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仪和我研究了几次,终于下决心把军营搬到了苏州辖下的吴江,一来在苏
州境内,诸事方便,消息也便于控制;二来吴江靠近太湖,可演练水军。
而据大家一起分析,宗设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攻击目的,必然要重新估计剿倭
营的实力,在没有确切情报的情况下,他不会轻举妄动,剿倭营也正好利用这段时
间,总结经验,有针对性的进行训练。
在沈希仪的支持下,乐茂盛开始将他在南汇嘴北一战中使用的鸟铳弓箭加骑兵
的混成战法在营中推广,沈希仪甚至将张禄部和归有财部划归乐茂盛训练指挥,低
射速但威力强大的鸟铳有了弓箭的支持,远程打击能力有了显着提高。
经过这一战,沈希仪对乐茂盛的戒心减低了不少,他或许与况天的死有关,但
不太可能与倭寇串通一气了。我明白沈要借用乐茂盛的战力,便刻意低调行事,潜
心训练我的辎兵,反正仗总有打完的时候,届时再收拾他吧!
缴获白银中的一万两作为定金支付给了谦字房的何定谦,用以改善剿倭营的装
备,而我也投入巨资,一面将扩大了一倍的辎兵武装到了牙齿,一面兑现战场上的
诺言。辎兵们因为这一场战役而士气高涨,训练越发刻苦卖命。
当然,训练辎兵只是行军参谋的业余工作而已,有陆三川监督,加上胡大海作
为陪练的靶子,辎兵的训练并不要我费太多心。在部队转移到吴江新军营之后不久,
我就带着解宋二女与得到六娘消息后赶来的唐三藏一同潜回了松江。
“你这三弟还真是个人才啊!”
我把唐五经的表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三藏,末了忍不住讥讽道,这小子把我、
沈家兄弟和六娘通通摆了一道,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我心中虽然憋气,却不
得不承认他是个人物。
“五经他自幼聪明过人……”唐三藏喃喃自语道,只是俊美的脸上却布满凝霜,
眼光闪烁不定,我说唐五经越聪明对他父子越是不利,他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半晌
才问道:“别情,你刚才说什么?”
我使劲捶了他一拳,他才彷佛回过神来,苦笑道:“人言关心则乱,我是担心
爹爹。”
“等你,什么都晚了!”解雨白了她大哥一眼,瞋道:“相公他早派人通知爹
爹了,也不知道你这些日子都上哪儿去了,相公四处打探,都没有你的消息。”
一回到畲山,我就把唐五经来江南的可能目的告诉了解雨,她虽然并不后悔在
阵中救了唐五经,可却极是担心自己的父兄,住在崇德的唐天文很快就联系上了,
得到解雨亲笔手书后,他给大江同盟会留下足够的解药后就神秘失踪了,好在七连
环的毒也解了个七七八八的,并没有引起同盟会太大的慌乱。
倒是唐三藏没有音信,让解雨忧心忡忡,直到见到了活蹦乱跳的大哥,她才放
下心来,不过,还是赏了他一顿暴打当作见面礼。
“还不是为了七连环中的几味解药。”唐三藏飞快地解释了一句,便左顾而言
他:“沈熠,他怎么还没到呢?”
“多谢大少挂念!”沈熠诚恳地道。见到唐三藏,他自然喜出望外,虽然他隐
约察觉到唐门内部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可唐三藏毕竟还是唐门下一任家主最有力的
竞争者,和他交上朋友,对自己在沈家的地位自然大有助益。
“伯南,三藏是我大哥,你不必见外,倒是最近你家可有什么动静?”
“和宗设的交易自然泡汤了。”沈熠微微一笑,道:“别情,你那一石二鸟之
计也当真妙极,二弟虽然还在主管海上事务,可许多原本他自己就可以作主的事情
现在则必须经过老爹的同意,宗设那边更是断了联系。”
“好是好,但需过了这最后一关,伯南你才能安安稳稳地坐上沈家家主的宝座。”
唐五经风流潇洒,何素素貌美如花,又带着一对双胞胎,原本应该很扎眼才是,
可沿途查问苏州、松江两府所辖县镇,均未见到他们的影子,查阅近十日的路引记
录,也不见唐何两人的名字,就这么凭空失去了踪迹。
虽然猜得出来唐五经定是使出了唐门的易容术,又挑小路昼伏夜行,可他如此
小心谨慎,倒像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一般。不过,眼下倒没有时间去收拾他了,只是
给六娘传了个信,让她留心唐五经一行人,我、唐三藏和解宋二女同样是依靠着唐
门的易容术,白天在松江的大街小巷四处游荡,夜晚则躲在沈家豪宅等待宗设的光
临。
沈煌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仅从外面搬回家来,而且还加强了防卫,在
我到达松江的第二天,更是见到了福临镖局总镖头邱鸿声、漕帮的副帮主何庆以及
两个如花似玉,却与邱何二人形同陌路的女侠,其中一个是在武林茶话会上有过一
面之缘,新江湖名人录上名列榜尾的百花帮弟子林筠,而另一个竟是蓄起了一头秀
发,盘起了风头髻的恒山派弟子静闲。
静闲嫁人了?!难道练青霓已经默许了她和李思的关系?想起李思,我心头不
禁泛起一股难言的恨意,这厮究竟是何许人也,让大江盟和恒山派都如此看中他呢?
而三个月不见,林筠虽然还梳着代表云英未嫁的双丫髻,可我慧眼如电,却早看出
她已被人盗去了红丸。
沈熠此刻也不再隐瞒,说福临镖局和漕帮都在沈家的客户名单上,而百花帮的
女弟子据说是替沈家另一个大客户湖州练家助拳的,这几家与沈家的走私都有密切
的关系,但能请到这些各门派的重要人物前来助战,沈煌恐怕也是使尽手段了。
百花帮替练家助拳?他们分明是一家人,就连静闲所在的恒山派也与练家有着
莫大的关系,练青霓派出弟子协助练家,显然她和她哥哥一样,早和练家取得了谅
解,或许当初她投身恒山派也是练家的阴谋之一;而静闲化名庄影,又顶着百花帮
弟子的名头,自然是怕别人联想到练家。
因为沈家对客户的资料守口如瓶,邱鸿声、何庆最多只知道百花帮或许与沈家
走私有关,却拿不出真凭实据来。
“听说少林武当和沈家都有生意往来,怎么不见他们前来助拳?”
“那些都是正当的生意,没理由请人家嘛!”
为了见不得光的生意,大家都要付出代价。沈煌不敢打出对付倭寇的旗号,自
然无法请到少林武当的人马,而那些曾经靠沈家走私而发财的门派,此刻却要付出
大笔利息。
接连两天没有半点动静,这天吃过晚饭,轮到唐三藏下半夜守夜,他便早早回
房歇息去了,而我因为宋素卿来潮而难得的清静一晚,三人写诗作画,别有一番情
趣。解雨师承明师,虽然没下多少功夫,可她聪明伶俐,画技不在萧潇之下;宋素
卿则自幼仰慕中土文化,在没出任日本贡使团团长之前,就数次前来中国学习,又
曾得到过唐伯虎、仇英等大画家的指点,画上的功夫更是出色,她画的那幅仕女图、
发翠豪金、综丹缕素,竟颇有仇画的味道。
“难得,难得!”我不禁抚掌赞道,而宋素卿却恍若未闻,怔怔地望着我画的
那幅山水。
“这……不是唐大师的《山静日长图》吗?”
“是啊,世人皆知六如先生工笔仕女图天下无双,殊不知他这副《山静日长图
》才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唉,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他一般笑傲山水间呢?”
后面的几句话已是几近呢喃,宋素卿内功浅薄,自然听不清楚,自顾自的趴在
画前细细欣赏起来。倒是解雨六识敏锐,闻言静悄悄地走到我身边,偎进我怀里,
螓首微微抬起,那温柔眼神流露出来的无限向往,便分分毫毫都落在我的眼里。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我正陶醉在这少有的宁静中,突听屋顶上瓦片一阵轻
响,知道倭寇已经来了,顺着脚步声的方向朝外望去,果然见七道身影向内院奔去,
虽然都蒙着面,可其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却相当熟悉,自然是宗设手下的大将立花勘
助。
吩咐宋素卿躲在屋内不要乱跑,我和解雨已经闪身出了屋子,几乎同时,唐三
藏也飞身到了院中。按照计划,唐三藏兄妹分头去给邱何二人及林筠静闲报警,而
我则暗暗缀在几人身后,见几人已快到了沈百万所在的还翠楼,我才低声喝道:
“大胆倭寇,竟敢进犯沈家,漕帮何庆在此!”随即几把飞刀电射而出。
立花随手击飞了我只用四成功力的飞刀,他的刀法尚有一丝凝滞,显然肩头的
箭伤并未痊愈;另外两人虽被飞刀震的身子一歪,也总算躲过一劫,只有最右边的
一个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飞刀直贯入心脏,顿时栽倒在地。
我反身即走,耳边隐约听到立花低语了几声,眼角余光间就见两人冲向还翠楼,
而立花领着其余三人竟追随我而来。
就怕你不来呢!我心中暗笑,故意放慢了脚步,几个折转,将立花他们引向了
后花园的假山,而那里正是沈煌的藏身之处,就算那密室相当隐秘,可在我的刻意
指引下,立花也该能轻松发现它吧!
发觉我突然在假山里失去了踪迹,立花他们果然细心搜索起来,而我已经施展
出幽冥步,以极快的速度向还翠楼奔去。
离那儿还有十丈的距离,就听楼上传来一声断喝:“大胆狂徒,快放了沈家主,
否则要你好看!”正是邱鸿声的声音。
沈家的护卫也都被喊叫声吸引去了内院,防卫顿时空虚下来,我轻而易举地接
近了出事地点,在预定好的地方还翠楼旁的一座高亭上与唐家兄妹汇合到了一处,
三人向下望去,却见十几个家丁高举着灯笼火把将一个蒙面汉子团团围住,而这汉
子刀下赫然就是沈家的家主沈百万。
该是正在行房就被抓了出来,沈百万的下身不着丝缕,春夜料峭,自己又命悬
他人之手,又冷又怕,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鼻涕眼泪直流,全无半点当年叱咤
商场的气势。
几乎和预想的一模一样,只是来沈家助拳的四人却只有邱鸿声一人拦住了蒙面
人的去处,而楼上传来的叮当打斗声,显然是另一个蒙面人被人缠住了。
胁持着沈百万的蒙面人似乎认得邱鸿声,踌躇着不敢上前,也不言语,只把倭
刀在人质的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威胁邱鸿声退开去。
“你认得我?”
邱鸿声是走镖的人,走南闯北练就了一对善于察言观色的眼睛,很快发现了蒙
面人的蹊跷:“这么说,你是道上的朋友了?”
见蒙面人一犹豫,他立刻紧盯着道:“沈家主向来善待江湖朋友,阁下是不是
和沈家有什么误会?在下邱鸿声,在江湖上也小有薄名,不自量力,想做个中间人,
你先放了沈家主,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
“放屁!”蒙面人大概是因为方才吃了我一记暗算,压根儿就不相信邱鸿声的
说辞,开口就骂,只是他哑着嗓子,似乎不欲别人听出他的声音:“快让开路,否
则老子一刀杀了这老匹夫!”
我和唐三藏不由对望一眼,得意之中也颇有些迷惑,来人里怎么会有汉人呢?
四下张望,却没见到沈熠,就连沈百万其它几个儿子也没有了踪影,不禁又替沈百
万悲哀起来。
“狂徒敢尔!”
那边邱鸿声似乎被激怒了,长刀一出,竟是以刀代剑,使出了慕容世家的成名
绝技移花剑法,招式异常诡异,那蒙面人作势似乎要割断沈百万的喉咙,可见邱鸿
声的刀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他一刀杀了沈百万的结果,就是自己被邱鸿声的刀扎
个对穿,不得已他立刻把沈百万横在了身前。
“怕了?”
邱鸿声嘿嘿笑了两声,身子猛上前了两步,长刀轻灵的一转,攻向了蒙面人的
左肋。
“移花步,移花剑,慕容家还真看中他呢!”
“他好歹是慕容万代的老泰山嘛!”
“那我这个大舅哥也没从你那儿得到什么好处。”
“什么?!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哎唷……”
“你看你看,三藏兄,你该明白了吧,应是唐门送给我点好处才对!嘶雨儿,
我可是你老公耶,下手怎么这么重!”
亭子上的三人正悄悄议论着,打斗的那边突然起了变化,蒙面人的武功本就不
及邱鸿声,而邱鸿声又不太在意沈百万的生死,沈百万现在虽然瘦成了皮包骨,可
总有百十来斤的份量,蒙面人拎着他,身法越发吃力,左支右绌之下,正待扔下沈
百万,却见邱鸿声剑法变刀法,一招横扫千军,长刀势若奔雷横扫过来,蒙面人用
刀背一挡,只听一声暴响,刀竟被挡了回来,正砍在了沈百万的脖子上,就见血光
崩现,沈百万头一耷拉,呵呵两声,身子一阵乱抖,竟咽了气。
护院看不清两人招数的变化,只知道自己的家主已经死了,顿时惊恐地大叫起
来,而听邱鸿声高声喝道:“大胆贼子,竟敢杀人?!”就都以为那蒙面人是凶手,
七八个愚忠之人立刻举着棍棒就冲了上来,而此时邱鸿声竟不全力阻拦那蒙面人,
顷刻间又有两人枉死在那人刀下。
沈煌真是好心机呀!见邱鸿声借刀杀人,我顿时明白过来,沈煌请来邱鸿声一
班人的目的,竟有暗算父亲沈百万的意思!想想也对,他在与宗设的交易中失了分,
虽然眼下还是沈百万默认的继承人,可夜长梦多,谁知道老爷子会不会变了主意,
莫不如沈百万现在就死了,他好顺理成章地登上家主之位。难怪沈百万居住的还翠
楼防卫如此松懈,让蒙面人轻易得手。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本沈熠和我就想借倭寇之手除去沈百万和沈煌,
既然有人开始代劳了,我和唐三藏自然乐得静观其成,倒是解雨不明就里,加之恨
邱鸿声侮辱过自己,不由得小声咒骂他起来。
“哼,雨儿你不必骂他,明年今天就是这厮的忌日了!”我搂过她,贴着她耳
边小声安慰道。
对于邱鸿声和慕容仲达,我心里已是越来越无法容忍,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
会,才让这两个家伙多活了这么多时日,眼下沈家局面和混乱,正可把杀人的罪名
一股脑推到倭寇头上,我心里已经判了邱鸿声的死刑。
邱鸿声见蒙面人已惹起众怒,再度挥刀上前,几招之后,他便一刀挑开了蒙面
人的面纱,只是见到面纱下的那张马脸,他不由失声叫道:“赫伯权?!你是”马
王“赫伯权?!”
见到那张熟悉的马脸,我也吃了一惊,自己化名王谡投身大江同盟会的时候,
曾经和他共事过,对他自不陌生。在同盟会与慕容家的应天一役中,他奉司马长空
之命前去镇江求援,结果一去不返,众人皆认为他已被慕容所俘,秘密囚禁起来,
只有我从老丈人萧别离那里得知他并未被俘,虽然他到过镇江,但与江北集团一接
触便撤走了,只是慕容千秋觉得此人或有大用,便对他被俘的传言不置可否,就算
在江北集团,也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当初在武林茶话会上,我见谭玉碎夫妇俩借伤暂时脱离了江北集团,便以为赫
伯权也是厌倦了两大集团的争斗而相机退出,毕竟他马匹生意的大主顾并不是江湖
中人。可见此情景,我知道自己完全猜错了方向,而倭寇那些战马的来历自然也落
在了他的头上。
“你T.M.D 才是赫伯权!”
被人认出了来历,赫伯权仅仅慌张了片刻,便恢复了正常,他一面尖啸示警呼
救,一面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长刀不顾自身安危地乱舞,在邱鸿声奇怪的有意忍
让下,竟渐渐冲出了包围圈。
“贼子休走!”
赫伯权刚刚脱离战圈,却见一道剑光迎面而来,持剑少女风姿绰约,正是林筠,
而她身后的静闲正抱剑替她压阵。破身后的林筠实力竟有不小的提高,加之赫伯权
已是强弩之末,三招过后,便被林筠一剑刺中肩头,再见一脸迷惑的何庆提着一颗
人头从还翠楼上一瘸一拐地下来,赫伯权的身法更是凌乱。
我正暗暗埋怨立花勘助是个笨蛋,一个沈煌竟让他找了这么长时间,却听从假
山那边传来一声厉啸,赫伯权神情一松,被突然发动的静闲一举擒下,而不一会儿,
就见立花勘助四人押着五个衣冠不整的公子哥走了进来。
第六章
见沈熠、沈煌五个哥儿悉数成了俘虏,唐三藏不由得低声骂道:“沈熠这个笨
蛋,早告诉他好好藏着,怎么也让人抓住了呢?”
“那还不是沈煌的功劳!”
我立刻明白过来,就在我们算计沈煌的同时,他也在算计着自己的哥哥,只是
他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加上唐门的易容术,他便弄不清自己对手的底细,一切便超
出了他的预料,而我们也百密一疏,让他得到了机会。
看到倒在地上的沈百万,他五个儿子顿时都惊呆了,当然,其中的两个该是早
有思想准备,虽然眼前的局面可能与想象中的不太一致,但结果却是相同,于是这
两个人率先大哭起来,拚命挣扎着要去看自己的爹爹,就算被人狠狠抽了几刀背,
那哭声与挣扎都没有停止,相比之下,其余三子显然孝心不足,也难怪护卫们窃窃
私语起来。
“二少爷真是孝顺啊!”
“大少爷虽然荒唐,可真心疼老爷,就算不能继承家主之位,都没有丝毫怨言,
说不定,跟着这样的主子反而更有好处呢!”
虽然看不清立花勘助脸上的表情,可他眼中却闪过一丝迷惑,显然事态的发展
也大大超出了他主子的预料。按照我的估计,就算宗设对沈家有所怀疑,也不会骤
下毒手,毕竟沈家所拥有的庞大商脉对宗设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看立花勘助来到
沈家后直奔沈百万的居所,他应是来试探沈家意向的;而沈家藏有高手也并不奇怪,
第一次交易就出了事,彼此提防也理所应当,只要沈家真有诚意,误会还可以解开,
然而沈百万的死似乎已经把和解的路完全堵上了。
“他真是沈百万?”立花勘助身后一个矮胖汉子踹了沈熠一脚,问道。那厮汉
语极是流利,竟和宋素卿一样,听不出一丝倭人口音。
“是你爷爷!”
沈熠虽是个花花公子,关键时刻头脑却异常清晰,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示弱,
被踢倒在地后依旧破口大骂,挣扎着站起来后又被踢倒在地,几起几伏已是口吐鲜
血,激得众家丁齐齐吶喊起来,有人更是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只是投鼠忌器,大家
不敢上前。
只有我这边三人才注意到他每次起身之后,眼珠都四处乱转,似乎在寻找着什
么,只是见没什么动静,他脸上已经渐渐露出一丝焦虑、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只
是别人见他嘴边的鲜血,都以为他受伤气弱,愈发觉得他视死如归,着实难能可贵。
“都杀了!”
立花勘助立刻做了决断,既然和解已不可能,斩草除根自然是上上之选。
只是话音刚落,却听邱鸿声喝道:“且慢!”他用剑一指赫伯权,叫道:“不
放了沈家少爷,我就杀了这厮!”
而众家丁也跟着躁动起来:“他们杀了人,快去报官啊!”
立花哈哈大笑起来,叽哩哇啦不知说了句什么,刀刚举起,我手中的翌王弓已
经拉满了弓弦,只是立花身后那个汉子此刻却和立花低语了一句,旋即冲邱鸿声道
:“好,不过,一命换一命,你说,究竟是换沈家哪位公子的性命?”
“当然是沈二少爷……”
邱鸿声脱口而出,可他见到沈煌满脸的恐慌才知道自己错了,沈煌那句笨蛋尚
在嘴边,一道亮光闪过,一颗大好头颅已经飞上了天。
太完美了!
我不禁喜形于色,见是立花身后的汉子挥刀砍向沈熠,弓上便留了几分力道,
一枚羽箭带着奇异的啸声直奔那汉子而去,那汉子听到啸声有异,顾不得斩杀沈熠,
回手一刀想磕飞疾驰而来的暗器。
只是双方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羽箭并没有如我所愿的那样射中他的心窝,而
那汉子的长刀也没能格开羽箭,羽箭微微变了方向,正扎在那汉子的肩头,把他踉
踉跄跄带出了好几步。
咦,这厮武功不弱啊!我暗暗惊讶,宗设手下的另一员大将近藤又兵卫并不精
通汉语,原本以为他是个通译,没想到竟是一把好手,心中蓦地闪过一丝疑念,莫
非这厮是中土的江湖人?疑念一生,顿觉此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就连他刻意变换的
声音都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
只是我已经来不及细想,那边唐三藏双手已如蝴蝶般飞舞起来,流星似的飞刀
正好封死了立花勘助向右移动的路线,让他无法去杀沈熠,却在他左侧留下空档,
他便挥刀结果了沈家老三老四;而解雨的飞刀则准确地要了立花两个随从的性命,
随即飞刀阻击立花,才救下了沈家老五的性命。
“倭寇休得猖狂!”“替二少爷报仇啊!”
我和唐三藏从亭上跃下,是该自己出动的时候了,不然或许会让解雨看出破绽
来,我俩可都不想在她心中留下什么阴影。抽出背后的两截毒龙在半空中合而为一,
带着嗤嗤的破空声直扑向立花勘助,旁边唐三藏配合默契地朝那受伤的汉子兜去。
“是你!”
离立花尚有三四丈远,他就认出了毒龙,眼神一惊,竟不顾赫伯权的死活转身
就走;那矮胖汉子更是机警,立花尚未起步,他已经窜出了老远。
既然沈家这面的目的已然达成,立花勘助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有唐家兄妹襄
助,我有十足把握留下立花和他的同伙,从沉宅一直追到大街上,虽然路上果然有
两批一共八名忍者相阻,可在唐三藏飞刀的紧逼之下,立花竟连骑马的机会都没有,
只好穿家入舍,一路惊的鸡飞狗跳,才堪堪保持住了和追兵的距离。
眼看就要追上敌人,立花和那矮胖汉子的喘息声也越来越大,可前面乱草棚后
已经隐约可见松江城的城墙了。立花精神陡长,突然长啸一声,就见从旁边的草舍
里飞起两道人影,前面一人身法快如惊鸟,手中长刀如雷如电,朝我当头劈来,气
势雄浑竟不亚于武承恩使出的天魔杀神,口中还低喝一声:“呔!休伤我弟兄!”
毒龙与倭刀在半空中相撞,激起一溜耀眼的火花,火花映照出一张儒雅的脸,
正是宗设!而我手中一热,胸口更是一窒,方才追赶立花耗费了不少内力,此刻竟
落了下风!
这厮果然有接近十大的实力!我忙左手收枪护在身前,凝神观望,右手更是搭
在了腰间斩马刀的刀把上。
“谁?!”
宗设藉势后翻,话中已有了讶意,我脸上涂满了炉灰,他自是认不出我来,只
是立花勘助定是和他提起过毒龙,让他很快想起了来人是谁,双足在地上一弹,如
燕子一般藉势折了回来,随着长刀划出一道凛冽寒光,就听他冷笑道:“将军别来
无恙?”
却见从我身旁飞出五道暗芒,五把飞刀就像被赋予了生命的暗夜精灵,直奔宗
设的要害而去。
唐五经曾经在黑石村施展过的名为“天狼七星变”的华丽手法再度展现在我眼
前,虽然与七把飞刀齐射的顶峰境界尚有一大段距离,可威力比唐五经却要强大许
多。
“这才是我的大舅哥!”
凝聚了全身功力的毒龙枪趁势勃然而发,全然不顾回身向我侧面袭来的立花勘
助,那儿该有我的大舅哥替我守护吧!
宗设处惊不乱,借着挥刀磕开飞刀的那一点力道,他身子竟然奇异地横挪了两
尺,又避开了四把飞刀,只是封堵毒龙枪的力道却弱了许多,虽然他藉势再度向后
飘去,身法轻灵异常,可半空中还是留下一串血珠。
而唐三藏仓促变出来的短刀虽然封住了立花勘助的全力一击,可一刀即伤,一
口鲜血“噗 ”的一下喷了出来,身子晃了几晃却兀自不退,还是解雨见势不妙,
舍了在流光刀里挣扎的两个汉子回身相救,两把飞刀逼开了立花。
“撤!”
宗设望了唐三藏一眼,目光颇有些惊讶,想来他也没有料到今夜竟会连番遇到
两个一流高手,见立花还要拧身而进,便喝了一声,立花顿时停住了脚步,而草屋
旁又涌出六个人影,护着四人飞快向城头奔去。我见这六人身后都背着棍子似的东
西,看起来像是倭铳,也不敢追赶太甚,只好目送着宗设等人沿着事先布置好的绳
索逃出城外,只把最后留守的两名倭寇杀死在城头。
回头看唐三藏正抹去嘴角的血痕,他苦笑道:“这厮一身蛮力当真了得。”声
音比往日着实虚弱了许多,见我目光落在沾满鲜血的手上,他才换上一副笑容,道
:“我没事,敝门内功不济,却是最会挨打了,要是我争强好胜憋住那口血,反倒
麻烦大了,再说,阿棠可是个国手哩,这点伤在她眼里不算什么。”
话虽说的轻松,可我也知道他是不欲让我担心,只是我没料到他的“天狼七星
变”竟如此花费内力,虽然只比唐五经多射了一把飞刀,可似乎多消耗了不止一倍
的功力,若不是立花勘助箭伤未愈,他恐怕会更吃亏呢!
不过,和唐三藏配合的战果却也大大出乎我的预料,看来唐门暗器的辅助攻击
效果要远在其它兵器之上,当然,天魔刀和隐湖剑法的相得益彰威力也不小,只是
……这可真奇怪呢!
解雨心疼大哥,一面埋怨一面飞快地掏出师父留下的药丸:“这是相公的雪莲
玉蟾丸,比咱家的还有奇效,你快点吃吧!哼,也不知道爱惜自己,以后谁嫁给你
谁倒霉!”
“喂,我可是为了救你相公……”
“他命长着呢!一个老婆一条命,他总该有七八条命了!”解雨说着说着,声
音却哽咽起来,一拧身伏在我肩头啜泣起来:“你……万一大哥……封不住那厮的
刀,你让人家……还怎么活……”
我心中顿起爱怜,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声笑道:“还没娶你哪,我怎么舍得
去死!再说,你相公真是属猫的哩!”
却听一旁唐三藏叹息道:“真服了你们公母俩,回沈家啦!”
回到沈家,那里已经乱作一团,沈煌和老三老四身首异处,自然是死翘翘了,
而沈熠和他五弟倒在血泊中,却不知是死是活,一些胆大妄为的仆人开始哄抢沈家
的财物,前院内院有多处已经着起火来。
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王汉生和十几忠仆虽然竭力维持着局面,王汉生的身前甚
至已横着两具家丁的尸体,可无奈沈家宅院广大,他又不敢离开沈熠兄弟太远,竟
制止不住骚乱。
我长枪一扫,将两个背着大包裹刚从还翠楼里冲出来的家奴打倒在地,想起这
里靠近金山卫,心念一动,便高声喝道:“沈家众人听着,金山卫新任副千户曾亮
在此!速速各归职守,组织救火,本人既往不咎;否则,株连九族!”
内力发出的叫喊在夜空中回荡,抢劫的众人一听有官在此,顿时张皇失措,大
家面面相觑,一人心存侥幸,偷偷开溜,被我一箭射死,于是众人纷纷把抢来的财
物扔掉,灰溜溜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救起火来。
那边唐三藏检查了一下沈家仅存的哥俩,朝我点点头,说万幸,都还活着。点
了几处穴道,两人才悠悠醒来,望着父亲兄弟的尸骸,不由抱头痛哭。
王汉生远远给我施了一礼,便抢到了沈熠身边,沉声道:“大少节哀顺变,沈
家诸事要大少主理,老爷及三位少爷的后事也需尽快料理,且莫悲哀过甚,伤了身
体。”
听王汉生这么说,沈熠猛的转过头来,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突然爆发,那
神情彷佛是择人而噬的猛兽,若不是唐三藏拉着他,他恐怕已经扑了上去!
“王汉生”他的怒吼已经变了调:“我爹遇害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我三
个弟弟遇害的时候,你又在什么地方?!就算养条狗,也知道报效主人,你这个忘
恩负义的杂碎!现在跑出来卖好,我呸!”他边叫边挣扎着,已是泪流满面:“放
开我,放开我,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呜呜 ……”
王汉生脸上一阵抽搐:“大少,我的命是老爷救的,老爷让我死,我会毫不犹
豫地撞死在还翠楼,可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效忠沈家,大少,不是效忠老爷,而
是效忠沈家啊!明知道出来是送死,这样的事情我王汉生决不会做,因为沈家还有
我可以效忠的对象,就那么轻易死了,九泉之下,我也无颜面对老爷!”
明白了王汉生的心意,我知道他日后将是沈熠的得力助手,便上前拉住沈熠的
手,输进一道内力平复他紊乱的气息,道:“王总管说得没错,大少不振作起精神
来,沈老爷子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可就要毁在你手里了!”又道:“其实没有他,
即使你没被倭寇杀死,恐怕也死在暴乱的家奴手里了。”
用天魔吟颂出的话语顿时让沈熠清醒过来,他嘴唇蠕动了两下,一声“对不起”
伴着热泪呜咽而出,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父亲的尸体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放声大
哭。
王汉生投来一道感激的目光。我不再理他,四下张望,却不见前来助拳的邱鸿
声四人的身影,就连赫伯权也没了踪迹,听王汉生解释,才知道因为雇主身亡,外
敌退却,维持着微妙平衡的力量一下子被打破,原本就处在江南江北两大敌对阵营
的四人立刻分裂,邱鸿声欲杀赫伯权而静闲阻之,一言不合顿时厮杀起来,静闲、
林筠不敌而逃,邱鸿声和何庆二人便追了下去,王汉生被暴乱的家奴所阻,只能眼
见着赫伯权趁隙溜走。
“哼,邱鸿声这厮以为自己能溜得掉吗?!”我心中暗哂,当初为了得到沈煌
和邱鸿声四人的藏身之所,解雨借着白天和林筠错身的当儿,偷偷在她身上洒了一
点唐门秘制的千里香,五天之内,林筠根本逃不脱解雨的跟踪,而既然邱鸿声是追
二女去了,找到了林筠,自然十有八九就能找到邱鸿声。
只是我不想引起王汉生的疑心,便假意追问起四人的去向,王汉生指着后花园
说他们朝那边去了,迟疑了一下,又道:“曾大人的头发……长得好快呀!”
“嘴巴严才能长命百岁!”
我冷冷扔下一句,请唐三藏照顾沈熠,自己便带着解雨奔向后花园。不一会儿,
解雨就发现了线索,一路穿过后花园,到了院墙,她才停住了脚步。
此时后花园早已静了下来,唯有地上不时可见的散乱包裹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
的一场骚乱。倒是宅外大街上人声鼎沸,纵上大树向外看去,一伙地痞流氓和十几
个军卒斗得正欢,周围住家的屋顶上不时传来叫好声,而更远处一队衙役正迅速向
沈宅赶来。
见解雨微锁蛾眉,在几丈见方的范围内转来转去,我知道此处定是四人交手的
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解雨眉头一展,沿着一条曲径朝花园深处行去。
前面隐约可见那片嵯峨嵚崟的假山,我已经猜到这四人的所在了,如果静闲林
筠曾与邱何二人有场恶斗的话,实力不济的两女十有八九已被生俘了,想到邱鸿声
是如何对待解雨的,我知道这个老色鬼眼前最需要的就是一处隐秘的住所来恣意享
用已经到手的美味,而沈煌藏身的密室自然是他的首选。
果然,透过石门,断断续续的淫词浪语伴着浓重的喘息声飘进了我和解雨的耳
朵里。
“……换马!……他奶奶的,呼名人录上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真他奶奶的
紧啊!嗯……
啊……我说林女侠,你、你也配合一下嘛!“何庆的声音淫邪而兴奋,只是林
筠显然不肯合作,就听”啪啪“几声脆响,何庆骂道:”你丫的还装啥屄毛,早T.M.D
烂货一个了,啧啧,还有脸梳双丫髻呢!你说,你奸夫有没有我厉害呀?“
见解雨的目光已经快能杀人了,我手上的力量猛的加了两成,密室的石门一下
子就被推开了。
昏暗灯光下纠缠在一起的四人一下子都愣住了,林筠、静闲以为来了救星,顾
不得自己几乎赤身裸体,拚命地挣扎起来,只是她俩该是被点了穴道,那挣扎显得
软弱无力。
“呵,有人要英雄救美呢!”邱、何看不清阴影里的来人,以为是沈家人,很
快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何庆更是双手将林筠一对小巧椒乳握在手心,狠狠一掐,胯
下夸张地耸动了两下,嘿嘿笑道:“来吧小子,就这么老子也教训得了你!”
“找死!”
解雨气得顾不得变换自己的声音,娇叱一声,已从我身子后窜了出来,乌光闪
过,何庆的脑袋顿时飞了起来,没了头的身子竟还挺动了两下,才向后倒去,身子
尚在半空,一股白浊液体“噗”的一下,从挺直的话儿里射了出来。
说不出来的诡异把林筠吓得脸都扭曲起来,呵呵地想叫却叫不出声,身子突地
一颤,竟似高潮一般地抖动起来,一道水柱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邱鸿声看着何庆的首级落在了静闲身上,一呆之后,猛的从她身上弹起,密室
里地方狭小,解雨被何庆尸体挡了一下,竟让他拿到了兵器横在静闲的脖子上。
“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可笑!我又不认识她是谁,就像你,你会可怜沈百万吗?”我冷笑道,半截
毒龙闪电般朝静闲肩头刺去,就算邱鸿声杀了静闲,毒龙也会穿过静闲的肩胛骨,
刺进他的心脏!
发现我根本不顾忌静闲的生死,他一下子崩溃了,只用我两招,就束手就擒。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有钱!很多钱!啊!”
尚在企求活命的机会,解雨已经一刀削去了他的命根子。
“你、是、谁?我和你……有何……冤仇?!”
“想知道吗?”
流光刀抵在他的心口,解雨轻轻在他耳边报出了她的姓名,只见他无法置信地
望着我和解雨,然后眼见着流光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第七章
得到了王汉生的支持,沉熠顺理成章地接任了沉家家主,而他的父亲和三个弟
弟在军方和官府的有心宣传下竟成了抗倭的英雄,沈煌更是得到了义士的称号。
在沉熠捐给府衙大笔银子后,大部分逃逸的暴乱家奴很快就归了案,虽然没有
株连九族,可几个人在狱中的离奇死亡还是让下人们见识了
新主子的铁碗,而那十几个忠心护主的家丁则得到了厚赏,恩威并施下,沉家
近一年来因为沉百万疾病缠身而带来的颓废景象竟大为改观
三日后,沉百万和他三个儿子风光大葬,全城名流富贵几乎倾巢出动,出殡的
队伍竟有半里长;吊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直忙到打了定更鼓,灵堂里才清静下来。
沉熠见半天没有吊客,便反母亲和众姨娘劝回自己的居所,又送走了哭哭啼啼
的沈煌媳妇,回到灵堂已是满脸倦意,望着犹自精神抖擞的我,他感慨道:“早知
道这么辛苦,就该像你一样去学点什么内功去了。”
我随口说了句:“就怕你吃不了那份苦。”一指唐三藏道:“伯南,大少因为
唐门有事,就要告辞了,拜托你的事情,且莫忘记了。”
沉熠正色道:“大少对我沉家恩重如山,些许小事大少尽管放心。”听我话里
似乎也有告辞的味道,他迟疑了一下,道:“别情,你可否多在松江停留一日呢?”
我本意正是要和唐三藏一道离开松江。沉熠为了防止倭寇的报复,采纳了我和
王汉生的建议,遍撒英雄帖向江湖各大门派求助,对那些名门正派,在性命攸关之
际,就顾不上君子不君子了,一面许以厚利,一面在信中隐约透露出万一自己出事,
就将这些门派走私的内幕揭露出来的意思,颇有威胁这些门派就范的味道,至于今
后的生意,那也是保住自己性命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
如此一来,各大门派派人襄助的可能性大提高,而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愿意
与这些人在沉家会面。
只是辛辛苦苦把沉熠扶上扶上家主的宝座的目的,就是要利用沉家来进家松江,
而沉家也是日后对付倭寇的一个重要棋子,何况沉熠还是个说得来的朋友,我只犹
豫了一下,便点头应了下来。
唐三藏只好孤身上路,他的内伤已好了一半,注意行藏的话,等回到蜀中唐门,
伤势自然就痊愈了。而据他的估计,那时候他父亲唐天文与四叔唐天行也该达成某
种妥协了。
解雨自然不想让大哥一个人回去冒险,真正能给予她父兄强大支持的我却分身
乏术,无法前去四川,而遭人妒忌的她在唐门出现究竟对父兄是好是坏连她自己也
说不清楚,最后,还是唐三藏让她在江南盯住她大伯唐天威父子的动静,她才千叮
咛万嘱咐地送走了大哥。
三人一路蹓蹓跶跶返回沉家,路过灵堂,却见里面灯火通明,人影绰约,心中
好奇沉熠留我一天所为何事,便吩咐解宋两女先回房歇息,
自己朝灵堂起去。
离门口还有十几步,就听灵堂里传来嘤嘤的哭声伴着一女子断断续续的啜泣:
“……怜惜,奴家愿……愿……”
说话声一下子没了,却隐约听见一阵衣服摩擦的淅嗦声后,沉熠道:“不,这
……不好吧……只是语气却不甚坚决。
听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是沉煌媳妇朱氏,我心中不禁暗叹,昨日就听沉熠说死了
丈夫的朱氏并不怎么悲伤,反倒有意无意地勾引他,想来不是假话。
重重地在门外咳嗽一声,才道:“伯南,是我!”
半晌,门一开,果然是朱氏,只是她连招呼都没敢打就慌忙走了,再看沉熠的
丧服上已是褶皱一面。
他却并不尴尬,望着朱氏妖娆的背影出了会神,才道:“说来也怪,认识她这
么久,竟不知她身子是如此妖媚!”又叹息道:“可惜可惜!她若不来勾引我,日
子长了,我定忍不住去勾引她,那样一来,岂不多了许多情趣?”
我忍不住动了粗口,他才回过神来,望着桌前那个大大的“奠”字,苦笑道:
“别情你不知道,她本是小户人家出身,一旦离开沉家,再嫁之身还能嫁到什么好
人家去,真想过上沉家这样的生活,只能充当大户人家的妾室,哪有在沉家做着少
奶奶风光,在沉家唯一少的,只是男人的疼爱罢了,而她表春正艾,我还真怕她耐
不住寂寞,坏了我家门楣呢!我去勾引她,总好过她被那些下人勾引吧!”
听他讲出这么一大段歪理来,我一时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其实我自己就是个
淫贼,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我恐怕也不会放过,无瑕还不是一样被我吃进了肚子
里。想到这里,我便转移了话题,问他留我究竟所为何事。
“当然是借钱。”沉熠苦笑道:“沉家变成了抗倭英雄,好听是好听,却是中
看不中吃,几天之内,几乎所有与海上有关的生意都被打了回票,加上我爹的葬礼,
家里没有多少现银了,而过几天,那些前来助拳的江湖好汉们就该到了,我都不知
道拿什么支付给他们!别情,我知道秦楼刚建好没多久,又赶上个几十年不遇的大
冬天,你又要帮衬老丈人的宝大祥那也是个无底洞,手头不见得完松,不过,我想
来想去,除了你之外,真不知道该和谁借了。”
他叹了口气:“能借给我的我不敢借,怕以后对生意有影响;手里一大堆地产
田产却不敢卖,怕叔伯兄弟骂我败家,真是难死我了。”
现在该是沉家最困难的时候了,既然已经帮了沉熠一把,总要帮到底,而且沉
熠求助的门派不少分属江南江北两大集,这里若是能羁留几把好手的话,等于变相
减弱了两家的实力,自然对我大有益处。
想到从扬州师娘那里挪出个二三十万两银子解沉家燃眉之急倒不是太难,我便
点点头道:“别情,你放心吧,我们可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朋友!”
听有十万两银子供他调度,沉熠喜出望外,道:“别情,虽然海上生意最是赚
钱,可我知道你不想沾它,而经此一难,我想沉家也要另辟商途,开妓院赌馆,造
松锦缎总不会惹来杀头之罪吧!”
把秦楼开到松江和进军织造业都是我的愿望,而一声葬礼让我看出来,沉家就
算遭遇大难,在松江也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两人一拍即合。
沉家缺少现银,却不乏地产,沉熠拿出了自家的一块绝佳地产入股日后的松江
秦楼,而为了感激我的支持,更是执意只要松江秦楼股份的二成,我好说列说才反
比例提到三成,至于设立织染铺子,他负责场地和织工,而我则负责疏通松江织造
局,至于购买织机则是一家一半,收益则按他六我四分成。
谈妥了条件,沉熠心情也放松下来,把几盏长明灯里的油注满,道:“这几日
忙前忙后,才知道老爹的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真真累死人。
“他扭头诡笑了一声,道:”有道是行乐需及时,别情,你不是想见识一下我
的收藏吗?今晚有没有兴趣?“
沉熠是调教女人的高手,据他所说,江南几个着名的大家闺秀被他调教成了人
形犬,秘密收藏在自己屋内。只是前几日大家的心思都放在如何防备倭寇上,而这
两在沉熠又忙着处理父亲兄弟的丧事,竟无缘一见,眼下听他提起,我自然好奇,
可放眼满是白刺刺的招灵幡,就算我再蔑视伦常,心下也犹豫起来。
沉熠看在眼里,抚着他爹的灵牌道:“老爹总说,人死如灯灭,人一死,就什
么都不知道了,对他好也罢坏也罢,他感受不到了。我爷爷死的时候家里穷,奶奶
能要卖身葬夫,却被爹拦下,一把火就把爷爷给烧了。
老爹要是知道我这么铺张只为葬他,非把我骂死不可,殊不知我是为了撑着沉
家的门面,也是为了感谢老天爷没让我爹死在我手里。不过,这一场风光水陆道场
已经足够了,老爹他也不会希望我总沉在悲伤之中。
他眨了眨眼,邪笑一声道:“方才,我还真想在老二的灵前干他的女人来感谢
他的一番好意呢!”
虽然沉熠心中对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藏有杀机,可他们最终并不是死在他手里,
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死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这颇让沉熠感到宽慰,只是沉煌曾经出卖
他,让他心中未免升起了报复之心。
“这么说,倒是我打扰了你?”
他嘿嘿笑了两声,却不搭话,只让我在这儿稍等片刻,他便匆匆离去。过了半
晌,却见他牵着一大一小两条“狼犬”走了进来。
“这就是人形犬?”
虽然这两条“狼太”乍看就像是真的一般,尖尖的厉齿,乌亮的毛发,摇摆的
尾巴,无不活灵活现,可它们走路的姿势却怎么也不如真正的狼犬那么轻盈,让我
一眼认出了沉熠的作品。
沉熠点点头,随手反门关好。那两只人形犬就亲昵地依偎在他身边,不时用脖
子蹭着他的腿。大的那只人形犬有藏獒一般大,显然是个成熟女性,小的看身形却
像只有十二三岁的光景。
“今天有贵宾,你们可要乖一点喔!”
沉熠轻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随即解开其中那只大人形犬脖子上的黄金项
圈,那真狼头硝制而成的头套被摘了下来,一张被如秀去发包拢的绝世容颜骤然出
现在我面前。
饶是我早有思想准备,可在这肃穆的灵堂里看到这个如狗一般四肢着地的美女,
心中不审不免有些震撼,那张脸不是我想象中的艳丽,却是清纯无比,只有细心观
察,才能发现她眉宇间隐藏着的一丝荡意,一道滟涟目光从我脸上一扫而过,就立
刻落在沉熠身上,眼波顿时轻柔起来,蝤首在他胯间拱来拱去,就像向主人撒娇的
小狗一般,状极亲昵。
“如姬,去,好伺候动少爷去!”沉熠拍了拍她的屁股,退职如姬呜咽两声,
才摇着尾巴跑到了我身前,丁香一吐,朝我手心舔来。
“伯南,你的女人,我敬谢不敏了!”
我忙跳开,尽管这个如姬只是只人形犬,尽管她可能待过很多男人,可她毕竟
是沉熠的女人,对于别伯女人,我一向敬而远之,倒是如姬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沉熠哈哈笑了起来:“别情,如姬送你又如何!”
“君子不夺他人之好,再说,想玩这个调调,我自己调教好了。”
“这话说的也是,”沉熠颇有些感触地道:“过程才真正有趣。不过,既然带
来了,总要让你见识一番。”
他手刚摸上小犬的尾巴,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听一个仆妇气喘
吁吁地禀告道:“大,大公子,外面来了几个人,说,说是特地从苏州赶来给老爷
上香的,您……您见不见?”
“苏州?”沉熠的手蓦地一停,朝我望了一眼,总道:“知道客人姓名吗?”
“有拜帖,为首的那个女客唤做孙妙。”
“孙大家?!”沉熠顿时惊叫出声来:“别情,她……她和我沉家非新非故,
怎么会来拜祭我爹呢?”
“不管为什么,总要让她进来才是。”
我自然也是一头雾水,却很快想起,孙妙曾多次到松江演出,甚至进秦楼前的
最后落脚之处也是松江,心头蓦地一动,莫非她和沉百万有旧,而沉熠却不知晓?
沉熠忙吩咐那仆妇去唤王汉生将客人迎到灵堂,说自己要守灵,就在此等候,
然后部我道:“别情,孙大家你见还是不见?”
我当然想见她一面问个清楚,可听她与别人同行,却让我犹豫起来,我现在用
着李佟的名头在沉家行走,真实身份轻易暴露不能给旁人,
而一旦孙妙见到我之后沉不住气,露了破绽,我又不知同行者是谁,恐怕会泄
露我的消息,万一再被倭寇侦知这几起事件都有我的份儿,没准儿会给竹园带来必
要的麻烦。
可心中却也好奇孙妙与沉百万的关系,望着灵望后的帏幔灵机一动,道:“先
不见了,我在帏幔后听听她来做什么吧!”
沉熠说好,让如姬陪我一同躲在帏幔后,却把小犬云姬留在灵堂里,自己跪在
一旁,静候孙妙,云姬则伏在他身旁东张西望。
帏幔后本就狭窄,又堆满了香烛冥纸,几乎没有可落脚的地方,我只好纵身坐
在高高的一大堆冥纸上,把地上仅有的一点空隙留给了如姬,只是她在那么陕小的
空间里依旧想象只狗似的四肢落地,可怎么也做不到,便急得呜咽直叫,我心中不
忍,便伸手把她拉了上来,她顺势蜷在我怀里,舔了舔我的手心,似乎是表示她的
感谢。
这只是一只宠物狗而已。
一旦这么想,因为这奇异景象而勾起的欲火便消退不少,我甚至可以捋着她身
上那件黑狐皮外套上的柔软狐毛,全当是爱抚着一条真正的狗。
过了片刻,就听门外一阵环佩响动,叮当之间是六个人的脚步声,侧耳细听,
除了孙妙之外,其余五人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步法始终如一,竟个个都是江湖好手!
咦,孙妙这是和谁一起来的呢?难道是六娘不放心她自己出行,派铁平生,马
鸣一路保护她吗?可另外两人又是谁呢?怕几人听到帏幔后的动静,忙示意如姬不
要乱动。
吱扭一声,灵堂大门被推开,只听王汉生颂道:“秦楼孙妙孙姑娘,鹰爪门司
马长空司马门主,慕容世家慕容仲达慕容总管,铁剑门万里流万门主,唐门唐五经
唐三公子前来拜祭,主人谢”
原来是他们到了!
听到这五个熟悉的名字,我心中恍然,江南江北两大集团都派人来松江,早在
我算计之内,只是司马长空替代了预料中的李思罢了,只是
他们和孙妙同行,又来得这么快稍让我有些意外。
哼,没有邱,何几个人的失踪,一个沉百万的死,怎么会惊动了这么多的江湖
好手?且不说慕容和万里流,那司马长空该是刚从泉州训练归来吧,沉百万和他能
有什么交情,让他放下大江同盟会的一摊子事儿跑到松江来吊唁他呢?
倒是唐五经竟敢公然现身,着实大出我的预料,“难道这厮不怕我追究他在黑
石村的事情吗?”可转念一想,他和孙妙他们同行,自然回苏州秦楼了,而且更高
明的是,他竟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只要他父子还没跟唐三藏父子公开翻脸,凭我和
唐三藏的关系,我还得照拂他金山卫总管不着苏州府吧,甚至如此一来,六娘也无
法禁锢他的行踪,而此番回来,怕是沉熠也要难受的紧了。
“这厮真是棘手哩!”我一面暗骂,一面飞快地思索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料
理了他。
几位江湖重量级人物出人意料的到访,让沉熠惊讶无比,一时间都忘记了回礼。
长明灯将五人拜祭的身影投在帏幔上,礼毕之后,才听沉熠道:“诸公及孙大
家百里趋吊,寒家上下自是铭感五内,只是在下驽钝,不知诸公与先父……”
慕容仲达插言道:“大公子必多疑,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敞门又与贵府有过生
意往来,前拜祭理所应当,万门主他们亦是如此,何况,我们都不忍心让孙大家孤
身一人上路。”
一旁孙妙悲声道:“沉老先生数度有恩于我,惊闻他老人家仙去,小女子几乎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年前小女子还曾与他老人家促膝言欢,那时老人家虽比以
往清减,可身体依旧健硕,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连我都觉得悲从心来。
慕容道:“听说贵府遭了劫难,沉公不幸遇难,只是传言语焉不详,到底是怎
么一回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孙大家偶然听到沉公过世的消息,都哭昏过去了,大家
也不敢和她乱说。孙大家,有事你问大公子吧!”
就听孙妙惊呼一声:“什么?老爷子是被……被害的?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凶手呢?凶手抓没抓起来?老爷子,他……他……老天怎么这么无情……”说着说
着,她竟啜泣起来。
沉熠似乎被她勾起了心事,也失声痛哭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到两人的哭泣
声,气氛异常压抑,半晌,沉熠才止住悲声,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
许多关键之处做了处理,与事实的真相已相差甚远。
第八章
“这么说,沈公是被赫伯权害的了?”慕容仲达沉声道,想来赫伯权曾是大江
同盟的骨干,坐实了他的罪名,自然对慕容世家有利。
“那只是邱鸿声一家之言!说不定是邱鸿声失手伤了沈公呢!”司马长空反驳
道,虽是替赫泊权的开脱之词,却几乎猜中了事实。
“可当时沈家那么多家丁在场,甚至还有两百花帮的女弟子,司马门主有怎么
说呢?”慕容冷笑道。
其实现场我并没有看到林筠和静闲,不过她们应该也离现场不远,细节上的变
化该不会冤枉了两女。
“鄙人倒是想请司马门主帮个忙,同为大江同盟的属下,司马门主可否给百花
帮易帮主传个口信,让她的两个弟子出来证实一下当天发生的事情呢?”慕容接着
道。
林筠和静闲?百花帮现在也正心急火燎的寻找她们吧!我心中一阵晒笑,脑海
里不由得浮现出两具赤裸的娇躯,抚摸着怀中的如姬,我突然萌发出一个念头,是
不是该把这两个丫头调教成两头人形犬呢?
“在下还要请教慕容总管呢!”司马沉声道:“百花帮林女侠,庄女侠应二公
子之请前来助拳,可到现在音信皆无,放才听大公子所言才知道,邱鸿声和何庆竟
然不顾倭寇当前,挑起事端,林庄两为女侠十有八九被这两个奸贼杀害了!”
“真是恶人先告状!”慕容怒道:“邱总镖头和何副帮主至今未归,被林,庄
那两个妖女暗害了才是真的!”
这倒是冤枉了她们,邱何二人自然是死在我和解雨手里,想邱鸿声好歹在新的
江湖名人录上排名五十七,岂是两个毛丫头能杀得了的,倒是让人家快活了一番却
是真的。不过想起解雨趴在邱鸿声的耳边告诉他自己的身份的时候,他那副吃惊的
下巴几乎快掉下来的摸样,当真好笑呢!
听慕容仲达语调颇有些焦虑,想邱何二人的失踪,对慕容家的影响更大。
“如此一来,江南江北的实力可就越发不平衡了,这倒是我考虑不周呢!”我
心下暗道:“可惜同盟会来的竟不是李思,否则把他留下,慕容家也该心满意足了,
司马长空和我无怨无仇,倒不是狠不下心来要了他的命。”
“邱总镖头一身好本事,何副帮主武功也不俗,说林,庄两位女侠杀了他们,
未免匪夷所思。”万里流道。
当然还有卑鄙无耻的赫伯权做帮凶了!林,庄两人不让邱总镖头杀了赫泊权,
就是因为他们本是一伙的!“
听慕容和司马就不顾这里是灵堂,为了失踪的人争的脸红脖子粗,都要把恶名
推到对方身上,我不禁奇怪起来,江南江北两大集团本就在敌对状态,你杀了我,
我杀了你都是理所应当,要争一个师出有名,想来个得道多助,听众应该是万里流,
唐五经,干嘛跑到沈家来讲道理?
略一思索,想到孙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话都是讲给孙妙听的,而讲给
孙妙,就等于讲给我听,怪不得非要争出个子午卯酉。
“或许,邱总镖头四人的失踪与倭寇有关把!”一直默不作声的唐五经突然道。
“哦?”
“大工资恕我直言,其实贵俯这一战疑点甚多,可能是贵俯宣传的抗倭英雄,
而他对沈家也不算陌生,很快就发现了疑点。
“倭寇来袭是,只有王总管在保护沈老爷子,王总管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就算他一双铁手也难敌四拳,被一人缠住后,让赫伯权偷袭得手,此时二公子请来
助拳的人哪里去了?军放埋伏的援兵有在哪里呢?”
“照在下分析,倭寇侵入沉府的人数不会太少,邱总镖头他们和军方的人马该
是被倭寇纠缠住了,击溃倭寇后才赶到还翠楼,可是军方的人马和邱总镖头他们缺
乏配合,以致都低估了倭寇的实力,大公子说邱,何二人也林,庄两女内讧之后,
便离开了沉府,我缓役是在两败俱伤的情况下,被倭寇所乘。”
唐五经心中所想的疑点恐怕绝不只这些,言语只间更是闪烁其辞,可倭寇的势
力究竟有多强,除了我以外,在座的只有他最清楚,他的判断也非空穴来风,只是
这个判断对我相当有利,我乐的把众人的目光引到倭寇身上。
倒是那个埋伏在沉府的军方高手在唐五经看来该是非我莫属,而他现在也该暗
自庆幸,因为沉熠已经说了,军方的人马前两天就撤走了。
“倭寇竟然能一口气吃掉三个名人录上的高手?”万里流怀疑到。
不是三个,而是四个,我心中暗道,静闲的排名,尚在王汉之上呢!
唐五经没有言语,却听司马长空到:“万门主切不可小看倭寇,三年前况大哥
在宁波曾经和一个叫做立花勘助的倭寇有过一战,那厮一身工夫仅比况大哥略逊一
筹,我都比他不过。听大公子的形容,此番倭寇的首领似乎正是此人,他若出手,
就算是邱,何联手,恐怕也抵挡不住。”
“竟有此事?”众人皆惊,唐五经借机道:“这么说,军方那几个人岂不都是
高手?”
“军中卧虎藏龙,有几个高手当然不奇怪,像铁胆乐绍翁老前辈的几个弟子都
在军中,据说他们的武功早就青出于蓝了。”司马解释道,又问沉熠道:“既然军
方派出高手支持沈家,大公子为何还广撒英雄贴,四处求助呢?”
“曾,李几位大人都有军务在身,自然不能久留寒家,在下只好请江湖朋友帮
忙,说起来寒家是做生意的,与江湖朋友联系的少,本不该厚颜相求,只是在下自
幼听闻,江湖以狭义为先,而对抗倭寇更是民族大义所在,故而才斗胆相求。”
沈熠按照计划好的台词照本宣科道:“不过,司马门主,虽然寒家的生意原有
很多都是委托给贵门的,可在下知道贵门也是才经历大难,所以没有向贵门求救,
并不是有意轻视贵门。”
“大公子你放心,狭义二字,江南武林铭记心间,莫不敢忘,岂想江北的某些
奸诈小人!在下次番前来,就是受大江盟齐盟主的委托,前来助大公子一臂之力的,
而同盟会的乐绍翁乐老先生,大江盟的柳斯柳堂主带着几名精干弟兄不日内也将赶
到。大公子或许不知,眼下江南武林已经团结为一体,我们就是江南四十多个门派
支持贵府的代表!”
“站着说话不腰疼!”慕容仲达冷哼了两声,才道:“大公子,说实话,我慕
容家损失了邱,何两大高手,也算对的起贵府了。不过,看在大公子的份上,就再
帮贵府一次,在下已经同志谭管家的谭玉碎夫妇尽快赶往松将。”
沈熠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可也知道绝不会是一般庸手,自是喜
得连声称谢。而我在帷幔后面却暗骂齐放和慕容千秋是一对滑头,英雄贴同得如此
兴师动众,让那些标榜自己狭义的名门正派少了许多回旋的余地,而沈家许下的丰
厚利益也让那些黑到眼红,只是沈家就像在风雨中飘摇的一条船,不知是能破浪前
进,还是就次沉没,先期的投入就大有讲究,看起来司马长空与沈家有旧,乐绍翁
也军方联系密切,实际上司马虽然对大江盟忠心耿耿,可他有勇无谋,乐绍翁更是
在同盟会里碍手碍脚,放在沈家倒是让同盟会清净了,而谭玉碎夫妇本就在养伤,
根本派不上用场,眼下正好废物利用。
想到齐放和慕容千秋的手段,我手上不由使上了力气,如姬吃痛,却不敢言语,
只有尾巴摇来摇去,有一下正扫在我的脸上。
“这么灵活?”我暗自好奇,伸手一摸,却哑然失笑,早猜到那尾巴是插在菊
蕾中,可见她竟如活物一般摇自如,还以为自己猜错了,不料摸到的依旧是那泛器
细小褶皱的菊花,想来这也是长期艰苦训练的结果吧!
就听外面万里流沉吟到:“大江盟的慕容世家衣薄云天,不愧是我辈楷模,敝
门当附骥尾,这样吧,敝门就派胡一飞协助大公子!”
“真是感人呢!”唐五经感慨道:“在下在敝门无职无权,是个闲人,不敢代
表敝门,只是在下和沈二公子交厚,为他报仇雪恨是义不容辞!不过,事先声明,
一旦敝门另有安排,则恕在下失礼!”
“如此一是足感恩惠了!”沈熠忙道。
一旁的孙妙终于开口道:“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替恩公报仇一事还要仰仗诸
公,择日小女子将献技于沈府,以助军威。”
众人有是议论了一番,可除了唐五经已经明确表示从现在开始就留在沈家以外,
其他人对已放人员进驻沈家的日期都是含糊其词,似乎都是在提放着其他人,江湖
黑白两道在沈家的合作注定了要以尔虞我诈开始,至于如何收场,或许只有天知道
了。
鼓敲三更,众人告退,只有孙妙留了下来,说是想要提沈百万守灵,沈熠虽然
已经困顿不堪,却不忍心驳了孙大美人的面子,只好强打精神,陪着孙妙守在灵堂。
“孙大家与先父有旧?我都不知道呢!”沈熠没话找话。
“令尊没和公子说起过吗?”可能是见沈熠摇头,孙妙沉吟道:“令尊守口如
瓶,自有他的道理,可我也不欲一段狭义心肠就此埋没。我自幼而孤,被人卖进青
楼,幸遇令尊将我救出火坑,又送我去江南着名琴师曲凤梧曲老师家学琴,期间历
时五载,所需银两俱有令尊所出,艺成之后,我有心相报,却被令尊言辞拒绝,就
连他的寿诞我想前来贺寿,他都不许,怕坏了我的名声,种种关爱,真让我无以回
报!”
妈的,难道孙妙是沈百万的私生女,要不这老家伙怎么会轻易防过这么一个大
美女?!若不是知道孙妙守身如玉,我早就把沈百万的举动和某种龌龊的勾当联系
在一起了,然而听孙妙的意思,倒是沈百万自己放弃大好机会,除了是他女儿这个
解释,我实在想不出一贯卑鄙无耻的他有什么理由变的如此高尚。
要在沈熠的头脑还算清醒,虽然他老爹和孙妙之间的事情匪夷所思,让他“噢!”
“是吗?”“竟是这样!”地惊讶了好半天,可总算没说出“那干脆回报我吧”这
样激动人心的话来。
一时间灵堂里只听见孙妙的抽泣声,半响才听沈熠问道:“听说你半年前见过
先父,可我记得哪次您在松江只停留了两晚,怡红楼一晚,俞知府第二晚,日程排
得满满的”
“那大公子记不记得,我在俞知府演出的那一晚,贵府晚上来了一为客人呢?”
“原来孙大家真的就是那为曲悠姑娘!”沈熠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先父吩咐
说曲姑娘的马车可直接进内院,只是这三年来,您来了七八次,我只见过您两面,
却都蒙着面纱,弄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您。”
“不想让令尊为难,便借用了老师的姓氏。”孙妙解释了一句,又请求道:
“如果方便的话,明日可否让我去还翠楼一趟?”
睹物思人,也是常情,沈熠自然一口答应。孙妙谢了一句,边跌做在灵前,看
帷幔上的影子,石斛是拿去了本经书,果然就传来了喃喃的颂经之声。
“真是麻烦哩”
从孙妙要求守灵开始,我就头疼起来,他守在灵堂里,却把我堵在帷幔后无法
出去。其实灵堂里已经没有外人,倒不怕和孙妙相见,只是听了人家的秘密,彼此
难免尴尬,在帷幔后躲一晚原本也未尝不可,可惜在我房里等我的不是旁人,而是
天不怕地不怕的解雨,萧潇,无暇她们能乖乖地守在屋子里等我,解雨可就难说了,
事实上,她现在还没到灵堂来,已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了。
想来想去,还是出去见孙妙一面吧!刚拍了拍如姬的屁股,就听“吱扭”一声,
灵堂大门已被人推开,接着传来解雨惊讶的声音:“噫?孙姐姐,你怎么在这?!”
我连忙按住正欲起身的如姬,心中一阵苦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示意如姬
不要出声,正待闪身出了帷幔,却听孙妙讶到:“雨妹妹,怎么是你!你不是和大
少去了军中吗?”
我脚步顿时一收,心中一楞,我和解宋两女参加剿倭营的事情,只告诉了宝亭
她们和六娘,并没告诉过孙妙,她是如何知晓的呢?
而解雨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回道:“谁让他和沈大公子是朋友呢!听说沈家
有事,我们就过来了。”听孙妙说是来拜祭沈百万的,她便问沈熠道:“我家相公
呢?”
“动少?噢,他去那个,啊”沈熠还在支吾,两女的身子似乎已经转向了帷幔,
我心中暗暗叫苦,解雨六识敏锐,就算听不到我的呼吸,可是如姬却瞒不过她,果
然帏幔上的身影突然急剧扩大,“唰”的一声,帏幔一下子就被拉开了一半。
“咦,这是什么?”
解雨总算机灵,见到躲在另一半帷幔后的我挤眉弄眼的,便知道我现在不想献
身,可他看清楚如姬的模样,脸上立刻布满了冰霜,只是倒霉的沈熠做了替死鬼。
“哇,是个大美女呢!”她把如姬拽到沈熠身前讽刺道:“沈大公子,你守的
好灵呀!”
说着,拉起孙妙道:“咱们走,和这种人在一起,污了姐姐的名声!”竟硬拉
着孙妙出了灵堂,只剩沈熠尴尬地冲着他们背后喊道:“我,我想起来了,动少去
了怡红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