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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折剑第十三章 利剑三折

fu44.pw2014-11-07 14:02:11绝品邪少

  第十三章 利剑三折

  无住大师在四人被逼退的同时,已经左手待杖,右掌当胸,拦在巨石之后,
面情显得异常凝重,低诵一声佛号,缓缓说道:「阿弥陀佛,祝施主苦苦相迈,
老衲说不得只好出手了。」

  祝天俊依然招扇轻摇,傲然一笑道:「大师不妨出掌试试。」

  无住大师道:「善哉、善哉,老衲那就有僭了。」随着话声,竖立右掌,缓
缓朝前推出。他这一掌,使的正是佛门「般若禅掌」,今晚第三次出手了。

  这原非老和尚的本意,但为了盟主的安全,非守注此洞不可,何况眼前这位
武功奇高莫测的青衫文士,除了「般若掸掌」,其他武功,只怕很难把他逼退了。
「般若禅掌」,即是把「般若禅功」由掌心发出,这在少林七十二藏中,也可说
是列名前三种的佛门奇学,掌势推出,既无汹涌暗劲,亦无破空掌风,有之,那
就是无形力道。

  无住大师掌势缓缓推出,祝天俊依然站在巨石之上,一柄摺扇,当胸轻摇,
若无其事一般。但无住大师推出去的「般若禅掌」一般无形劲气,在他摺扇轻摇
之际,就像流水遇上了礁石,从他身子两边分别流过,毫无阻碍,对他自然也毫
无伤损。这下直把无住大师看得一怔,不,应该说是给楞住了。

  「般若禅掌」可说是少林寺镇山绝藏,佛门三大神功(佛门三大神功为:无
相神功、如来拈花指,般若禅掌)之一。「无相神功」和「拈花指」,只有少林
掌门大师兄才能修习。「般若禅掌」也必须有长老身份的人,方可修练,如今「
般若禅掌」对他竟然会毫无作用。

  此人练的莫非是雪山老人的「天衣手法」?传闻普天之下,只有雪山「天衣
手法」,不拘形式,没有一定的招式;但任何拳掌兵刃,都能化解无遗,他会是
雪山传人?老和尚心念转动,不觉又加强了几成功力,存心再试他一试,但任你
「般若禅掌」如何增强压力,推出去的无形暗劲,像潮水般涌出。祝天俊摺扇当
胸徐徐摇动,暗劲冲到他身前,依然由合而分,从他左右两边分开,丝毫也撞不
到他身上。

  无住大师暗暗叫了声:「果然是「天衣手法」。」就在此时,只听从身后传
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大师请住手。」

  甘玄通惊喜的道:「盟主出来了。」

  无住大师缓缓收回手掌,往侧退开一步,果见宋镇山缓步从里洞走出,急忙
合掌道:「阿弥陀佛,贫衲见过盟主。」宋文俊、霍万清等人一看老爷子走出来
,心中俱都放下了一块大石,纷纷让开。

  宋镇山拱手道:「大师,诸位辛苦了。」

  祝天俊在无住大师收回掌去之际,也摺扇一收,往后跃落巨石,朝宋镇山一
拱手道:「宋老爷子请了。」

  宋镇山目光一抬,问道:「阁下是……」

  秃顶神雕在旁接口道:「回盟主,这位就是祝天俊祝大侠,主持腊八掷钵禅
院之会的总护法。」

  祝天俊流洒的拱拱手道:「武林后学,还要宋老爷子多多指教。」

  宋镇山心中暗道:「看他丰神俊逸,举止儒雅,倒不像是个穷凶极恶之辈。」
一手捋着飘胸长髯,问道:「祝大侠要劫待老夫,不知是何用心?」

  祝天俊含笑道:「宋老爷子武林大老,德望俱尊,晚生怎敢劫持,实因晚生
奉命筹备掷钵禅院之会,想和老爷子磋商,故而把老爷子请来,冒犯之处,晚生
自当踵府负荆,向老爷子谢罪。」说罢,连连拱手,接着目光一抬,转向秃顶神
雕拱手说道:「孟大侠方才答应等宋老爷子醒来之后,即可离开此地,如今宋老
爷子已经出来了,不知诸位是否可以给在下一个薄面,放了在下几个属下?」

  秃顶神雕进入里洞,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此时见他提出释放催命婆子巫姥
姥和春梅等人,不觉呵呵一笑道:「祝大侠言重,兄弟方才确曾说过,只要盟主
醒转,咱们自当立时退出此洞,但巫婆子和春梅二人,曾在天华山庄卧底,祝大
侠统率群雄,自然知道卧底是江湖上最忌讳的事了,这件事兄弟可作不了主……」

  霍万清接口道:「孟大侠说得极是,咱们就是追踪逃婢春梅和巫婆子两人来
的,她们既是天华山庄的人,就该按照天华山庄的规矩办理,祝大侠希望咱们放
人之事,只怕要方命了。」祝天俊英俊的脸上,神色微微一变。

  宋镇山摇摇手微笑道:「万清,老夫退隐天华山庄,早已不是江湖人了,还
有什么江湖规矩,他们来天华山庄卧底也好,雇佣也好,既已离开,就算不得天
华山庄的人,那就交给祝大侠领回去好了,诸位道兄,咱们走吧。」说罢,当先
往洞外走去。霍万清不好再说,应了声「是」,大家随着宋老爷子身后,鱼贯走
去。

  祝天俊早已退到一边,拱手道:「多谢宋老爷子,恕晚生不送了。」

  回转天华山庄,天色已经大亮。西花厅上,宾主围坐,新茗初沏。大家话题
和讨论的对象,自然是集中在神秘组织的总护法,年轻而又武功高不可测的一个
人身上。无住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方才若非盟主走出,解了贫衲的围,贫
衲只怕挡不住对方一招呢。」他这话自然更为耸人听闻。

  终南飞虹羽士,六合门秃顶神雕,都没在他手下走出三招,如今无住大师却
说挡不住对方一招。须知无注大师号称少林第二高手,在八大门派中,也是数一
数二的人物,他会挡不住人家一招?宋镇山呵呵一笑道:「大师这么说,也太谦
了,这姓祝的也许武功有独到之处,但大师数十年勤修,在功力上,他如何能与
大师相比?」

  无住大师道:「盟主有所不知,贫衲在功力上,输给了他。」

  秃顶神雕听出活因,急急问道:「大师和他比拼了内力?」

  「没有。」无住大师接着道:「贫衲因他接近洞口,不得不施展「般若禅掌」
,那知他只是摺扇当胸,轻轻摇动,贫衲推出去的一团无形劲气,到了他身前,
就向左右分开,从他身边涌去,无法伤他分毫……」

  秃顶神雕吃惊道:「般若禅功,居然伤不了他。」

  宋镇山一手持须,问道:「大师可是发觉推出去的劲气,是被他当胸轻摇的
摺扇分开的么?」

  「不错,贫衲确实感到是他摺扇扇动之间,把贫衲掌风向左右引开的。」

  无住大师续道:「贫衲先前还不敢相信,但后来加强掌力,再试一次,依然
如此,才知此人练有某种特殊气功,贫衲「般若禅功」对他毫不发挥威力。」

  史傅鼎问道:「大师是否能从武功上看出他的来历来么?」

  「这很难说……」无住大师沉吟了下,才道:「依贫衲愚见,此人使的极似
雪山「天衣手法」。」

  竺秋兰忍不住问道:「大师,什么叫做「天衣手法」?」

  无住大师道:「据说雪山派有一种极为神奇的武功,叫做「天衣手法」,施
展时没有一定的招式,举手投足,便成妙用。任何拳风掌劲,刀剑暗器都能随手
化解,伤不了他,好像身上穿了一件无缝天衣一样。」

  「哦。」宋镇山突然间好像想起件什么事来,轻哦一声,转脸朝岳少俊问道
:「岳老弟,你在云台山下,遇见一位老人家,和你说了四句诗,你还记得么?」

  岳少俊道:「晚辈记得。」

  宋镇山道:「好,你念出来给老夫听听。」

  岳少俊念道:「五出花开六出飞,漫山景色映寒辉,天台一去登仙籍,从此
阮郎不忆归。」宋镇山点点头,口中「唔」了一声。

  竺秋兰道:「这首诗里,说的也就是雪山派了。」

  岳少俊道:「你参详出来了?」

  竺秋兰道:「这不用参详,他诗中说得很明白,第一句是说:梅花开的时候
,雪花也飘飞了,这句自然以「雪」为主。第二句,漫山景色映寒辉,既有一个
「山」字,写的又是雪景,不明明指出是「雪山」了么?第三句和第四句,说的
好像有一个人进入雪山,就像从前刘阮入天台,遇到了仙女一样,就流连忘返,
不知归去,这后面两句,说得较为隐约,不知指的是谁了?」

  宋镇山点着头道:「竺姑娘,你解释得很对,那位老人家旨在示警,已经明
白指出雪山二字,很可能和这批人有关了。」

  甘玄通道:「孟道兄,你不是到里洞去察看了么,可有一点眉目?」

  秃顶神雕耸耸肩道:「没有,里洞岩壁甚多凹凸不平之处,看去丝毫未经人
工修凿,只是一个极普遍的石窟,并无可异之处。」

  飞虹羽士道:「那么姓祝的何以对这座洞窟,如此重视呢?」

  秃顶神雕道:「兄弟也觉得这座洞窟之中,似乎另有隐秘,但时间太匆促了
,实在瞧不出来。」这时两名庄丁送来一锅稀饭,四色小菜,和两笼小笼包,一
笼素菜包子,在花厅中间摆好。宋镇山就请大家入席,大家折腾了一晚,确实觉
得腹中饥饿,也就各自入席。

  用过早点,无住大师,甘玄通,秃顶神雕,飞虹羽士和史傅鼎等人,因腊八
掷钵掸院之会,为期不远。尤其对方这总护法祝天俊武功惊人,江湖上已呈现出
山雨欲来之势,大家急于回山覆命,纷纷起身告辞,宋镇山起身相迭,并由宋文
俊代为送客,一直送出天华山庄,才始回转。

  岳少俊等众人走后,站起身,朝宋镇山作了个长揖,说道:「宋老爷子,晚
辈有一件事,想请老爷子成全……」

  宋镇山持须笑道:「岳老弟不用客气,有话请坐了好说。」

  岳少俊道:「多谢老爷子,晚斐之意,是想再接老爷子一剑。」

  宋镇山含笑点头道:「为了令师的一桩心愿?」

  岳少俊垂首道:「是的。」

  宋镇山蔼然道:「照说,岳老弟为老夭误中剧毒,奔走求取解药,和营救老
夫,老夫内心至表感激,但令师这桩心愿,老夫昔年曾立下誓言,除非令师接下
我二十剑……」

  他不待岳少俊开口,轻轻叹息一声道:「其实这也是当年盛气之言,因此老
弟第一次来到天华山庄之时,老夫因你是令师的门下,故而已由二十招改为一招
,岳老弟纵然有恩于老夫,老夫也实在不能例外。」

  岳少俊道:「晚辈知道,所以晚辈恳求老爷子再赐一招。」

  宋文俊道:「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宋镇山微笑道:「文儿,为父知道你想替岳老弟说情,是不是?为父又不是
不通人情的人,只是此事若非岳老弟真正能接得下为父一招,为父纵然答应了,
只怕也未必有用,日后你自会知道。」

  接着又朝岳少俊道:「岳老弟,老夫这活,你听懂了么?你老弟如不能真正
接下老夫一记剑招,老夫纵然答应,也于事无补,所以老夫希望你不妨稍假时日
,等你功力稍有进展,再和老夫比试,方有胜算。」

  岳少俊道:「宋老爷子明鉴,晚辈上次在老爷子手下,折断了一截剑尖,晚
辈再狂,也不敢在短矩时日之间,剑术未有寸进,再来烦渎冰老爷子……」

  宋镇山目中闪着奇采,问道:「岳老弟可是在剑术上已有很大的进步么?」

  「不是。」岳少俊道:「晚辈不敢隐瞒,实因晚辈学了一招可以接老爷子一
剑的剑法。」

  宋镇山奇道:「你学了可以接下老夫一剑的剑法,那是从那里学来的?」

  岳少俊道:「是一位替人看相测子的先生,叫做赛管辂金铁口的,代他师傅
传给晚辈的。」

  宋镇山愈听愈奇,说道:「赛管辂金铁口?他代师传艺,教了你一招剑法?」

  「是的。」岳少俊毫不隐瞒就把金铁口如何传自己一招剑法,详细说了一遍。

  宋镇山似是听得十分仔细,只是一手拈须,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微微点
头道:「岳老弟既然有此奇遇,老夫不妨答应你一试。」

  岳少俊喜道:「多谢老爷子成全。」

  宋镇山朝宋文俊道:「文俊,你去取一支牙箸来。」宋文俊答应一声,取来
一支牙箸,双手呈上。

  宋镇山伸手接过,抬目道:「岳老弟,你山取出剑来,可以发招了。」

  岳少俊依言取出剑丸,缓缓抽出软剑,拱手道:「晚辈只学了一招剑法,还
是老爷子先赐招,肴看晚辈是否接街下来?」

  宋镇山依然坐在椅上,颔首道:「也好,岳老弟那就准备了。」

  岳少俊后退一步,长剑当胸直竖,他因这招剑法,还是初学乍练,不敢丝毫
分心,一面默诵金铁口传他的口诀,这一来,顿使心神专注在剑上,现出一片诚
敬之色。

  宋镇山看了他一眼,不觉呵呵一笑道:「岳老弟在短短时日之内,果然已领
悟了剑术的诀要,实在难得得很,现在你小心了。」说罢,三个手指撮着牙著,
缓缓朝前点去。

  站在一旁的宋文俊,竺秋兰,和总管霍万清三人,眼看宋老爷子缓缓递出牙
箸,早就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六只眼睛一霎不霎的看着那支牙箸。岳少俊站在
宋老爷子面前,两人足有六六尺距离,照说宋老爷子手上拿着的一支牙箸,还不
到一尺,就算手臂全伸出来,也够不到岳少俊的身前。

  但他牙箸才一缓缓点出,岳少俊就感觉到宋老爷子手上,已经不是一支牙箸
,而变成一支森寒锋利的长剑。一时那还犹虑,软剑剑尖随着缓缓下落,直指宋
老爷子的箸头。宋镇山点出的牙箸,势道十分缓慢:「岳少俊指着前方的剑尖,
忽然一斜。这一斜,正好和宋镇山点来的箸头错开。

  宋镇山立即随着更动了点出的位置,但就是宋老爷子筷头一动之际,岳少俊
的软剑忽然作了曲折之状,缓缓朝前刺去。宋镇山脸上忽然有了惊奇之容,点出
的牙箸,突然加快,急速的向右划出。这一划剑风飒然,岳少俊耳中听到「嗒」
的一声,只觉从剑上传来一股极大力道,由剑身缘臂直上,直震得左臂隐隐发麻
,一个人也身不由己的向右冲出去两步。低头看去,软剑剑尖,又被宋老爷子的
牙箸,削去了寸许长一截。

  这已是第三次折剑了,岳少俊急忙收起手中软剑,朝宋镇山作了个长揖道:
「老爷子剑术如神,晚辈依然没有接得下来,还望老爷子恕罪。」

  这一瞬,宋镇山似是正在出神,闻言不觉歉然道:「岳老弟对这招剑法,只
是初学乍练,尚未纯熟,只需稍假时日,即可接下老夫这一招了,老夫一时收箸
不及,以致又把岳老弟宝剑削断了一截,实在遗憾得很。」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
,老脸上果然流露出极深的歉疚之容。

  原来岳少俊使出这招剑法,虽是初学乍练,但他剑招这一曲折,就把宋老爷
子点出的一招剑法,化解开了。最后剑势缓缓刺出,已使宋老爷子有变招不及之
感,只好仗着深厚功力,把岳少俊的剑尖削断了。

  试想像宋老爷子这样一位剑中高手,练剑数十年,一剑在手,收发由心,那
会「一时收箸不及」?只因他被武林中尊为大老,盛名久著,怎肯说出自己已经
输了的话来?但他为人一向正直,虽然隐忍下来,但内心愧疚,也自然流露出来
了。

  岳少俊躬身道:「老爷子大客气了,其实晚辈这招剑法,只是刚刚学会,尚
未纯熟,晚辈因远来不易,既在贵庄,故而恳求老爷子一试,心存侥幸,老爷子
不加责备,已是万幸了。」

  宋镇山忽然轻嘱一声道:「老夫方才说过,岳老弟对老夫有恩,老夫实在应
该答应为令师化解昔年误会,只是……唉,你如无法接得下老夫一招的话,就会
无法胜任……

  岳少俊听出似乎另有内情,不觉望着宋镇山,以央求的口气道:「宋老爷子
可否说得明白一点?」

  宋镇山为难的道:「老夫不是不肯说,只是……唉,岳老弟到时自会明白。」

  岳少俊心中虽然感到有些失望,但看宋老爷子似有为难之处,也就不好再问
,这就拱拱道:「宋老爷子,晚辈也想告辞了。」

  宋镇山忽然站了起来,摇摇手,含笑道:「不忙,此时已经快近晌午,二位
且在寒庄用过中饭再走不迟,而且老夫还有一事奉托,来,岳老弟,你随老夫到
书房中去。」说罢,当先举步走出花厅。他既说有事奉托,而且又要岳少俊到书
房里去,宋文俊,竺秋兰自然不好跟着同去。

  岳少俊随着他身后,走出花厅,穿行长廊,折入一道月洞门,那是一个自成
院落的花圃。迎面一排三间敞轩,敢情就是宋老爷子的书房了。宋镇山推门而入
,把岳少俊让进书房,含笑道:「岳老弟随便坐。」

  岳少俊略一打量,这三间书房,果然满壁图书,玉轴牙签,琳琅满目,收拾
得更是窗明几净,十分精致。宋镇山走近右首一排书橱前面,打开橱门,取出一
叠古书,然后轻轻按了一下,那书橱忽然缓缓自动移开,露出一个暗橱。

  岳少俊不知他忽然打开暗橱,要做什么,但这是宋老爷子的隐秘,自己自然
不好多看,这就装作参观壁间悬挂的书画,别过身去。宋镇山从暗橱中取串一柄
绿鲨皮剑鞘的长剑,然后又推上书橱,恢复原状,把一叠古书放置原处,转身叫
道:「岳老弟。」

  岳少俊也转过身来,说道:「宋老爷子有何吩咐?」

  宋镇山把手中那柄绿鲨皮长剑,往几上一搁,说道:「岳老弟,这柄长剑,
就是老夫甥女恽慧君在真州无意中得来的贞姑剑,业叫做吸金剑,自从老弟替贼
党误捎毒函,老夫就已警觉到江湖上觊觎此剑的人,不在少数,慧君虽已尽得乃
父传授,只怕未必保得住它。故而她动身回去之时,老夫要她把此剑留下,并经
老夫改装,如今已不虞被人发现,老夫意欲奉托岳老弟去一趟扬州……」

  岳少俊道:「宋老爷子可是要晚辈把此剑送去吗?」

  宋镇山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含笑道:「不错,以岳老弟的身手,自是不虞被
人所劫,而且此剑经老夫一番改装之后,只是一柄较佳的百练精钢松纹长剑,即
使老江湖也不易看得出来,因此岳老弟尽可放心,不致为人觊觎

  岳少俊道:「宋老爷子委办之事,晚辈岂敢推辞?」

  宋镇山微微一笑,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十分郑重的递到岳少俊手中,又
道:「岳老弟大概已经知道,慧君的娘,乃是老夫胞妹,老夫同胞兄弟,共有三
人,老夫居长,她是老夫的三妹,老夫二妹,现居九华。你见到三妹之时,务必
把这方玉佩,亲手交给她,如三妹有什么差遣,你务必要答应下来。」

  岳少俊点头道:「晚辈记下了。」

  宋镇山道:「好,你现在可把此剑佩好,就说老夫因三次削断了你的剑尖,
故以此剑相赠,任何人面前,都不可提起老夫和你所谈之事。」

  岳少俊把玉佩贴身藏好,然后又把长剑佩好,说道:「晚辈省得。」

  宋镇山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紧记,那金铁口传你的一招剑法,老弟
最好在此去扬州的一路上,早晚勤加练习,不可稍懈,此行方可胜任愉快。」

  岳少俊道:「多谢宋老爷子关爱,晚辈自当谨记。」

  宋镇山含笑点头道:「好,咱们可以回到花厅去了。」两人回转花厅,果见
一张方桌上,已经摆好酒菜。

  宋文俊,竺秋兰眼看岳少俊随着宋老爷子走入,他身上多了一柄绿鲨皮的长
剑。宋镇山没待他们开口,呵呵一笑道:「你们不妨猜猜看,老夫要岳老弟到书
房去做什么?」

  宋文俊道:「爹大概是送了岳兄一柄名剑。」

  宋镇山拂髯笑道:「为父三次折断了岳老弟的剑尖,要他随为父到书房里自
己去挑一柄,岳老弟再三谦让,才挑了这一柄,此剑虽非名剑,却是武当派所铸
的松纹剑,是昔年玉真道长送给为父的,刚中有柔,颇为适用。」

  岳少俊道多。「这是多蒙老爷子爱护,晚辈感激不尽。」

  宋镇山又是呵呵一笑道:「岳老弟不用说客气后,咱们随便坐,酒菜快凉了
呢。」

  午后,岳少俊、竺秋兰别过宋老爷子,出了天华山庄,宋文俊一直送到渡头
,才珍重道别。赶到武进,已是上灯的时候,两人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酒馆,吃
过晚餐,到了高升老店落店,要了两间上房。各自盥洗完毕,竺秋兰悄悄推门走
入,低声说道:「岳大哥;好像有人盯上我们了呢。」

  岳少俊道:「你发现了什么人?」

  竺秋兰道:「我只是有这种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从渡头起,一直跟着我
们,方才在面馆里,也有人在我后面,一直盯着我……」

  岳少俊道:「这是你疑心生暗鬼,茶楼、酒店,原是公共场所,走进一个年
轻姑娘,食客们自然会多看上一眼,我们最近遇上了一连串的事故,才使你心理
上产生了杯弓蛇影,好像有人在暗暗跟踪着我们了。」

  他看竺秋兰依然有些怀疑神色,不觉笑了笑,宽慰着道:「其实我们大阵仗
都见识过了,就算暗中有人跟踪,又有何俱?」

  竺秋兰掠掠鬓发,嫣然笑道:「是啊,咱们又怕过谁来了?」她这一笑,一
天云雾,就全开朗了,接着轻哦一声问道:「岳大哥,现在我们要上那里去呢?」

  岳少俊道:「扬州。」

  竺秋兰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问道:「到扬州去做什么呢?」

  岳少俊道:「是宋老爷子要我送一件东西给恽夫人。」

  竺秋兰道:「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想起来了,宋老爷子说过,有事
相托,后来你跟他到书房里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吧?」岳少俊点点头,从怀中取
出玉佩,把当时情形,大概说了一遍,但没提到「贞姑剑」。

  竺秋兰道:「听起来,好像很神秘,一方玉佩要你必须亲自送交恽夫人……」
忽然「嘻」的轻笑一声,抿抿嘴道:「我知道了。」

  岳少俊道:「你知道什么?」

  竺秋兰道:「宋老爷子因你有恩于他,他三次削断了你的软剑,心里过不去
……」

  岳少俊道:「这和送一方玉佩,有什么关系?」

  竺秋兰道:「自然有关系了,宋老爷子看你人品武功,都很不错,所以所以
……」

  岳少俊道:「所以什么呢?」

  竺秋兰粉脸一红,抿嘴笑道:「所以他要你送一方玉佩给恽夫人,也许这是
他们兄妹早就约了的暗记……」

  岳少俊道:「这会是什么暗记?」

  竺秋兰道:「你再仔细想想,就会想得出来。」

  岳少俊听得一怔,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竺秋兰轻嗔道:「你呀,还和我装糊涂。」

  岳少俊一头雾水,怔怔的道:「我真的想不出来。」

  竺秋兰望着他,目含幽怨,脱道:「好,我告诉你吧,宋老爷子看上了你,
才要你去见见恽夫人的。」

  岳少俊这回听出来了,俊脸不禁一热,说道:「兰妹,你想到那里去了。」

  竺秋兰抿抿嘴,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只要恽夫人也看中了,丈母娘
看女婿,越看越……」

  岳少俊没待她说下去,急道:「兰妹,你……」伸手抓住她的纤手,把她拉
了过来。

  竺秋兰心头一慌,娇声道:「岳大哥,你……」

  岳少俊拉着她一双纤手,轻声道:「兰妹,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竺秋兰轻嗯一声,缓缓偎入他怀里,低垂粉头,幽幽的道:「其实恽姐姐人
很不错,她对你更是一往情深,我看得出来……」她还要说下去,但两片樱唇,
被另外两片灼热的嘴唇,给堵住了。她只轻嗯了一声,就没再作声。

  落下的床幕之中,衣服一件一件地抛了出来,连亵衣内裤都没留在身上。等
到两人赤裸裸地滚倒床上,竺秋兰早羞的霞染周身,脸垂的低低的,芳心里小鹿
乱撞,连破身那晚都没有这样紧张。岳少俊的手正给她纤纤柔荑带著,贴在她乳
下,怎不知她心中乱跳?

  岳少俊心下不自觉地赞叹着,竺秋兰乳房的丰腴柔软和滑嫩,真叫人爱不忍
释。那丰盈柔软的双峰被他抚揉搓弄的感觉是那样醉人,偏偏自己的手也给抓着
,停在乳上,那种羞赧和欢快揉合一起的感觉,使竺秋兰连牙都咬不住了,柔腻
的呻吟声慢慢从口中流泄出来,身子都灼烫了。

  岳少俊本封着她的樱唇,偏在这时松了开来,让蜜糖般黏腻香甜的娇喘声,
再无阻碍地奔放出来,欣赏着这美女忍耐不住欲火和羞意双重摧情之下的含羞媚
态,双手仍好整以暇地,在她鼓胀而充满弹力的乳上,来回抚摩,撩动她体内潜
藏的情欲,好一会儿才暂息手段。

  「兰妹,你还受得住吗?」

  「快……快受不了了……」竺秋兰媚眸微开一线,情焰欲念如喷火般的涌出
,声音又柔又甜:「可是……可是兰妹……会努力的……尽量……尽量逗的大哥
开心……大哥……你就别……别再留手……了吧……兰妹……兰妹……很快活哩
……」

  「兰妹放心……」岳少俊压上了身子,竺秋兰玉腿上的嫩肤,一点阻挡也无
的贴上了他炽热的宝贝,竺秋兰禁不住地颤抖着,媚眼丝一般地眯了起来,配上
颊上的艳丽红色,从白皙的肌肤中透出,几乎像水蜜桃一般可以挤出水来,那种
羞赧中的微微娇俏,真是男人难得一见的美态。

  「夫妻之道是求合欢,大哥怎会做兰妹不悦之事?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以後
还有大好时光。」

  「不,不要。」竺秋兰轻柔的呓着:「兰妹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留在床
上,缠得要死要活。」

  「放心吧,我只是说先到这儿,可没说今夜要饶你。」岳少俊吮着她耳珠,
股股热风直透耳鼓。

  表面的矜持早被他撕开了,竺秋兰虽是芳心早允他的调戏,嫩薄的脸皮却早
不争气的红了,只能轻微地点着头,一任风狂雨骤。双手恰到好处地在她乳上穿
梭,留下了微微的红痕和似苦还乐的呻吟,岳少俊的嘴从竺秋兰的颊上流下。

  顺著琼鼻、檀口、颈项,滑过了峰间深深的乳沟,舐着她一丝肥肉都没有的
平滑小腹,直抵汨汨水流的幽径。给这样逗弄,竺秋兰早瘫了下来,藕臂无力地
搭在岳少俊肩上,指甲按上他的背,腿也张了开来,呻吟著娇喘着要压着她的男
人赶快下手,填满她、充实她、占有她,让她欲仙欲死。

  「怎……怎麽会……」竺秋兰一惊,焚身的欲火却没有一点稍熄。她也不是
第一次献身予他了,但下身接触到的宝贝,却很明显地是比以前大啊。甚至连龟
头微微一挺,竺秋兰几乎都承受不住,那种灼烧感和巨大。

  「变的……变的这麽大……这麽热……怎麽办……叫兰妹……怎受得住……
兰妹小小的……小小的幽径里……那容得下这般……这般巨物……大哥饶了妹妹
……」

  「才不饶你呢。」岳少俊气喘嘘嘘,股股热气直喷在竺秋兰乳上,烧得那颤
颤的乳尖抖着,更增欲火:「兰妹放心,你一定受得了的。」他捏了捏竺秋兰乳
房,随即松手,让胀大坚挺的双峰在一阵抖动後复原,状极淫浪。竺秋兰被他摸
的只是喘息,娇羞非常地求饶着,但都说成这样了,岳少俊又岂有放手之理?

  股间是那麽的烫热,竺秋兰逼的珠泪盈然,岳少俊不顾她的求恳,硬是冲了
进去,才光是龟头突入而已,竺秋兰便已承受不住地娇吟着,她窄窄的幽径贴著
他龟头紧紧的,那股火热的感觉瞬时延烧周身,虽胀的她无比难忍,却也让她芳
心骚然。

  岳少俊的强攻猛闯也只有让龟头突破而已,他暂停了下来,强忍着一戮到底
的冲动,那样他虽爽,身下这娇嫩的女孩却一定无法承受。竺秋兰闭上了眼睛,
再怎麽样她也阻止不了他的攻势,只能任他施为。慢慢地,竺秋兰感到岳少俊的
舌头舐上了颊,卷去了她的泪,动作是那样的温柔怜爱,刚开始时的强暴之行似
乎不存在似的。

  熄下的火焰又燃了起来,竺秋兰不禁难忍地扭动著纤腰,发出了曼妙柔嫩的
娇喘,除了已突入她幽径的宝贝之外,岳少俊已对她的胴体展开了全面侵犯,竺
秋兰感觉到全身上下,似乎每一寸的胴体都在他的抚爱之下烧了起来,他的身体
是那麽灼热,全面毫无间隙地紧贴着她,享受着她的芳香娇柔,那熟悉的动作再
一次地燃烧著竺秋兰体内的火焰,内外交攻的欲火让这宫主泛起了春情,几乎是
主动地搂住了他,口中发出了欢乐的娇吟。

  微微的一痛,竺秋兰这才发觉,岳少俊的宝贝不知何时,已偷渡了进去,完
完整整地深入了她,直没至根,那烫热无比的宝贝紧紧贴上了她娇嫩的皮肤,灼
热从交合处传了上来,熨的她全身暖烘烘的,虽然下面夹的是紧的很,也有一丝
丝的难受,但那种感觉却是说不出的快活,身子几乎是完完全全被贯穿了。

  那最烫的尖端似是突破了幽径深处的花心,光是停在那儿就让竺秋兰幽径中
淫水蜜液流个不停,又湿又润,要是能照光进去的话,真不知会有多漂亮。正当
竺秋兰满足於这种欢快,恨不得他紧紧插著不要动,光用那热度的烘烤就把她烘
的欲仙欲死、飘飘欲仙,岳少俊却慢慢地、无限依恋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烫热的
尖端还点在她里面。

  「为什麽,大哥?」竺秋兰媚眼微睁,春情无限,四肢搂得他更加紧了,她
已被逗弄的欲火泛滥,恨不得被他插的爽死才好,怎容得岳少俊不动?

  「你不是容不下,要我饶你吗?」明知他是在调情,要让自己明明白白地投
降,竺秋兰却已挡不住欲火的侵袭了,芳心情动已极,全身都发热,现在她所要
的只有男人的强狠和温柔啊:「嗯……兰妹……兰妹现在……容的下了……大哥
……大哥想怎样……怎样都行……」

  「那你不反对我全力出手罗。」岳少俊调笑着,在她粉背上来回抚搓的手紧
了紧,让她发出了微呓。而竺秋兰的回答则是玉手勾上他的颈子,把他压了下来
,嫩软温滑的肌肤紧贴着他,迎君之意再明显也没有了。岳少俊等了好久,这才
逗的她心动,宝贝早胀的疼了,恨不得马上在姑娘的穴里猛冲几阵才行。

  娇呓声愈来愈柔软、愈来愈媚荡,竺秋兰被岳少俊强猛地冲了几下,已是承
受不起,偏是被他勾动了春情,虽说是额上冒汗,仍强自撑持着,迎合他的动作
,精力似乎都化成了愉悦,占领了她全身。岳少俊干的兴起,将枕头垫在她臀下
,让竺秋兰的阴唇高高地敞了开来,正合男人强抽猛插的兴味。

  竺秋兰不住扭挺著身子,指甲不自觉地陷在他背上,掐出了红痕,任淫水随
着动作喷溅出来,迎合着强有力的冲刺,每一下都让她酥爽无比,没几下就泄了
阴精,达到了高潮。看著胯下美女脱力而慵惓,无比满足的表情,加上宝贝被她
窄紧的宝贝紧紧箍著,股股温润的热气滋润著龟头,感觉真个销魂,偏生他的欲
火才刚起步而已,连威风都没发呢。

  也不管竺秋兰已泄的颊比枫红、媚眼如丝,四肢百骸全酥软了,岳少俊将她
的腰一兀,把她整个人大字形地摊在床上,紧紧压着,耸动着腰臀,宝贝抽插地
更猛烈了,还不时打个旋儿、钻她一钻,让竺秋兰的淫水蜜汁一滴一滴给汲了出
来,钻的她芳心鹿般乱撞,偏是不能自己的挺动娇躯,任君淫玩,双乳随著急促
的呼息而震跃弹跳,美不胜收。

  给这样猛烈抽送下来,竺秋兰似连动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整个人软软地
瘫在那儿,任君宰割,只呻吟欢叫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娇媚,娇呼地抒放了藏在
心里,不敢言语的情火,神智昏茫,也不知高潮了多少次。等到岳少俊也上了顶
峰,再忍不住地一下重重地射在她体内深处时,她早半晕半茫地倒下了。

  那射精的力道似乎是击穿了她花心软肉,火般的精液犹如电击,捣的她体内
深处一阵澈骨酸麻,只乐的竺秋兰媚眼如丝、四肢无力,回光返照地淫叫一阵後
,瘫痪在他怀中,眼里尽是沉醉,胴体像是融了的糖一般的软腻,软黏著男人。

  「大哥,你坏死了。弄得兰妹迷迷茫茫、全身无力,叫兰妹明天怎麽上路?」
竺秋兰软瘫在岳少俊怀里,埋怨声中带著无比的娇弱温柔,她这下可是再爽不过
的了。

  「那就不要上路好了,留在床上陪我一天,大哥保证你一点也不会觉得闷。」
岳少俊笑着,看著她这样脱力的样儿,没有一个男人会不满意的。他故意挤了挤
竺秋兰那坚挺的双乳,粉红的蓓蕾仍是那麽娇艳可爱,乳房坚挺却无失於其柔软
滑润,只挤的竺秋兰一阵娇呓,却是动都不能动,任他轻薄。

  翌日一早,他们双双上路,竺秋兰果然有些慵懒不堪,但怕耽误正事,只得
勉力上路。从镇江渡江,就是瓜州。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逢的地方,旧地重游,自
然值得一对恋人的留恋。瓜州小街上,依然行人来往十分热闹,那家小酒馆却易
了主人。

  岳少俊,竺秋兰两人跨入酒馆,里首墙壁上贴着的「黑虎玄坛」财神爷的神
像,也已不见,换了张大红纸写的价目单。两人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叫了两碗面
,看看其他食客,差不多全是过路的客商,也就没有多说,吃完面,付帐出门。
刚走到街梢,竺秋兰口中忽然「咦」了一声,不觉停下步来。

  岳少俊急忙回头问道:「兰妹,你怎么啦?」

  竺秋兰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有娘留下的记号。」

  岳少俊道:「令堂留的记号怎么说?」

  竺秋兰道:「这是找我的暗记,要我速去相见?」

  岳少俊道:「令堂现在什么地方?」

  竺秋兰道:「暗记只是一种指示方向的记号,又不是文字,那会说得很详细?」

  岳少俊道:「那么暗记指示你朝什么方向去呢?」

  竺秋兰道:「这暗记指示的方向,只是要我往前赶去。」

  岳少俊道:「那我们快走。」两人出了瓜州,竺秋兰一路留神着房子大树,
和草丛问的石头,果然又发现了两处暗记,依然指示她循着大路前行。

  竺秋兰轻咦道:「看娘一路留的记号,她老人家好像也在扬州了,岳大哥,
不用看了,快些走吧。」

  提起扬州,就会使人不期而然想起「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名句。自
从隋场帝建立行都,扬州就一直是繁华名邑。尤其因为地当南北交通要道,两淮
盐运的中心,不少富商大贾,都住在这里,富丽繁华,在当时可说是首居一指。

  岳少俊,竺秋兰赶到扬州,还未入城。竺秋兰就在城脚下发现了娘的记号,
脚下一停,低低的道:「岳大哥,娘留的记号是指向仙女庙去的,你先进城去,
我到仙女庙找娘去,城里东横街有一家叫小江南的客店,你在那里落脚,我会找
你去的。」

  岳少俊道:「你不和我一起到恽府去么?」

  竺秋兰道:「你也不想想,宋老爷子把你叫到书房里去,才交给你这方玉佩
,还要你务必亲自送交恽夫人,其中必有缘故……」

  岳少俊脸上一红,说道:「兰妹,你又想到那里去了……」

  竺秋兰正容道:「岳大哥,我昨天原只是和你说着玩的,你想宋老爷子郑重
其事,在书房里交给你这方玉佩,绝非寻常。我和你一起去,也许会使恽夫人有
什么忌讳之处,所以还是你一个人的好,我正好趁这段时间,找我娘去,不论谁
先回来,在小江南客店里等好了。」

  岳少俊想想她说的也是有理,这就点头道:「那就这样办吧,我会在客店里
等你的。」

  竺秋兰嫣然一笑道:「我如果回来得早,也会在那里等你。」说罢,转身朝
东行去。

  岳少俊人城之后,先找到东横街,老远就看到小江南招商客店,这时还不到
午牌时光,客店前面进出的人不多,伙计们也没在门前招呼。岳少俊踏进门,一
名伙计就迎了过来,含笑问道:「公子爷是找人还是住店?」

  岳少俊道:「住店,你们可有清静上房?」

  伙计道:「有,有,公子爷请随小的来。」说罢,引着岳少俊进入后进,经
过一座小天井,一排七间楼房,曲槛相通,果然十分清静。岳少俊要了东首两间
厢房,并说还有女眷随后要来。伙计唯唯应是,送茶送水,十分殷勤。岳少俊洗
了把脸,就交代伙计,自己要出去一趟,待回妹子来了,就要她在房中等候。

  伙计连声应是,陪笑道:「公子爷放心,小姐来了,小的自会招呼。」

  岳少俊又道:「伙计,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

  伙计笑道:「公子爷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岳少俊道:「人称淮扬大侠的……」他话还没说完,伙计连忙陪笑道:「公
子爷说的是恽老爷子,我们扬州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扬州城里,那个不知,那个
不晓?公子爷是恽老爷子的……」

  岳少俊道:「我有事要去恽府,不知如何走法?」

  伙汁道:「恽老爷子的府第,在南城吉祥坊,公子爷只要到了吉祥坊,就可
看到两扇黑漆铜钉的大门,门楼上写着「归云庄」的就是,问都不用问。」

  岳少俊说了声:「多谢。」就出了店门,一路往南城行去。一路上但见商肆
栉比,门面宽敞,街道上行人车马,往来络绎,扬州城果然景象繁华,商业鼎盛
,一片升平。

  找到吉祥坊,这里已是一片住宅区了,走没多远,果见一座高大的门楼,门
前还蹲着一对石狮,石阶上两扇黑漆大门钉着金闪闪的铜钉,门额上是用清水方
砖铸刻的「归云庄」三个大字。岳少俊略为敷了敷衣衫,就走上前去,轻轻扣了
两下门环。

  过没多久,两扇大门启处,走出一个老苍头来,朝岳少俊打量了一眼,问道
:「相公找谁?」

  岳少俊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岳少俊,是求见恽老爷子来的。」

  那老苍头道:「岳相公来的不巧,我家老爷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岳少俊道:「既然恽老爷子还没回来,在下想见见你家小姐,烦请老管家代
我通报一声。」

  那老苍头听岳少俊说要见小姐,不觉多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家小姐上武
进去了,还没回来。」

  这下,岳少俊不觉有气,冷笑一声道:「老管家这是不肯给我进去通报了?」

  老苍头道:「相公要见我家小姐,但我家小姐不在家,你要我如何给你进去
通报?」

  岳少俊道:「在下就是从武进来的,你家小姐五日前已经回来,老管家怎说
也尚未口家呢?」

  老苍头惊奇的道:「岳相公是说我家小姐五日前已经回来了?」

  岳少俊道:「不错。」

  老苍头道:「这就奇了,我家小姐真的还未回来。」

  岳少俊道:「老管家,那就麻烦你禀报老夫人一声,就说岳某求见。」

  老苍头道:「岳相公,你刚才说是从武进来的?」

  岳少俊道:「不错,在于是从天华山庄来的。」

  老苍头听说从天华山庄来,不觉改容道:「岳相公原来是天华山庄来的,快
请里面坐。」说罢,连连肃客。

  岳少俊跨入大门,老苍头阖上大门,在前引路,折入二门右廊,把岳少俊延
入右厢客室,说道:「岳相公请稍待,容小老儿禀过老夫人,再来相请。」

  岳少俊道:「老管家请便。」老苍头随即退去,过了约摸一刻工夫,老苍头
去而复返,拱拱手道:「老夫人请岳相公至后堂相见,岳相公请随小老儿来。」
岳少俊站起身,随着老苍头穿行长廊,进入后堂。

  老苍头在阶下站定,躬身说道:「回老夫人,岳相公来了。」

  只见一名青衣少女站在阶上,娇声道:「老夫人有请岳相公。」

  岳少侠举步跨上三级石阶,青衣少女早已掀起湘帘,轻启樱唇,说道:「岳
相公请。」

  岳少俊举步走入,只见堂上左首一张雕花椅上,坐着一个蓝布衣裙的老妇人
,看去年约五旬开外,脸色白净,貌相极为慈祥,双目神光湛然,颇有几分和恽
慧君相似之处,心知她是恽夫人了。在她身后,垂手侍立一名青衣使女。

  岳少俊急忙趋上两步,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岳少俊,见过夫人。」

  恽夫人打从岳少俊进入后堂,就已上下打量着他,这时略一欠身,抬手道:
「岳相公请坐。」她抬手之间,自有一种雍容气度,有其母,必有其女,无怪恽
慧君举止端姻,也有乃母的气质。

  岳少俊退后一步,拱手道:「在下谢坐。」然后在下首一张椅上坐下。

  恽夫人看他人品俊逸,彬彬有礼,心中也暗暗赞许。这时那掀帘的青衣少女
一手托着漆盘,送上一盏香茗,放在几上,轻声道:「岳相公请用茶。」

  岳少俊连忙含笑道:「多谢姑娘。」

  那青衣使女粉脸微红,说道:「不用谢。」匆匆退去。

  恽夫人道:「岳相公是从天华山庄来?」

  岳少俊道:「是的。」

  恽夫人道:「那是我大哥要你来找拙夫的了?」

  岳少俊道:「是的,在下受宋老爷子之托,求见夫人而来。」

  恽夫人道:「老身方才听恽义说,小女五日前已从武进回来,此话当真?」
她不问岳少俊到扬州来作甚,先问女儿之事,这也是人之常情,做娘的谁不牵挂
自己女儿?

  岳少俊道:「是的,恽小姐返回扬州,如今算来,已有五日了。」

  恽夫人听得心头大急,双眉微蹙,望着岳少俊,问遣:「岳相公和小女相识
么?」

  岳少俊给她问得脸一红,微显局促,应了声:「是的。」

  恽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似子倒挺老实的。」一面问道:「岳相公
可否说得清楚一点,小女是几时动身回扬州来的?」

  岳少俊想了想,才道:「那是六天前,在下和宋文俊兄、恽小姐等人,在戚
墅堰一片巨宅中,一同探寻贼人下落。分手之时,在下曾听霍总管说:扬州有人
来了,要文俊兄和恽小姐速即回去,第二天,也就是五天前,在下赶去天华山庄
,就没见至恽小姐,想必已经回扬州来了。」

  恽夫人道:「岳相公既和小女相识,第二天到天华山庄去,没见到小女,没
有问他们么?」

  岳少俊一张俊脸,为之一红,嗫嚅说道:「在下当时……没有问……后来发
生了事故,就无暇再问了。」

  恽夫人从岳少俊说话的神情,自然看得出来,这年轻人没敢多问,是为了害
臊,敢情他暗恋着自己女儿,只不知他出身如何?武功如何?心中想着,忽然轻
哦一声,问道:「后来发生了事故,天华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故?」天华山庄发生
的事故,她自然还不知道了。

  岳少侠道:「是有人假冒了宋老爷子……」

  「什么」恽夫人几乎还当自己耳朵听错了,急急问道:「你说有人假冒我大
哥?」

  岳少侠道:「是的,但后来很快就揭穿了。」

  「老身一点也不知道。」恽夫人望着他,问道:「岳相公,此事经过如何,
你可否为老身说详细一点?」

  岳少俊道:「此事说来话长,要说详细,就得从宋老爷子误中散功奇毒说起
……」

  恽夫人听得身躯一颤,吃惊道:「什么?我大哥中了散功奇毒?」

  「是的。」岳少俊应了一声,就从自己替人捎信说起,一直说到自己得到解
药,赶去天华山庄,揭穿狼山一狈索毅夫假冒宋镇山。后来如何在秦履峰一处石
窟中救出宋老爷子,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出自己求见宋镇山之事。

  恽夫人听得神色屡变,直等岳少俊把话说元,才吁了口气,说道:「这帮贼
,究竟是何来历,胆敢如此胡作非为,竟然找到我大哥头上去了……」

  她从大哥被贼人假冒,突然联想到自己女儿离开天华山庄已有五日,那时正
是天华山庄出个的那一天。心念这一动,不由神色大变,急急说道:「小女至今
未回,不要也出了事……唉,拙夫也真是的,出门多日,怎么还不回来……」她
这是自己在说,岳少俊不好回答。

  恽夫人心头好像有了什么预兆,攒攒眉,接着道:「我大哥奉托岳相公远来
,不知有什么事么?」

  岳少俊道:「在下奉宋者爷子之命,是替令媛送一柄剑来的。」

  恽夫人奇道:「替小女送一柄剑来的?」

  「是的。」岳少俊从身边解下「吸金剑」,双手奉上,说道:「这柄剑,是
恽小姐在真州无意中得来的,据说此剑是南未晏孝广的女儿晏贞姑之物,能够吸
取对方兵刃,所以又叫吸金剑。晏氏父女抵抗金兵,壮烈成仁,此剑沉入扬子桥
下,直到最近才被人无意中捞起,消息很快就传遍江湖,目前正有不少人在找寻
此剑。宋老爷子怕恽小姐返回扬州,途中会引起歹人觊觎,才要恽小姐把此剑留
在天华山庄,经宋老爷子略予改装,特地要在下送来。」

  恽夫人越听越急,女儿五天尚未返家,准是消息外泄,和这柄剑有关了。一
念及此,不觉「哦」了一声,好似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岳相公方才你说六
天前你们搜索一处巨宅,听霍总管说,扬州有人赶去天华山庄,第二天你上天华
山庄去,就没见到小女,她回扬州来了,这是说,咱们这里有人去接小女的了?」

  岳少俊道:「是的,在下确曾听霍总管这么说,但是不是有人去接恽小姐,
在下就不知道了。」

  恽夫人道:「咱们这里根本没派人去呀。」说到这里,急忙叫道:「小燕,
快去叫恽义进来。」帘外一名青衣使女「唷」了一声,莲步细碎,往外行去。不
多一会,只听帘外响起小燕的声音说道:「回老夫人,恽义来了。」

  恽夫人道:「快叫他进来。」

  湘帘掀处,老苍头急步走入,躬身道:「老夫人呼唤老奴,不知有何使唤?」

  恽夫人问道:「咱们庄上,这几天可有人到武进去么?」

  恽义道:「没有,老夫人没派准到武进,谁会上武进去?」

  恽夫人道:「但六天前,明明有人上天华山庄去了,霍总管总不会认错咱们
庄上的人吧?」

  「六天前……」恽义想了想,才道:「咱们庄上的人都在,一个也不少,只
有修剪后园花草的王四,八天前请了假,是他娘病了,还跟帐房支了一个月薪,
至今没有回来。」

  恽夫人脸色微变,问道:「霍总管认识他么?」

  恽义道:「老夫人忘了,去年雀总管到咱们这里来,见过王四,还夸奖他手
艺不错,结果带了几盆蟹爪菊回去呢。」

  恽夫人唔了一声,问道:「你记不记得王四是谁介绍来的?」

  恽义道:「好像是老爷子在仙女庙带回来的。」

  恽夫人道:「他到咱们这里有几年了?」

  恽义道:「快两年了,是去年春季里来的。」

  恽夫人哼道:「一定是他。」

  恽义道:「老夫人……」

  恽夫人一挥手道:「你先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恽义躬身道:「老奴告退。」转身退了出去。

  恽夫人双眉不展,看了岳少俊一眼,说道:「这么说,果然有人觊觎小女的
吸金剑,可能是路上出了岔了……」

  岳少俊突然问道:「请问夫人,不知恽老爷子出去有几天了?」

  恽夫人听他问得有些突兀,微微一怔:「拙夫出门也快有一个半月了,唉,
这些年来,他平时很少出门,就是出去,也没有耽搁得这么久的,哦,岳相公问
起拙夫、不知有什么事情吗?」

  岳少俊道:「一个月前,在下曾在瓜州见过恽老爷子,那是一直没有回来过
了,难道……」

  夫人听出他话中好像有事,不觉目光一注,问道:「岳相公有什么话,但说
无妨。」

  岳少俊想了想,才道:「夫人方才不是听在下说过,在下受歹人利用,梢了
一封毒函给宋老爷子么?」恽夫人似是急于听他说出下文,故而只「唔」了一声。

  岳少俊续道:「那封毒函上,写的就是要恽小姐以吸金剑去换恽老爷子……」

  「什么?」恽夫人身躯猛然一震,失声道:「那毒函上要小女以吸金剑去换
她爹,这么说,拙夫已经落到歹徒手中了?」

  岳少俊道:「当时宋老爷子的解释,以为歹徒要对宋老爷子下毒,信上总得
夸张其词,使宋老爷子大吃一惊,藉以分散他的注意,故而并不深信……」

  恽夫人道:「贼党连大哥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劫待出天华山庄,以假易真
,拙夫自然也会中他门的圈套了。」她心头虽乱,但分析事理,依然有条不紊。

  岳少俊道:「夫人说得是,当时谁也不会相信以恽老爷子的威名,自然不可
能会发生事故,但恽老爷子又一直没有回府,而且贵府并没派人上天华山庄,但
霍总管明明说扬州有人急促赶去,如今恽小姐又没有回来,凡此种种,细想起来
,就不无可疑。」

  恽夫人平日是很沉着的人,但丈夫,女儿都没回来,加之天华山庄都有人卧
底,都会出事,一时之间,急得几乎迸出泪来,说道:「他们父女一定出了漏子
,这叫老身如何是好?」突然「哦」了一声,问道:「岳相公,你说在瓜州见到
拙夫,他和谁在一起?」

  岳少俊道:「没和人在一起,恽老爷子好像也是为了吸金剑赶到瓜州去的。」

  恽夫人奇道:「这就奇了,他临走之时,怎么没和老身提起过此事呢?哦,
岳相公看到拙夫之时,他有何行动?」

  岳少俊道:「恽老爷子是为了吸金剑是神物利器,不容落入黑道妖邪之手,
才出面的……」当下就把自己在瓜州面馆所遇见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恽夫人道:「黑虎神赵光斗,还不是拙夫的对手,但他们人多手众,拙夫双
拳难敌四手……」话声未落,只听帘外响起小燕的声音说道:「禀老夫人,小翠
回来了。」小翠,正是恽慧君的贴身使女。恽慧君失踪,她当然也跟着失踪,如
今她回来了,这岂不是好消息?

  恽夫人急急说道:「快叫她进来,快。」

  湘帘一动,小翠一条娇小的人彩,一下闪了进来,奔到恽夫人面前,扑的跪
到地上,呜咽的道:「老夫人不好了,小姐她……」

  恽夫人心惊肉跳的急着问道:「小翠,快说,小姐怎么了?」

  小翠道:「小姐和小婢都被贼人劫持,贼强盗今天把小婢送回来,是要小婢
送信来的。」恽夫人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贼人把小翠放回来送信,那是掳
人勒索,慧君当然不会有危险了。

  这就和声道:「小翠,你站起来,慢慢的说。」小翠应了声「是」,站起身
,这才发现下首椅上坐着岳少俊,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喜色,急忙躬身道:「岳相
公几时来的?」

  岳少俊还礼道:「小翠姑娘,你家小姐,是被什么人劫持去的,现在那里?」

  小翠道:「不知道,小婢一点也不知道。」

  恽夫人眼看小翠和岳少俊似乎极熟,尤其岳少俊对慧君被贼所掳,也似乎颇
为关心,心中暗暗点着头,一面说道:「小翠,你不是和小姐在一起么?怎会一
点也不知道?」

  小翠道:「小姐和小婢一起被关在一处黝黑没有天光的地窖里,今天他们是
蒙着我眼睛,用车子把我载出来的,一直到达城门外,才揭去黑布,要我自己回
来。」

  恽夫人听她没头没脑的说着,不觉微微摆着两道修长的眉毛,问道:「你们
有没有遇上老爷?」

  小翠道:「没有,老爷救我们去了么?」

  恽夫人道:「你先把你们如何被贼党劫持的经过,说给我听听,要说得详细
一些。」

  小翠答应一声,说道:「那天王四急促赶到天华山庄去,说是奉老爷子之命
,去接小姐的……」

  恽夫人怒哼一声道:「果然是他。」

  小翠道:「我们在镇江下了渡船,不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恽夫人道:「那一定是贼人在你们茶水里做了手脚,这该死的东西。」

  小翠道:「等我们醒来,就被他们关在一处不见天日的地窖里,直到今天,
贼强盗说,可以先放小婢回来。他门就用黑布蒙着小婢眼睛,上了车,足足驰行
了大半天,才把小婢放下车,小婢揭开蒙眼黑布,已经到了东门外,才赶回来的。」

  恽夫人道:「你说他们放你回来,是要你捎信回来的?」

  小翠道:「那是王四说的,要小婢回来,禀告老夫人,他们要的是吸金剑,
绝不会难为小姐请老夫人只管放心,但要我门拿剑去换人。」

  恽夫人道:「拿剑去换人,他们有没有说如何换法?到那里去换?」

  小翠道:「王四说了,明晚初更,要小婢带了剑去,到雷塘旧苑,等他们看
过主剑,就可释放小姐。」

  恽夫人气愤的道:「他们胆子不小,居然敢掳人勒索,我倒要去看看,他们
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小翠吃惊的道:「老夫人,你可不能去。」

  恽夫人道:「为什么?」

  小翠道:「小姐在他们手里,投鼠忌器,万一……万一……。」

  岳少俊道:「夫人如果信得过在下,明晚由在下陪同小翠姑娘同去,不知夫
人意下如何?」

  恽夫人看了他一眼,说道:「岳相公远来,此事怎好相烦?」

  岳少俊道:「夫人言重,匪徒胆大妄为,竟敢劫持恽小姐,勒索名剑,在下
即使和夫人,小姐素未谋面,遇上了也不能袖手,何况在下受宋老爷子重托,替
恽小姐送剑来的。吸金剑神物利器,岂能让它落入此辈黑道贼徒之手,而且在下
和恽小姐还有数面之缘,自然更无坐视不救之理?」

  恽夫人看他说得慷慨激昂,英气勃发,心中暗道:「这年轻人一身所学,看
来不弱,不然,大哥也不会托他护送吸金剑到扬州来了。」

  小翠道:「是啊,老夫人,岳相公是小姐的朋友,小姐本来就约他到咱们扬
州来玩的呢。」她这一说,恽夫人有点明白了,大哥要他送剑来,莫非是有意安
排的了?想到这里,不觉蔼然一笑道:「岳相公肝胆相照,老身十分感激,只是
小女现在人手,贼党要的是剑,就把此剑交给他们,只要小女能平安回来就好,
这柄剑那就请岳相公暂时留着,明晚有劳岳相公带着小翠去一趟雷塘旧苑了。」

  岳少俊道:「在下遵命。」从几上取过吸金剑,依然佩到身边,一边说道:
「贼党约定明晚初更,如今还有一天多时间,也许他们羽党,就潜伏在扬州城中
,在下想尽这一日工夫,也许可以查探出对方一点眉目,亦未可知,在下告退。」
说罢站了起来。

  恽夫人一摆手道:「岳相公请留步,你远来是客,现在已是中午,就是要走
,也该在舍问用过便饭再去。」

  小翠道:「是啊,岳相公吃了便饭再去不迟,小婢这就去吩咐厨下,马上就
可以送来了。」说罢,翩然往外行去。

  恽夫人道:「岳相公请坐呀,你和小女是朋友,就不能算是外人,家常便饭
,都是现成的,再要和老身客气,那就见外了。」

  岳少俊只得坐下,说道:「夫人这么说,在下只好叼扰了。」说到这里,忽
然想起宋老爷子交给自己的一方玉佩,当时曾说务必亲手交给恽夫人,自己差点
忘了,口中不觉轻「哦」一声,说道:「在下差点忘了一件正事。」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双手送到恽夫人面前,说道:「在下临行之时,
宋老爷子亲手交与在下一方玉佩,再三嘱咐务必当面交给夫人,方才因小姐之事
,差点忘了。」

  恽夫人听得不觉一怔,看着布包,说道:「是大哥要岳相公交给老身的么?」

  她伸手接过,就随手打开布包,一眼看到玉佩,不觉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目
光一抬,说道:「你是……」

  岳少俊道:「宋老爷子当时曾交代在下,夫人如有差遣,要在下悉听安排。」

  恽夫人随手拿起玉佩,轻轻摩擦,问道:「你姓岳?」

  岳少俊听得暗暗奇怪,应道:「是的。」

  恽夫人又道:「今年几岁了。」

  岳少俊道:「在下虚度二十。」

  恽夫人似乎觉得不对,略为迟疑,问道:「我大哥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岳少俊道:「宋老爷子没有说别的。」

  恽夫人接着问道:「大哥也没有告诉你这方玉佩是谁的么?」

  岳少俊道:「没有。」

  「这就奇了。」恽夫人接着又道:「你再仔细想想看。」

  岳少俊想了想道:「宋老爷子真的没有再说什么了。」

  恽夫人道:「大哥要你带了这方玉佩来见老身,不会没有交代?」她目光重
又打量着岳少俊,缓缓说道:「莫非……」她沉思着,忽然「唔」了一声,问道
:「大哥在交给你这方玉佩之前,一定有什么条件的了?」

  岳少俊道:「没有,不过宋老爷子,把玉佩交给在下之时,神色极为郑重。」

  恽夫人道:「不是岳相公求我大哥的么?」

  岳少俊心中一动,自己确是为了师傅一件心愿,去求宋老爷子的,但这和玉
佩,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心念转动,这就说道:「在下当时上天华山庄去,确是
有一件事,去恳求宋老爷子的,但和玉佩,似乎并无关连……」

  恽夫人「哦」了一声,问道:「岳相公何事去恳求我大哥,是否可以说给老
身听听?」这时小翠和小燕两人,各自端着酒菜,在中间一张方桌上摆好。

  小翠躬身道:「老夫人,酒菜摆好了,可以请岳相公用饭了。」

  恽夫人起身道:「岳相公请。」

  岳少俊跟着站起,欠身道:「夫人请。」恽夫人和岳少俊分宾主坐下。小翠
手捧银壶,替老夫人和岳少俊面前斟满了酒。

  岳少俊欠身道:「在下不会喝酒。」

  恽夫人慈祥一笑,说道:「少喝无妨,岳相公不妨边吃边谈。」

  岳少俊应了声「是」,就把自己为了师傅两桩心愿,其中一桩,只求宋老爷
子点个头,就可解决:但宋老爷子因格于昔年誓言,如果师傅自己来,要接下他
二十招,但因求他来的是自己,宋老爷由二十招减为一招,自己依然折了三次剑
,详细说了一遍。

  恽夫人听得不住点头,蔼然笑道:「这就是了。」

  岳少俊道:「夫人已经知道了么?」

  恽夫人道:「大哥交给岳相公这方玉佩,送与老身,就是要老身协助岳相公
,完成令师心愿,但等此间事了,老身可领你去见一个人……」

  岳少俊听得大喜过望,起身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多谢夫人,只不知此人
是谁,夫人可否先行示知?」

  恽夫人道:「岳相公不用多问,到时自知,不过大哥嘱咐你务必勤练那招剑
法,岳相公不可疏忽,练得愈纯熟愈好,能否完成令帅心愿,就全在岳相公自己
了。」

  岳少俊听她口气,好像要完成师傅一桩心愿,仍得靠自己以剑招取胜,宋老
爷子和恽夫人都不肯明言,自己也就不好多问,恭敬的拱拱手道:「在下自当谨
记。」饭后,岳少俊起身告辞。

  恽夫人道:「岳相公到了扬州,就不用客气,老身已经要小翠去替你收拾好
书房边一间卧室,你早些回来,晚餐就不用在外吃了。」

  岳少俊忙道:「夫人盛意,在下心领了,恽小姐下落不明,在下想趁这一天
半时间,侦查看看贼党是否已在扬州,如出入贵府,就会引起对方注意,而且在
下来时,已在小江南客栈落了店,夫人就不用客气了,明晚上灯时分,在下自会
再来。」说罢,别过恽夫人,出了归云庄,心中惦记着竺秋兰,不知回来了没有
,这就一脚赶回小江南客栈。

  店伙沏了一壶茶迭上,陪笑道:「公子爷回来了。」

  岳少俊问道:「可有人来找我么?」

  店伙道:「没有。」

  岳少俊道:「这就奇了,我妹子说好今天来的,怎么还设来呢?」

  店伙陪着笑道:「时光还早着呢,通常客人落店,都要在黄昏时分。」

  店伙走后,岳少俊心头不禁泛和一层不于的忧虑,贼党劫待恽慧君,对淮扬
大侠的千金,敢公然掳了人勒索,足见对方丝毫不把淮扬大侠放在眼里。也由此
可见扬州城中,定然有他们的羽党。竺秋兰直到此刻还没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危
险?一念及此,更觉坐立难安,但继而一想,竺秋兰是找她娘去的,不可能会有
危险。

  对了,自己听竺秋兰说过,仙女庙五方杂处,三教九流集中之地,自己何不
到仙女庙去走走,也许会在路中遇上竺秋兰,也许可以在那里探听到一些恽慧君
的消息。想到这里,立即匆匆出门,往东门赶去。仙女庙前面,有一片极大的广
场,本是扬州盐米市场,后来各种摊贩随着集中,三教九流也就相继而来,形成
了一个吃喝玩乐的大场合,形形色色,应有尽有的大市场。

  岳少俊杂在贩夫走卒之间,摩肩擦背的走了一转,觉得虽有几个卖大力丸,
狗皮膏的场子,练的山只是些普遍把式。人丛之间,虽然也有些敞形衣襟,歪戴
帽子的混混,也只不过是小流氓,地头蛇而已,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莫非贼党不
在扬州?

  他一个人信步而行,瞥见大街上一家叫做绿杨居的茶搂,三间门面,十分气
派,心念一动,忖道:「茶楼酒馆、龙蛇杂处,常是江湖上人歇足之地,自己何
不上去瞧瞧?」这是华灯未上,楼上茶客,却是闹哄哄的少说也有七八成座头。

  岳少俊找了一个临窗的位于坐下,茶博士赶紧跟着过来,哈腰问道:「公子
爷要喝什么茶?」

  任少俊随口道:「清茶。」茶博士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岳少俊抡目四顾,这些茶客,大都是商贾买卖人,也有几个纨绔少年,大家
一面吃点心,一面高谈阔沦,谈的不是生意上的事儿,就是那家窑子的姑娘温柔
多情。别说没有一个是江湖人,就是连腰边悬挂长剑的,也只有自己一个,难怪
有几个坐得邻近的茶客,还偷偷的向自己这边瞧。

  茶博士沏上茶,含笑问道:「公子爷还要些什么?」

  岳少俊知道他在问自己要什么点心了,但自己第一次到扬州来,可叫不出点
心的名堂来,只好随口说道:「你给我来两式就好。」

  茶博士去了一回,端来一碟松子玫瑰糕,和一碟枣泥于字酥,淮切细点,果
然名不虚传,做得十分精致。岳少俊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品尝着细点
,这原是偷得人生半日闲,应该悠然自乐。但岳少俊既惦记着恽慧君落在贼人手
中,自己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又挂念着竺秋兰,不知她找到了娘没有?但不论
她有没有找到娘,这时候也应该回客店去了。

  还有,就是师傅的两件心愿,自己虽然两次部没有接得下宋老爷子一招剑法
,但宋老爷子要自己把玉佩送交恽夫人,分明已经答应了。他敢情自己不好出面
,才要自己来见恽夫人的,只不知恽夫人说的要带自己去见一个人,这人是谁?
和师傅又有什么关连?

  师傅的另一件心愿,是找寻一个失散了十六年的儿子,这位师兄,比自己大
了八岁,如今应该有二十八岁了。唉,尽凭左眉有一颗红痔,乳名叫龙官,这两
点,天下之大,有如大海捞针,又到那里去找呢?天色渐渐黑暗下来,茶楼上,
已经点上了灯。

  有些茶客,三三两两的会帐下楼,也有人随着上来,有些老客人,已在吩咐
茶博士准备酒茶。原来这家茶楼,在下午喝茶的时候,是茶馆,到了上灯以后,
就变了酒楼,于是茶客也成了酒客。岳少俊要了一碗看肉面,一笼小笼包,匆匆
吃毕,付帐下楼,转回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