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一章:官衙之事
朱传宗在都察院看文件看的入神,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朱传宗索性不回家了,通宵达旦地看起文件。
朱传宗看了那些关于工程黑幕和拖欠劳工工钱的案件,发现真是触目惊心,种种不合理,非常嚣张的,无法无天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朱传宗越看越怒,正在这时候一个绝色的贼美人水灵儿闯了进来。
朱传宗震惊于她的美丽,救下她之后,听她说了前来的目的,里面包含了一个巨大的冤案,朱传宗听完之后,起了义愤之心,道:「水姑娘,既然你不是坏人,我会想办法放了你。你说的案子,我会尽力帮你的。」
水灵儿没有露出一丝感激的神情,平静地道:「我师父为了救我,牺牲了性命。我很感激她。可是她不知道,我是她的好徒儿,怎么会不和她一样,有济世救人的情怀呢?我们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死了,也总算没有白死。我既然敢来这里,早就把生死置于度外了。你要想打什么鬼主意,还是死了心的好,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你是休想。」
朱传宗道:「你多心了。我是真心想帮你的。等天一亮我就放你走。」可是见她眼波明丽,皓齿嫣然,虽然一脸冰霜,可是不减妩媚,心中实是爱极,真舍不得她走。
朱传宗见水灵儿一副冷漠的样子,对他一点也不信任,忽然灵机一动,道:「我想起来了,听说皇上要派钦差大人去山阳县调查你说的案子,据说是派新来都察院的右佥督御史朱传宗朱大人。我和他有些交情,可能会跟他一起去查案呢!你既然知道内情,不如跟着我去帮朱大人查案,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了吗?」
水灵儿听了,叹气道:「什么朱传宗?我从来没听过朝中有这样的官,看来指望朝廷能调查这个案子,希望渺茫啊!难道我和师父白死了吗?」
朱传宗忙道:「怎么会呢?朱大人是个好官,他父亲是工部尚书,一向贤名在外,这下你放心了吧!有什么案子破不了呢?」
水灵儿美目白了朱传宗一眼,冷笑道:「原来是朱家的公子啊!你也姓朱,和他家有亲戚吧?你的靠山就是朱家吧!朱家富甲天下,权势又大,你有朱家做靠山,来头不小啊!你是什么官?也不是什么大官吧!否则哪里用得着你深夜办公!你是笔帖式吗?不过看你年纪这么轻,要不是有关系,也轮不到在都察院当差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哪里知道人间的疾苦,看来案子落到你们这些坏官手里,是指望不上了,原本我希望皇上听说了冤案,能派御史黄大人前去查案呢!那样李大人相许就能脱困,如今看来……」水灵儿叹起气来,一脸愁容。
朱传宗头一次当面听到有人说他朱家的坏话,心里很不高兴,见她语气咄咄逼人,连珠弹似的,更是气恼,欲待发怒,忽见水灵儿愁容满面,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爱,不由心疼,看得呆了,一呆之下,重话便说不出来,欲待解释,想起现在的身份,心里一盘算,便嗫嚅道:「我是……是六品笔帖式。朱大人破案如神,被老百姓叫为朱青天呢!他是个好官,我觉得他反而能帮你呢!再说,你说的朱家,听说仁义的很,可你怎么说的他们那么不堪呢?莫非你和朱家有什么仇恨吗?我看其中是有误解吧!」
水灵儿坦然道:「你是当官的,又是他们家亲戚,自然说朱家的好话。朱家听说的确是一向待人宽厚大方,可是朱佑继那些钱还不都是贪来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他自然不心疼,舍得乱花了。」
朱传宗吃了一惊,道:「朱尚书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吗?」朱传宗虽然是人中之杰,而且保留一点点神仙之智,可是但凡是人,总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自家人的毛病,总是看不出来,总往好的地方想。朱家如此奢华,朱传宗却从来没有怀疑过。
水灵儿冷笑道:「是……自然没有。如今天下土地涨价,房子非常贵,普通百姓穷其一生的积蓄才能买一所房子,甚至还买不起,这都是拜他所赐,你说他有什么不堪呢?」
水灵儿说的朱传宗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其中的深意,里面涉及到自家的亲人,只觉脑中混乱,他看那些工程的案子,只是以为他父亲被人蒙蔽,如今忽听有人说他父亲的坏话,隐约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不过也不是弄清楚的时候,转念笑道:「姑娘,你不为自身的安危着想,光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什么?如果你真的想替李东昌伸冤,就听我的话,我保证能帮你。」
水灵儿呆了一会儿,打量了朱传宗一下,然后淡淡地道:「不用了,我看你不必费心机了,我不会受你骗的。人的命运多半由天意决定,我对李大人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他的命运了。原本指望朝廷能有人为他伸冤,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朱传宗见说不动她,想了想道:「你要想知道李东昌的案子,三天之后午时,我们在醉仙楼见面。」
水灵儿微点了一下头,心想:「难道他真的要放了我?这个胖子其貌不扬,武艺很强,看来朝廷里真的是藏龙卧虎,不能小视啊!」
原来水灵儿和她师父是一个专门反抗朝廷的教派——太上老君教中人。水灵儿是教主水封良的干女儿,后改姓的。
太上老君教信奉天上的神仙太上老君,表面的教义是清正,无为,公平,仁义,可内里却对抗官府,反对贪官。
山阳县遭受水灾,老百姓困苦不堪,山阳县知县王伸不仅不去救助,反而趁机发财,把朝廷派下来的银子拿到了自身的腰包,百姓居无所,食无粮,饿死了不少人,省里下来视察的官员李东昌看到这个情景,便想替百姓出头,但是被知县王伸陷害,太上老君教得知此事,眼见他是一个难得的好官,便想替李东昌伸冤,水灵儿和她师父叶飞飞便想出了偷偷投放奏折的妙主意,这个办法她们曾经用过一次。
如果要把替李东昌伸冤的状子按正常的手续投到都察院手里的话,那是一定没人理会的,当然就算正常的把状子投进去,也非送礼,寻人情不可。李东昌借公务之机,嫖娼纳妓之事,经由宁治省布政使胡铁核准,上报吏部,已经差不多算是铁案了,要想翻案几乎绝无可能。可是水灵儿和她师父叶飞飞偷偷潜进都察院,把替李东昌伸冤的状子塞在左督御史王仁上奏给皇上的奏折中,王仁一时不察,竟然中计。
都察院是朝廷机关重地,高墙大院,守卫森严,谁会想到能有人胆大包天,到这里打主意!所以都察院的护卫虽多,但一向疏于防备。加上水灵儿和叶飞飞会飞檐走壁的功夫,所以给二人轻而易举的便把事情办成了。
不过二人不知道内情,第二天晚上来打听结果,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护卫们发现了,叶飞飞为了让水灵儿逃走,不惜舍身救她,可惜还是不能成功。
二人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倒霉。本来衙门里的办事效率极慢,左督御史王仁一下朝来,虽然大怒,晓得他的奏折出了差错,本以为是书吏们搞的鬼,或者是受人情所托,被人收买;或者是想害他或者嫁祸某人,所以找来心腹张师爷,问他这事的看法,看能不能悄悄找到做这个事情之人,省得以后再遭算计。
偏巧张师爷有个亲戚在宁治省当官,正是被二人偷放奏折的那个县官,这个县官被人这样愚弄,却不敢声张,只能有苦自己咽,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偏巧这张师爷就知道这事。
张师爷素来精明,寻思了屋中的所有官吏,似乎没人敢冒险做这样的事情,再说混到衙门中人,无一不是极聪明,会见风使舵,善于交际之人,谁也不会傻到冒险的。便把他的亲戚宁治省五谷县县官张占仓的这件丢脸的事情说了。大骂太上老君教的人胆大包天,竟敢戏弄朝廷的官员,对张占仓很是同情,说他很可怜等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便把他介绍给了御史大人知晓了,使御史大人起同病相怜之感,为以后给张占仓美言铺路。
王仁听了虽然半信半疑,但也吩咐守卫们严加防备,偏巧叶飞飞师徒二人便自投罗网了。当然这其中的内情水灵儿是万万想不到的。
这时天色已经渐明。朱传宗道:「我出去一下,等会有轿子送你出门,到时你就知道我没骗你了。可要记得三日之后我们的约定。」朱传宗一笑之后就出门去了。
朱传宗在外面变回原来的模样,去找守备千总万汉水,请他送水灵儿出门,否则外面守卫很严,出去很麻烦。
再说万汉水带领护卫们搜查了一夜,也没有头绪,击倒的那个贼人,身受重伤,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眼看就活不成了,连夜找来的大夫,也摇头说是没救了。
万汉水原本也没报太多希望,也不理会了。可是逃跑的那个贼人,就算是逃到天边,也该有个踪迹啊!可搜遍了都察院,也没瞧见人影,万汉水好不恼火。
万汉水焦虑不已,忽然心想:「重伤的这个贼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莫非逃跑的也是个女的?」
万汉水一拍脑袋,骂了一声糊涂,想道:「我被那小妮子的外貌所迷惑了,以为那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不可能是贼!外面传言朱传宗是个太监,怎么会和别的大人一样,在屋里安置一个姑娘呢!」
万汉水想罢,忽然又一转念:「朱大人既然不喜欢女人,他怎么会包庇那女贼呢?是了,朱传宗不过不能人道,但还是可以喜欢女人啊!宫里那些太监,不也多半都有老婆嘛!」
万汉水前思后想,把所有事情惦量了一遍,便寻思怎么去找朱传宗,从他口中套话出来。
当官最要紧的是巴结上级,让领导开心,其余的仁义道德,是非对错,都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朱传宗虽然不是万汉水的顶头上司,但也是几位上司之一,万汉水绝不敢为了邀功,得罪他,那时就算最高的领导对他满意,但是朱传宗看不上他,处处给他小脚,那也是得不偿失的,所以万汉水决定还是探探口风再说。
万汉水正琢磨寻什么借口去找朱传宗,忽然听手下说朱大人前来见他,不由大喜,连忙把朱传宗让进屋里,满脸堆笑,让人上茶。
万汉水道:「大人忙于公务,昨天那么晚还没睡,今天又起的这么早,真是太辛苦了。」
朱传宗道:「我年轻,身体好的很,有什么辛苦的。只是万大人一直在抓贼,辛苦的很,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万汉水道:「禀大人,还有一个贼没有抓到,他藏在衙门里,诸位领导大人们很是危险啊!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正想去请教大人。听那些护卫们说,跑掉的贼人似乎是个女人。」万汉水说完,拿眼睛偷看朱传宗。
朱传宗聪明的很,岂会听不出他话中含义,心想:「糟糕,这小子知道水灵儿的事了。」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看这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定是偷钱的小贼误入了咱们衙门,既然逃跑的贼人你们没找到,一定是逃出衙门了。也不必追究了,省得诸位领导知道了担心,你放跑了一个贼人,也有失职之处,反正这事只有我知道,不如不向上禀告了。出了什么问题,一切由我负责就是。你能抓到一个贼人,足见办事认真负责,我会和领导们汇报的,给你请功。」
万汉水一听,连忙点头称是,心想:「朱大人为了那女人,可真是费心费力啊!」笑道:「大人想的真周到,如此小的就从命了。多谢大人关照。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朱传宗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我的贴身丫头……」小声在万汉水耳边道:「就是昨晚你见到的那个,请你送他出衙门。不要让旁人看到。你也知道,衙门里有女眷,可是犯法的。一切拜托你了。」
万汉水这种事办的多了,哪个当官的不这样?不过像朱传宗这样的都察院的第五号领导,出入谁敢盘查啊?他这样请他帮忙,不自己亲自去,把自己的丑事,或者说是把柄露在他面前,有些奇怪。
万汉水忽然有了知遇之感,心里感激涕零,觉得眼前的少年也不是什么年少无知了,激动地道:「大人如此信任小人,小人一定把事情办好。只是不知道大人要送她去什么地方呢?」
朱传宗道:「送到外面就好了,其余的你听她吩咐就是。」忽然心里一动,心想:「水姑娘万一不信任我,以后不找我怎么办?那以后就永远见不到她了!」想起她的绝世容光,可是舍不得,嘴上便道:「先慢着,让我想想要不要派人跟踪她。」
万汉水一呆,随即笑道:「大人果然英明,原来您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啊!这两个太上老君教的人如此嚣张,必定有同伙,要是知道了她们的老巢,那才是大功一件啊!」
朱传宗一呆,道:「什么太上老君教?」
万汉水扬扬得意,道:「原来大人不知道她们的底细。这两个人是太上老君教的人,否则一般的盗贼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到衙门来作案?这太上老君教的教徒有几万人,绵延五六个省,专门和朝廷作对,胆子大着呢!您要是抓到他们的头目,功劳可就大啦!」
朱传宗头一次听说还有什么太上老君教,他在天上保留的一点点记忆,就是关于紫纱仙子的事,还有一些乱七八糟毫无用处的什么修炼的口诀,而太上老君更是让他不能忘记,太上老君帮他保留一些凡人不该有的记忆,让他不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可以说是他的大恩人。既然凡间有他的信徒,那是一定要帮的。即使是坏人,也要让他们改过自新,何况像水灵儿这样的人儿,又怎么是坏人呢?
万汉水见朱传宗不说话,看他的脸色,以为他是舍不得那个美人,便道:「大人,还是派人跟踪好了,知道了老巢,那位姑娘就可以放了。要是这么美的姑娘坐牢,那可就太可惜了。大人好好的教育她,她改过自新,也说不定呢!」
朱传宗不答他的话,反问道:「你们抓到的那个贼呢?」
万汉水道:「大夫说了,内腹受伤,活不成了。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有。」一个属下出去问了问,回来道:「那个贼人还有一口气,反正活不成了,要不要帮她一下,给她一刀,省得麻烦。」
朱传宗道:「不用,你让医生全力延续她的命,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张朝中大夫来救他,然后把她送到我府里,就算是尸体,也要送去。」那人急忙领命去了。
朱传宗对一脸疑惑的万汉水道:「你们不必派人跟踪水姑娘,免得打草惊蛇。路上你们随口说起这个受伤的贼,就说人还没死,交给一个叫朱同的大人救治去了。」
万汉水恍然大悟,道:「大人聪明过人,属下真是佩服的很。难怪外面传言大人少年英雄,破案如神,果不其然啊!」一些马屁话说了不少。
事情办完之后,朱传宗因为一夜没睡,第二天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回府休息。
到了家中,华采云派仆人请他过去,朱传宗以为一夜未归,她是嫉妒吃醋,要教训他呢!华采云于他是亦妻亦嫂,关系非比寻常,而且她掌管家务,算是一家之内主,正该管他,朱传宗虽然不害怕,但有些担心,所以一进门就道:「嫂子,我是因为公务在身,所以昨晚没回家,你可不能冤枉我。」
华采云噗嗤一笑,道:「看你的样子,又是焦急又是委屈,真好笑。你已经是大人了,又是朝廷命官,有自己的自由啦!只要在外面不过分,我也懒的管你。找你来是因为正经事。江淮省路同府知府伍正派人送来了很多的礼物,这里是他的信笺,大大的赞扬你呢!虽然他是来巴结你的,但是夸奖你的话,倒也很贴切,看来官场中没有笨人啊!至于这些礼物呢!老爷说这是你的事情,收不收下,让你自己来处理。」
朱传宗一怔,道:「不收,绝不能收。这小子是个贪官,早晚有机会我会收拾他的,怎么能要他的脏东西呢?」
华采云道:「随你的便吧!咱们家有的是银子,也不必你赚钱,最好不要收礼。老爷也这么说。听他和我说话的意思,是让你一心好好当官,千万不能贪赃枉法,咱们家不需要你来赚钱。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当官,往上攀就好了。」
朱传宗心里感激,道:「父亲真这么说的?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我会努力做官,做个好官。只是嫂子用的这个攀字,可有点怪。」
华采云笑道:「当官最要紧就是攀关系,走门路,看来你还年轻,不懂得这些,老爷也是为这个担心你。老爷说你年轻,办事急躁,让你千万注意,不要为了什么正义啊,百姓的安危福利强出头,得罪官场上的人。为朝廷和百姓做事是对的,但是不能不顾自己,要量力而行。他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疾恶如仇,反而把事情办糟糕了,吃了许多亏,你现在人聪明多了,一定能够明白老爷话里的意思。」
朱传宗心里如被淋了一盆冷水,哪里有心思思索他父亲说这些话的含义,只是觉得他父亲公正高大的形象一下没有了,对他父亲的好感也没了不少,皱眉道:「疾恶如仇难道不好吗?这也是错误?」
华采云噗嗤笑道:「老爷说你不会听他的,果然这样。不过年轻人闯一闯也好,只要你不是犯了天大的案子,咱们家还是能保住你的。等你碰壁了,吃苦头了,你就会明白了。你好自为之吧!」
【第三集】第二章:办案之始
朱传宗回到家里,听他嫂子华采云一番交谈,听她说话的意思,她和父亲都觉得当官要紧的就是往上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顾老百姓,否则的话,似乎就要冒很大风险,不由气恼。当面也不好和她辩解,回到房中闷闷不乐,也不说话,只是往床上一躺,心想:「难怪水姑娘说我们家富则富矣,就是缺少良心,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朱传宗脸色难看,暖云和小郁见他一夜未归,回来也不高兴,互相对视一眼,暖云端来茶水,小心翼翼地道:「少爷,怎么了?衙门里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吗?你新到都察院,还没有熟悉公务,凡事就算不怎么懂,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犯不上生气啊!」二女问了朱传宗的随从王大牛等人,知道朱传宗昨晚是在衙门办公。
朱传宗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暖云,你说,如果我一心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着想,这样不对吗?为什么他们都阻止我呢?」
暖云素来对这些事情不留心,哪里懂得,不由沉吟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小郁却冷笑道:「对啊,少爷是什么人啊?少爷可是做大事的人。你可是天下穷苦百姓的大救星啊!为了天下的百姓,可是不惜声名毁誉,不惜身家性命的!要是没有你,天下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可和那些个沽名钓誉之徒不可同日而语!」
小郁语带讽刺,嘲笑他自以为是,朱传宗心里一震,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心想:「小郁说的对,我办案子瞻前顾后,哪里是为了正义和公理,还不都是顾念自己多些。吴先生是久混官场之人,自然有官场的习气,所以做起事来婆婆妈妈,一点也不痛快,纵容了许多的恶徒,我以后说什么也不带上他了。我要把那些贪官都杀个干净。皇上一直说要整肃风气,他最痛恨腐败了,这毕竟是他家的天下,我便不信,如果我为了他汤家的江山,他会不支持我?我既然一心要做大事,怎么能处处顾忌,处处为自己打算呢?」朱传宗想罢,哈哈大笑,道:「小郁说的好,我不该自以为是,做了一点点的好事,就自以为是大救星。我明白了。睡觉。」说完倒头便睡。他决心不管别人怎么想,只一心按自己的想法去做,至于声名毁誉,只要无愧于心,别人的想法还在乎什么呢?决心一定,心里安稳,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朱传宗起的很早,准备奏折,然后上朝,明宗皇帝和众大臣处理了一些事务之后,明宗皇帝汤平便问起左督御史王仁关于李东昌的案子。
王仁前日下朝之后,早就想好了说词。而且因为这个案子涉及的是宁治省布政使胡铁,他是封疆大吏,在朝中有许多好友,那些官员连忙动用关系来为他活动说情,王仁本来就不想惹这个烫手的山芋,正好做随水人情,其中一些官员还是原来没有交情的,这回可以联络上了,以后有了交道,就可以一起办些事情了。看来坏事变成了好事了。
王仁出列跪在殿前,正想说原来那个奏折是扑风捉影,如今已经调查清楚了,李东昌确实是人品败坏,在公务期间纳妓,丢读书人的脸,丢朝廷的脸,要重重的责罚。可还没等说话,忽听一人跪在他身后,道:「皇上,这个案子臣比王大人清楚一些,的确外面有传言李东昌是个大大的清官。山阳县因为冒领赈灾的公款,被李东昌发现,他们买通李东昌不成,因此便设计陷害。王大人听到这种说法,不知其中的真伪,很是为难。臣想,不如派臣去山阳县走一遭,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王仁心里一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下属官员,不经过他同意,便私自向皇上上折子。不过他老奸巨滑,表面可是笑呵呵的,道:「皇上明鉴,案子既然扑朔迷离,又事关重大,如朱御史所说,不如派个钦差去吧!不过朱御史年纪虽轻,但精明干练,是老臣的得力之人,老臣离不开他。不如派别个能吏去,把这个差事办了,也是一样。」
王仁四两拨千斤,把事情轻轻的化解了。如果派的钦差是他心腹之人,还不是一切都好说?而且这样一来,事情闹的大了,宁治省布政使胡铁还不乖乖的送上来更多的好处?
王仁想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心想:「朱传宗这小子是个人才啊!把这件事情闹大了,我卖的人情岂不是更大?让他这小子当坏人,我从中谋利,莫非他是有意来巴结我?如果真是这样,此子心思深不可测啊!」朱传宗胆大妄为,王仁却以为他有心巴结呢!
王仁正自以为得计,却听明宗皇帝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朱少卿年少有为,正应该出去锻炼一番,好为我大梁国日后做出更大的贡献。还是就派他去吧!朕封你为八府巡抚,去调查李东昌的案子,请早去早回,务使案情大白于天下。」
朱传宗大喜,忙磕头领旨。
明宗皇帝续道:「朕登基以来,已有二十六年了。朕自觉无一日不为江山社稷着想。你们尽心辅佐朕,也是很辛苦。可是如今江山承平日久,下面的官员起了懒惰腐化之心,时时有不好的传闻传到朕的耳中。朕老了,本不想大开杀戮。可是为了汤家江山,不得不如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明宗皇帝谈性甚浓,说了很多苦口婆心的话,众大臣唯唯诺诺,连连称颂。最后明宗皇帝赏赐给了朱传宗一口尚方宝剑,然后退朝。
回到都察院,王仁召朱传宗谈话,一脸慈祥,笑道:「接代啊,看来皇上很是赏识你,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像你这么年轻的钦差,本朝开国六十三年来,你是第一个。本官年轻的时候,就高中榜眼,但也没有你官升的这么快,皇上如此待你,你可要好好报答皇上啊!」
朱传宗笑道:「大人客气了。小子能够有今天,还不都是大人提拔的结果。要是没有大人的慧眼,小子哪里能有今天,更别提能够得到皇上的接见了。」
王仁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和你父亲十几年的交情,你不用说这些客套话。只是不知道你这次出访,打算如何办这个案子啊?」
朱传宗道:「自然是要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才好。我们大梁的官员,那可是国家的代表,岂可被人诬蔑呢?李东昌要是真的被人陷害,这些害群之马竟然视我们朝廷于无物,我定不饶他们。但如果李东昌德行败坏,我也会重重惩罚,总之,这个案子一定要严加追查,公告天下,给人以警示。」
王仁抚须沉吟,道:「你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你知道吗?宁治省布政使胡铁,乃是左丞相李毅衡李大人的得意门生。李大人劳苦功高,明年到期,就要当宰相二十年了。古往今来,有几人有如此功绩?万一……当然啦,事情未必是胡大人的错,但万一你调查清楚,是有人冤枉李东昌,皇上震怒,追查下来,胡铁罪不可免,可是李大人也犯了用人失查追罪,晚节恐怕不保啊!」
朱传宗听他说起朝廷重臣左丞相李大人和宁治省布政使之间的利害关系,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看来这个案子牵连很大,但是岂能退缩,敛眉低头道:「小子一心为朝廷着想,别的念头不敢有。」
王仁道:「恩,而且皇上有意成全李大人,让他有生之年全身而退,不仅全他之名,而且皇上也可得古今圣德大帝之名。你想,古今皇上,有哪位皇帝手上的宰相用了二十年?这样仁厚贤明的君主,恐怕是旷古绝今啊!」
朱传宗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难道办成一件好事,这么难吗?吴先生说但凡涉及官员的事情,都是各方利益争斗的结果,于谁占道理和公义无关,看来这事也是如此,我该怎么办呢?如果皇上不支持我,我还能查下去吗?」
王仁见朱传宗大脸色变,灰心失望之情掩饰不住,便笑道:「年轻人,有报效皇上恩德之心是对的,可是不需要凡事都要较真。皇上如果知道并没有人陷害李东昌,心里一定会更高兴的。皇上乃是古今少有的明君,在他当政期间,没有大的案子发生,历史书上会大大地写上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皇上高兴之余,我会为你请功的。」
朱传宗心想:「你这个王八蛋,朝廷就是有你这样的只会阿谀奉承的家伙,只会逢迎皇上,只想自己的利益的家伙,老百姓才有冤没处述。」可是不能当面定撞王仁,便唯唯诺诺,假装答应。王仁把话说完,以为朱传宗会按他的意思办案呢,便端茶送客。
朱传宗回到家里,愤愤不已,心想:「大不了老子不当官了,也要把这个案子弄得水落石出。」
朱传宗正在家中生气,忽然仆人前来禀告,说是左丞相李毅衡李大人有请,朱传宗心中有气,心想:「才到家,这么快就让我去听训了。看来是叮嘱我一番,不要和他做对,听他的话就是了。这些个官员啊,真是良心让狗吃了。」
可是不能不去,只好做轿前往。到了李府,来到一个小书房,当中一人坐着看书,他精瘦干练,头发花白,正是左丞相李毅衡。
朱传宗施礼道:「在下朱传宗参见宰辅大人。」
李毅衡年纪虽老,但是目光很有神,抬头盯了朱传宗一眼,朱传宗竟然有点心慌的感觉。
李毅衡道:「请坐。」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朱传宗道:「属下岂敢如此无礼。」
李毅衡点了点头,道:「我想起了几十年前,我拜见宰相大人,也是不敢坐的。」接着道:「你知道我找你来有什么事吗?」
朱传宗道:「不知道,请大人指示。」
李毅衡微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次派你当钦差,出去查案,是何人的主意?」
见朱传宗一脸惊讶,笑道:「我早就在皇上面前保举你调查李东昌的案子,不想你当面申请要去查案。倒省了许多的罗嗦。皇上对你很是看重,如今的官员之中,像你这样敢于查案,不怕得罪人的官,已经很少了。」
朱传宗恍然大悟,道:「多谢大人提点,否则我还以为是我运气好,才得到这个差事的呢!」
李毅衡道:「你不用谢我,为朝廷办事,这都是我份所应当做的。我做宰相快二十年了,提拔的人无数。要是我这个人办事讲私情,我门下之人可多了去了。那样皇上还敢用我吗?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既然皇上派你查案,而所查之人是我的门生。所以我索性装做是我提拔的你,反正又不能去皇上面前对质,是也不是?」
朱传宗面色微红,道:「下官怎么敢这么想!」心想:「这家伙太利害了,能看穿人心思,我可要小心了。」
李毅衡继续道:「小子,你虽然精明,可是你错了。我找你来,就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而不是找你来说人情,走关系的。以我的资历,想要办成一件事,还用动嘴吗?」
朱传宗被他气势所震,好奇心起,道:「您找我有重要的事?是什么事。」
李毅衡喝了一口茶,良久才道:「风向要变了。」
朱传宗摸不着头脑,呆呆地望着这个将近七十岁,但还是手握天下重权的老者。
李毅衡缓缓地道:「皇上决心要整顿吏治了。」
朱传宗道:「请大人详示。」
李毅衡道:「皇上一向宽厚待人,仁义治天下。这本没有错,可是底下的官员却贪污腐化,越来越利害。本来皇上为了全仁义之名,想等新君登基再让他行霹雳手段,可是现在皇上要改主意了。」
朱传宗大喜,道:「这是好事啊!我听说了外面有许多的冤案,有很多贪官污吏,正应该是整顿的时候。皇上一心为天下百姓着想,后世史书一定会重重地记上一笔的,怎么会败坏皇上的英明呢!」
李毅衡见朱传宗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不似作伪,心想:「这孩子到底年轻,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太子是个果断刚强之人,严厉有余,仁厚不足,皇上把江山交给他,他一定会雷厉风行,大肆整顿一番。可是如今皇上迫不得已,要越俎代庖,自然是不想把江山交给他。选的是仁厚的君主,怕他以后整治不了朝纲,因此要整顿一番,为他打基础。因此,皇上要废太子了啊!」
李毅衡想到这里,道:「孩子,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明白皇上的心意,也明白我的心意。不管案子涉及到什么人,你都放心大胆的去办就是了。胡铁虽然是我的门生,可是他要是犯法渎职,国法难容,我也保不了他。」
朱传宗大喜,道:「有大人这句话,我一定把案子查清楚。」
李毅衡道:「可是有一样,案子重大,首要的是证据,不可胡来,虽然你是钦差,可是要是没有证据,皇上也不会为你做主。你可要记住。你年轻,千万不能莽撞。否则,没有证据的话,我和皇上就算想帮你,也是帮不上忙的,」朱传宗一怔,随即笑道:「我明白。案子重大,我不会胡来的。」心想:「这家伙还是舍不得他的门生。看来要是没有确实的证据,这家伙肯定会护着他门生。」
李毅衡道:「你我今天的谈话,不要传出去。我今天召见你,外间必定以为我会为胡铁求情,你默许就是了,好让胡铁没有防备。我已在皇上面前参了胡铁一本,他在外面胡作非为,皇上已有耳闻,只是没有证据,这次你去,可不要辜负皇上的期许。」
朱传宗道:「我一定会尽力的,大人请放心。」心想:「这老头虚虚实实,说话前堵后堵,滴水不漏,难怪能当宰相这么多年。」
朱传宗回到家中之后,便被他父亲朱佑继请去了。
朱佑继只有朱传宗这一个爱子,内心是心疼的不得了的。可是还要维持一家之主的威严,在朱传宗面前很是严肃,朱传宗也有些怕他,平时遇到他能躲则躲,本来按照规矩,每天早晨晚上,朱传宗都要向他父亲请安,可是以前他有病,这规矩就免了,后来尽管朱传宗病好了,但大家都宠爱朱传宗,这个规矩也就没人提。
朱传宗规规矩矩站在朱佑继面前。
朱佑继见他英气逼人,穿着官服,倒也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模样,心里很是欣慰,可是仍是严肃地道:「听说宰辅大人请你了,不知道和你说了什么?」
朱传宗不敢乱说,把李毅衡和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朱佑继久居官场,什么事不明白,当下皱眉道:「看来朝廷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果然皇上有心要换太子。可是谁会为皇储呢?」
可能是父子天性,朱传宗在朱佑继不敢乱问,只是听他训话。
朱佑继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去吧,出门小心就是了。」朱传宗虽然是朝廷的官员了,但在他眼里还是孩子,不和他讨论朝廷中事。
朱传宗要出门查案,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回到房里,华采云和朱水月都在房里等他,她们都听说了他要出门的事情,都来探望。
华采云问他都需要什么东西,为他准备,晚上又准备了晚宴,向老太君和太太告别。
宴会之后,朱传宗和朱水月悄悄溜到她的楼里,二人浓情蜜意,舍不得分开。
朱水月道:「你最近越来越忙,身边的美人又多,都把我忘了。现在又要出门,我不干,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朱传宗道:「这次可不行,这次案子重大,有些风险,一起去恐怕不方便。」
朱水月道:「那正好我可以帮你啊!」
朱传宗苦笑道:「你真还把我当你的小弟弟啊!我自己应付的来的。你在家中帮嫂子管理家务,少了颠簸流离之苦,岂不是更好?」
朱水月咬着嘴唇道:「可是相思之苦不是更苦吗?我是试试你的心,你不喜欢我跟着你,打扰你在外面勾搭别的姑娘,是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朱传宗无端想起水灵儿,脸色一红,道:「我有正事,你别冤枉我,我现在正心烦呢!当官可不是好当的。勾心斗角,每句话怎么说,都要费思量。」
朱水月笑道:「好啦,我是逗你玩的,我知道你想当个好官,做些大事,所以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我是很高兴的。其实只要你健康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再有别的奢求。」
朱传宗想起以前她为他不惜身体,不惜女人的名誉,以身相就,这些话说出来,绝不是说谎,不由心里感动,揽住她的细腰,柔声道:「好姐姐,我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我也想多陪在你们身边。莺声燕语,软玉温香,谁人不想啊!可是我既然来到世上,就不能白来一遭啊,世上有那么多的冤案,那么多受委屈的百姓,我岂能置之不理呢?」
朱水月笑道:「好啦,现在你越来越像官了,总是公事不离口,我又没埋怨你什么?难道你要走了,还不许我抱怨几句?我……我也是舍不得你嘛!」
朱传宗笑道:「既然离别在即,为什么不及时行乐呢?我看书上有这样的句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美人空对月。明月当空,来,让我们及时行乐,不辜负今夜的好景色吧!」说完吻着朱水月的粉颈求欢。
朱水月吃痒,红晕上脸,笑骂道:「什么诗啊,都是你乱编的。书上哪里有这样的句子。」
朱传宗道:「就算没有,过了今夜,历史书上记载我的时候,也会记上这句的。」朱水月不及细想,早被朱传宗的魔爪弄得神魂颠倒了。
【第三集】第三章:初到贵境
朱传宗收拾停当,准备出发,这是重大又急切的案子,所以一切从简。正好是和水灵儿约定的三日之期的日子出发,虽然他是朱家的心肝宝贝,所有人都舍不得他,但是他要做的是正事,为了他能有更大的出息,也只好暂且忍耐分离之苦。而且老太君见多识广,虽然有些心疼朱传宗,但不特别难过,别人更不好哭哭啼啼的了。
朱传宗还是带着上次出门的人马,只是多了新收的四仆。本来朱传宗不想带吴先生,否则做事要顾及他的想法,不能尽情施展手脚,可是朱佑继不放心,朱传宗知道抗争也是无用,只好忍着。
王大牛,赵老四,张老五,钱老六四人本是普通人出身,老实厚道,看起来不惹眼,朱传宗让他们当做随从跟着,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朱传宗和吴思远商议了一阵,请他带暖云和小郁她们先走,在山阳县等他,让房中席从中联络,他则带着王大牛等四人在醉仙楼去等水灵儿,然后一起上路。
暖云和小郁虽然很不情愿,但见朱传宗很有主见,只好千番叮咛,这才去了。
朱传宗在醉仙楼等了很久,过去了约定的时间几个时辰了,他以为水灵儿不会来了,懊恼失望之时正要离开,却在门口正碰上貌似天仙的水灵儿。水灵儿明眸凝视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朱传宗本来久候不至,正在气恼,可是一见她俏丽的模样,便没了脾气。
还没等开口,水灵儿便道:「只好信任你一次了,又没有别的办法。我到处打听你的底细,都没有人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朱传宗变做大胖子,他想要化装私访,查清案子,又正好可以让水灵儿带路,虽然他现在难看死了,行动又不太方便,可是为了查案,再说美人在前,也就不在乎了。
朱传宗笑道:「我可是个大人物,岂能那么容易便让你摸清我的虚实呢?」和水灵儿边走边说,王大牛四仆远远跟着。
朱传宗道:「姑娘,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呢?我知道你对当官的有偏见,可是那你为什么还为了李东昌冒那么大的险呢?他不是当官的吗?或者你有别的理由?」
心想:「莫非他的情人是这小子……」心里担心的很。
水灵儿道:「他是好官。正因为贪官太多,所以才显得他是那么的可贵,所以我和师父才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朱传宗道:「那我也是好官啊!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水灵儿美目流露出不屑,嗤道:「你吃的像猪一样,百姓多少的血汗都让你糟蹋了,你要是好官,那才见鬼呢?」
朱传宗脸腾地红了,仔细想想所见的官员,那些吃的红光满面,肥胖不已的官员,要说是好官,还真没人信,她说的似乎还真有道理。
朱传宗想了一会儿,才叹道:「你用这个法子来辩别贪官,还是有点道理的。可是我天生就很胖,失礼的很。等我帮你把李东昌的案子查清,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好官了。」
水灵儿道:「好,不过我问你,我师父,就是那天在都察院被擒的人,怎么样了?」她声音有些异样,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朱传宗道:「她伤很重,我找了个地方医治她呢,能否活命,看天意吧!」
水灵儿惊喜地道:「师父还没死?我要去看她。行不行?你就答应我吧!」水灵儿忽然露出求肯之意,语音温柔,朱传宗被迷得神魂颠倒,差点就要答应。幸好想起她师父在他家中养伤,真要去看,多有不便。再说半路返回家,可怎么解释?
朱传宗道:「你忘了正经事了吗?皇上派的钦差大人今天早上就上路了。我为了见你,才耽搁了赶路。只有在巡抚大人到之前,我们给他相关的证据,他才好破案啊。如果等他到了,一切证据更不好收集了。难道不是吗?」
水灵儿道:「你真的可以帮着查案?钦差大人会听你的?他就算不是贪官,可是他敢冒着得罪一些大官的风险查案吗?」
朱传宗道:「自然,只要我们能拿到证据,我敢保证钦差大人会替李东昌做主。皇上听说了这事很震怒,一心要弄清楚真相,你以为朝廷就只有你说的什么黄大人是清官吗?」
水灵儿道:「好,那我就带你去找证据。」默默对天祷告了一番,心想:「师父,我先去办正经事,如果您知道了,也会让我这么做的。」
水灵儿住在一个客栈里,收拾了一下后,几人便一起赶路。
水灵儿看着四个跟屁虫,对朱传宗道:「你四个手下土气的很,真和你很配啊!」
朱传宗让四人过来和她见礼,四人打了招呼之后便躲在旁边,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这是朱传宗交待的,恐怕四人不会说话,露出什么破绽。
朱传宗道:「他们以前都是穷苦的老百姓,我为了办差,特意带他们来。派他们去打探消息,肯定不被人注意。俗语说的好:任你官清如水,怎敌吏猾如油。服侍当官的这些小吏们,熟悉法律,办起坏事来冠冕堂皇,当官的都拿他们没办法,这次去查案,涉及的虽然是一个小县官,可是他有一省之长布政使撑腰,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熟悉法律的人帮他呢!一定要拿到确凿有利的证据才行。否则,这个案子很难翻案啊!」
水灵儿道:「你放心好了。证据一定能找到的。冒领赈灾银子的名单那么多人,还不容易找到证据和证人?」
朱传宗盯着水灵儿的俏脸,笑道:「那么简单就好了。」
水灵儿道:「你等着瞧好了。」
几人路上雇马车赶路,朱传宗因为假冒叫朱同的都察院的小官,变做胖子,所以行动不仅不便,而且常时间这样胖,感觉难受极了。
开始朱传宗贪图水灵儿的美貌,还找趣逗她说话,可是后来在车中时间久了,腰酸背痛起来,便坐卧不安,很是难受,尤其到了中午的时候,浑身的汗水如泉水一般涌出,别提多遭罪了。
朱传宗难受不说,水灵儿还嗔道:「你们这些官老爷,享福享惯了,连出门做车都觉得受罪,普通人出门,别说坐轿了,就是骑马都算是很奢侈了,一般都要走路。要是那样,你还不得累死啊!」
朱传宗道:「走路倒好,这样上下摇晃,颠簸的骨头都要散架啦!好生难受啊!」
水灵儿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心想:「这个胖子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官老爷,哪里知道百姓的疾苦,他会替李大人查案?莫非他想利用我引出其他教徒?」
朱传宗心想:「水姑娘对我有偏见。虽然千里同路,有美女相伴是好事,但这样对我冷嘲热讽,可也没什么趣味。」他在朱家被众美女宠惯了,一点委屈也受不了。
二人各想心思,就这样行了几天,朱传宗好几次差点便想露出真面目,可是又怕吓着水灵儿,这日,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宁治省最边上的五谷县。
一到宁治省边界,天气也没那么热了,朱传宗头脑也清楚起来,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对,只见沿途衙役出没,见到一些陌生人便开始盘查。
朱传宗在都察院造了朱同的公文证件,是六品笔帖式,可是他没有经验,没有造其他的身份证明,这时只见两个差役前来,上下打量起几人来,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把身份帖拿出来。」
朱传宗心想坏了,这下要亮出身份,以后行事可麻烦了,不拿的话,恐怕要被带到官衙,这可不好办了。却见水灵儿递过去了一个帖子,道:「拿去看吧!」
那衙役看了,道:「原来是佳米堂的啊,怎么?佳米堂没人了吗?派个小姐出来?这几个人的证件呢?」
水灵儿递过一点碎银,笑道:「这是我的管家和四个下人,哪里需要什么证件,两位大哥多担待吧!以后用得着的地方,还请多帮忙呢!」
那衙役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笑道:「在下赵熊,怎么,你们店铺要到这里做生意来了吗?你们够聪明的啊,知道哪里闹灾荒,便去哪里做生意。你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好了。」说完递上来一个名片,上面有他的职务和住所地址等等。
水灵儿递过名片,让朱传宗收起来,和那衙役客套了起来,朱传宗接手名片收入怀里,那叫赵熊的衙役和水灵儿说笑了一会儿,才去了。
衙役走后,水灵儿轻蔑地扫了朱传宗一眼,道:「你这京官当的可好啊,人情世故一点也不懂,这回出门长见识了吧?」
朱传宗道:「谁说我不懂?我上懂天文,下知地理,懂的才多呢?」
水灵儿道:「那你怎么除了官函,没有别的身份证明呢?」
朱传宗道:「我……你偷看我包裹?要不怎么知道我没有?」
同行了几日,水灵儿早摸清了朱传宗的底细,而且从谈吐当中,见他对于人间的一些事情似懂非懂,心想:「这家伙出身官家,空有好心,似乎对社会了解不多,看来他不是骗我,可能他是书呆子一个。也只要他这样的人,才肯较真,认死理。」
水灵儿道:「你说话真难听,看你表情,我猜到你没有带证明,不行吗?为什么诬赖好人?」
朱传宗挠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水姑娘,你真聪明。」
水灵儿白了他一眼,道:「走吧,呆子一个。」
朱传宗道:「去哪里?」
水灵儿道:「找个朋友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没看衙役们勤快多了吗?以前除非年节,他们想多弄些银子才查人的身份,今天可不寻常,打探清楚才行。」
朱传宗一想有理,便跟着她去了。
一行人七走八拐,来到一户人家,门扉破旧不成样子,水灵儿拍门喊道:「韩大哥,大娘,你们在家吗?」
门一推便开,几人往院里走,院中是三间破旧的草房,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年纪很老的老太婆开门道:「谁啊?」一眼看见水灵儿,欢喜地道:「水姑娘啊!您怎么来啦,快,屋里坐,这几位是你的朋友吗?」
水灵儿笑道:「是的,大娘,您别客气。搀扶着韩大娘往里走。
屋中是草席铺的炕,没有凳子,几人便坐在炕沿上。
朱传宗从来没呆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虽然嘴上不说,但觉得坐着的地方硬梆梆的,难受的很,见四个仆人倒很习惯,张老五,钱老六忙着去帮韩大娘去弄水,王大牛和赵老四陪着朱传宗。
一会儿水端上来,韩大娘用碗装了水给朱传宗,这时忽然听门响,接着一个大汉喊道:「这些官差也欺人太甚了,早晚有一天不得好死。」
韩大娘连忙迎出去,道:「虎儿,你看谁来了?」
韩虎儿进门,看见水灵儿,喜道:「水小姐,大恩人啊,您怎么来啦?」
水灵儿笑道:「你别叫我小姐,也别叫什么恩人的,我早说了,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也没有外人,你叫我名字就行。」
韩虎儿憨厚一笑,道:「我可叫不出口。」对朱传宗几人道:「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大家好,韩虎儿见礼了。」
朱传宗和四仆也都打了招呼,朱传宗见这人看起来虽然是个粗人,但谈吐似乎也不怎么粗鲁,心想:「这也是太上老君教的教徒?水姑娘为什么对别人都很温柔,对我却一副凶样子?真是奇怪。」
水灵儿道:「韩大哥,听你刚才生气骂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
韩虎儿坐下,他老娘给他用瓢递给一瓢水,韩虎儿一口气喝完,道:「今天去交粮,那些衙门的兔崽子,简直太气人了。一大早不知道多少农民从百里之外赶来交粮,可是他们倒好,晌午才到。这还不算,不仅克扣份量、额外索取,而且责打辱骂或设法刁难讹诈,无所不为。我这样住在城边的,多少和那些衙役有些交情还行,可苦了那些偏远地方的老百姓了。」
水灵儿叹道:「每年还不都是这样,老百姓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任人鱼肉!」
朱传宗听了,奇道:「你们是说征粮的事吗?今年五谷县丰收,可是宁治省别的地区闹灾,正需要运大批的粮食呢,朝廷急需粮食,五谷县衙门不是应该抓紧收粮,而且要加价鼓励农民卖粮吗?」
韩虎儿打量了朱传宗几眼,道:「那些个狗官哪管百姓的死活啊!正常交税还要盘剥呢!据说粮食是涨价了,可是交给朝廷的是税,只有降价收购,从来没有涨价一说。就这样,还不好好收你的粮呢,挑东捡西,百般侮辱刁难呢!」
朱传宗更是奇怪,道:「百姓交粮,这是好事啊,怎么能刁难呢,我不信。」
韩虎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由奇怪,水灵儿道:「韩大哥,你别理他,他是外国人,不是咱大梁国的人。我问你,县里怎么戒备森严啊,盘查过往客人,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韩虎儿道:「听说京里要来钦差大人,所以为了钦差大人的安全,自然治安要紧一些了。」顿了一下,对朱传宗道:「这位大哥,敢问你是哪国人啊?」
水灵儿噗嗤一笑,土屋里顿时亮起了颜色,众人都看呆了。
水灵儿道:「韩大哥,你心眼真实在,我是嘲笑他呢!他可是地道的梁国人。」
韩虎儿讪笑道:「我说呢,我看过雄奴人,绿眼睛,和咱可不一样。哪有和咱一样的外国人呢!我真笨。」
朱传宗道:「我见识真有这么短吗?这样的事情,我倒想亲自看看,韩大哥,明天还收粮吗?你带我去看看可好?」
韩虎儿道:「这有什么不行的,他们要折腾半个月才能消停呢!」
当晚一行人便吃住在韩虎儿家。
韩大娘煮的是高粱米饭,炖的是土豆和豆角。王大牛四个仆人吃的津津有味,朱传宗从来没吃过粗粮,觉得难以下咽,高粱米卡在嗓子眼,很难吃下。他见水灵儿吃的很香,一点也不觉得难吃,这里除了他,没有人觉得粗粮不好吃,他便不好出口说不吃,去外面去吃。他身子胖,肚子的食消化的快,实在饿了,也只好勉强吃了一碗。
晚上朱传宗和王大牛,韩虎儿等五个大汉住在一个大炕上,韩大娘和水灵儿住在另外一间房子里。
朱传宗睡着硬梆梆的土炕,很不舒服,其余的几个大汉,身上传来的汗臭和打呼噜的声音,更是让他难以入睡。
朱传宗腰酸背痛,一夜没睡,好容易挨到天亮,心想:「明晚说什么也要住在客栈里,这些百姓太穷苦了,也真佩服他们,他们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屋里,还不在乎呢!」
水灵儿和韩大娘起来烧柴做饭,朱传宗便也起来,水灵儿看见他,笑道:「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多睡一会儿吧,等吃饭的时候我叫醒你就是了。」
朱传宗听她语声温柔,受宠若惊,道:「既然醒了,便起来吧,我帮你烧火吧!」
水灵儿眼含笑意,道:「恐怕是睡的不舒服吧!」
朱传宗道:「哪里,瞧你说的。」便学着水灵儿往炉灶里送柴。
看起来烧火很简单,可是朱传宗一烧起来,便麻烦了,木柴很大,要慢慢的送进去烧,这样炉火才能适中,可是他性急,都送进去,火太旺,被水灵儿说了一顿,这才明白,可是木柴前头烧完了,他却忘了往里送,结果一会火烧了出来,差点把屋子烧着了。
王大牛等人被惊起来,灭了火,帮着干活。
韩大娘道:「一看公子你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小没干过活,这不怪你,你这么尊贵的客人,能到我们家就是给我们家添光了,千万别客气了,不用帮我们忙活了。」
水灵儿道:「你别给我们添乱了,还是当你的大爷吧!」
朱传宗忽然觉得他一无是处,很是难堪,好不容易等到吃完饭,朱传宗道:「韩大哥,我们去粮房看征粮吧!」
韩虎儿道:「这么早去做什么?粮房的人一般下午才上班呢!别的衙门里的部门,例如什么户口部,土地部都是上午办公一个上午,他们下午便喝酒赌钱去了,只有粮房这个部门,因为一年只有春秋两次开征这几天收粮忙上一阵,平时都不上班,所以他们懒惯了,因此就算忙的时候,都下午上班,随便糊弄一下,不到下午三时,便下班回家了。」
朱传宗奇道:「这不可能,那粮食没收上来怎么办?」
韩虎儿瞪大眼睛,似乎在说,你还真是外国人啊,道:「欠粮的老百姓哪有好果子吃啊?等到交粮的日子一过,知县会带领户、仓、粮房吏员及三班差役,全体出动,到乡下去催粮,欠粮的人家,要是不交齐粮和罚款,就会被带走毒打。谁想吃板子啊?就算借钱也要交粮啊!」
朱传宗喃喃道:「我怎么没听过这样的事,老百姓交粮是为了国家好啊,而且那些粮食都是养活官员的,老百姓可是朝廷的衣食父母啊,主动来上税,还这样对待?我可不信。」
韩虎儿莫名其妙,盯着朱传宗。
韩虎儿见朱传宗很固执,没有办法,便带着他去。
一行人来到粮房门口,大门还没有开,可是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很多农民拖家带口,一些孩子到处乱跑,大人叫喊声,场面很乱。
早过了按规定上班的时间,朱传宗见大门还没有打开的迹象,等待交粮的老百姓围了有上千人,有些人在谈天,有些人小声在咒骂。
朱传宗听见附近几个农民在议论,一个农民道:「这些官爷真是,大清早的也不来上班,你说他们在干什么?要是我啊,早晨不起来干点活,浑身都不自在。」
另一个农民道:「你知道什么?那些官爷都是晚上不睡觉,早晨不起床的。嘿嘿,晚上去逛窑子,哪像我们守着黄脸婆,一点意思也没有。」
一个农民道:「是,是,这些上等人都是好多个老婆,你说他们晚上要是睡哪里,是不是都得想上半天啊?」
其余几人都点头称是,道:「这可的确要想上半日。」
一人巴答嘴道:「那些官老爷可真利害,要是我有两个老婆,那可就被折腾死了,你说他们那么多老婆,可怎么忙的过来?」
一人嗤笑道:「所以说人家才能当官,你只能当百姓。」
朱传宗见这些人嬉笑怒骂,说话有趣,和赵老四几人说话颇类,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