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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第十六章 被囚地室

fu44.pw2014-11-07 14:04:31绝品邪少

  第十六章 被囚地室

  车行迅速,时间也过得很快,由黑夜而白天,但车子却丝毫不停,更没在路
上打尖,车上早已准备好了干粮和水,大家只是在车上吃喝。范子云虽没什么经
验,但也可以辨认得出,四辆马车似是并来经过城市镇甸,走的都是较偏僻的道
路。

  这一天直到天色全黑,才在一处树林下面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也可以自由的
下车来稍作活动。这是一片荒野,除了可以看到迷蒙的山影,前不见村,后不见
舍,你根本无法知道这是什么所在?天色微明,四辆马车又继续上路,直到天黑
才停,依然是一处荒山野林之间,看景色也和昨晚差不多。

  这真是一趟神秘之旅,两天下来,范子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足足驰行了三
天,这是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四辆车子驶近一座山麓,山麓间有一座围墙很高的
庄院。四辆车子驰到庄院前面,围墙大门忽然洞开,车子陆续驰进大门,绕向左
首一条车道。大门及时关上,左首车道尽头,两扇黑漆大门,又及时洞开,车子
依次驶入,在后院停住。

  车把式迅快一跃下车,打开了车门。扫花和另一名青衣使女葬花,一跃下车
,接着是花双双首先下车,然后才是范子云跟在她身后下车。但今晚范子云跨下
车门,就发现情形和往日不一样,敢情已经到地头了,因为车子已一排停在一处
天井中。

  阶上点起八盏风灯,把院落照得如同白昼。阶前一排站着二十四名一身紧身
花衣,手捧长剑的女子,挺胸而立,剑光映红颜,白刃如秋霜,好像接受检阅一
般。这二十四名女子年岁都在二十左右,一个个身材苗条,高矮相同,虽是娘子
军,倒也婀娜刚健,十分威武。

  另外站在一边的,则是冷梅萼、艾红桃和两名押着她们的两个青衣侍女一个
叫摘花,一个叫锄花。范子云心中暗暗哦丁一声,三天来,他从未见过另外三辆
车上,载着什么人,原来是一批娘子军。花双双也没看她们一眼,举步朝阶上走
去,范子云、冷梅萼、艾红桃和四名侍女,一齐跟着走上石阶,进入厅堂。

  堂上红烛高烧,早已摆好了一桌酒席,玉箸银盏,四色干果,四式拼盘,好
像她要宴请什么贵客一般。花双双走到上首,便在中间一把椅子上落座,早有一
名使女,端着一个银盆送上。花双双伸出一双白嫩的柔荑,在水中浸了浸,另有
一名使女,立即送上一条热气腾腾的面巾,花双双接到手中,轻轻在脸颊上按了
两下,又轻轻拭着玉指,动作十分柔美,两名使女随即退下。

  花双双这才眼皮一抬,朝三人嫣然一笑道:「你们一连三天,没好好的吃过
一顿了,今天到了我这扫花山庄,我该稍尽地主之谊,你们随便坐吧。」她居然
客气起来了。

  冷梅萼躬身道:「师伯在上,哪有弟子坐的位子?」

  花双双含笑道:「你们四个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进入我扫花山庄的客人,我叫
你们坐,你们就随便坐,不许客气,不用拘束。」

  冷梅萼不敢违拗,口中应了声「是」,抬眼望望范子云,才一起入席,分左
右落座。立即有二名使女端上香茗,接着又有几名使女陆续送上酒菜。一名青衣
使女手执银壶,替大家面前斟满了酒。那扫花等四人,只是一排侍立在花双双身
后。

  花双双举起酒盏,说道:「来,大家干杯。」说罢,一饮而尽。

  范子云低头一看,盏中酒如琥珀,流动如胶,不知是什么酒,但主人已经干
了,只好一口喝干,但觉入口芳甜如蜜,似乎不像是酒。冷梅萼、艾红桃怵于师
伯之威,也只得一口喝了下去。花双双今晚生似换了一个人,眼看大家都已干了
杯,微微笑道:「我这是玫瑰花酿,香甜而醇,你们多喝几杯无妨。」青衣使女
又给大家银盏中斟满了酒。

  范子云站起身,举杯道:「多谢仙子赐宴,在下借花献佛,敬仙子一盏。」

  花双双目光漾起一片柔情,望着他,展齿一笑道:「你和你爹一样的嘴甜,
嗯,二十年来,光阴弹指,白了少女头。」她似乎有很多感触,举杯和范子云一
饮而尽。

  范子云乘机道:「仙子答应找寻家父,不知几时可以找到?」

  花双双诡笑道:「很快,你们已经到了我扫花山庄,不出三天,你就会看到
你爹了。」

  范子云道:「如此多谢仙子。」

  花双双目光一掠,说道:「你们大家吃菜。」

  热菜陆续端上,不但丰盛,而且无不美味可口,有许多菜肴,范子云几乎都
叫不出名称,就是吃到口中,也不知是什么美味。冷、艾二女眼看师伯今晚兴致
很好,也稍稍减少了许多拘谨,这一顿酒菜,倒是宾主尽欢。玫瑰花酿酒虽不烈
,却也使人有飘然微醺的感觉。

  花双双站起身,朝扫花吩咐道:「你领他们他到前面客舍休息,锄花领她们
姐妹去后面休息好了。」扫花、锄花躬身领命,各自领着他们辞退。

  花双双款步走入东厢,那是一间陈设十分精雅的起居室,摘花、葬花跟着她
走入。花双双娇慵的在中间一张花梨木坑上坐下,葬花立即送上一盏清茗,放到
几上。花双双回头道:「风四姑呢?来了没有?」

  葬花恭声回道:「风姨今天下午就赶来了,正在外面候传。」

  花双双道:「叫她进来。」葬花答应一声,返身走出。

  不多一会,扫花、锄花相继回来,接着葬花领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走
入。中年女子看到花双双,立即趋上一步,单膝一屈,请安道:「婢子风四姑,
叩见仙子。」

  花双双一抬手,含笑道:「快起来吧,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见了面,还凭
地多礼。」

  风四姑站起身,陪笑道:「仙子是主,婢子是奴婢,礼不可废。」

  花双双道:「你且坐下,我有话问你。」

  风四姑应了声「是」,在下首一张椅上坐下,说道:「仙子召婢子来,不知
要问什么?」

  花双双道:「你是百花帮的老人了,我听说花真真那贱人在十六年前,生过
一个女孩,现在可在百花帮中?」

  风四姑道:「这个婢子不大清楚。」

  花双双脸色一沉,哼道:「你还替那贱人隐瞒,难道我不是你的主子?」

  「仙子息怒。」风四姑惶恐的道:「婢子怎敢欺瞒仙子?婢子……实在是不
大清楚,因为……婢子一向嘴快,早就不见容于帮主,她宠信的都是她的人,婢
子管理的只是些外务……」

  花双双神色稍霁,问道:「你总听到一些?」

  风四姑道:「早年听说那女婴寄养在山外,后来就没听说过,百花帮的弟子
,都是人家的弃婴,也都托山外人家喂养,要四五岁才陆续领回来抚养,所以…
…婢女就弄不清楚了。」

  风四姑忽然谄笑道:「有,有,婢子想起来了,婢子还是十多年前,那女婴
面貌极像帮主,最奇怪的是胸口也有一颗朱痣,这还是她无意中才透露出来的。」

  花双双笑了,笑得很阴、很毒,点点头道:「很好。」

  她向扫花一招手道:「把东西拿来。」扫花答应一声,双手送上一个锦囊。

  花双双取过锦囊,拉开锦绳结的袋口,随手取出一把明珠,每颗都有樱桃大
小,浑圆晶莹,这一把足有十来颗之多,她目光一抬,说道:「这十二颗明珠,
光彩还不错,是我赏给你的。」她把掌中明珠,放入锦囊之中,拉紧锦绳,随手
递了过去。

  风四姑贪婪的看了锦囊一眼,堆笑道:「仙子每年都有赏赐,这么贵重的珍
珠,婢子如何敢收?」

  「这算不了什么。」花双双淡淡的道:「以后我还有事要你办呢,只管拿着
好了。」

  风四姑道:「婢子是仙子的人,仙子有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婢子敢不效
命,仙子重赏,婢子那就叩赏了。」双手接过锦囊,赶紧揣入怀里。

  花双双道:「你到这里来,贱人不知道吧?」

  风四姑陪笑道:「婢子现在是管外务,整天都在外面,帮主自然不会知道了。」

  「好。」花双双道:「你可以回去了。」风四姑千恩万谢的起身告辞。

  花双双转过身,朝锄花道:「你去把艾红桃叫来,我有话问她。」锄花答应
一声,转身走出,一会工夫领着艾红桃走入。

  艾红桃急忙上前行礼道:「师伯召唤弟子。」

  「嗯。」花双双两道眼神,只是盯在艾红桃的脸上打量,笑道:「你坐下来
,师伯有话和你说。」

  艾红桃逡巡道:「师伯有什么话,弟子站着说就好。」

  花双双把她拉到身边一把椅子坐下,蔼然说道:「你师傅和师伯原是同胞姐
妹,我们也不能算是外人,在师伯面前,不用这般拘谨。」艾红桃有些受宠若惊
,怯怯的应了声「是」。

  花双双回头道:「你们都出去,不用在这里伺候了。」扫花等四人一齐躬身
退出。艾红桃不知师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她平日是个毫无心机、天真娇憨的人
,但这回止不住心头小鹿一阵乱跳。

  花双双脸含笑容,亲切的问道:「红桃,你今年几岁了?」

  艾红桃道:「弟子今年十六。」

  「唔。」花双双轻唔一声,文道:「是五月里生的?」

  艾红桃道:「是的。」

  花双职又道:「你师傅对你可好?」

  艾红桃道:「师傅她老人家待弟子如同慈母一般。」

  花双双冷笑问道:「对其他的人,是不是很凶?」

  艾红桃道:「她老人家对每一位师姐妹都很好,一视同仁,从没有偏心。」

  花双双又「唔」了一声,从几上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茶,抬目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世?」

  艾红桃道:「弟子听说过,百花帮弟子,都是各地弃婴,由本帮托山外人家
抚养,谁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

  「你说的只是一般百花帮的弟子。」花双双浅浅一笑,又道:「但你应该例
外?」

  艾红桃诧异的道:「弟子怎么会例外呢?」

  花双双道:「你当真不知道自己身世?」

  艾红桃道:「弟子真的不知道。」

  花双双阴笑道:「你的生身之母,就是你师傅。」

  艾红桃惊异的道:「这不可能……」

  花双双目光停在她脸上,说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认出你是花真
真的女儿了。」

  「不,不会的。」艾红桃道:「那么师傅怎么从来没有和弟子说过呢?」

  花双双狠毒的笑道:「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有脸告诉你么?再说百花
帮帮主要嫁人也只能招赘,不能偷汉子呀。」

  艾红桃惊颤的道:「师傅不是这种人,这……不会的。」

  花双双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不会,她在百花宫偷汉子养面首,还会和小丫
头说么?」她不待艾红桃开口,接着道:「好,那么我问你,你胸口可是有一粒
朱痣?」

  艾红桃胀红着脸,颤声道:「我……」

  花双双道:「你过来给我看看。」

  艾红桃羞急的道:「我……没……没……有……」

  花双双冷笑一声,左手一探,一把把她拉到面前,说道:「我非看不可。」
右手「嗤」的一声,撕开她胸口衣襟。这一下艾红桃雪白的粉颈,隆起的酥胸,
全都露了来,在浅凹的乳沟之间,果然有一颗鲜明的朱痣。艾红桃又羞又急,双
手掩胸,口中不觉惊叫出来。

  「啪。」花双双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冷叱道:「小贱人,你叫什么?你还说
没有,你还说不是花真真生的?」

  艾红桃流泪道:「弟子真的不知道。」

  花双双阴沉一笑道:「因为生身之母花真真胸口,也有一颗朱痣,现在你明
白了么?」话声甫落,举手击了两掌,喝道:「来人。」

  扫花等四人都伺立在门外,闻声走入,躬身道:「婢子在。」

  花双双一指艾红桃,说道:「把她押下去。」锄花、摘花应了一声,走上前
去,押着艾红桃走了。

  花双双脸上浮现出阴森的笑容,朝扫花招了招手。扫花急步趋上,花双双附
着她耳朵,低低的说了两句,扫花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范子云被招待在宾舍里,那是相当精致的一幢雅舍。花树飘香,雕栏曲槛,
十分幽静。他眼看花双双盛情相待;似无恶意,心头数日来的戒意,不觉也放宽
了下来。玫瑰花露,虽不醉人,却也有飘飘然的感觉,回到房中,就脱衣就寝。
三个晚上,都在车上打盹,自然没有睡好,这一躺下,自然就睡熟了,而且睡得
很香。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范子云在睡梦中被人推醒。通常一个练武的人,虽在
沉睡之中,也极易警觉,今晚范子云实在太困倦了,有人进入他的房间,却会毫
不察觉。但这一有人推他,他立即惊醒过来,睁眼一看,这人赫然是花双双四个
侍女之首的扫花,一手持着一盏纱灯,俏立床前。

  范子云急忙翻身坐起,望着她说道:「姑娘……」

  扫花冷冷的道:「我是奉命来请你的,你快起来。」看来她们主人花双双果
然是个怪人,半夜三更,人家睡得好好的,却打发侍女把人叫起来。

  范子云只得跨下床,披上长衫,一面问道:「姑娘可知仙子见召,有什么事
么?」

  扫花脸情冷漠,背转身子,说道:「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范子云扣好衣衫,随手佩好长剑,说道:「姑娘请吧。」扫花没有说话,转
身就走。

  范子云随着她走出宾舍,穿行花丛,也不知绕了几进屋宇。扫花走在前面,
跨进一道门户,那是一座小小的院落,她脚下忽然一停,转过身,从身边抽出一
方黑布,说道:「这是扫花山庄的禁地,你必须蒙上眼睛, 才能进去。」

  范子云笑了笑道:「贵庄既是有此规矩,在下自当遵照规矩行事,姑娘把黑
布交给在下,自己缚上就是了。」

  扫花冷冷的道:「不,要我给你缚上。」

  范子云道:「好吧,那就有劳姑娘了,请给在下缚上好了。」

  扫花把手中纱灯,挂在庭前柱上,一手拿着黑布,走近范子云的面前,她个
子没范子云高,口中说道:「你蹲下来一点。」范子云依言蹲下,扫花拿着黑布
,往他眼上蒙好,再在他脑后打了个结。

  她平日从未和男子接近过,这要在他脑后打结,两人身子就得靠的很近,她
鼻中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男人气息,这股气息,虽淡,虽轻,但闻到她鼻子里
,就有强烈的感应,她心头不知怎的忽然紊乱起来,一阵心跳、手颤,全身热烘
烘的,这个结就打不好,越打不好,心头就越乱。

  范子云等了一会,问道:「姑娘打好了么?」

  扫花幽幽的道:「还没有。」她本来冰冷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多了。

  范子云道:「要不要我帮你结?」

  扫花轻颤道:「你……你不……不要……」

  她终于把结打好了,心里却想多待一会,她发现靠着他身子,自己身上会有
一股温意,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她飞红脸颊,暗暗啐了自己一声,依然装出冷
漠的声音,说道:「好了。」

  范子云站起身,说道:「在下缚了黑布,该如何走呢?」

  扫花取下纱灯,一手拉着他的手,说道:「我拉着你走。」她拉住他的手,
突似触了电一般,身躯不由得轻轻一颤。

  范子云道:「姑娘冷得在发抖?」她的手确实在颤抖,他不知道她的心比手
颤抖得更厉害。

  扫花想把话声说得冷峭一点,但因心在颤抖,声音也冷峭不起来了,幽幽的
道:「你这人……快走吧。」她拉着他走上石阶,走入堂屋,又折入另一间屋宇。
扫花脚下一停,说道:「你站着莫动。」

  范子云依言站停,但闻一阵辘辘之声,好像在推动什么重物,心中暗自奇道
:「不知她在做什么?」

  扫花道:「好了,你可以随我下去了。」又用手来拉。

  范子云忍不住问道:「仙子见召,这是什么所在了?」

  扫花答道:「你不用多问。」牵着他走了几步,身后又响起一阵辘辘之声。

  扫花叮嘱道:「这是石级,你走得小心些,别一个筋斗跌下去。」范子云心
下更是狐疑,依言缓步拾级而下,好在有扫花牵着手两行,倒也不困难。这样走
了十几级,扫花忽然停住了脚步。

  范子云道:「姑娘,可是到了么?」

  「还没有。」扫花口中答着,人已转过身来,低声道:「在这里说话,主人
已经听不见了,你要记着,兄弟姊妹不能乱来。」

  范子云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说什么?」

  扫花幽幽的道:「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但愿你能听得懂,能牢记在心里,
这些话,我本来是不该说的,给主人听到了,我就是死罪,因为方才……方才我
……觉得你是好人……」

  范子云奇道:「这里好像是地下室,仙子要姑娘带我来此,究是什么事?」

  扫花道:「主人要你来见一个人。」

  范子云心头猛然一动,暗想:「花双双答应帮我找爹来的,莫非爹被她囚禁
在这里不成?」心念这一动,急急问道:「这人是谁?」

  扫花道:「你见到了自会知道。」

  范子云道:「那就快些走吧。」扫花嗯了一声,伸手拉着他往下就走。

  这些石级,少说也有三四十级之多,走完石级,扫花道:「你站着别动。」
接着但听铁锁开启之声,扫花朝他背后推了一把,说道:「你可以进去了,有人
等着你呢。」

  范子云眼睛被蒙着黑布,冷不防被她这一推,脚下不由自主的往前冲出去了
四步之多。但闻身后砰然一声,好似有人关上了铁门,接着又是下锁之声。

  范子云道:「姑娘,已经到了么?」扫花没有作声。

  范子云又道:「在下可以把黑布取下来了吧?」扫花依然没有作声。

  范子云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刚才自己听到铁门关闭之声,莫非她把自己
关在里面了?」

  花双双行事,真是令人莫测高深,前半夜盛筵款待,住在精雅韵宾舍里,下
半夜把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关到地室里来了。他迅快撕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举
目看去,但见眼前昏黑幽暗,果然是在地室之中。莫非爹就被她幽禁在地室里?」

  他急忙往里寻去,地室石壁上,点燃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灯火如豆,里面屋
角放有一床,床上坐得有人,只是背着身子,灯光太暗了,只看清人影而已。他
缓缓朝床前走去,现在逐渐走近,他发觉不对,侧身坐在木床上的,竟是一个女
子,一时脚下不禁停得一停,问道:「姑娘是谁?」

  那姑娘忽然转过身来,吃惊的道:「你……会是范……少侠?」声音又娇又
柔,也充满了惊喜之情,原来竟是艾红桃。这下自然是大出范子云意外之事,花
双双要自己来见的一个人,竟会是艾红桃。

  她怎会一个人被关在地窖里的呢?他一怔之后,立即说道:「艾姑娘,你…
…」

  艾红桃自从被花双双撕开衣襟,说她是师傅「百花帮主」的女儿,被押到地
室中来。她虽然不清楚师伯和师傅为什么反目的,但两人势如冰炭,她总听说过。
因此她被师伯认为是师傅的女儿,又被幽禁到地室中来,不知师伯要如何处置自
己?心头有着说不出的害怕,双目哭得红红的,正在呼救无门的绝望之中,乍然
见到了范子云。

  他又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不然她也不会和大师姐赶到山严庙去救他了。她
在这一刹那间,好似遇到了亲人,竟然忘记了自己被撕破的衣襟,也忘了范子云
只是她才认识不久的朋友。她猛然扑将上去,投在他的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
来。

  范子云更想不到她竟会扑入自己怀里,但既然扑来了,他自然不能峻拒,他
现在稍有人世的经验,登时想到她可能受到极大的委屈,才会如此,他自然更不
能把她推开,只好张开双臂,让她偎在自己怀里。

  石室中虽然幽暗,他仍可以看到云鬓散乱,脸色惨白,尤其是满眶晶莹的泪
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她脸颊上滚落下来,有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
模样,心下甚是怜惜。举手轻轻抚着她秀发,柔声道:「艾姑娘,你一定受了很
大的委屈,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的呢?快先坐下来,慢慢的说好了。」

  艾红桃点点头,缓缓的离开他的怀里,这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被撕开的衣
襟,袒露着酥胸。口中轻嗯一声,一张粉脸登时羞得像大红缎子一般,急忙以手
掩胸,侧着身子坐在床沿上,心头小鹿狂跳不止,半晌说不出话来。

  范子云只当她惊吓过度,心下更是怜惜,慢慢的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柔声道:「艾姑娘,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冷姑娘呢?」

  艾红桃依然双手掩胸,背着身子,说道:「我不知梅姐姐是否也被关起来了
,我是师伯叫我去问话的。」

  范子云问道:「仙子问你什么话呢?」

  艾红桃道:「她说我是师傅的女儿,还……还撕破了我的衣襟……」

  范子云明白了,她被撕破了衣襟,才不肯转过身来,接着问道:「就这样把
你关到这里来了。」

  艾红桃点点头道:「是的。」

  范子云道:「这位仙子和令师是同胞姐妹,她们之间,究竞有些什么怨仇呢?」

  艾红桃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接着又幽幽的问道:「你呢?你怎么也
会被她们关到这里来的?」

  范子云道:「谁知道?仙子叫她侍女到宾舍里把我叫起来,说要我来看一个
人,到了这里,扫花就把铁门关起来了,大概就是要在下来看姑娘的了。」

  艾红桃身躯一颤,两手交叉把胸口掩得更紧,吃惊道:「师伯叫你来看我的
,你……你……」

  范子云看她忽然畏缩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生奇怪,问道:「姑娘,你是不是
觉得冷,那就到床上休息一会,床上不是有棉被么?」

  艾红桃象惊弓之鸟,一下站了起来,背着身道:「不……不……我……不要
……」

  范子云道:「姑娘这怕什么呢?」

  艾红桃哭道:「师伯没安着好心,才要你来蹂躏我,羞辱我,我死也不会答
应的。」

  范子云这会听懂了,不觉脸上一红,说道:「姑娘想到哪里去了,在下是这
种人么?」

  艾红桃不由的转过身来,羞红着脸,脸上还挂着泪痕,喜道:「我知道你不
是这种人,也许受到胁迫,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范子云看她双手一直交叉,掩着胸口,知她衣衫已被花双双撕破,这就从身
上脱下长衫,替她披到身上,说道:「你先将就着,把在下的长衫穿起来吧。」

  艾红桃感激的瞥了他一眼,幽幽的道:「你真好。」转过身穿好长衫,男子
的长衫,袖子、下摆,自然都太长了,她低头瞧瞧自己,舞着双袖,咭的笑道:
「穿了你的衣衫,我好像做戏一样了。」

  范子云看着她娇憨模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说道:「艾姑娘,你一夜未睡
,要不要憩一会?」

  艾红桃娇红着脸,说道:「我不要,你困,你就憩一会好了。」

  范子云道:「我可以坐在地上,运一会功就好,姑娘不用和我客气。」

  艾红桃看看木床,赧然道:「我……」

  范子云道:「姑娘应该知道,咱们身处危境,最重要的就是养好精神,所以
有休息的机会,就要把握机会,才有体力,好了,时间大概很晚了,在下要坐下
来运功了。」说罢,就在地上盘膝坐下。

  艾红桃道:「你坐在地上,不会冷么?」

  范子云道:「不会,在下从前跟家师练功,冬天寒夜,都要在山上大石头上
坐到天亮呢。」

  艾红桃掩着口,打了个呵欠,说道:「我真有点困倦。」

  范子云道:「那你快些睡吧,养足了精神,明天也许有机会逃得出去,也不
一定。」

  艾红桃道:「真的。」她果然和衣躺下,面向石壁,拉过薄被,盖在身上。
范子云也不再说话,缓缓阖上眼皮。艾红桃轻轻转了个身,低声叫道:「我睡不
熟,你也不用练功了,我们聊聊好么?」说着翻身下床,轻悄的走到范子云身后。

  范子云没有理她,依然闭目垂帘,坐着没动。艾红桃心中暗暗好笑,他这样
子真像是老和尚,她童心未泯,平日在百花帮中,和姐妹们闹着玩惯了,这就用
手取过一绺秀发,在他耳朵里轻轻拨弄了几下。范子云刚运起一口气,突觉耳孔
奇痒难忍,只得把运起的真气,缓缓散开,急忙用手去挖耳朵。

  艾红桃咭的笑道:「看你还像老和尚入定,不理人不?」

  范子云睁开眼来,看到艾红桃笑吟吟的站在边上,他情窦初开,望着艾红桃
娇美欲滴的笑容,心头不禁一荡,急忙镇定了一下,说道:「姑娘快去睡吧,天
大概快要亮了呢。」

  艾红桃小鸟依人般傍着他身边坐下,娇声道:「人家睡不熟嘛,我要你陪我
聊聊嘛。」

  范子云道:「我们如果被关在这里,仙子不放我们出去的话,聊的时间多的
是,晚上总该好好休息一会,明天才有精神。」

  艾红桃道:「师伯如果不放我们出去,这里又没有白天黑夜,睡的时间多的
是,你还怕没时间睡么?现在我睡不着,你如果坐着睡熟了,待会我要睡了,你
又正好醒来,等你要睡,我又醒,我们不是永远没人说话了么?我不管,你一定
要陪我聊。」

  范子云道:「我们聊些什么呢?」

  艾红桃用手托着粉腮,偏头望望范子云,说道:「范大哥,就谈你好了。」

  范子云道:「在下有什么好谈的?」

  「有。」艾红桃点着头,肯定的道:「你就说你小时候,做些什么,你家里
有些什么人?」

  范子云拗不过她,只好随便说道:「我小时住在乡下,我时常一个人到山上
去玩,爬到树上去捉小鸟,松树上的松鼠,逃得最快,很不好捉,有一次,我看
到一只松鼠躲进一个树穴里去,我伸进手去,抓住了一条尾巴,用力把它拉了出
来,你当它是什么?那是一条花色斑烂的毒蛇……」

  「啊。」艾红桃吃了一惊,不依的道:「我不喜欢蛇,你不要说这个,你说
说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范子云道:「我爹出门已有十年了,家里只有家母一人了。」

  艾红桃眨着眼,问道:「你没有兄弟姐妹?」

  范子云道:「没有。」

  艾红桃道:「那有多寂寞?嗯,你有没有和你很好很好的人?」

  范子云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艾红桃轻「唉」了一声,道:「你怎么连这句话都听不懂?我是说你有没有
……很好、很好的……朋友……」

  范子云道:「丐帮有一位右长老,叫做伏虎丐连三省,是我很好的朋友,我
叫他老哥哥……」

  艾红桃嗔道:「谁问你这些了?」

  范子云道:「那你问什么?」

  艾红桃两颊飞红,幽幽的说道:「人家是问你有没有女孩子和你很好的?」

  范子云被她问得脸上一红,说道:「我不知道。」

  「你骗人。」艾红桃披披嘴道:「那天在莫愁湖和你在一起的姑娘是谁?」

  范子云道:「那是黄山世家的万姑娘,在下和他兄妹二人一同到金陵来的,
那天她哥哥没空,要我陪她逛莫愁湖的。」

  艾红桃睁着双目,盯注在他脸上,问道:「你们是不是很要好?」

  范子云道:「万姑娘叫我范大哥,我只当她妹子罢了。」

  艾红桃道:「我也叫你范大哥,你是不是也把我当作妹子?」

  范子云道:「只要你叫我大哥,我自然也把你当小妹看待了。」

  「范大哥。」艾红桃星眸如水,仰着脸,叫了一声,接着道:「你也叫我妹
子咯。」万飞琼虽然也很娇、很美,但在娇和美之中,有着一股娇气,她没有,
她在娇态之中,另有一股憨态,女孩子娇而且憨,必然很甜。

  范子云心旌不禁一荡,低低的叫着她:「妹子。」艾红桃嘤咛一声,扑入他
怀里。

  范子云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他如何禁受得起这份诱惑,他心跳加速,把她
搂在怀里,一颗头,渐渐低了下去,吻着她的秀发。她没有动,他意犹未足,差
点忍不住去吻她的樱唇。在这同时,他想起了夏家堡的紫玉,他深爱着她,她端
庄聪明,气质高雅,决不是丫头。她是他第一个进入心扉的少女,不论中外古今
,初恋的恋人,是最难忘怀的。

  他憬然惊觉,艾红桃对他有恩,他怜惜她,他心头突然明朗起来,轻轻的抚
着她秀发,抚着她肩头,柔声道:「小妹,你倒说说看,现在我们已经认了兄妹
,你心里觉得如何?」

  艾红桃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嗯声道:「我很高兴,范大哥,你很好、很好…
…」

  范子云道:「那你就该听大哥的话,快回到床上去,休息一会,也许天快亮
了,明天也许仙子会释放我们。」

  艾红桃依然把头埋在他怀里,摇得像货郎鼓一般,说道:「不会的,师伯绝
不会放过我的。」

  范子云道:「她如果不释放我们,我们更应该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才好想
办法逃出去,好妹子,听大哥的,你去休息一会,我也要运功了。」

  艾红桃缓缓直起身子,她脸上红馥馥的,眼神如水,望着他,低低的道:「
好嘛。」她无可奈何的缓缓站起,噘起小嘴,回到木床上躺下。

  范子云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她身上没盖棉被,不禁摇摇头,只好站起身走近
床前,低头一看,她兰息轻匀,果然睡熟了,这就伸手拉过一条棉被,轻轻替她
盖上。然后回到原处,盘膝坐下,缓缓纳气,澄心静虑,做起功夫来。灯光如豆
,两人这一静止下来,石室中就更幽寂,更幽暗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铁锁开启之声,传了过来。范子云一下惊醒,站
起身来,艾红桃故作不闻,转了个身,侧身而卧。只见铁门开处,走进来的是摘
花,左手提着纱灯,右手提着食盒,面情冷漠,把食盒往一张木桌上一放,回头
望望躺在木床上朝里睡的艾红桃,口中嘿然冷笑一声道:「你们可以吃早餐了。」

  范子云道:「在下要见仙子,姑娘可否代我去禀报一声?」

  摘花冷冷的道:「主人今天很忙,没工夫见你。」

  范子云道:「仙子把在下和艾姑娘幽囚在地室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摘花道:「等你见到主人,自己去问她吧。」说完,转身欲走,忽然冷冷的
看了范子云一眼,问道:「昨晚扫花姐姐和你说了些什么?」

  范子云道:「没有呀。」

  「没有?」摘花冷笑一声道:「没和你说什么,她会被主人割去了舌头?」

  范子云吃惊道:「什么,扫花姑娘被仙子割去了舌头,这为什么」

  摘花恨声道:「都是你惹的祸。」话声一落,转身自去,接着又关上了铁门。

  范子云望着她关上铁门,口中轻「唉」一声道:「为了一句话,竟然连跟她
多年的侍女,都下得了手,这人当真残忍得很。」

  艾红桃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问道:「范大哥,那扫花究竟和你说了一句
什么话?」

  范子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句普通话罢了。」

  艾红桃一双发亮的眸子,只是盯着他,追问道:「她一定和你说了什么悄悄
话,你快告诉我。」

  范子云道:「她说,兄弟姐妹不能乱来。」

  「乱来?」艾红桃偏着头问道:「什么叫做乱来?」她虽然长了十六岁了,
但平日在百花帮中,只有和姐妹们在一起,从未接触过男孩子,对男女之间的事
,自是全然不知。

  范子云虽然知道,但这话如何向一个少女解释?因此摇摇头说:「我也弄不
清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艾红桃道:「我想她这句话,一定有什么道理,否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师
伯怎会怪罪于她,要割她的舌头呢?」

  范子云道:「我看仙子生性偏激,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她大概是怪扫花不该
和我说话,所以一怒之下,才要割她的舌头了。」

  艾红桃冷冷的道:「你好像很关心她。」

  范子云道:「扫花姑娘为了和我说了句话,才受到酷刑,好好一个人,被割
去了舌头,岂非终身残废了么?」

  艾红桃道:「那你去替她报仇,也把师伯的舌头割下来好了。」

  范子云一怔,望望她,笑道:「你怎么多心起来了?」

  艾红桃道:「我才不多心呢,你要是喜欢她,等出去了,就跟师伯去说,把
扫花讨过来,做我的大嫂,一世就不会有长舌妇了。」她自己觉得说的很得意,
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范子云含笑道:「你真有些顽皮,好了,我们可以吃早餐了。」

  艾红桃像一朵红云,翩然飞到小方桌边上,伸手揭开盒盖,取出四碟小菜,
一锅稀饭,一盘两个大馒头,和两付碗筷,然后把大食盒放到地上,取起饭碗,
装好了两碗稀饭。一张小方桌,居然摆得满满的。

  范子云说了声:「多谢。」

  艾红桃嫣然笑道:「小妹替大哥装饭,也要谢么?」

  范子云道:「我们是礼义之邦,夫妻都要相敬如宾,兄妹自然也要客客气气
的了。」他说的虽是无心,但艾红桃听到「夫妻」二字,却不禁红上脸颊,心想
:「这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自己和他两个人,这不是很像山下那些贫穷
人家的夫妻么?」一时虽觉羞涩,但心头甜甜的,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范子云早已在她对面的一张木凳上坐下,抬头一看,只见艾红桃站在桌边上
,低垂着头,没有坐下来,这就催道:「你快坐下来吃了,稀饭凉了呢。」艾红
桃这才在他对面坐下,端起粥碗,低头喝着。

  范子云拿起一个大馒头,递了过去,说道:「这两个馒头,是你的。」

  艾红桃道:「我不要,我只要和一碗稀饭就够了,馒头都给你吧。」范子云
撕着馒头,慢慢吃着,一会工夫,把一个馒头吃了,意犹未尽,果然又拿起另一
个馒头,又吃了半个,又喝了一碗稀饭,才算吃饱。

  艾红桃望着他,嫣然一笑道:「还有半个,怎么不吃了呢?」

  范子云笑道:「够了,这馒头很大,一个半已经把我撑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