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第二天清晨,于红初把李萼华、申小卿和沈知白一起叫去商量事情。 云知还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只好乖乖地等着。 很快,她们都回来了。申小卿脸上变得满是忧虑,李萼华却一切如常,像是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云知还看着她,她也看着云知还。 僵持了好一会,李萼华开口道:「师弟,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云知还道:「你说为什么?」 李萼华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知还觉得她笑得甚是可恶,问道:「师姐,你在笑什么?」 李萼华道:「我高兴,高兴的时候不该笑吗?」 「我不准你笑。」 李萼华道:「那不行,我只要一想到有个傻师弟很关心我,又不知道怎么跟
我说,就一直用眼睛瞪着我,我就忍不住想笑。」 云知还彻底被她打败了,无奈地对申小卿道:「师姐,你转过身去,回避一
下。」 申小卿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干吗,但还是依言面壁而立。 云知还几步走近李萼华,李萼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想要逃走,却已来
不及了,云知还一把抱住了她,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唔……」 李萼华睁大的眼睛慢慢变得朦胧。 唇濡舌拌,香津暗渡,两人一时吻得忘我,身子紧紧贴在一处,好像要融为
一体。 申小卿在一旁听到这种怪响,哪还能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羞得玉脸飞红。 突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喂喂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大白天的,
就想干那种事情吗?被小孩子看到,影响很坏的!」却是罗节闯了进来。 李萼华羞得一把推开了云知还,面向墙壁,着急忙慌地整理衣衫和鬓发,一
会儿,再回过身来,已恢复了从容镇定的神色。 云知还还有点恋恋不舍,唇舌和掌指上似乎还残存着师姐的温软滑腻,看向
李萼华的目光不觉有些色眯眯的。 李萼华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转向罗节道:「蓁蓁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这几天蓁蓁都跟罗节混在一起,同吃同睡,比亲姐妹还要亲。 罗节答道:「她在练功呢,放心吧,有师父看护着她。我这不是来看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嘛,看样子,是不用我担心了。」目光在云知还三人之间转来转
去。 申小卿脸上微红,想起李萼华的事,又不禁担忧起来,道:「情况不是很好,
圣使大人说,李行云来了,顶替了路西衍的位置。」 罗节不由吃了一惊,道:「大师姐选他了?」 申小卿点了点头。 罗节的目光看向了李萼华。云知还和申小卿的目光也看向了李萼华。 李萼华不闪不避,迎着他们的目光,微微笑道:「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云知还摊了摊手,道:「事到如今,不放心也不行了。」 「师姐加油!」罗节先叫了一声。 「大师姐加油,」云知还也只好跟着喊,「小卿师姐也加油。」 李萼华和申小卿相视一笑,眼中均有斗志在熊熊燃烧。 很快到了中午。今天是个多云的日子,坐在湖心平台上,劲风拂面,分外凉
爽。 这次要看的是两位师姐与北朝的比试,云知还觉得比自己亲自上场还要紧张。 往北边看去,可以看到平台左侧水面上,立着几个人,除了李行云、徐元和
小石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看衣着打扮,估计都是妖族中人。 随着比赛临近,人到得越来越多。 云知还忽觉眼前一亮,北朝平台右侧水面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容貌极
美的女子。 她年约十八九岁,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衫,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眉秀鼻挺,
眸盈若雪,两片薄唇微微抿起,拄剑而立,透露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好一个冰山美人儿。 云知还暗赞一声,忍不住向申小卿道:「师姐,那边那个蓝衣服的女子是谁?」 申小卿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道:「她叫叶流霜,是北朝这次地元境中阶的第
一名。听说她是天玑老人的弟子,来头不小呢。」 云知还惊讶道:「就是自称鬼谷子传人的那位天玑老人吗?」 「是的,」申小卿点了点头,「据说鬼谷子一派又分为文武两脉,这位叶流
霜是武脉的传人,想必修为是极厉害的。」 云知还不禁多看了对面冷若冰霜的女子几眼,没想到她似乎有所察觉,目光
也往这边望了过来。 云知还与她目光一触,顿觉眉眼生寒,全身一凉,忙侧脸避开了,暗暗嘀咕
:好厉害的美人儿,只是被她瞧上一眼,好像就受不住了。 这时锵地一声锣响,比赛开始了。 云知还回过神来,向申小卿道:「师姐加油啊!」 申小卿向他笑了笑,走到平台边,轻轻一蹬台面,人已如一朵彩云般冉冉飘
到了湖心。 美人的待遇总是有所不同的,何况是申小卿这种级别的美人,她根本就没有
展示什么,观赛人群一见她的面,却起哄似的,纷纷喝起彩来,鼓掌声热烈得好
像她已经赢得了比赛。 云知还见他们这么给面子,又高兴又好笑,对李萼华道:「师姐,小卿师姐
好像很受欢迎呢。」 李萼华道:「都是些像你一样的好色之徒,有什么可高兴的。」 云知还看了看四周,暗暗捏了捏她柔嫩的掌心,道:「我要是不好色了,只
怕师姐就要更不高兴了。」 李萼华轻啐了他一口,道:「大庭广众的,你别来闹我,认真看比赛。」 云知还便放开了她,朝场中看去。 只见一条魁梧大汉站在申小卿对面,方口大眼,虎背熊腰,三个申小卿加在
一起,恐怕也没他那么高大,不禁暗暗咋舌,「小卿师姐这是遇到个莽汉了,美
色可起不了什么作用。」 简单的招呼过后,那魁梧大汉拓跋涛也不多客套,双手各握着一柄厚背宽刃
大斧,毫无花哨,呼的一声,向申小卿当头劈落。 斧势迅猛之极,申小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惊得呆住。 观众席里已爆出一片惊呼声。 却听砰的一下,一阵水汽从申小卿身周爆开,那柄大斧一顿,被反弹了回去。 这下观赛人群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这次的惊却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平台中心的于红初,向绛云仙子笑道:「周妹妹,你什么时候把无相水甲传
给你二弟子了?这可有点欺负人了啊。」 (十六) 绛云仙子道:「我这几个弟子之中,就小卿最适合修习无相水甲,只是她以
前修为不足,直到破境之后我才传了给她,算来练了快一年了吧。」 云知还对此也感到很惊讶。他知道师父年轻时候的成名技之一便是这无相水
甲,据说可以把自身与周边的水汽连在一起,敌人的攻击被化散到无数水分子之
中,只要自身真元不竭,身周水气不蒸发殆尽,则无论敌人的攻击如何狂猛,都
不能伤到自己分毫。没想到申小卿不声不响地,竟然把这门功夫学到了手里。 场中,申小卿试过无相水甲的威力之后,信心大增,只从芥子空间里取出白
色长剑,毫不退让地,与拓跋涛展开了对攻。 湖面之上水汽充沛,不用担心防守问题,她的每一剑都是直来直去的,与往
日的灵巧打法大不相同。 长剑与大斧频频相撞,发出当当当的金铁交击声。 一团团白色水汽从两人交战处往四周爆开,却不见消散,而是越来越浓密,
渐渐地把两人的身影遮住了。 眼力不佳的人,已经很难看清两人交手的实情。 但是他们的修为离举父和秦迟锦毕竟还差得远,所以云知还仍然能跟得上他
们的一招一式。 但见申小卿身如游龙,剑势如虹,力度与速度结合得恰到好处,虽然不惧
与拓跋涛的大斧直接相撞,却也不愿意再做笨拙的无用功,每一剑角度与时机
皆是妙到毫巅,堂堂正正之间,又有奇招迭出,攻其不备,观之令人赏心悦目,
而忘记了她的绝世姿容。 拓跋涛也不甘示弱,两柄长达七尺的大斧耍得出神入化,在身周卷起一片雪
亮的斧刃风暴,斧刃碰到申小卿长剑,便发出当的一声,劈进申小卿身外三尺,就响
起砰的一声。打了半晌,仍然脸不红气不喘,显然大斧虽重,对他来说却跟拈着
根稻草似的。 云知还见他们打得有来有回,千招过去,仍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不由大为
惊讶,对李萼华道:「师姐,你看他们谁能赢?」 李萼华道:「我也不确定,看起来他们修为相近,只怕是有得打了。」 另一边,绛云仙子也问了于红初同样的问题。 于红初沉吟一会,道:「如果没有意外的情况,他们应该会打成平手。」 一旁的蔡合宗道:「那么依圣使大人看来,会不会有意外出现呢?」 于红初道:「是有一宗意外,但是我不能确定它会不会在这两个时辰之内出现。」 比赛规定,两个时辰内不分胜负,便算作平局。 陈婴元道:「圣使大人莫非是指六年前那件事?」 于红初道:「正是。据说六年前,拓跋圭的大儿子拓跋鸿与二儿子拓跋涛,
在梁州曾与司马家的弟子发生冲突,双方大战了一场,司马家的弟子死了三人,
重伤四人,拓跋鸿当场战死,拓跋涛也被锁神指伤到了神魂,艰难逃回幽州。拓
跋圭闻讯大怒,召集人手便要杀上司马家,司马长平却已把事情上报给魔尊,魔
尊派人半路把拓跋家的人拦下,才消弭了一场家族之间的战争……事后魔尊迅速
封锁了消息,外人大多只知拓跋家与司马家有仇怨,具体经过却是很少人知道。」 「原来如此,」蔡合宗道,「那锁神指专攻神魂,很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
害。这拓跋涛久战不下,若是伤势复发,恐怕就要认输了。」 绛云仙子道:「若是他坚持过两个时辰,自然就没什么影响。」 场上拓跋涛已经有些不耐,蓦地大吼一声,周身光华大盛,随即收敛为一层金
色光甲,遍覆全身,多余的部分犹如铁水,涌向两柄大斧,很快把它们浇铸成了
金色的斧头。 他长臂一抡,势如奔雷般劈到申小卿面前。 申小卿举剑一挡,当的一声,手腕微麻,剑上竟被崩出一个口子。 她不禁吃了一惊,另一斧又已劈到,不及细想,身形如电飞退。 拓跋涛如影随形,状如疯魔,一瞬间劈出数百斧。 申小卿展开身法,迅如鬼魅,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
躲过致命一击。 但这样一来,已明显落入下风,却是让关心她的南朝观众捏了一把汗,眼睛
都不敢眨上一下,深怕一个疏忽,她便已死于非命。 云知还同样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上一口,心里怦怦乱跳,忽见申小卿脚下似是
一滑,栽进了水里,不禁啊的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不见了申小卿的人影,才知道
她原来是钻进水里去了。 拓跋涛毫不犹豫地跟上,水面之下顿时炸鱼一般砰砰连响,却是不知道胜负
如何了。 响声不停,自然意味着申小卿还没有败下阵来。 云知还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水下与水上不同,个子越高大,受到的阻力越
大,行动越笨拙,对二师姐却是大大的利好。 忽见一柄青色短剑破出水面,如有灵性般在几丈高的空中巡游。 云知还一时不懂申小卿的用意,正在猜测,却又听砰地一声,两条身影同时
冲出水面,在空中叮叮当当不知过了多少招,随着一声脆响,申小卿手中长剑断
成两截,上半截剑身远远飞了出去。 一时全场哗然。 拓跋涛竟似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仍然一斧劈了过去。 云知还大惊失色,却见申小卿双掌一合,身前白雾忽浓,把两人的身形盖住,
砰的一声,显然是结结实实地接了一招。 便在两人硬撼一招的同时,一柄短剑,悄无声息,射到了白雾之前…… 突听一声响彻全场的「住手!」,一道人影只闪了一闪,已到了白雾之外,
右手一探,捉鱼般把射入水雾的短剑捉住,左手却搭在拓跋涛的肩上,制止了
他再次挥斧的动作。 申小卿袖子一卷,已把白雾驱散,她的秀脸上还有一丝潮红,显然硬接的这
一斧头并不好受。 喊出住手两字的,正是拓跋家的家主拓跋圭。 他走近申小卿,把短剑递了过去,道:「小姑娘,不用打了,你赢了。」 这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了阵阵响遏行云的欢呼叫好声。 申小卿接过短剑,抱拳微微躬身,说了一声:「承认。」便又一朵彩云般飞
回了云知还身旁。 云知还此时已经明白过来,大为高兴,笑着道:「师姐,你这一手真是高明,
师弟服了你啦。」伸手把她的小手握住。 申小卿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脸红红地看了看四周面带微笑看过来的南朝修
士,忍羞道:「师弟,你放开我。」 云知还与她十指紧扣,抬起手来,大大方方地在她手背亲了一口,道:「师
姐别怕,有我在呢。」 申小卿咬了咬唇,只好带着三分羞涩七分甜蜜地让他握着。 另一边,拓跋涛犹有些不解,在追问父亲自己哪里输了。 拓跋圭微微叹了口气,道:「傻孩子,那小姑娘骗你钻进水里,却偷偷放了
短剑出来,你跟她跃出水面之时,她又紧紧缠着你,让你没有办法分心注意周
遭环境,待她长剑折断,你去攻她,她却招来短剑刺你后背。你被困在白雾之中,
与外界声息隔绝,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要不是我及时出手,只怕你此时不死也要重伤
了。」 拓跋涛惊讶至极,一时无话可说——他身上的金元甲或许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和父亲,早已被他偷偷地转移到了大斧之上,剩下的只是一个壳子——只好摇了摇头,叹着气随他回到了北边的
平台上。 南边的平台,于红初几个人也甚感讶异。 蔡合宗道:「这结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于红初道:「确实,看来我刚才那些话是白说了。」 绛云仙子见自己两个徒儿接连获胜,心里正欢喜,闻言笑道:「于姐姐的话
怎么会白说?现在用不上,将来说不定会用得上,即使将来也用不上,当个故事听
听也不错嘛。」 于红初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贫嘴。看下一场吧,要是还说不中,我
可不敢再开口了。」 李萼华早已做好了准备,朝脸上又现出紧张之色的云知还笑了笑,身形一跃,
箭矢般射到场中,朝北边拱了拱手,扬声说道:「若耶峰李萼华,有请李道
友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