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快速被抽干似的,她惊惶大叫:「阿坚……救我……阿坚!」
另一阵刺痛袭来,她再也承受不住地晕眩过去,意识如樱花花瓣飘落,不知纷飞何处……
第九章
这天,「鼎天」企业总部大厅来了一个让大家都吃惊的人。
「总……钟先生?」大厅接待人员一见到钟坚吓了一大跳,警卫也前来关切。
钟坚头上包着带血纱布,手臂还吊着三角带,身上则穿着医院的睡衣,根本该是躺在医院的重症病人。
「我要见……方泽明。」他撑起身体,连站都显得吃力。
事实上,车祸之后他昏迷了三天才醒来,全身多处骨折的他大难不死,在医院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
一可以下床,他便不顾医生的阻止,急着离开医院来找方泽明。
「可是……见总裁要先预约。」接待小姐一脸为难。
「帮我接李秘书!」见不到方泽明,他绝不离开!
十分钟之后,李秘书亲自下楼来接钟坚,因为方泽明同意见他。
一进总裁室,钟坚劈头就问:「静初呢?」
「她已经跟你没关系……」方泽明挑起眉,显然也被钟坚的模样吓到。之前听说他出了严重车祸,不过他没让文静初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她,还是来找我算帐?」
「我只想找回……我的妻子……和孩子……其他的我都不计较……」钟坚抚着胸口,忍着疼痛艰难地说出一字一句。
「这么大方?不过,你们根本没结婚,她不算是你的妻子。」方泽明在沙发上坐下,也没招呼他,迳自点了一支烟。
「她已经……答应我的……求婚……就是我的……妻子……」钟坚说得坚定。
「我看,你要的只有孩子吧?」
「我的亲生骨肉……当然要……可是没了静初……这一切都没有意义……」钟坚放下身段,不顾形象地在情敌面前低头,「我知道静初爱的人……是你……但我还是那句话——请你……将她还给我……」
他微微哽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可以将所有财产……都给你……只要你告诉我……静初在哪里?」
方泽明直盯钟坚泛红的眼眶,有如审视着他的真心。「为她放弃一切?值得吗?」
「我爱她……为了她……我连生命都可以放弃……」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泪水滑落苍白的脸颊。
想见文静初的意念指引他走过黑暗,重返人间。没有人知道他和死亡搏斗的过程有多辛苦,想见她的渴望有多强烈……
钟坚的爱恋全写在脸上,令方泽明不禁动容。但他仍不全然信任钟坚,因为不想文静初一再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爱她?哼,说得倒好听……」方泽明决定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当年在她怀着孩子的时候抛弃她,现在却为了孩子,什么好听话都说得出口,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说爱?」
「当年?你说什么我不懂……」钟坚不知方泽明为何这么说。
「看来你真的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方泽明心痛得直摇头,为文静初抱屈,「方樱雪,那个曾经被你玩弄又一脚踢开的女孩,还记得吗?」
「樱雪?」
事隔多年才记起和方樱雪之间那段纯情爱恋,对她只有深深的歉意和怅然。现在他的心里除了文静初,再也容不下任何情感。
只是,他不知方樱雪和文静初有何关系?
「那么,你以为静初为何要接近你?为何我们要对付『鼎天』?」
经方泽明一提,记忆之轮不断翻转,钟坚脑海里的方樱雪脸孔突然和文静初重叠,他提出一个连想都没想过的答案「难道……静初就是……樱雪?」
记忆才恢复没几天,满脑子都是文静初的钟坚,从未将这两人联想在一起,这个猜测有如当头棒喝,击得他脑中嗡嗡作响。
方泽明的表情证实了他的臆测。
「天呐……」钟坚终于撑不住虚弱的身体,跌坐沙发上。
尽管失去有关她的记忆,对她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直想将她留在身边,原来潜意识里她一直在他心底,只是被遗忘。
没想到他这辈子爱上的两个女人,竟是同一人!
他的震惊并没有让方泽明感到好过,想起方樱雪当时所受的苦,往事历历在目,方泽明不禁红着眼眶对他咆哮。
「你知道她这几年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吗?你知道当年你一走了之,留下她一个人面对暴躁的父亲,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被活活打掉的吗?你知道她几乎每个晚上作恶梦,甚至好多次想自杀……都是你这个禽兽!当年害她这么惨,现在又无情地凌迟她,你还敢说爱她!」
血淋淋的指控如利箭刺来,钟坚的心脏像被人捏紧一般,几乎无法跳动。
当年她怀了孩子?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记起她从电梯脱困之时的惊恐,和濒临崩溃时的呓语,原来那个他恨不得杀死的罪魁祸首,竟是他自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有孩子……」钟坚已经不知怎么解释。他将脸埋进大掌,悲呜地诉说刚记起的往事。
「那时候……我父亲从樱雪家……回来后……立刻将我……架上车,要带我回台北……当时我好急……我告诉自己……不能丢下……樱雪,所以趁父亲不注意……打开车门……跳车,结果……昏迷了好几天……」
胸口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气,「醒来后……我记不起……所有事,父亲只告诉我出车祸……撞到脑……出院后没多久,就被送到……英国……直到这次出车祸……醒来……才记得……以前的事……」
见方泽明没有反应,知道他不相信,钟坚抬起头解释,「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到台大调……病历……」
方泽明愣了好久,考量着钟坚话里的真实性。
他记得当时听顺伯说,钟先生当晚就带着儿子离开,好像在山下还出了车祸,后来也没见到他们再来别墅。几个月过后,「白宫」又转手卖给别人。
如果这是事实,也不能当作日后再次伤害她的藉口。
「好,就算你真的失去记忆,记不得她……后来你已经拥有她,为什么要一再凌迟她,还再次将她弃如敝屐,人走了才口口声声说爱她……」这是他最无法原谅的事。
「嫉妒……」钟坚低垂着头,无奈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嫉妒……她爱的人是你,人虽然……在我身边……心却在你身上,这让我嫉妒得……快要疯狂……后来……她这么不快乐……我好心疼,才决定让她离开……回到你身边……」
他喘了一口气,「但知道她怀孕……我又舍不得,决心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将她留在身边……」
方泽明接着帮他说下去,「所以你依照她的要求将所有股票转让给她?」
钟坚点头,「如果她要我的心……我会毫不迟疑……掏出来……只要她能够爱上我……」
他揪着心说出最后一句话,却是这辈子唯一的渴求。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们的过去这么了解吗?」听完钟坚忏悔似的告白,方泽明只问了一句。
钟坚痛心地承认,「因为……她爱你……所以没有隐瞒。」
这么骄傲的男人,会在他以为的情敌面前认输恳求,必定很爱那个女人——此刻,方泽明毫不怀疑钟坚的心意。
「她是爱我,因为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亲弟弟。」
「弟弟?」钟坚一时会意不过来。
「当时我才十三岁,亲眼目睹姊姊被爸爸痛打到流产,从那天之后,我真的很恨你……」方泽明微微哽咽,细说当时目睹的一切,包括钟云达对姊姊的羞辱。当时姊姊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画面,他永远无法忘记。
「知道失去孩子,你又抛弃她,姊姊好几次想自杀……那时候,嫁到美国的阿姨刚好回国探亲,姊姊出院后便被带到美国,姨父和阿姨收养了她,给她一个新名字,希望换个环境能让她忘掉过去……
「直到我到美国念书才再见到姊姊,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对人冷冷淡淡,每天只会念书,毕业后就忙于工作,像个行尸走向,我看了好心疼……」
到美国后再次见到姊姊,方泽明当场抱着她激动落泪,文静初却只是推开他,淡淡说着:「没什么好哭的。」
想到这段往事,方泽明忍不住鼻头一酸。「我不想她一辈子这么过下去,我希望她能开心过日子,像小时候那样开朗活泼,甚至泼辣凶悍,都比行尸走向强……」
方泽明抹去泪水看了钟坚一眼,钟坚早已泪流满面。
「后来我有机会到台湾发展,便想到了这个复仇计画,试着让她接近你,希望复仇能稍稍消弭她心中的恨……谁知道,她以为的恨,竟是难以忘情的爱,而你又这么无情地对待她,我真后悔让她再遇到你……」
钟坚双手捂着脸,隐忍的哭号让他的肩膀颤动得厉害。
文静初受过怎样的苦,他的心就承受多大的痛。
当年因为懦弱,他无法保护心爱的女孩;现在老天再将她送到身边,他却不懂得珍惜第二次的机会,因为嫉妒,对她百般为难……他该怎么做才能赎罪,才能让她原谅自己?
他兀自陷入自责的痛苦里,悔悟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
过了许久,他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钟坚擦干泪水,红着泪眼恳求方泽明。「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只想找到……静初,请求她的……原谅,用下半辈子……好好补偿她。」
「如果你无法给她幸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方泽明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只希望姊姊能得到幸福。
「我知道。」两个男人交换约定的眼神。
方泽明说出地址之后,钟坚恍然大悟,拖着病体急促地往屋外走去。
「那你的公司怎么办?」方泽明在钟坚身后问着。他只是想惩罚负心汉,并非真想夺取他的家产。
钟坚挥挥手,毫不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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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初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做每天傍晚例行的散步。
和往常一样,面对幽静的山谷风光,她的心却沉重无比。不顾弟弟的反对坚持回到已重新整修的老家,她希望能在和钟坚第一次相遇、也是失去第一个孩子的地方生产。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这么做。她应该恨他的,但她永远学不会。
此时,地上飘下缤纷的樱花雨,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到那棵樱花树下。
抬头仰望,花瓣如雨纷飞至她脸上,触景伤情让她不禁潸然泪下。
「静初……」恍惚之间,她听见有人唤她。一回头,发现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前方,像当年那样凝望着她……
两人默默看着对方,同时回忆着初次相遇的情景,恍如隔世的重逢让彼此泪眼以对。
文静初先回过神,想到他前来的目的。她擦干泪水,快速转身离去。
「别走……」钟坚急着追上去,未完全康愈的脚伤让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文静初听到声音果真停住脚步,回头发现他跌倒,想也不想地奔到他面前扶起他。「有没有怎样?」
「只要看到你,我什么伤都好了……」钟坚乘机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跑走,「我找了你好久,跟我回家好吗?」
「我们已经毫不相干。」文静初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去,强迫自己不能再次受骗,手却被抓得更紧。
情急之下,她踢了他的腿胫一下,刚好是他受伤的部位,钟坚大叫一声,疼得弯下腰。
文静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离去。
钟坚抚着腿胫,目光却贪恋着她的背影。
没关系,他多的是时间向她解释一切,到时她一定会回心转意,愿意跟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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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初比钟坚所想的还要固执。
在山上待了近一个月,她却执意不肯听他解释,甚至锁起大门不让他接近她家。
钟坚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天天守在她家门口等待。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她好像都没出门,他只好落寞地回到附近寄住的民宿。
晚餐时忽然下起倾盆大雨,钟坚这才看到气象报告发布豪雨特报。他想到文静初的老家背对着山坡,后头种着一排竹林,豪雨一来不知会不会危险?
民宿老板则一副老神在在。「安啦,这个季节的雨势一向不大,而且这附近不曾发生过土石流。」
大雨仍旧下个不停,直到就寝前,钟坚一直定不下心,他决定去她家看看,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岂料刚出门口,前方却传来一阵呼喊,有位老先生朝他奔来。「快点找人帮忙,前面有土石流,有间房子被埋了,不知有没有人在里面……」
钟坚丢下老人,一跛一跛地往文静初的家奔去,心里不断呐喊着:「不是……不会是她……」
一到她家,钟坚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她家后山崩了一半,黄土夹杂着石块将房子掩埋了大部分……因为大门锁着,几个前来救援的男人忙着撬开铁门。
「静初!」他狂叫一声,不顾众人阻止攀上大门,往门内一跳便朝屋里奔去,不顾土石随时有坍塌的可能。
「年轻人,不要进去,危险呀!」
心急如焚的钟坚顾不得自身安危,一心想救出心爱的女人。他不要命地奔进另一侧未被掩埋的屋子,像个无头苍蝇般搜寻,一边喊叫着她的名字,却没见到文静初的身影。
依他的推断,被掩埋的地方应该是卧室。
想着文静初正被掩埋在眼前的土石之中,命在旦夕,这个猜测让他心神俱裂。
「静初!你撑着,我马上来救你!」他毫不迟疑地跪在地上搬开石头,手指不断往士石烂泥里挖去,泪水几乎蒙蔽他的视线。
「静初!」老天爷,不要这么对我……他凄声哭号着,却不曾稍缓挖掘的动作。
随后赶到的人见他不要命的行径,连忙将他拉开,「危险啦!等一下土石还会崩下来,我们先走,怪手马上来了……」
「我不能走……我要救她!我的妻子呀……」钟坚甩开拦他的人,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尽管手指痛得失去知觉,他还是不停地挖,失声哭喊着:「静初!你要撑着……」
此时,从屋后传来土石滚动的声音。
大家忙着撤退,钟坚仍坚持不走。众人拉扯之际,他忽然听到后方有人叫他。
「阿坚……我在这里!」
他转头一望,见到大门那边有人挥手并试图朝他奔来,却被旁边的人拦住。
「阿坚,危险,快点过来啊!」倾盆大雨夹杂着熟悉的声音,泪水和雨水迷蒙了他的视线。
待看清楚那是个怀孕的身影,他狂喜地嘶吼,飞快奔向她。「静初!」
这时,土石崩塌的轰隆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钟坚奔到文静初面前便一把抱起她,和众人往更安全的地方奔去,接着身后的三合院完全被淹没,大石块甚至压垮了铁门。
就差那么几步……大家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
钟坚放下她,将心爱的女人抱在怀里,紧得没有一丝空隙。「还好……还好你没事……」
哽咽的音调随着肩膀不住地轻颤,让文静初彻底软化。她也紧抱着爱人,跟着流下泪来。「没事……我很好……」
晚上见情势不太对,她于是收拾简单行李跑去投靠邻居,听到家里被掩埋,她连忙回家看看,正好见到钟坚在土石堆里疯狂搜寻、一边呼唤她的情景。
那一刻,她的防卫也像那些土石一样崩塌,对他的爱不再有一丝迟疑,如同她的爱一般坚定。
「我爱你!我爱你……」紧绷的情绪顿时放松,钟坚在她怀里痛哭失声,肩膀的颤动更加剧烈。
她流着泪轻拍他的背,像安抚孩子一般。「我知道……我也爱你……好爱你……」
差点天人永隔让他们不再有所保留,紧紧拥抱着彼此,倾注心力诉说爱的语言。
患难中的真情,让一旁的人也为之动容。
情绪释放之后,钟坚这才拭去泪水,抬起头望着心爱的女人。他紧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静初,我爱你……嫁给我好吗?」说着,他又开始流下泪来。
文静初没有立即回答,因为她发现他的手指正在流血,有些指甲甚至脱落了。
「你的手受伤了!」她拉着他就要去医院,「要快点处理,不然会感染!」
「不要,你先答应我!」他将她揽回怀里,坚持得到立即回应。
他小心翼翼从口袋掏出一只被浸湿的小绒盒,以受伤的手指颤抖地打开盒子。
沾上水渍的单颗美钻跃然入目,在凄风苦雨的夜里更显耀眼。
钟坚单脚跪在地上,深情款款地奉上真心。「静初,嫁给我好吗?」
「答应他啦!孩子都有了……」
「对啦!他真的很爱你,简直不要命了……」
被两个人的爱所感动,旁边所有人忍不住帮忙鼓噪。
没料到他竟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求婚,甚至连戒指都准备好了……毫无准备的她根本难以承载如此的狂喜,哭着冲进他怀里。
「我愿意!」她等了一辈子,终于等到这一刻……
雨过天晴,爱让一切都变得晴朗。
尾声
一部高级房车轻缓驶过南投山区一大片私人土地。
方泽明带着期待的笑容,一边欣赏夹道盛开的樱花树。微风轻吹,缤纷的花雨像是迎接他的到来。
车子刚在三合院前停下,里头迸出清脆的童音:「舅舅!」
五岁的钟灵蹦蹦跳跳地奔向他,两只小辫子在风中甩动。
「小灵灵!」一把抱起小外甥女,将她吻得满脸口水,清灵的笑声荡山谷间。
钟坚和文静初手拉手走出来,晒得黝黑的钟坚露出一口白牙。「泽明,怎么有空来呀?」
「来还你东西呀!」方泽明露出一脸苦样。
「什么东西要你亲自跑来?大老远的……」文静初露出健康红润的笑颜,紧偎着丈夫,「你这个总裁不是很忙吗?」
「我来就是要将『总裁』还给你!」方泽明没好气地说:「你们两夫妻真是奇怪耶!居然放着几百亿的企业不管跑到山上种花,要我在山下为你们做牛做马,想累死我呀!」
台面上,文静初还是「鼎天」集团最大的股东,当初她便是委托方泽明代管公司。
两人结婚后,钟坚一点也没有要回「鼎天」的意思,反而变卖其他家产,在南投老家附近买了一座山,两个人就隐居这里种起花来,简直乐不思蜀。
「嗯,怎么看你都比较像总裁耶!」穿着汗衫牛仔裤的钟坚看着方泽明一身时尚休闲装扮,故意打趣着。
文静初连忙附和丈夫。「哈哈,对呀!你姊夫现在比较像工友,怎么回去当总裁?」
当初两人很有默契地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这是他们想要的平淡幸福。
「所以呀!『总裁』这个东西我已经用不着了……」钟坚亲吻了老婆和女儿,朝方泽明挥挥手便往前方的花田走去。
「姊夫,你要去哪里?我们还没说完:!」
「不用说了啦!我现在只喜欢『捻花惹草』……」钟坚的身影淹没在花海之中,「回来陪我喝一杯,我找到一支很棒的红酒!」
「百合花快要采收了,你姊夫去田里看看……」文静初笑望着钟坚的背影,牵起女儿往屋里走去。
「可是……」方泽明试图说服。
钟灵另一手牵起舅舅,「舅舅,今天有好吃的桂竹笋喔!」
「早上你姊夫刚采的……」
呜呜……都没人理会他的话……方泽明只能暗自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