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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魂】第十三章 桃李争春风流劫

fu44.pw2014-11-09 15:43:56绝品邪少

  第十三章 桃李争春风流劫

  这几人来得毫无声息,便连萧仇与尤氏,其轻功也似突然增进了。华云龙瞥
目之下,怵然心惊,不觉忖道:「几个老人是何来历啊?听他们的口气,好象知
道血案的内情,又好象与咱们华家怀有深仇大恨,难道……难道真是冲着咱们华
家而来?」

  他忖念未已,只见蔡昌义跃了过来,寒着脸孔道:「诸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讲话为何这般无礼?小儿,小儿,谁是小儿,叫你们一声老儿。你们作何感想?
哼,岂有此理。」

  这几句话辞锋之利,宛如箭簇一般,四个老人齐都一怔,但见其中一位瘦长
老人面色陡沉,厉声喝道:「小子可恶,你叫什么?」

  蔡昌义夷然无惧,将头一昂,道:「蔡昌义,「金陵五公子」之一,怎样?」
他那神态居傲至极,瘦长老人大为震怒,顿时目光一棱,就待发作。

  适时,居中一位鸠面老人抬臂一拦,道:「樊兄且慢,黄口小儿,乳臭未干
,咱们何须与他一般见识。」

  这一刻,华云龙心情紧张至极。他察言观色,心知面前几位老人,无疑与他
司马叙爷的血案有关,如能抓住此一机会,不难查出血案的内情,但若就此冲突
起来,那便无法心平气和的细加探询了。因之,鸩面老人话声一落,他连忙抢前
一步,朝那老人抱拳一拱,道:「小可华云龙,请教老丈怎样称呼?」

  他讲这话不亢不卑,气派极大,不像是个年未弱冠的孩子,倒像是个久走江
湖的中年人,鸩面老人闻言之下,先是一怔,继而白眉一扬,冷然说道:「当年
有个九阴教,你可听人讲过?」

  华云龙心头一紧,但仍淡然微笑,道:「也曾听人讲过。闻说九阴教屡经挫
败,当年……」

  话未说完,鸠面老人冷冷一哼,道:「当年二度南迁,如今再次重临,要与
你们华家逐鹿江湖,一争雄长。」

  华云龙大吃一惊,暗暗叫道:「果然是冲着咱们华家而来,果然是九阴教的
余孳,这老儿直言不讳,想必定有所恃,所谓江湖将有大变,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了。」他心中惊疑不已,表面却仍镇静如恒,蓦然笑道:「老丈言重了,咱们华
家自先祖以还,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如今已是第三代了,三代于兹,纵然不敢
自夸仁义,却也无意与人争强斗胜,这……这也不必讲了,请问老丈是……」话
至中途,辞锋一转,倏又话声一顿,脸含微笑,静静等待对方回答。

  这几句话,语气纵然和缓,词意却也严正,旭面老人听了,不禁目光一凝,
又在华云龙脸上仔细瞧了一阵,半晌过后,始才朗声大笑,道:「好,很好,华
家子弟,的是与人不同。」话声微顿,倏又接道:「老夫姓厉名九疑,九阴教刑
名殿主,二十年前,也曾拜领令尊大人一掌之赐。」

  忽听蔡昌义敞声叫道:「好啊,一掌之赐,那你是讨债来的?」

  华云龙心头着急,连忙侧首一顾,道:「昌义兄,你稍安无躁,咱们不可失
了礼数。」

  蔡昌义眼睛一睁,道:「礼数?对他们还礼数?你知道他们干什么来的?」

  华云龙道:「小弟知道,但……」

  蔡昌义道:「知道就好,咱们速战速决,不能拖泥带水。」

  华云龙啼笑皆非,只得不予置理,脸庞一转,朝那刑名殿主,道:「这位蔡
兄讲得不错,厉殿主似为家父一掌之仇而来,更有逐鹿江湖的雄心,为公为私,
小可首当其冲,责无旁贷,那是难免一战了。」

  言犹未毕,忽听那位瘦长老人阴阴一笑,道:「小子的口气不小,「为公为
私,责无旁贷」,你讲这话,敢是想独力承担,阻挠本教行事么?」

  华云龙目光一转,凝注瘦长老人,道:「老丈尊姓大名?在九阴教居何职司?」

  瘦长老人傲然道:「老夫樊彤,九阴教传道堂主。」

  华云龙脸色一整,忽然肃容道:「那很好,樊堂主,小可请问这父债?」

  自称「樊彤」的瘦长老人一愕,道:「父债子还啊,何须多问?」

  华云龙将头一点,道:「不错,父债子还。家父与厉殿主有一掌之仇,华某
身为人子,难道这一掌之仇,小可就承担不得么?」

  樊彤不觉一怔,华云龙迳自接道:「樊堂主,小可再告诉你一点,云中山「
落霞山庄」的人,素来以武林安危为重,任凭是谁,倘若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华
家的子弟,必与之周旋到底,九阴教也不例外,樊堂主盛气凌人,那是没有用的。」

  原来他绕了一个圈子,目的仍是表明态度,那樊彤闻言之下,不禁气为之结
,楞了半晌,始才发声厉笑,道:「小子有种啊,有种啊。」话声之中,一步步
向前逼来,那模样已是无法忍耐,要手了。

  蔡昌义大为欢畅,击掌叫道:「痛快,痛快,老弟,我去会他一会。」步子
一迈,就向樊彤迎去。讵料迈出一步,已被华云龙一把拉住。

  华云龙道:「慢来,昌义兄,小弟有话要讲。」

  那樊彤缓缓逼来,脚下未停,峻声接道:「不必讲了,咱们底下见真章。」

  华云龙唯恐蔡昌义忍耐不住,身子一侧,挡在他的面前,沉声说道:「樊堂
主,请你放明白一点,真要动手,小可并无所惧,小可乃是有话要问,难道你不
敢回答么?」

  樊彤目光一梭,冷冷一哼,道:「老大明白得很,宰了小的,老的自然……」

  话犹来毕,忽听一个老年妇人的声音,冷然接道:「樊彤回来,你太傲慢了。」

  樊彤身子一震,急急转过身去,躬身垂首道:「是,樊彤参见教主。」

  霎时间,「参见教主」之声不绝于耳,厉九疑等三个老人,一个个躬身垂首
,退向一侧,另外萧仇与尤氏,更是两膝一弯,拜了下去。华云龙凛然一惊,急
急抬目望去,但见这片草地的南面,站着一个脸如满月的老年妇人,另外一个体
态轻盈,秀发垂肩的少女,随侍在她的身侧。

  那脸如满月的老妇人体形高大,穿一身黑衣宽袍,银发飘飘,散披肩后,右
手扶一根黑色钢杖,那钢杖上端雕着九个女鬼头面,一个个披头散发,獠牙外露
,神情极是狰狞。顶端那个鬼头,势象与老年妇人颇为相似,但那老年妇人除了
脸色苍白,不带丝毫血色,双目含煞,令人见而生惧之外,却又不甚狞恶。

  华云龙暗暗忖道:「这就是九阴教主么?那也好,免得我再到南荒去寻。」
转念至此,目光倏地一凝,深深注视着那位秀发垂肩的少女,发起呆来。原来那
少女极美,美得不可方物,纵然是王嫱重生,西子复活,想来也不过如此。

  但见她豆慧年华,瓜子脸庞,峨眉如黛,凤目点漆,琼鼻丰盈,樱口似丹,
那削肩,那耸乳,那纤腰,那微臀,裹在一袭雪白的衣裙之下,越发显得玲珑纤
巧,美若天仙,人世之间,怕难见到第二个了。华云龙生性风流,见不得美女,
眼前这位美女,乃是人间绝色,乍见尚不在意,愈看愈觉好看,越看越感到心倾
,一时之间,不觉瞠目咋舌,忘其所以。

  这片刻间,场中一片沉寂,两个仇华与手下之人聚在一起,薛娘主仆并肩而
立,站在华云龙的侧后,众人的目光,齐都投注在九阴教主与那绝色少女的身上。
须臾,那九阴教主双目之内,射出两道冷焰,先朝四外之人电扫一匝,随即左手
一挥,喝道:「免礼。」

  四个老人齐声一喏,站直了身子,萧仇与尤氏仆身一拜,始才起立,退向一
侧。华云龙闻声惊醒,讪讪然脸色微红,目光转动,朝那九阴教主望去。只见九
阴教主鬼头杖轻轻一顿,接道:「樊堂主,你知错么?」

  那樊彤身子一躬,嗫嗫嚅嚅道:「属下……属下……」

  九阴教主冷冷一哼,道:「我是怎样吩咐你们的?想那华天虹一代英豪,老
身当年也对他钦佩三分,你性子急躁,又复不修口德,居然与华家后代争一时之
气,岂不令老身失望?」

  樊彤恭声道:「华家小儿狂妄自大,口齿犀利,扬言要与本教周旋到底,因
之属下……」

  九阴教主将手一挥,道:「不必讲啦,那是他们华家的家训。」忽又轻轻一
声叹息,接道:「严格的讲,凭他们华家的武功成就,确也够资格讲这句话。」

  那樊彤闻言之下,大不为意,道:「属下不信。」

  九阴教主目光之内,威棱重现,沉声喝道:「住口,你是不信华家的武功成
就,还是不信我讲的话?」

  樊彤凛然躬身,道:「属下不敢,属下一片忠心,唯教之主命是听。」

  他那神态惶恐至极,看去极为恭敬,九明教主冷视有顷,忽然叹一口气,道
:「这也难怪于你,你久居关外,极少到中原走动,十五年前承蒙不弃,投效本
教,相助老身扩展教务,始才略知中原武林的梗概,事非目睹,更非亲身经历,
纵然不信,也在情理之中。」

  话犹未毕,那樊彤已自躬身作礼,道:「是,教主明鉴。」

  九阴教主轻轻挥手,道:「老身仰仗之处尚多,你也不必介意。总之,身在
本教,盼以教规为先。同时,那华天虹确是一代英豪,为人光明磊落,孝义两全
,纵然与本教为敌,咱们也不该轻加侮蔑。这一点,盼你务必记在心中。」话至
此,那樊彤纵然心确不忿,此刻也只有恭声唯唯的份儿了。

  这一刻,华云龙双目不瞬,疑注着九阴教主的神态,细听二人的讲话,他对
九阴教主的第一个印象,那便是睿智深沉,是个极端难斗的人物。九阴教主恭维
他的父亲,他为人不笨,心中也就格外的有了警惕了。他暗暗付道:「什么道理
啊?樊彤既是九阴教主的堂主,又似客卿的身份,那九阴教主当着外人之面,还
说「仰仗之处尚多」,究竟仰仗他什么呢?」转念至此,已听九阴教主扬声道:
「华小侠,你请过来一下。」

  此刻,九阴教主脸含微讲话的语气也极和善,华云龙不觉微微一怔,口齿启
动,欲言又止,一时竟失了主宰。只听蔡昌义亢声叫道:「不过来。」

  九阴教主一笑,道:「我没有叫你啊。」

  蔡昌义一榜道:「这……这也一样,咱们为什么听你的?」

  九阴教主笑道:「你好不讲理,老身偌大年纪,有话要讲,难道叫我移樽就
教么?」

  是啊,年有长幼,人有尊卑,尊卑姑且不论,叫年长之人移樽就教,于礼不
合,蔡昌义瞠目结舌,不觉楞住。只听华云龙轻声说道:「她讲得有理,咱们过
去。」迈开步子,坦然行去,蔡昌义无可奈何,只得紧随其后,默然而行。

  忽听那玄衣少女惶然叫道:「华公子,你小心,她笑里藏刀,定是不怀好意。」

  九阴教主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对华小侠很关心嘛。」

  玄衣少女玉脸一红,呐呐地道:「我……我……」

  薛娘冷声接口道:「不要理她,咱们对谁也不关心。」

  九阴教主朗声一笑,还待讲话,华云龙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抬手一拱,道:
「华云龙见过教主,教主有话,不妨请讲,她们是局外之人,与在下毫不相关,
口舌相戏,有损教主的尊严。」

  九阴教主这才脸容一整,凝目而视,笑道:「你倒颇有你父亲的气派哩。」

  华云龙肃容道:「在下年事虽轻,却不敢妄自菲薄。」

  九阴教主点一点头,道:「嗯,有志气,你是华家的老三?是白君仪所生么?」

  直呼他母亲的名讳,华云龙脸有不怿之色,眉头一皱,道:「教主乃是有为
而来,在下也无隐瞒的必要,不过,当着人子之面,直呼其尊亲的名讳,教主有
失身份了。」

  九阴教主哈哈大笑,道:「年轻人应该开朗轻松一点,老气横秋,那就不讨
人喜欢了。」

  华云龙淡淡的道:「在下无意讨好教主。」

  九阴教主道:「那是当然,老身在与你们华家为敌啊。」话声轻顿,倏又接
道:「不过,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母亲极为投缘,当年也曾有意收她为徒。传我
衣钵,只因你母亲迷恋你的……」

  接下去自然是「你的父亲」如何如何,华云龙大惑不耐,截口说道:「往事
不必重提,你讲正事吧。」

  九阴教主微微一笑,道:「也好,你祖母好么?」

  华云龙心头厌烦,冷冷的道:「托福。」话声出口,突然感觉不对,那九阴
教主口中应诺「讲正事」但却一股劲儿尽问尊长的安好,前后岂不矛盾?他心生
警惕,不禁双目凝神,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九阴教主。

  九阴教主淡淡一笑,道:「你们华家的人,自从息隐家园,便极少在江湖上
走动。老身几次有意去探望你的母亲,总是不敢造次,唉!看来所谓缘份,也只
能到此为止了。」

  华云龙暗暗忖道:「这位教主唉声叹气,翻来复去的尽讲无关痛痒的事,究
竟是何企图啊?哼,我可不耐烦和你饶舌。」他这样一想,当即将头一昂,道:
「中原武林,有一位九命剑客,请问教主知道么?」

  九阴教主目光一凝,道:「知道嘛,他不是过世了么?」

  华云龙暗暗咬牙,将头一点,道:「是的,他老人家过世了,还有在下的叔
祖母,据说我那叔祖母,当年乃是教主座下的幽冥殿主,此事当真么?」

  九阴教主坦然颔首道:「不错,她暗恋司马长青,居然私下叛离本教,下嫁
你那司马叔爷,逃到落阳去落籍。这是近二十年来,老身最为痛心的两件大事之
一,另外一件,便是「玉鼎夫人」顾鸾音暗恋你的父亲。」

  华云龙冷然道:「江湖传言,我那司马叔爷夫妇乃是教主遣人所害,教主作
何解说?」

  九阴教主夷然道:「是这样传说么?那也没有什么不对啊,柯怡芬乃是本教
的叛徒,老身遣人取她的性命,这是整饬教规,有什么不对呢?」

  华云龙微微一怔,继而声色俱厉的道:「哼,这是你的理由么?但我请问,
九命剑客可是教主的属下?」

  九阴教主微微一笑,道:「九命剑客勾引妇女,使本教损失一位殿主,元气
大损,若论罪魁,他是祸首,没有他,柯怡芬何至于叛离本教?」

  华云龙气为之结,喘了一口大气,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请问
,凶手是那尤氏?」

  忽听那绝色少女冷冷一哼,道:「所谓凶手,不过是执行教令的人,你问他
则甚?」这少女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现身迄今,不言不动,更不见一丝笑容,
此刻突然接口,讲起来,宛若严冬的寒冰,那声音虽似银铃一般,听入旁人的耳
中,则像是澈骨的冷风,刺人心肺,令人不寒而栗。

  华云龙心神一震,移目而视,怎样也不敢相信那声音竟是出自少女的樱唇,
楞了半晌,忽然问道:「请问姑娘是……」

  那少女冷冷的道:「幽冥殿主梅素若。」

  华云龙暗吃一惊,忖道:「怎么?她竟是幽冥殿主?」须知当年的九阴教,
自教主以下,分辖两大殿是幽冥殿与刑名殿,三偏堂是传道堂、引荐堂和司理堂
,这两殿三堂的殿主和堂主,固然都是教主属下的首脑大将,但以地位之尊与武
功之高来讲,则幽冥殿主无疑是教主以下的第一人。

  华云龙对这些往事自然知道一点,这少女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居然自称是九
阴教的幽冥殿主,那是难怪他要暗暗吃惊了。惊疑是一回事,天生的风流性格又
是一回事,那幽冥悔主梅素若确实太美了,华云龙先是楞然凝视,继而恍恍惚惚
,一脑袋绚丽幻梦,就想如何一亲芳泽,搂一搂她的纤腰,尝尝她嘴上的唇膏。

  忽听那九阴教主阴恻恻的一笑,道:「华小侠,老身这位幽冥殿主可是很美
么?」

  华云龙瞧得痴了,浑浑噩噩的将头连点,道:「美,美,美……」

  只听蔡昌义亢声吼叫道:「美个屁,给我妹妹倒马桶,我妹妹还嫌她……」

  远处那位玄衣少女接口道:「这叫臭美啊,哼,自知难敌华家的武功,先摆
下一条美人之计。」

  他二人的话未讲完,那九阴教主已自大笑,道:「小姑娘,你的醋劲不小嘛?」

  只听薛娘厉声喝道:「放屁,咱们一心要取华小子的性命,谁吃你们的醋了?」
众人七嘴八舌,吵闹不休,那幽冥殿主梅素若恍若未闻,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
样,好似生来就不带感情,纵然为她而争论,她也无动于衷。

  华云龙被蔡昌义吼叫声惊醒,念头一转,堆起满脸笑容,斯斯文文的朝那幽
冥殿主梅素若作了一揖,道:「原来是梅殿主,在下这厢有礼了。」

  幽冥殿主梅素若蓦然说道:「有话就讲,少作态。」

  华云龙不以为忤,笑容可掬地,道:「江湖上有一句俗话,叫做「血债血还」
,梅姑娘听说过么?」

  梅素若不答反问,冷然道:「你是要凶手偿命?」

  华云龙哂然道:「偿命是报仇的行动,倒不用在下操劳。在下仅是奉家严之
命,追查血案的经过,谁是主谋?谁是主凶?谁是助纣为虐,共同行凶的人?其
间的因果如何?都是在下必须查明的事。姑娘若能见示,在下感激不尽。」

  梅素若道:「哼,想要知道的事,倒还不少哩。」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毋枉毋纵,这是咱们华家处理的信条,小节不明,
可能会铸成大错,因之……」

  言尤未毕,梅素若冷冷一哼,不屑的道:「讲话占尽仁义一面,可惜你们华
家错派了人。」

  华云龙不作意气之事,哂然道:「照梅姑娘的看法,应该派谁呢?」

  梅素若道:「令尊应该亲自出马查究。」

  华云龙心头一动,急速忖道:「对啦,这些人讲起话来,转弯抹角,欲语还
休,莫非是探查爹爹的动向?他们不知爹已过世,哈哈,我何不骗他们一骗。」
他是个不守羁勒的性子,念之所至,想到便作,当下微微一笑,道:「梅姑娘想
错了,我那司马叔爷,乃是先祖唯一的盟弟,他老人家突然惨遭非命,家祖母怒
恼之下,已经遣悉华家的人,分头追查,家严岂能例外?哈哈,说不定他老人家
早已到了金陵了。」这话本是信口编造,不无破绽可寻,但他意讲愈是顺口,最
后竟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乍听之下,焉能辨其真伪,一时之间,竟而纷纷怔住。

  场中沉寂了片刻,忽听那锦衣仇华悄声道:「老三,咱们走。」他未等马脸
仇华回答,已自举手一挥,率领手下紫衣汉子,如飞掠下山去。

  同一时间,那薛娘扯了一扯玄衣少女的衣袖,也悄声道:「小姐眼下在此无
益,咱们也走吧。」

  玄衣少女固执的将头一摇,道:「不,咱们再等一等。」

  蔡昌义一见斯状,突然纵声大笑,道:「好啊,听说华伯父一到,跳梁小丑
鸡飞狗跳了。」

  那九阴教主闻言之下,神色也是一变,但她毕竟至一教之主,见解与定力,
但都超人一等。瞬息就恢复常态了。此刻,只见她微微一笑道:「华小侠,你很
会骗人嘛?」

  华云龙模棱两可的道:「信与不信,但凭教主,在下无意吓唬你。」

  只听梅素若冷然道:「哼,华天虹同样是人,吓唬不了谁。」

  华云龙朗声道:「是啊,家严不是神,他老人家到与未到,都与在下所负的
使命无关。姑娘美若天仙,心比神慈,盼能示知那凶手是否尤氏?见到家严,在
下可复命交差了。」这几句话,既不堕乃父的声望,又点醒梅素若同样是人,非
但将那拍马讨好,有意亲近的心愿,掩藏在光明正大的「要求」之下,巧妙的暗
示了梅素若,假如领悟他话中的含意,岂不尴尬。

  只见梅素若眼神一亮,似有怒意,顿了一下,倏又冷然道:「仅查凶手,不
问主谋,你怎样交差?怎样复命?哼,「讨好卖乖,儇薄可恶」。」

  这八个字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华云龙的意向,也表明了她自己的态度,只听那
九阴教主畅声大笑,道:「好,若心为师的可以扬眉吐气了。」

  梅素若冷然如故,道:「若儿不敢忘怀您老的期许。」原来这梅素若乃是九
阴教主的徒弟,原来她那冷若冰霜的神态,并非与生俱来的。

  华云龙心念电转,暗暗忖道:「所谓「扬眉吐气」,那是指叔母与「玉鼎夫
人」叛离之事而言了,哈哈,扬眉吐气么?我华某准叫你灰头灰脸,大失所望。」
他风流自赏,人又刁钻,原先不过觉得梅素若秀色可餐,有意亲近,此刻他蓄意
要令九阴教主难堪,那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了。他心念再转,倏发朗笑,道:「梅
姑娘言重了,在下纵然放浪形骸,却非儇薄之徒,老实讲,姑娘美虽美矣,尚不
足以令在下动心,更何况在下心目之中,已经……」

  他话未讲全,梅素若已自一声叱喝,道:「住口,不准对本姑娘评头论足。」

  华云龙故作讶然,道:「在下对谁评头论足啦?我是讲……哦,不讲也罢!
咱们言归正传。」话声微顿,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接道:「刚才姑娘责我「不
问主谋,怎样交差复命?」这一点,姑娘又错了。」他语锋转得太快,梅素若一
时无法适应,竟而瞠目以对。

  华云龙微微一笑,又自接道:「主谋有两个,其一是令师,其二是「玄冥教」
主。其中的原因,可说是妒忌咱们华家的成就,藉那整饬教规,追杀叛徒的理由
制造血案,逼使家严重出江湖。如此而已,梅姑娘,在下讲得对么?」他说完后
头一扬,瞪着一双星眸,静待梅素若的答复。

  这一刻梅素若又恢复原先的冷漠了,只见她瑶鼻轻掀,不屑地道:「哼,自
作聪明,你以为想得很对?」

  华云龙夷然微笑,道:「对与不对,那是在下的事,但请姑娘说明一下,凶
手究竟是谁?」

  梅素若又问道:「你认为凶手是那尤芸么?」

  华云龙讶然道:「难道不是她?」

  梅素若冷然道:「实对你讲,凶手另有其人,主谋是那顾鸾音。」

  华云龙哈哈大笑,道:「姑娘休要载脏了,那「玉鼎夫人」早已亡故。」

  梅素若蓦然道:「信不信在你,本姑娘并未强要你信。」

  华云龙顿了一下,道:「好吧,在下姑妄信之。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

  梅素若道:「你似乎自许极高,不会自己去查么?」

  华云龙道:「好,好,自已去查,我自己去查。」身子一转,朝那玄衣少女
挥一挥手,扬声接过:「姑娘,咱们走啦。」

  声犹未落,只见梅素若娇躯闪动,厉声接道:「站住。」

  九阴教弟子们的轻功和「乱五行途仙遁法」,多数是司理堂堂主葛天都所教
,这梅素若的轻功则是九阴教主亲传,其身法之快捷迷离,似较「乱五行迷仙遁
法」犹为神妙,未见她如何作势,她已自杏眼圆睁,挡在华云龙的面前了。

  华云龙暗吃一惊,表面却自笑容可掬的道:「怎么样?梅姑娘还有指教么?」
他看得出来,梅素若眼神之中,怒火高烧,似乎已到不可容忍的程度,像他这样
聪明慧黠的人,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其中的缘故。

  只听梅素若冷声喝道:「你得死。」华云龙大吃一惊,暗暗忖道:「什么道
理啊,我与她无怨无仇,她为何这般恨我?就算九阴教主与咱们华家过不去,就
算她生下来不带感情,也不该……也不该转变得如此之快啊。」

  梅素若顿了一下,倏又冷声一哼,道:「华家的人,凭恃俊逸的丰神勾引妇
女,本姑娘至少得毁去你的容貌。动手吧,发什么呆?」

  华云龙恍然而悟,道:「哦,姑娘原来是替贵教的前辈抱不平,那你错了!
诗经上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古人也讲:「人好好色。」男女相悦倾心
的事,乃是发乎天性,顺乎自然,其中的关健,最重要的还是德行相濡,志趣相
投所谓情投意合者也,至于双方的风致神韵,不过是彼此相引起端而已,况且那
……」

  他大发妙论,愈讲愈是顺口,那梅素若大感不耐,峻声断道:「你有完么?」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姑娘替前辈们抱不平,想法过于偏激,在下不知便
罢,既然知道,总得就我所知,与姑娘讲讲清楚。」

  梅素若冷然喝道:「谁听你讲?亮剑。」喝声中,向前逼近了一步。

  华云龙后退一步,哂然道:「姑娘何须急急乃尔,九阴教如果不加检束,在
下迟早总会亮剑的。在下骨刺在喉,不吐不仅,便是必须此刻动手,在下也得将
话讲完。」他不等梅素若有何表示,迳自接道:「据在下所知,贵教的「玉鼎夫
人」乃是倾慕家严的为人,二人以姐弟的身份论交,并无任何逾越之处。后来令
师为了谋夺剑经,便以「阴火炼魂」之酷刑,加诸「玉鼎夫人」身上,企图协逼
家严就范,家严与慈云大师等闻讯之下,赶到曹州救人,岂知「玉鼎夫人」见到
家严,竟说宁可受刑而死,叮咛家严不可稍受委屈,不可以剑经换人,家严目睹
酷刑之惨烈,肝肠寸断,怒不可遏,几乎要杀尽贵教的属下以泄忿。」

  他话声微顿,又自接道:「姑娘也许不知,家严的胸襟素来宽厚,他老人家
从不轻易发怒,更不轻易伤及无辜。姑娘请往深处想:家严之所以怒不可遏,「
玉鼎夫人」之可宁受刑而死,这是多么值得尊敬的情操?人之相交,能这样爱顾
对方,以致不顾自己的安危,虽圣贤恐怕也有所不及,姑娘作偏激之论,那是侮
蔑「玉鼎夫人」了。」

  讲到这里,梅奉若好似听如未闻,冷然道:「讲完了么?讲完可以亮剑了。」

  华云龙大为震动,楞然忖道:「怎么?她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么?这是个什
么样的人啊?难道她的血是冷的?」

  忽听那玄衣少女充声叫道:「亮剑就亮剑,你有什么了不起?华公子,亮剑
啊。」

  梅素若脸庞一转,星眸之中,冷焰电转,扫向那玄衣少女,冷声喝道:「你
也得死,最好你们同上。」玄衣少女一声冷哼,就待腾身跃来,还未起步,已被
薛娘一把拉住了。

  薛娘急声道:「小姐,咱们干什么来的?旁人的闲事不要管。」

  蔡昌义久未接口,这时忽然大笑,道:「我明白了,明白了,她在吃醋哩。」

  华云龙讶然问道:「谁在吃醋?」

  蔡昌义朝幽冥殿主梅素若指了一指,大笑不已,道:「她啊,那位幽冥殿主
梅姑娘。」

  话犹未毕,梅素若身子一幌,扑了过来,狞声喝道:「你找死。」手起掌落
,霍然一掌,朝蔡昌义背心拍了下去。

  梅素若的身法如同鬼魅,捷若闪电,咫尺之地,眨眼已到,她那晶莹如玉的
手掌,早已蓄满了真力,这一掌如果击实,蔡昌义即令不死,也将重伤不起了。
蔡昌义话至中途,突闻叱喝之声,心头方自一惊,劲厉的掌风,已经袭到了背后
,事起仓卒,避无可避,急忙扑地一滚,滚出了一丈以外。梅素若一击未中,身
形再起,随后追了过去,玉臂横扫,又是一掌挥去。

  华云龙骇然大震,峻声叫道:「梅姑娘手下留情。」人随身起,当横截去,
左臂一抡,一招「困兽之斗」,急急迎向梅素若的掌势。掌风相接,发出一声裂
帛似的轻响,人影乍合又分,双双坠落地面。蔡昌义手掌轻按地面,一弹而起,
退出了三步。

  梅素若玉脸凝霜,美眸之中,煞气大盛,冷声喝道:「留什么情?你们都得
死。」喝声之中,但闻「呛」的一声脆响,她那右掌之中,已自多了一柄薄如蝉
翼,银光耀眼的软剑了。

  那是一种名叫「剑丸」的利器,宽可盈寸,剑身四尺有宽,两面开刀,锋利
至极,乃是上好的缅铁合以钢母所铸成,不用时卷缩如球,臧在一层收张自如的
钢皮之中,只有拳头一半大小,使用时轻按机钮,锋利的软剑,便可一弹而出,
那收藏剑身的钢皮,也就同时变成了吞口与剑柄,堪称方便已极。

  这种软剑,武林中并不多见,一则因为制造不易,再者,这种软剑比缅铁软
剑更难使用,用剑的人设若内力不足,招式不熟,或是对方的身手强过自己甚多
,那便时时都有还剑自伤之虑,那就防不胜防了。此刻,梅素若手执软剑,未见
她如何运功,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已自挺立如笔,可见其内力之纯厚,华云龙乍
见之下,不觉凛然一惊,蔡昌义站起身来,本有满腔怒火,此刻一见,也不敢贸
然出手了。

  只见梅素若玉腕一振,剑尖前指,再度狞声道:「你不亮剑,本姑娘一样杀
你,莫要后悔了?」

  这时,华云龙已经隐隐觉得,眼前这位冷若冰霜的绝色美女,也与常人一样
蕴藏着丰盛的感情,蔡昌义所说她在吃醋,似乎不无道理,不然,当不致于突然
转变啊。他性子挑达,不愿仔细深究,此刻被梅素若的气势一逼,男性的尊严陡
然抬头,于是他挺执短剑,振腕一颤,短剑发出一阵「嗡嗡」之声,然后晒然道
:「梅姑娘,你太骄妄了,我不杀你,但我定要打你一顿屁股,杀杀你的骄气。」
梅素若气得脸色发白,银牙猛挫,一声闷哼,振腕就是一剑。

  华云龙刚要举剑去格,忽一条黑影疾闪而至,峻声喝道:「且慢。」黑影是
九阴教主,这时的九阴教主双目带煞,气势峻厉,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好似气
恼已极,华云龙蓦闻喝阻之声,下意识后退一步,那梅素若急忙收回软剑,往一
旁闪开侍立。

  九阴教主目光如电,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忽然阴声道:「若儿,这位华小
侠很英俊么?」

  梅素若美目眨动,讶然道:「干麽啊?若儿作错事了么?」

  九阴教主目光一棱,峻声喝道:「回答我,快,他英不英俊?」

  梅素若不期而然的朝华云龙瞥了一眼,道:「不……英俊……」

  九阴教主厉声道:「不准多想,不准模棱两可,肯定的回答,快。」

  梅素若忽然亢声道:「他英不英俊,与若儿无关啊,你老人家为何……」

  九阴教主鬼头钢杖一顿,截口喝道:「不许问,立刻回答。」

  梅素若先是一怔,继而嘶声道:「英俊,英俊,英……」九阴教主似乎满意
了,她长长呼了口气,绽开一丝笑容,轻轻点头道:「嗯,没有骗我,骗我,我
倒是白耽心了。」她这般喜怒无常,又是逼问无关紧要的事,华云龙满头雾水,
不觉瞧得呆了。

  梅素若同样不解乃师之意,黛眉轻蹙,道:「若儿为何要骗您?您老人家又
为若儿耽什么心啊?」

  九阴教主将头一抬,笑道:「过去的事不必问了,你只要谨记为师的告诫就
行。」

  梅素若点一点头,恭顺的道:「是,若儿记得,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人
,愈俊逸愈坏。」她又恢复原先的冷漠了,讲话的声音冷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
,九阴教主听了更为满意,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至此,华云龙总算明白了,原来梅素若冷漠之态,并非天生如此,而是从小
的教养塑成的。因之,华云龙暗暗忖道:「多么可怕的教养啊,这女子丽质天生
,年纪不大,本该是活泼天真,纯朴无邪的姑娘,却被那九教主塑成了失去灵魂
的玉观音,难怪她的思想如此偏激,难怪她要杀我了。」

  殊不知他的想法也错了,人的言行,固然与教养有关,但教养不能磨灭人性
,梅素若所以突兴杀机,原与她那冷漠的外型无关,他不该触伤梅素若的自尊,
不该讲「姑娘虽美矣,尚不足令在下动心」。往后的表现,又似乎与那玄衣少女
关系极深,玄衣少女不比梅素若美,这叫梅素若如何忍受呢?

  须知「人好好色」,乃是男女相通的本性,此外,天下美艳的少女,十之八
九都很自负,华云龙风神朗爽,貌赛潘安,人品之佳,冠绝群伦,梅素若纵然在
偏激乖张的教养中长大,纵然冷若冰霜,乍然相见,那「人好好色」的天性抬起
头来,芳心之中,早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出言触伤梅素若的自尊,加上
梅素若所受的教养,那何异得到了事实证明—一愈俊逸的男人愈坏,这样一来梅
素若也就突兴杀机了。

  这一点,华云龙想不到,九阴教主却有所觉,因之地声色俱厉的逼问梅素若
,直到梅素若亢声嘶喊,说出真实的感觉,恢复冷漠的神态,始才满意的放下心
来。场中一片默想,只听九阴教主志得意满的笑声。畅笑声中,九阴教主缓步向
前,嘉许的抚一抚梅素若的削肩,柔声说道:「若儿,你恨他么?」

  梅素若冷冷的道:「我不知道,但我讨厌他。」

  九阴教主点,一点头,道:「嗯,若儿乖,为师本可让你杀了他,但我留下
他有用,你去将他擒下吧。」梅素若应一声「是」,唰的一声收起软剑,冷峻沉
稳的朝华云龙面前逼了过去。

  九阴教主身子一转,望着她的背影,得意的笑了一笑,接道:「小心啊,华
家的武功非比等闲,莫要砸了为师的招牌。」

  只见蔡昌义猛然扑来,嘶声叫道:「好啊,砸了你的招牌,看你这老妖怪又
能怎样?」劈空一掌,霍然朝梅素若当胸挥去。

  这一掌劲风激荡,快如电掣,威猛凌厉,兼而有之,气势骇人已极,话声未
落,呼啸有声的掌风真力,已自排山倒海一股,袭到了梅素若的胸前。梅素若果
真厉害,身形微侧,顿时避过了这一掌,冷哼声中,右手一探,抓向蔡昌义的脉
门左手骈指如刀,砍向他的肘弯,右腿翘处,迳踢「丹田」要穴,一招三式,轻
灵飘忽之中,兼具狠辣锋锐之气,的是诡异威猛至极。

  华云龙本极沉稳,此刻一见,心中不觉一凛。蔡昌义的武功与性格颇为相似
,走的是刚猛威棱的路子,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自勇往直前,毫不胆顾。只
见他掌式一沉,身子猛然一转,一个肘锤,撞向梅素若的命门,紧接着左手前探
,攫向他的肩井,变招换式,俱是进逼的架子,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九阴教主脱口叫道:「好强横的手法,你是何人门下?」

  蔡昌义冷然喝道:「自己的门下。」话声中,身形电掣,拳掌翻飞,一口气
攻出了三拳七掌。他的意思,是讲「家传的武功」,由于性子急燥,又在强攻之
中,顺口应对,倒成了不耐答应的气派。

  九阴教主冷声一哼,倏然扬声道:「申堂主,你来接下这位小哥。」

  那边一位身材短小,蓄有山羊胡子的老者应声而出,高声喝道:「老夫申省
三,你接老夫几招。」身子一闪,切入了格斗之中,举掌下劈,击向蔡昌义的左
胸。

  梅素若飘然而退,沉声说道:「擒下他,我要活口。」话落旋身,纤手朝华
云龙戟指,冷然接道:「姓华的,教主有令,姑娘不杀你了,你进招。」

  华云龙晒然道:「我讲过要打你的屁股……」

  话犹未毕,玄衣少女扑了过来,道:「华公子,你走,他们人多,斗狠不利。」

  梅素若勃然大怒,峻声喝道:「葛堂主,擒下这女子。」峻喝声中,身形一
幌,捷如狸猫一般,闪过了玄衣少女,直向华云龙扑去。

  同一时间,一位身形高大,脑门微秃的老者飘然而至,挡住了玄衣少女的去
路,薛娘一见,唯恐主人有失,急急跃了过来,嘶声叫道:「混蛋,咱们与姓华
的没有瓜葛,快让路,咱们要走。」这薛娘对主愚忠,她不愿与华云龙交往,更
不愿她的主人与九阴教的人动手,但因性子悍然,话犹未落,右掌陡挥,已自朝
葛堂主胸前推了过去。

  姓葛的堂主名叫葛天都,乃是九阴教上代教主座前的旧属,眼下掌理司理堂
,两代重臣,其武功造诣之深,自然不同凡响。只见他错步旋身,高大的身子滴
溜溜一转,转到薛娘级背后,手起掌落,猛然击向她的「灵台」要穴,沉声喝道
:「你找死。」

  玄衣少女大吃一惊,身形猛扑,嘶声叫道:「薛娘当心。」单掌一扬,竟朝
葛天都的掌势迎去,企图接下这一掌。

  「砰」的一声轻响,两掌相接,玄衣少女身子一挫,一连退出八步,始才拿
桩站稳,葛天都身形急幌,掌风被她拉歪,薛娘闻声知警,仆地一窜,窜出寻丈
,避过了一掌之危。这乃是瞬息间事,华云龙甫与梅素若交上手,玄衣少女已是
显然不敌了。他心头大震,奋起神勇,一掌逼退梅素若,抖手掷出短剑,急声叫
道:「姑娘接剑。」

  只听嗤的一声锐啸,一溜银光电射而去,恰好葛天都身形幌动,二次扑向玄
衣少女,那短剑的去路正对葛天都的背心,葛天都耳听锐啸,骇然仆下身去,短
剑掠过他的头顶,再奔玄衣少女前胸。玄衣少女眼看短剑劲风震耳,其疾如电,
来势未衰,不敢去接,只得横跨一步,避了开去,让那短剑落在地上。薛娘抓起
短剑,急急扑来,峻声喝道:「姑娘快走,我挡老鬼一阵。」霍然一剑,猛向葛
天都刺了过去。

  只听梅素若厉声吼道:「杀了她,杀了那女子。」她好似恼怒巳极,目中冷
焰大炽,玉堂翻飞,指风锐确,掌指并施。袭击华云龙周身请大要穴,逼得华云
龙连展效种绝学,仍旧挡不住她的攻势,落在下风。

  高手过招,讲究气定神稳,心志贯一,等华云龙瞥见玄衣少女遇险,不是那
葛天都的敌手,因而掷还短剑,好让她用兵器之利与之抗衡,殊不知这一疏神,
顿失先机,一时之间,竟无力扳回劣势了。那梅素若年纪虽然不大,一身武功,
却有不凡的造诣。她此刻玉脸含霜,黛眉拢煞,好似已经忘了九阴教主要擒活口
的叮咛,白衣展动,倏然在左,忽而在右,举手投足,都是要命的招式,看来令
人惊心动魄。

  华云龙虽居劣势,并不慌乱,此刻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时片刻,梅素
若想要将他伤在掌下,却也不能。他二人你来我往,指掌纷飞,劲风呼啸,不觉
斗了二十几合,虽有优劣之分,仍是一个无分胜负的局面。华云龙暗暗忖道:「
什么道理啊,九阴教主明明要擒活口,她为何又起杀机了?既起杀机,何不干脆
用剑?」

  一只纤小莹洁的玉掌倏然探到胸前,逼得他急忙收起疑念,身形一矮,举手
上撩,五指如钩。朝那玉掌的脉门扣去。梅素若碎步一错,避开了他的「金龙探
爪」,掌式倏沉,砍向他的肩井,左手骈指如戟,猛然朝他的「腹结穴」戳了过
去。「腹结穴」乃人身血气相交之处,若被点实,血气分崩离散,顿时就有性命
之危,这一指来势如电,劲气急袭,华云龙心头猛震,急忙身子一转,避了开去。

  忽听蔡昌义厉声叫道:「申老鬼,要杀要剐,蔡某人绝不皱眉,你这般消遣
蔡某,蔡某可要骂你了。」

  只听那引荐堂堂主申省三阴声笑道:「教主有命,令老夫接少友几招,老夫
奉命行事,身不由主,你要骂就骂,老夫可是不敢杀你。」

  原来蔡昌义性子急燥,接上手就是一轮强攻,他那刚猛凌厉的武功固然了得
,但却耗力甚巨,他年事尚轻,内力极为有限,数十招过后,便自威力大减了。

  申省三身为一堂之主,武功自然了得,他年老成精,阅历丰富,又是个阴险
多诈的性子,接上手先是游斗,一味消耗蔡昌义的内力,如今他东摸一把,西捣
一拳,看来极像作弄人,实际是俟机下手,那是因为蔡昌义悍不畏死,武功也有
独到之处,得手非易之敌,但蔡昌义内力难继,心浮气燥,却自脸红耳赤,咆哮
如雷,沉不住气了。

  华云龙骇然注目,大声叫道:「沉着,昌义兄,慢慢的打。」

  梅素若如影附形,扑了过来,冷声喝道:「你顾自己吧。」霍然一掌,朝他
顶门拍击下去。她下手狠毒,取泰山压顶之势。华云龙骇然旁顾之下,闻声警觉
,已嫌梢迟,猛然回顾,那晶莹如玉的纤纤玉掌含劲未吐,已临顶门不足盈尺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九阴教主峻声喝道:「我要活口。」喝声亦怒亦
成,梅素若凛然一惊,掌式顿了一顿,华云龙藉此一顿之机,猛一蹬足,退开八
尺,避过了一掌之危。

  这华云龙的是与常人不同,常人处此危难的局面,刚刚是过了一掌之危,纵
然不胆颤心惊,定必是怒发如狂,而他却能强自镇静,虎目电扫,先看清两处战
场的景况,然后气凝丹田,沉声喝道:「住手。」

  这声沉喝凝气而发,恍如间雷乍鸣,震得人血气翻腾。耳鼓刺痛,蔡昌义落
在下风,不去说它,那边薛娘主仆双战葛天都。也是个有败无胜之局,但众人蓦
闻喝声,同样的心神俱震,顿时如响斯应,歇下手来。九阴教主神色一变,暗暗
忖道:「这小子修为之高,不下当年华天虹,我倒不能太大意了。」她心中在想
,口中问道:「怎么?你有话讲?」

  华云龙未予置理,迳向脸目狰狞的薛娘挥一挥手,道:「请陪你家姑娘先走。」

  薛娘微微一怔,顿了一下,突然亢声道:「你凭什么指使我?」

  华云龙道:「此间事原与你们无关,你们无须介入其中。」他的用意很明显
,那是决心一战,欲将无关之人支走了。

  讵料玄衣少女断然道:「不行,要走大家走。」

  华云龙道:「姑娘放心,在下讲过就算,令尊的事,在下决不袖手,此间事
了,我自会找寻姑娘共谋一叙。」

  薛娘哑声道:「讲得好听,你若死了呢?」

  玄衣少女脸色一寒,叱道:「胡说,什么事你都要插嘴,站在一边去。」

  薛娘亢声道:「我讲真话啊,他若被九阴教主杀死,咱们岂不落空?」这中
间的关系微妙得很。玄衣少女无疑对华云龙深具好感,但也耽心乃父的命运,因
之心系两端,讲起话来,模棱两可。薛娘对主愚忠,既念老主人的安危,又怕小
主人坠入情网,因之处处撇清,时时作难刺损华云龙,立场极为坚定。

  华云龙倒是心无杂念,淡然微笑,挥一挥手道:「走啦,走啦,在下自保有
余,也误不了事。」

  可是,有心人却又不同,只见梅素若抿了抿嘴,冷冷的哼了一声,久未开口
的萧仇,此刻也自阴阴一笑,扬声道:「走么?怕不那么简单。」

  华云龙移目而视,微笑道:「萧兄竟是九阴教的属下,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了。」

  萧仇因阮红玉之事,对华云龙仇恨至深,闻言顾左右而言他,道:「哼,阁
下拈花惹草,惹上萧某的师妹……」话声倏然中断,只见他朝九阴教主躬身作礼
,道:「属下请命。」

  九阴教主惑然道:「你要与华小侠动手较量么?」

  萧仇恭声道:「属下请命留下那女子。」

  华云龙突然峻声道:「这算什么?」

  萧仇将头一抬,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阁下夺人之所爱,萧某
杀你心爱之人,也叫你尝尝其中的滋味。」

  华云龙啼笑皆非,但却忍住怒气上涌,他也懒得解释,冷冷一哼,道:「很
好,阁下有种,何不与华某放手一搏?」

  梅素若冷然接口道:「你是我的,噜苏什么?动手啦。」纤手一扬,一股凌
厉的掌风陡然涌去。

  华云龙身子一侧,避过了掌风,峻声喝道:「且慢。」话声一顿,威棱的目
光,突然朝九阴教主望去,接道:「我声明在先,任何人若要留难薛娘主仆,教
主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忽听玄衣少女亢声道:「任何人也别想叫我离去,不然……嗯……」原来薛
娘不声不响,一指点中了她的麻穴,将她挟在胁下,双足一蹬,身子一闪,已朝
山下奔去。

  萧仇脚下一动,就待去追,九阴教主适时扬声道:「回来,让他们走。」萧
仇不敢违命,只得刹住身子,狠狠的瞪了华云龙一眼。

  华云龙恍如未见,转脸又朝蔡昌义道:「昌义兄,你也请走。」

  蔡昌义浓眉猛轩,瞪眼道:「怎样?你当我贪生怕死?」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非也,九阴教主要握小弟,姑且不论目的何在,小
弟岂能束手就缚?小弟要放手大干一场。」

  蔡昌义抡臂一挥,大声喝道:「干啊,纵然身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华云龙道:「昌义兄的豪气令人钦佩,不过……」

  蔡昌义嘶声叫道:「不管啦,干吧。」

  华云龙道:「请听我讲,我如力战而死,少一个报仇的人,再者,不怕昌义
见见怪,你的武功不如我,你若在场,那就令我分心旁顾,不能一意对敌了。」

  实话实讲,毫不隐讳,如果换成另外一人,多少也得考虑一下,无奈蔡昌义
是个只顾道义不问其他的人,这些话对他不生作用。只见他目光一棱,怫然道:
「怎么?你只顾你的门风,不管别人啦?撇下好友而遁,我蔡昌义成了什么东西?」

  华云龙着急道:「这不能意气用事,眼前的情势……」

  话犹未毕,蔡昌义忽然大叫道:「不听啦。」纵身一跃,跃到了申省三的面
前,抡臂一掌,霍然推了过去。休息了一会,内力又恢复了旧观,申省三避开了
汹涌而至的浑厚掌力,欺身上步,挥招进击,两人身形错动,拳掌并施,缠在一
起杀得难分难解。

  既已交手,再讲也是无用,华云龙无可奈何,暗暗忖道:「义薄云天,他是
当之无愧了。」感佩之余,转面朝九阴教主望去,冷然说道:「在下讲一个故事
,教主愿意听么?」

  九阴教主讶然遗:「这等时机,你倒有心讲故事?」

  华云龙道:「故事很短,不费多少时间。」

  九阴教主微微一笑,道:「你有兴致,那就请讲,老身洗耳恭听。」

  华云龙道:「昔日楚霸王兵败乌江,汉高祖雄才大略,倒无逼他自尽之意,
私心之中,只想如何逼得他无路可走,叫他投降过来,收为己用。」

  九阴教主哈哈大笑,道:「你在颠倒黑白了,刘邦几番受挫于项羽,恨不能
寝其皮而食其肉,那有收为己用之说,况且项羽兵败垓下,别姬自刎,乃是史实
,不算故事啊。」

  华云龙道:「史实只记结果,楚霸王力可拔山,乃大将之材,高祖创业拓疆
,需人孔殷,教主怎能断言无此意念?」

  九阴教主道:「刘邦并无容人之量,项羽一死,大局抵定,何须再兴收为己
用之心?」她忽有所悟,话声一项目光转动,倏又接道:「什么意思?难道你已
决心与老身拚命了?」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教主终于明白了。」容颜一整,肃然又道:「华家
只有断头的子孙,没有被擒的后代,在下纵然已到山穷水尽之境,也宁可力拚而
亡,不愿被擒受辱。教主既然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但我声明在先,若有伤亡,
教主自己负责,一旦交手,在下不再留情。」

  九阴教主先是一怔,继而微笑道:「没有那么严重,老身不是刘邦,你也不
是西楚项羽,更未到山穷水尽之境。」

  华云龙严然截口道:「这些都是废话,为了我司马叔爷的血仇,为了你们九
阴教企图在江湖上争霸称雄。制造血想,在下本就难以容忍,只因在下幼承庭驯
,不敢鲁莽从事,自招败这,不得不作全身而退的打算,教主既欲擒我而攻。杀
我容易,擒我决难如愿。」

  九阴教主道:「老身亲自动手呢?」

  华云龙冷然过:「你也一样。」他讲得斩钉截铁,九阴教主冷冷大笑起来,
脸上也变了颜色。

  须知九阴教主性情偏激,记仇之心极重,她先前和颜悦色,一则因年事渐高
,性格自然趋向温和的一面,再者,她昔日对华云龙的父母确有好感,那是对华
天虹的敬重和对白君仪的喜爱,华云龙长得酷似父母,又是后生晚辈,并非这次
出山所要对付的目标,为了维护长者的风度,因之她竭力抑制乖戾之气,此刻华
云龙神态俨然,语气冰冷,伤及了她的自尊,她不是胸怀坦荡的人,难怪要勃然
变色,怒极反笑了。华云龙漠然无动于衷,静静的凝神戒备,以防九阴教主突起
发难。

  忽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呼叫道:「在这里了,在这里了,娘,快一点嘛。」
声音来自右面山顶,华天龙不觉移目望去,但见一瞥红影袅袅从天而降,那红影
的后面,另外尚有一个青衣中年妇人。

  华云龙目为奇佳,那山顶距立身之处六七十丈,瞥目之下,业已看清中年妇
人风华绝代,气度雍容,年纪四十出头,红衣人影则是一个豆蔻年华的明媚少女。
那少女堪与梅素若比美,但浑身充满了青春活力,与梅素若的冷若冰霜截然不同。

  此刻,华云龙倒无心情欣赏来人的绝代姿容,他被来人临空而降的翩然另法
镇住了。来人临寒而降,身子不徐不疾,当真有如天女下凡,轻灵美妙至极,那
说明来人的修为,已达超凡入圣的最高境界,中年妇人不去谈她,明媚少女不过
十六七岁,小小年纪,具有这等骇人听闻的造诣,谁其能信呢?华云龙瞧得呆了
,内心狂呼道:「谁家的子弟啊?武林中竟有超越咱们华家独特的修为法门么?」

  那少女身在空中,下降的速度不变,却又讲话了,她道:「您看嘛,娘,哥
哥连一个糟老头也打不过,真替咱们丢人,回头您要罚他跪啊,跪三天,不谁吃
饭。」

  只听蔡昌义亢声叫道:「罚你跪神主牌,跪三十天,不准你吃饭。」

  明媚少女格格一笑,道:「谁叫你一夜不归,跑到这里来跟人打架,害得我
好找,要打就打赢啊,却又打不过人家,还不好好练功哩。」

  二人翩然落地,徐徐行来,中年妇人道:「薇儿不要乱讲,咱们练功是为强
身,为不坠家声,不与人争强。」话声一顿,倏又接道:「义儿歇手,跟为娘回
去。」

  蔡昌义不知含蕴真力,早落原先尴尬之状,此刻他身不由己,满头大汗,讲
一句话煞费周章,因之不再开口,一味见招拆招,遇式化式,全心全意的对敌。
华云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目,楞楞的凝注着来人,暗自惊疑道:「天啊,这
是昌义兄的母亲?昌义兄的妹子?那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九阴教主更是震惊,急急忖道:「这是蔡姓小儿的母亲么?看来今日难以如
愿了,我得如何想个法子才行。」她为人机智深沉,不达目的,决不中止,此刻
明知来人功力奇高,决非自已能敌,而来人乃是蔡昌义的骨肉,蔡昌义是个义薄
云天的少年,与华云龙交非泛泛,想要擒下华云龙势必要与蔡姓母女动手,她既
无必胜的把握,又复难断斯念,可知她表面纵然变得温和了,但那刚愎杰傲的性
子,却仍旧一成未变。须臾,只见她作了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手势,九阴教的一
干属下,顿时蓄劲而待,准备撤走。

  这时,华云龙仍无所觉,蔡昌义兀自专心一志的对敌。那中年妇人似已微感
不耐,侧顾女儿一眼,道:「薇儿去,替下你哥哥,不要伤人。」被称「薇儿」
的明媚少女应一声「是」款款朝那斗场走去。

  适在此刻,九阴教主身子一闪,出其不意的一指制住了华云龙的左「乳根穴」
,华云龙身子一软,已被她挟在胁下,昏迷不醒了。她计议早定,偷袭得手,当
下喝一声「走」,钢杖一点地面,宛如鬼魅一般,逞朝左面密林中跃去,瞬眼隐
没不见。九阴教一干徒众呼啸一声,也纷纷朝那密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