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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女巡按】(4-6)作者:董妮

2024-09-17 14:34:24

作者:董妮


  第四章

  顾明日的迷魂大法就是利用内力震动喉间,发出或低或高的悲乐、喜乐,影响人的情绪,从而达到施术人想要的效果。

  但他学得不够周全,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从五名山民口中问出韩钰被关在祠堂的密室里。

  柱头说,山民们觉得水无艳不像普通姑娘,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尊贵气质,就是顾明日口中的‘官味’,山民们不敢轻慢他们,所以好酒好菜招呼着,指望他们吃饱喝足后,快快走人。但韩钰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只好请他们留下。

  当然,韩钰是被打晕丢进密室的,伤得重不重?五个山民也搞不清楚。

  水无艳很着急,等顾明日发了火讯通知黑子,找人来援助之后,便拉着他闯入祠堂救人。

  山民们都还聚在村长家,等待柱头等五人将顾明日和水无艳带过去,因此他们这一路无人拦阻,走得很顺畅。

  进入祠堂,凭着顾明日对机关的认识,他们很快打开密室入口。

  她看着那条昏暗的地道。“顾先生,我看你很累了,要不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自己下去将韩姑娘带上来。”

  “不必。”顾明日喘了口气,脸色发白,脚步还有点踉跄。

  “但是——”

  “我说我撑得住。”天晓得密室里有没有埋伏,放她一个人,万一出事,他后悔莫及。“走了。”他抢先走下地道。

  “顾先生,你不要太勉强。”念在相识一场,水无艳好心劝他。“看你施展迷魂大法那么吃力,我知道你那门功夫没学到家,还不如由我出马,省时、省力,你还省麻烦,我——”

  “你闭嘴行不行?”所以没练成的功夫真的不能乱使,很容易出岔子。他此刻便胸口一阵闷痛。

  “你怎么就不听人劝?”因为是他,这个风中秀竹般的男子,拥有恒心、毅力的匠师,勾动她心里最柔软的一根弦,她才时时挂怀他、处处迁就他,换成其它人,她理都懒得理。

  他憋了一肚子气、又满身的不舒服,快炸掉了。“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我知道你担心韩姑娘——”

  “我管韩钰去死!我为的是你——”吼到一半,顾明日愣住。千般辛苦只为她!为什么?她几时在他心里占了这般重要的位置?

  但他真的讨厌她魅惑那些山民,只要一听到她对他们娇声浅笑,他的心绪便不受控制。

  他扶着墙壁坐下来,细细回想两人的相识、相遇,到这一路结伴同行。

  她的伶牙俐齿和机敏反应一直让他头痛,他没有办法像躁纵其它人那样指使她按照他的计划走,以至于打算利用她的公正为顾家洗雪沉冤,却变成调查命案、还要救他仇人的义女韩钰。

  他的计划全盘被打乱,但他不觉得生气,反而欣赏她这种大公无私的作为。

  他帮她是心甘情愿,他为她吃醋,吃得一肚子酸水,原来纠纠缠缠,最终的理由只有一个——爱。

  “水无艳,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什么?!”她惊叫,心慌意乱、口干舌燥。“顾先生,你……是开玩笑吧?”

  “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想通了,他心情开朗,唇畔勾笑,好像山林间潇洒来去的风,恁般地迷人,却模不着、抓不到。

  她心头怦怦跳,坐倒在他面前,良久良久,长吁口气。“我懂了,你故意吓我。”

  “我说的是事实。”

  “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你别玩了。”

  “算了,爱信不信随你。”反正她怎么想,他不是太在乎,横竖他有的是法子哄她嫁入顾家门。

  她就知道,居然有点失落,长长地叹了一声。“你是第一次使用迷魂大法吧?”

  “是。”他做事习惯用动脑,而不是耍小手段。

  “我懂了。你行功出错,走火入魔,伤到脑子了。罢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救韩姑娘。”她一点都不喜欢他的游戏,非常难玩。

  顾明日伸手拉住她,大掌抚过她白玉般的脸庞,眉毛弯弯,俏丽的大眼是细长的形状,像桃花瓣,鼻子小巧,鼻头圆润,两唇勾出了漂亮的弧度。

  “原来你长这样子。”是他最喜欢的甜美娇颜。

  她心头一下惊、一下喜,还有一点点怨,竟是痴了,由着他模遍她的脸。

  当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糊涂,各式思绪纷飞。她想,走火入魔这种病要怎么治?治得好吗?万一他要疯一辈子,他们是不是就这样牵扯不断了?

  突然,水无艳心里一紧。她这样好像路见失物、占为已有,爱贪小便宜的人。

  “放心,我不会对你无礼的。”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他安慰她。

  “我怕我对你无礼才是。”她咕哝着,拉回漫长的思绪,端正心态。

  “什么?”

  “没有。我……我是说我不担心那种事,就算武功不如你,我也有其它本事,没那么容易被欺负。”

  “你的本事?你指的是那套魅功?那你死心吧,它对我无效。”

  “我还有其它本事。”至于是什么?她暂时想不出来。

  “是吗?说来听听。”顾明日揶揄。

  “我——算了,我们这趟主要是为了救人,还是先找韩姑娘,其它的以后再说。”

  “那走吧!”他重新站起来。

  “你确定自己撑得住?”

  “我像是快倒下去的样子吗?”

  四周太暗,她必须靠得很近才能看清他。确实,他苍白的脸已经恢复血色,若非下巴点点胡渣添了狼狈,他依旧是那秀挺如竹的巧手天匠。

  这家伙别扭归别扭,但相貌长得真是好。

  “可惜一副好相貌,却搭上一颗坏掉的脑袋,暴殄天物啊……”

  “你又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对他的脸很有兴趣,只得迅速转移话题。“你猜这地道有没有机关?”

  “没有。”

  “这么肯定?”

  “当然。”顾明日走到转角处,停下,对她招手。“瞧,密室大门就在这里。整条地道不足百步,在这里设置机关,徒添进出的麻烦,还不如把防守重点放在里头的密室。”

  水无艳走到他身边,看见一扇铁门,呆了。“你怎么知道的?”

  “暗门打开的瞬间,一阵风吹到我的脸上,我由此判断地道长短。”

  “这也太神奇了吧?”她惊呼。“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很正常耶,走火入魔有这么快好?”她心里有点惋惜,因为认真起来、不再逗她的顾明日虽然迷人,却少了一份可亲。

  “我只是岔了气,没走火入魔。”他边说,一边把她推到背后,才伸手开门。瞬间,一股潮湿的气息扑上脸面,他脸色大变。“他女乃女乃的,我见鬼了!”

  她歪着头看他。显然,顾明日并没有完全正常,不然怎么会说自己见鬼?他压根儿瞧不见。

  “我看你还是找个机会请卓先生帮你瞧一瞧比较妥当。”毕竟,弄坏脑子很危险的。

  水无艳挤到他身边,瞧见眼前景象,也傻了。“有没有搞错?”这哪里是密室,根本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一眼望不到边境。

  天晓得那些山民将韩钰丢在哪里?万一她在最深处,只怕找到她的时候,人都断气了。

  顾明日更想仰天长啸。往常,他最爱仗着机关之术困人玩,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被天然地势困住。莫非是报应?

  这不是一个天然溶洞,应该说是很多个溶洞经人为被打通成一处,洞壁上布满苔藓,弥漫一股香气,就是顾明日在尸体上闻到的。这些苔藓泛着微光,走在里头并不觉得昏暗,但溶洞深处地下,常年照不到阳光,难免有些阴寒。

  顾明日和水无艳在洞里走了大半个时辰,别说韩钰了,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瞧见。

  “顾先生,你可有线索?”眼睛派不上用场,她只能指望他的嗅觉和听觉。

  “没有。”可惜他也无能为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漫无目的地找下去吗?”她叹气,轻咳一声。

  顾明日没回答,拉起她的手,一丝淡淡的热流从他指间流入她体内。

  “顾先生……”她试图怞回被他握在掌中的手。

  “别动。”他反而将她握得更紧。“在担心韩钰之前,你先担心一下自己吧!都开始咳嗽了,恐怕是让寒气侵了身体。”

  她愣了一下。“可我并不觉得冷。”

  “因为你有点发烧。”他就这么牵着她走,没有稍停地为她运功暖身。

  她模模自己的额头,真的没感觉。相反地,她以为他有些鼻音,快生病的应该是他吧。

  这一点顾明日心里也隐约有底,因为他的耳朵、鼻子甚至皮肤上的反应都不如往常那般敏锐。

  可再怎么说,他对环境变化的掌握还是高于她。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突然停下脚步。

  “水滴声。”水无艳发现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地上的小水洼也更多了。

  “不是,好像是什么金属互相撞击——小心!”他知道了,这是机关弹动的声音。换作往日,早十步远他就能察觉,带她避开危险,但今日,他居然直到机关前才醒悟,情况很不好。

  水无艳目瞪口呆地看着脚边一排铁锈斑斑的利箭。“被你说中了,机关在里头,不在地道中。”

  他挥挥袖,一排利箭便拦腰折断。

  “这也证明了,我们走的方向是正确的。前头必是‘白家屯’机密所在,才会在这里设下机关。”顾明日有些生气,在这关键时刻,自己引以为豪的能力居然打了折扣。

  “所以韩姑娘很可能被关在前头?”水无艳大喜。“我们快走吧!”

  他却停步不前。

  “你怎么了?”

  “我去吧!你留下来。”

  “为什么?”

  “越靠近那里,机关恐怕更多。”

  “那又如何?有巧手天匠顾先生在此,天底下有什么机关破不了?”

  今天以前,他是有傲视天下的把握,但身体出现状况后,他怕自己护不全她。

  “走吧,我对你有信心,你是最棒的。”她拚命地夸赞他,拉他往前走。他昨天才受了刺激,她若再泼冷水,怕他又要锻炼个几天几夜,还不把自己累死?

  顾明日觉得有些不妥,但受了她几记超级大马屁,心里依然很舒服。不知不觉,两人又走了一刻钟。

  “停步。”他蹲下,空着的大掌往地上一按,轰隆,整块路面都塌陷下去了。

  “哇!”水无艳瞠目结舌,看着那个深黝黝的大洞。“这里的人都吃饱太闲吗?居然挖了这么深的一个大洞,这已经不是单纯想困人,而是存心害死人了。”

  “这地洞不是人力挖掘的,是天然地缝,被‘白家屯’的山民利用。不过能把天然地貌和机关阵势结合得如此完善,这里的人也算厉害了。”

  越听他夸人,她心里越不安。“这么说来,一旦受困此处,便是月兑身无望?”

  “如果你问的是韩钰有没有可能自行月兑困,我的答案是——不可能。”至于他,能困住他的机关,现下应该还没制造出来。

  水无艳的心本来就高高的提着,这下子都要窜到喉口了。“你还是察觉不出韩姑娘的下落?”

  他摇头。“再走一会儿,或许——哈啾!”他打了好响一个喷嚏。

  她脸色一白。如果他的鼻子失去作用,他们还能找到韩钰吗?万一他在这里病倒,她有没有本来救他出去?

  生平第一次,他怀疑自己的视民如子是对是错?赔上自己不要紧,若连累了韩钰和顾明日,她下到黄泉地府都不会安心。

  顾明日期明明看不见,却懂她的心思。

  “我没事,别忘了,我有武艺在身,没那么容易被一点地底寒气击倒。我们继续走吧!”

  她看看回头路,再望望不知边境在何处的前方。“顾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往回走,先找大夫治好你的病,然后——”

  他嗤笑。“然后我们可以直接下来给韩钰收尸了。”

  水无艳缩了下肩膀,放心不下韩钰,但她更不愿顾明日出事。

  “不会的,这里有水。”她说服自己。“一个人就算不吃东西,只要有水喝,撑上三日不成问题。韩姑娘应该等得了。”她故意遗忘韩钰已经受伤的事。

  他心一跳,满满的感动在体内流窜。虽然她没说过喜欢他,但她看待他,确实是不同常人的。

  “放心吧!韩钰是我仇人的义女,我不会为了救她而不顾自己,一旦我觉得撑不住,我会立刻退出。”

  “真的?”

  他唇角邪邪地勾着,低下头,温热的吐息吹在她耳畔,低沉的嗓音不停地撩动着她的心。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舍得放你一个人做寡妇?”

  水无艳的脑袋一下卡住了,被他拖着走了半晌,才回过神。“你说谁是寡妇?”她面色娇艳,鲜红欲滴。

  “显然不是我。”他笑答。

  “难道是我?”他分明是占她便宜。

  “我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成为寡妇?”

  “当然——不对,谁说要嫁给你了?”

  “你我两情相悦,何以不成婚?”

  “你用迷魂大法用到脑子坏掉啦?我从没说过喜欢你!”

  “但在你心里,我是最重要的。”

  “原来你不只手艺天下第一,连脸皮都是世间无敌——哇!”

  她还没说完,突然被顾明日抱着在地上滚了两圈。

  砰!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被炸出一个洞。

  她耳里被爆炸声震得隆隆响,心头狂跳。刚才若是炸在人体上,她和他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顾明日颀长的身体摇晃了下,一半是被爆炸震的,一半是自己的体温似乎一直往上升。

  得赶快找到韩钰,否则恐怕三人要冤死在这洞里了。

  “顾先生!”水无艳的声音带着颤抖。“先别动,你受伤了。”

  她眼眶里有泪水在滚动。为了救她,他的手臂被地上的石子划出了好长一道口子。

  “小意思,死不了人的。”常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这种小伤,他习惯了。

  “胡说八道!”她头一次对他吼这么大声。“请你多爱惜一下自己,别让人担心!”

  他一怔,感受她的手在他臂上游移,为他裹伤,那颤抖的指头里流露出她心底的关怀,他向来带着些微讥诮的脸色,流露出成年后的第一抹脆弱和无助。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强的,只有他帮人,谁有能力支援他?

  他喜欢水无艳,可他也没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她,他相信她的公正,却没想过要依赖她。

  但在她的怒吼下,他的心防剧烈震荡,有一种跟她很贴近、很亲密,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都摊在她面前的感觉。

  这种想法教人慌乱,但也教人心暖。

  “对不起。”她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好伤口。“我太心急了,才会胡乱发脾气,以后不会了。”

  “没关系,我……”他不太会处理这种心头乍起的温情。“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脸好热,她想起顾明日说:在她心里,他最重要。她本来不太相信,但此刻的惊慌和忧虑又是什么?

  拉着他的手,她的心跳得好快,偷偷地抬眼,瞄他一下,又飞快低头,怕被他发现。

  而更可恶的是,他看不见啊!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偷看他?偏偏她自己做贼心虚,就是害怕。

  顾明日和水无艳又走了一盏茶时间,在一个特别大的溶洞里发现几十只箱子,用绳子捆在一起,堆摆得整整齐齐。

  “这是什么东西?”她试图搬一只下来,发现它们好重,她根本搬不动。

  “我来吧!”他说,运功扯下一只,绑住木箱的绳子霎时断成两截,箱盖弹开,掉出一堆亮闪闪的条状物。

  “金条!”她傻了。这一整箱都是金条,那么这几十只箱子……

  “国库的藏金都没这么多。”真正的富可敌国啊!

  “你再看一下这绳子。”他把断成两截的绳子递给她。“跟捆绑那三具尸体的绳子一样。”

  她接过来,仔细检查一遍。“确实相同,这也证明了‘白家屯’与那桩命案有关。但山民们为何杀人?我本以为是族中长老动用私刑,现在看来却是不像。”

  他蹲子,检起一块金条反复把玩,眉头渐渐皱拢。

  “金条有问题?”这是她的直觉,却没有证据。

  “这不是金条。”

  “喔?”她把金条放进口里咬了一下,味道、软硬都很像,而且上头有府库的印记。“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不见。”他声音淡淡的。

  “呃……”她尴尬地抓抓头发。“对不起,我……”

  “跟你开玩笑的。”顾明日突然笑了,眉眼飞扬,好像有朵花儿在脸上绽放开来。

  她捂着胸口。天哪,这笑容太震撼了,美得让人心疼……

  “体积。”他说。“你把府库里的金条与这里分别放入两盆水中,从溢出来的水量可以测量出它们的大小并不相同。”

  她知道这种检验方法,但仍然很佩服他,单靠手模就能确认出其中的区别,他确实非同常人。

  “我拿一段绳子和一块金条走。”她要把它们当作呈堂证物。“顾先生,你想韩姑娘会不会是看到‘白家屯’里藏有假金,才被袭击?”

  “有可能。”他说着,站起身,模着这些占了半个洞壁的木箱。“我甚至怀疑这些假金条都是‘白家屯’的人铸造的。”

  “一般人不懂得这东西。”水无艳也站到他身边,一起看那些木箱子。“除非有人教导这些山民们铸——咦?”突然,她手上触模到几滴暗红色液体。“这是……血迹。”

  他凑到她指间一闻。又开始打喷嚏。

  “似乎是人血。”他没把握。逐渐升高的体温让他嗅觉的敏锐度越来越差。

  “会不会是韩姑娘的?”她急着去扯那些木箱子,想找到有关韩钰的线索。

  他握拳一击,箱子山塌了一小半,她双手并用,把那些要掉下来的箱子扯下来。

  箱子不是靠着洞壁放,在两者之间,有一道三、四尺的缝隙,韩钰就被塞在那里。“韩姑娘!”她惊呼,赶紧救人。

  “我来吧!”他大掌一提,韩钰被整个拉了起来,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布满鼻端。他心里一阵苦,刚才韩钰离他们这么近,他却没闻出来,若非水无艳机灵,他们要找到什么时候才找得到韩钰?看来他是真的病了。

  “我们快点出去。”水无艳检查韩钰的伤,确定她没有性命危险,倒是他的情况一直恶化,得尽快找大夫治疗。

  “从这里走。”他抱起韩钰领头前行,方向是堆着木箱的洞壁。

  “那个……顾先生……”她担心他病胡了。“前面没有路。”

  “我知道。”顾明日笔直地走到洞壁前。“但这里应该有暗门。”说着,他大掌沿着洞壁的起伏模索起来。

  “门吗?”她也帮忙检查,一直模到右侧的洞底,她的手突然陷进一方土石中。“顾先生,这里好像有问题。”

  他走过去模了几遍。“不错,让你找到机关了。”

  她用力往下一按,半只手都伸进去了,洞壁还是无声无息。“怎么没有门?”

  “你再试试把它往上拉看看。”

  她照着做,洞壁传来一个嘎吱声,一道微弱的光线射了进来。

  “有了有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她太兴奋,猛地转过头,他正好靠在她身边,这一擦身,她的唇刷过他的。

  水无艳愣住了,顾明日也呆了。

  那是什么滋味?她说不上来,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她的唇好烫。

  顾明日抿了抿唇,细细品尝她留下的余香,心头塞满温暖的飞絮。

  “无艳。”他的手又模上她的脸,大拇指来回抚触那柔软的樱唇。“我可以再试一回吗?”

  她心跳如擂鼓,一动都不敢动。允不允他呢?她没说话,但眼里光彩流转,正如她百转千回的心思。

  “还是算了。”他却打了退堂鼓。“我生病了,万一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她低头,心里生起一把火。好想扁他几拳,怎么办?

  第五章

  顾明日和水无艳找到的暗门直通村长家,当他们带着韩钰走出来,便呆住了。

  “白家屯”老老少少七十一口人,全被五花大绑丢在广场中,黑子正在那里大发雷霆,喝问山民们韩钰的下落。

  黑子旁边站了一个姑娘,二十五、六岁年纪,浓眉大眼、身材比一般女孩子高出半个头,但婀娜有致——

  “阿娇!”顾明日低唤一声。

  “大师兄。”曹天娇听力极好,尽管现场乱糟糟,还是一下子找到顾明日。“我看到你的火讯还以为你出事了,想不到……”她暧昧的视线在水无艳和顾明日怀里的韩钰间流转。“你拐了两姑娘私奔啊?是不是齐人之福不好享,所以找人求救?看在同门一场,小师妹义无反顾,你怀里那个交给我吧!”

  她伸手就要去抱韩钰,可黑子比曹天娇快了一步。“老大!”他把韩钰抢过去。“她怎么会这样?”

  水无艳解释:“韩姑娘应该是看到山民们的犯罪行为,所以被打晕囚禁在地洞中。我们救她出来时,检查过她的伤势,没性命危险,你先带她下去休息吧!”

  “谢谢。”黑子抱着韩钰跑了。

  曹天娇问顾明日。“大师兄,你搞什么?弄得要发火讯求救?幸亏我路过瞧见,否则光靠那黑大个,你们死定了。”

  “黑子没去求救吗?”水无艳问,顺便把命案的事跟她说了一下。

  “我来的时候,就看他被人围着打。”曹天娇摇头。“你们居然敢把小命托给那样一个莽撞的家伙,佩服。”

  “无所谓,结果好就好。”顾明日倒也不在意这点小失误。“你来得正好,帮我保护无艳。”

  “无艳?”曹天娇柔柔眼,这才发现那身段玲珑、举止魅惑、可惜脸上长了一大块青斑的姑娘是水无艳。“水大人,你在玩什么游戏?”

  “这件事你不必知道,只要帮我保护她就行了。”顾明日颀长的身子晃了晃。他快撑不住了。

  “顾先生。”水无艳忧心地扶住他。“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再去帮你找大夫。”

  “再等一下。”他伸手要去捉曹天娇。

  “慢、慢、慢!”曹天娇连退三大步。“大师兄,你……该不会生病了?”

  “他受了点风寒。”水无艳说。

  “哇!”曹天娇一副见到鬼的样子,扭头就跑。

  顾明日虽然不舒服,但轻功还是比她好,一下子拦住她。

  “在我痊愈前,你必须留下,贴身保护无艳。”

  “等你痊愈后,要我留多久我都留,但现在——别想!”全鬼谷的人都知道,顾明日平常是个很照顾同门、很护短的大师兄,但他一生病,性子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见什么都不顺眼,都要出手整治一番,他的机关阵势又很厉害,曾有人被困了三个日夜,等顾明日好了,神清气爽地去放人,对方已经饿得只剩半条命。

  从此鬼谷的人只要一听顾明日生病,有多远跑多远,连号称医圣的卓不风都不例外。当然,卓不凡走前,会先把药留下。否则顾明日一病十天、半个月,岂不把鬼谷搞成死域?

  “等我痊愈,要你何用?”顾明日神色晦暗、声音更冷,已经有往恶魔转变的迹象。

  曹天娇心里叫苦。她打架行,可轻功不好啊!被顾明日追得好不狼狈。

  “顾先生,我能保持自己,你放曹校尉离开吧!”水无艳帮忙劝着顾明日。

  “不行。”顾明日平时就够执着了,犯了病,更别扭。“她一定要留下。”

  “我不要!”

  “你再不停,休怪我祭出暴雨梨花针。”

  “你敢用这么阴毒的暗器对付我,我就回鬼谷跟师父告状!”

  “我会把你关起来,就算师父亲自出马,也找不到你。”

  “你威胁我?我要将你小时候每天作恶梦,非要拉着师兄弟们陪睡的事告诉全江湖人!”

  两师兄妹一人一语,似乎要吵到地老天荒。

  水无艳头痛地按着额角,怀疑眼前两人还是不是鼎鼎有名的巧手天匠顾明日、战无不胜的女将军曹天娇。

  “你们两个够了没?”

  “我很快就能捉到她。”但他的气息已经开始粗重。

  曹天娇嗤笑道:“大师兄,换作平常,我也许跑不掉,但现下你病了,你没有体力跟我玩长跑的。”

  水无艳觉得有些生气。她不喜欢有人取笑顾明日,当然,开口的那个人如果是她就没关系。

  “曹校尉,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口气。”她横瞪过去,眼色俏媚如桃花。

  曹天娇嘻笑地转过身,本想调笑几句,见着那眼神,整个个哆嗦了起来。

  “小艳艳,你你你——”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对水无艳心动过,但被整治几次后,她知道这朵带刺的玫瑰不好摘,渐渐死了心思。想不到事隔多年,那平息的情火竟在这时被挑起。

  那声亲密的呼唤让顾明日心里很酸。

  “不准你对她施展魅功。”他没捉到曹天娇,倒是很快拉住水无艳的手。“过来。”他把她抱得紧紧的。

  她用力拍打他的手,差点被闷死了。

  “你想杀死我吗?”她快喘不过气了。“而且我也没用魅功。”凭她那半调子的本事,三天只能使一回,现在期限还没过呢!

  “可是小艳艳,世上有一种人媚骨天生,不必施用魅功,已然妖惑动人,再学一点勾引人的本事,便足以倾天下、天下倾。”当然,曹天娇也不排除自己是从未彻底死心。反正她现在心跳很快,很想抱抱水无艳,能再把顾明日气半死那更好。

  “你闭嘴!”顾明日火冒三丈。“无艳,以后你跟我学迷魂大法,没理由总便宜别人。”他的眼睛看不见她的魅惑,但他的耳朵很乐意接受她的迷魂。

  这是什么诡异的逻辑?水无艳被这对师兄妹搞得脑袋发疼。

  “我懒得陪你们疯。”她抬腿,就要往他脚板上踩。

  别看他烧得厉害,嗅觉、听觉、触觉都退化,他对她的感觉却因病而飙升,不管她怎么踩,他总能即时躲过。

  水无艳闹得气喘吁吁,却拿他没辙。“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我看不见这个世界,但我可以感觉到你。”他笑了,脸庞上的笑如朝阳初升,简直动人心魄。

  曹天娇抖了一下。“你们要不要这么恶心?”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水无艳瞪她一眼,再瞧顾明日。这人很讨厌,但也很暖心窝。“饶你这回,还不放开我?”

  “不放。”他说着,整个身体突然软下来。

  水无艳大吃一惊,被他压得扑倒在地。“顾先生,你别吓我啊!顾先生——”

  “不是吧?”曹天娇过来帮忙。“大师兄,你别吓人。”她伸手往他额头一模,烫得可以拿来煎蛋了。

  “先把他扶回房里再说。”水无艳将顾明日往背上一托,就这么把人扛起来了。她倒有几把力气。

  曹天娇一路帮着她,两人将他送进村长家,挑了一张看起来最舒服的床,让他睡上去。

  水无艳忙着打水为他冷敷,帮他降温。

  曹天娇说:“我去请大夫。”

  “麻烦你了。”水无艳眼眶含泪,对她一笑。

  那双桃花眼蒙着一层薄雾,潋潋春光,直打进了曹天娇心坎,比任何魅功的杀伤力都大。

  她双脚一软,直接就坐倒地面。

  “完蛋……”色不迷人、人自迷。她真被魅惑住了。

  水无艳没思考始终坚持离去的曹天娇为何突然决定留下来,事实上,在顾明日高烧昏迷后,她也没心思再注意其它事情。

  隔日清晨,曹天娇端了一碗白粥进房,见她双眼像兔子,又红又肿,真有些吃味。

  “小艳艳,我这师兄从来不病则已,一病就惊天动地,但你不必太担心,我保证,最多五天,他又生龙活虎了。”她现在不喊“水大人”了,那太疏远,不适合拿来追小姑娘。

  “若非我,也不会累得顾先生如此。”水无艳心里很痛、很不舍。

  曹天娇忍不住好奇。“你和大师兄认识也不久,似乎很挂怀他?”

  她看着俊颜浮现病态潮红的顾明日,哪怕卧床不起,他身上仍有一股出尘气质,直如那傲立风中的竹。

  他真的很吸引人,也许最初京城一面,她心上已存了这个身影,只是当时无所觉。

  这回再会,她知道他对自己有阴谋,他也没隐藏过自己的想法,但在不影响他计划的同时,他也一直支持她、放任她去做喜欢的事。

  在地下溶洞里,他说喜欢她,她刚开始不太相信,但他倒下的那一刻,她信了。

  只是相信又如何?他的仇人是她的恩师,他要借她的手对付李寿,不管是为公义、还是为责任,她都不可能偏帮他。

  她不知道,当她的坚持和公正和他对立时,他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况且假设李寿有罪,她秉公办了恩师,可之后,她一样没把握可以毫无芥蒂地面对他。

  立誓做个青天很容易,但要义无反顾地持续做下去,却很艰难,尤其处理的案子关系到自己的亲友时,其间纠葛,岂止辛苦,是撕心裂肺的疼。

  曹天娇看她动摇,心里淡淡欢喜。“其实谈情说爱嘛,最重要的是快乐,把自己弄得痛苦纠结,何苦来哉?”

  “曹校尉似乎话中有话。”

  “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这人最坦率了,不搞那些拐弯抹角的事。我是很认真在告诉你,你和我大师兄在一起会很辛苦,不如放弃他,投奔我的怀抱——啊!”剩下的话被一颗枕头砸回曹天娇肚里了。

  顾明日不知何时已经清醒,听见曹天娇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个浑蛋,给我滚出去。”丢了个枕头还不解气,他把身上的棉被扯下来就要扔出去。

  水无艳赶紧阻止他。“你小心又着凉了。”

  “我现在吐气都冒火,还怎么着凉?”

  曹天娇毫不怀疑,若非水无艳挡着,顾明日就要跳下床和她拚命了。

  她心里有些怕,但美人在前,她又不想漏气,强鼓余勇道:“大师兄,你太自私了,你不能给她幸福,我可以,你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有胆再说一遍!信不信我让你永远踏不出这门口?”

  曹天娇后退一大步。“你有胆就跟我公平竞争,老威胁人算什么本事?”

  “你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大!我为什么要跟你公平竞争,你从来也没有用过真心。”

  “那是因为她们都拒绝我啊!我只好再寻找下一个目标,你总不能让我在一颗树上吊死吧?”

  “很好,你可以去找下棵树了。”

  “喂。”听这对师兄妹越吵越不象话,水无艳瞪眼。“两位是不是尊重一下我这当事人?”

  “当然了,小艳艳,我是待你最好的,你说什么,我绝无二话。”曹天娇涎着笑脸说。

  “无艳,把这个不要脸的轰出去!”顾明日吼。

  “你们两师兄妹慢吵,我先出去了。”她转身就要走。

  “不准。”他一把拉住她。

  “放手。”水无艳受够他们了。

  “曹天娇,你再不出去,我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顾明日咬牙。

  曹天娇看看惹人心怜的大美人,再瞧瞧脸色难看的师兄,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爱情很可贵,但小命似乎更重要。

  “走就走,反正咱们走着瞧,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等她出去,顾明日砰地踢上房门,将水无艳拉上床,紧紧搂在胸前。

  “喂,你干什么?”她声音有些抖,他不会……可眼前不是享受鱼水之欢的好时机吧?

  “别动,我只是抱抱你,没力气做坏事的。”

  轰地,一股热流烧上她双颊,烧得她浑身燥热。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用力拍打他的手。

  “我说错了吗?”他似乎真被烧坏脑袋了,有些迷糊。“还是你想要?但我现在真的很累。”

  “你累了就睡觉,别抱着我。”

  “我松开了,你就会不见。”他看不见,往常都靠着嗅觉、听觉和触觉来行动辨物,但重病的时刻,他引以为傲的鼻子也完蛋了,耳朵里接收的声音总带着一阵嗡嗡回音,他除了抱住她、感受她,还能用什么来填补心里的空虚和不安?

  他突如其来的软弱让她心里有些发酸。

  “你先放开我,我不会走的,你休息,我陪着你,一直到你好起来为止。”

  “不要。”生病的他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

  “你总不能没日没夜地抱着我吧?”

  “为什么不能?你反正要陪着我,坐床边陪和躺在我身边陪,也没差啊!莫非你怕我传染给你?那简单,我把自己盖起来就好。”他拉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得密密实实,只露出两只手,死死地抱住她。

  这人是不是疯了?水无艳无言地看着棉被……底下的他。“你是想闷死自己啊?”

  “憋气对我们这种武者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死不了的。”

  她认输了。“好了好了,我不走,我就在床上陪你睡,直到你痊愈,你把被子拉下来吧!”

  顾明日拉下被子,让她睡在他身边,但一只手仍然紧紧牵着她的。

  “我已经说了不走,你还不放手,干什么?”

  “不放。”

  “为什么?”

  “不想放。”

  她差点气死。这还是那个潇洒出尘的巧手天匠吗?分明是个执拗不通的稚童!

  难怪曹天娇一听他生病,转身就要逃,她也想跑了,唉!

  顾明日确实很争气,只歇了一天,就把体力养回七、八成,还有办法在曹天娇送药来时,用金针制住她袕道,困她两个时辰,报复她在水无艳面前胡乱说话的大仇。

  水无艳彻底服了他的小气,看他无大碍,便强硬地推开他,下了床。

  “你去哪儿?”他还不太想放人。

  “探望韩姑娘。”她穿好衣服、梳好头,往外走。

  “去多久?半个时辰?”

  “当然不够,我还要审问那些山民有关命案和假金条的事。半天吧!”

  “我陪你。”他不想跟她分开太久。

  她知道他现在孩儿脾气没散,跟他讲道理纯粹是对牛弹琴,只道:“你把药喝了,换件衣服再出来。”她自顾自地走了。

  “真无情。”他端起床边的药,一口喝光,下床打理门面。

  之前熬了一夜、又烧了一天,他此刻的模样确实很狼狈。

  他模索着洗脸、刮胡子,手抖了一下,在颊边留下一条血痕。

  “唔!”他模着伤口,火辣辣的疼。这身体果然没全好,否则哪会弄伤脸。

  可不能叫水无艳看见,她会心疼的。

  “大师兄……”曹天娇站在窗外叫他。她不敢再进门,怕又被定住身形,两个时辰不能动。

  “什么事?”

  “二师兄传信,你要他做的事,他已经做好了。除非你同意,否则李寿一定长命百岁。”

  “只有这件事吗?还有没有其它的?”

  “二师兄的信上没提。”

  “你再帮我传封信给二师弟,可能有人刺杀李寿,要他小心。”

  “喔!”曹天娇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在过头问:“大师兄,你跟小艳艳是真的还是闹着玩?”

  顾明日的声嗓整个沉下去。“阿娇,我可以容忍你所有事,但你再叫她‘小艳艳’,我对你不客气。”

  曹天娇缩了下脖子,飞快跑了。

  她来到广场,看水无艳摆出条案,正一个个提审“白家屯”的山民。

  水无艳审案时,神情认真,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浑然不似她平常的艳丽多情,但魅力却更大、更吸引人。

  曹天娇喉咙有些干,颇后悔几年前为什么没坚持追求她,被她几句拒绝打退?

  “唉,我没有福气啊!可是……她又还没跟大师兄成亲,我应该还有机会吧?如果……”想了又想,她打了个寒颤。“不行,大师兄太恐怖,跟他抢女人,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难而退。”不知何时,顾明日竟站在她身后。

  “哇!”她吓一大跳。“大师兄,你是鬼啊?走路都没声的。”

  “你正沉迷于美色中,即便我出声,你能听见?”顾明日嗤笑。

  “我……”她望一眼水无艳、又看看顾明日。“大师兄,咱们打个商量,我给你介绍一百个美人,你把小艳艳让给我好不好?”

  顾明日突然笑了,好像一座玉雕像弯唇角,精致至极的容貌抹了点人气,不只是漂亮,还有一种妖冶得恐怖的气息。

  “我说过,你再喊她‘小艳艳’,我就对你不客气——”话音未落,他又用金针封住她的袕道。

  “大师兄,你要干什么?”

  “放心,只想在你身上涂一点蜂蜜。”然后,他会把她留在这里,一日——再加一个夜晚好了,相信那些蚂蚁会教她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救——”她开口想呼喊,但下一瞬,顾明日又封住了她的哑袕。而且他涂的蜜也不是一点,是很多很多。

  该死的大师兄!你越欺负我,我越要跟你抢到底,咱们走着瞧!曹天娇在心里?喊。

  顾明日不再理她,举步走向水无艳。

  她已经将“白家屯”的人大略审过一遍,得出的结果教人非常无奈。

  “怎么?案情进展不顺?”他走到她身边。

  “正好相反,两件案子都有结论了。”她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

  “是吗?”他低头沉思半晌。“让我猜猜,死去的那三个人确实是山民所杀,起因是分赃不均?”

  “差不多。死去那三人是一家三口,四年前从外地搬入‘白家屯’,丈夫曾任府库司吏,所以懂得铸金术,他教村民铸造假金,获取大量财宝,彻底改善了山民贫苦的生活。尔后,他们花大钱请人打通地底溶洞,将整个铸金厂搬入地下,完全避过官府的耳目。七日前,那丈夫终于良心发现,想要收手,并劝山民向官府自首,但山民们已经过不回昔日靠山吃山的日子。双方僵持不下,山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绑了他们一家三口,扔进溶洞的寒潭中。至于那奇特的系绳法是村长的意思,为了避免死者冤魂不散,回阳寻仇。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尸首竟流到大宅后,被我们发现,也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贪婪惹祸端。”他摇头,低喟口气。

  “谁说不是呢?”她最惋惜的是那个没有机会长大的孩子。

  他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叹息,可以体会她对这件案子有极深的感慨,而这些人还与她无关,要是让她审理至亲之人,她承受得住吗?

  他不禁有些迟疑,自己处心积虑让她调查李寿,是不是太为难她了?

  但除去女巡按,尚善国中,又有谁敢办前宰相,有能力办前宰相,谁能还他顾家一个清白?

  他反复思虑,却没有答案。

  “唉,我们可能得在这里多留两天。”她说。

  “你不急着上柳城了?”

  “韩姑娘还没醒呢!”

  “怎么可能?她的伤并不严重。”

  “黑子说她一直在梦呓,大概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惊险的事,吓到了。”她突然转头看他。“你……有没有办法帮帮她?”

  “怎么帮?”

  “比如……请卓先生来。”

  “我病倒的时候,向二师弟求救了吗?”

  “没有。”

  “我自己有事都没找二师弟,为什么要为一个仇人的义女欠人情?”尤其她对别人总比对他体贴,让他很有些不爽。

  水无艳感觉鼻间嗅到的酸味又增加了。

  唉,顾明日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吃醋。

  第六章

  三天后,韩钰终于康复,水无艳也处理完“白家屯”的事,一行人重新回到大宅院。

  不过去时是四个人,回程添了曹天娇。她是铁了心要跟顾明日过不去,谁让大师兄见色忘妹,整得她这么惨。

  五人才进大宅院,吉丁便哭着扑上来。“大人,你总算回来了,我担心死了!”

  水无艳一个没注意,差点给压得跌倒在地,还好顾明日反应快,及时撑了她一把。

  她吓得脸色微白。“该死的吉丁!你想压死我啊?”

  顾明日以两根手指将吉丁拎起来。“以后再随便碰她的身体,我把你吊起来晒干。”

  吉丁傻了。他跟主子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如姐弟,连她的洗脸水都是他在端,这碰都不给碰一下,以后他还怎么服侍她?

  水无艳翻了个白眼,知道顾明日又翻倒醋桶了。

  韩钰有些好奇。“他不是你弟弟吗?怎么叫你大人?你看起来挺年轻,年纪不大啊!”

  “在我家,辈分小的都要叫辈分长的做大人。”水无艳随口唬哢她。

  “好奇怪的规矩。”韩钰搔搔头,喊道:“黑子,你去看一下肉票,如果没有问题,下午我们就启程上柳城。”

  黑子没听见,他一直在看水无艳,好像要透过她伪装的外表,直看透她的内在。

  “黑子!”韩钰一把揪住他耳朵。“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老大,好疼啊!”

  “我不疼,疼的是你。”韩钰一脚踢在他上。“快点去准备,午时出发,今天我要在柳城吃晚饭。”然后夜探大牢,探视李寿。不过最后一件事她不敢当众嚷嚷。总算她还是懂得一些是非轻重的。

  “我知道了,老大,你不要打我。”黑子被韩钰拉进了内室。

  水无艳看看还在教训吉丁的顾明日,懒得理他们,也跟着走了。

  曹天娇乘机贴上去。“小艳艳,和男人在一起很烦吧?”她逮着机会就要煽风点火。“他们既小气、又自私、还罗哩啰嗦的,教人看了就讨厌。”

  “听曹校尉的口气,对于男子似乎有过很不好的经历?”

  “鬼谷中,正式弟子五人,记名弟子三百一十八,余下杂役数十,女子总共也才四十九,我从小就生活在那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中,你说我能有什么美好回忆?”

  “鬼谷五大弟子,巧手天匠顾明日、医圣卓不凡、毒尊席今朝、盗神商昨昔,加上你,曹天娇。江湖传言,你们不是手足,却情胜手足,莫非是假?”

  “我对他们当然是有情有义啦!但他们……哼!你不知道,他们从小就爱欺负我,就说大师兄,他只要生病,就在鬼谷作孽,有一次,他还拿暴雨梨花针打我。而且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练过迷魂大法?”

  “有。”他还在她面前施展过,之后差点走火入魔,恐怕前些天的病也跟这有关系。

  “我公平点,大师兄长得是不错,挺能勾小姑娘的,再加上他的迷魂大法,有一段时间,谷里的女孩子没一个能逃出他的魔掌,一直到他玩腻了才收手。当然啦,像我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是不会受他迷惑的。”

  “喔,他怎么玩弄小姑娘?”水无艳漂亮的眼睁大了,一抹狡黠闪过,像极了那躲在花丛中,正要扑蝶玩的猫咪。

  曹天娇察觉有些不对劲,又说不起来。“小艳艳,你在打什么坏心眼?”

  “好奇心算坏心眼吗?”

  “原来你想知道大师兄的秘密啊!没问题,我告诉你——啊!”她的手才搭上水无艳的肩,半边身子就麻了。

  顾明日从她身后转出来。“我本来还想听听你怎么倒黑为白,可你为什么要碰她?”说着,他又射出三根金针。“一支让你发痒、一支发笑、一支疼痛。别怕,它们不会同时发作,所以你不会太辛苦。”

  曹天娇的脸整个白了。“这种断续针法是二师兄发明的,从来不教人,为什么你会?”

  “断续针用的金针跟一般的不一样,二师弟在外头找不到会做的人,回谷找我,代价是把这套针法教我一遍。”也许是因为看不见、没安全感吧?顾明日对于新东西特别用心,面对心里喜爱的,他也护得特别严重。现在,水无艳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一个,他都想把她藏起来了,怎能容许他人对她动手动脚?“你应该自豪,你是第一个尝到我断续针的人。”说完,他拉着水无艳进内室去。

  吉丁看着自家大人被拉走,有心追,又不敢,便杆在曹天娇面前发呆。

  曹天娇恨恨地啐他一口。“你就站在那里看能有什么用?有本事追上去。”

  吉丁上下打量她,半晌,坚定摇头。“不,我不想变得跟你一样。”

  “你……”曹天娇差点气死。“算了,你这胆小鬼,给我倒杯水来。”

  “喔!”吉丁倒了水来,看她动弹不得,便喂她喝。她眉毛一怞一怞的,浑身汗出如浆,显然正忍受着巨大痛苦,但她没叫也没喊,咬牙忍下来了。

  “你不疼吗?”

  “废话,让大师兄给你扎几针,看难不难受?”

  “那你怎么不哭?”

  “那么孬种的事,姑女乃女乃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少啰嗦,再来一杯!”

  “喔!”吉丁又去倒水,跑了一半,他回头看一眼曹天娇。她比他高了半个头,窈窕的身影玲珑有致,不同于水无艳的娇媚,她是初升的太阳,熠熠生辉,让人不敢逼视。“你比我勇敢多了,我佩服你。”

  “傻瓜。”曹天娇嗤笑一声,又痛得频频吸气。“该死的大师兄,你等着,我不会放弃的!”

  客房里,水无艳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明日。

  “想不到顾先生也有这么年少轻狂的时候……”好嘛,他学了迷魂大法居然是去逗弄小姑娘,她……天杀的,心头竟有点酸。

  “我是大师兄,很多功夫都由我代师传授,迷魂大法亦不例外。当年,我集中谷内众师弟、师妹给他们讲解,数百人中,出现几个心思不稳的,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你休听阿娇嚼舌根。”重点是,那些脑袋错乱的人中,有男有女,绝对不像曹天娇所说,他迷得谷内的师妹们晕头转向。

  “就你那种程度还能代师传艺?”

  “我那年才十五岁,一知道施用迷魂大法有如此严重的后果,不敢再学,才会十余年过去,功力不进反退。”

  好吧!算他过关,水无艳心里好过多了。

  “你这么会教人,不如也教教我。”

  “你要学迷魂大法?”之前他提过要教她,她似乎兴趣不大,怎么突然想学了?

  “不行吗?”

  “也不是,不过有条件,你只能在我面前使用它。”他可不要教会了她,却便宜别人。

  “你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那你告诉我,你学那种东西干什么?”

  “我不喜欢用刑逼供,若能让那些犯人在不知不觉中吐实,不是很很愉快的事?”

  “有没有人告诉你,随便迷惑别人是件很不道德的事?”

  “有没有人告诉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若是个顽固不通的人,你会唆使我假扮‘女巡按’,借机接近韩姑娘,调查她的来历?”她心中自有一个“义”字,永远不变,至于怎么完成它,并不只有一种方法。

  事实上,顾明日也是看中她的公正和圆滑,才会在上百朝官中选中她、保护她,就指望她为他完成计划。

  “我承认你说的有理,那好,我教你。”

  “快点开始吧!”能学新东西,她也是很兴奋的。

  “但告诉你口诀前,我要提醒你一件事,若有人因为受你迷惑而做出某些不恰当的行为,比如言语调戏、毛手毛脚,我不会客气的。”

  “这些话你应该跟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说,对我讲这些做什么?”

  “那些被美色冲昏头的人,一定不会记得爱护自己的小命。但我相信大公无私的女巡按,会替他们考虑周全。”他笑嘻嘻的,很帅,也很欠揍。

  “你威胁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

  水无艳两眼一转,坏坏的笑勾上唇角。“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曹校尉的话,男人都是既小气又自私的。”

  他两手一摊,一副无辜的姿态。“你得体谅我,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女人的美丽。”

  在调情的手段上,她终究逊他一筹。“谁是你的女人?”

  “不就是你?”顾明日张开双臂搂住她的腰,好纤细、好柔软,贴在他身上好像要融化似的。“无艳,我真的喜欢你。”

  她知道,但她心中仍然有顾忌。

  他低头,轻轻地吻上水无艳的唇,那模起来像是樱花花瓣似的唇,尝起来也带着花般的香味,甜蜜的,甘醇迷人。

  “你也喜欢我吧?”他在她唇上吮吻着。

  她看着他,飞扬的剑眉下有一双桃花眼,细细长长的,眼角微微上勾,黑白分明,让人一见沉醉,但第二眼就会发现他双眼中的漆黑,那是看不见底的绝谷,因为太深了,所以反射不了光线。

  若这双眼是好的,会是怎生的流光异彩?她为他感到不舍,为他怜惜,更为他而情如火、心如麻。

  “是,我也喜欢你。”小巧的丁香探出,和他的轻碰。

  顾明日的呼吸霎时变得粗重,搂抱她的双手更加用力,互相吞吐着彼此的气息,交换那浓烈的情意。

  “嗯……”她娇吟,喘息着偎在他宽广的胸膛上。

  “无艳。”他的额抵着她的,感觉空虚许久的心正被她一点一滴地充满。

  “嗯?”她又喜又忧,不知他们这样的关系可以维持到何时?进柳城吗?她的心突然痛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没有。”

  “我是看不见,但我有感觉。”思绪一转,他捉出了问题。“你在担心李寿?”

  此时他说了,她会信吗?若两人立场调换,他恐怕也是要怀疑。

  “等见到李寿,由他亲口告诉你,你才能深切地看清他的为人。”

  “我从恩师学习三年,从未见他做过任何一件违背良心、道义的事。”她委婉地提醒他,也许是他搞错了。他得有心理准备,她不会因为爱上他,就放弃公义。

  “那只是你没见到而已。”

  “我与恩师同食、同行三千多小日子,处理过的案子堆如山高,如此密切的合作后,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隐藏?”

  “我还喊过李寿伯伯,我爹与他一起长大,义结金兰,并约诺将成儿女亲家,他们——算了,过去的事我不想一再重提,等到了柳城,见着李寿,我们一次解决。”

  她已经悄悄记下,他的父亲是李寿的结义兄长,后来因何反目,就是她要彻查的重点了。

  “我教你迷魂大法。”顾明日贴着她耳畔,念出口诀。“人们会哭泣、大笑、吼骂,因此而发出种种声音,这些声音会影响人的心绪,比如你听见孩童的嘻笑会愉悦,便是这个道理。迷魂大法的最终目的就是利用各种声音控制一个人的心神……”

  水无艳看着他,实在佩服他,瞧他现在的冷静,谁能猜出他才失控过。不晓得要练成这样的内敛,得经历多少艰辛?但愿这一切都是误会,她不想办李寿,更不想对不起他,她真的很为难。

  “你有没有在听?”顾明日注意到她的失神。

  “当然有。”好收拾心神,仔细聆听他的教导。

  但一下子,她便后悔了。

  难怪顾明日的师弟、师妹只被他教了一天,就心笙动摇。

  他看不见,便格外注意其它感官,声音亦不例外。他解释迷魂大法的时候,语调会不自觉地随着口诀的描述扬高伏低,一切都在他无意间完成,偏偏更吸引人。

  她的脑子越来越晕,胸口发热,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唇……

  “大人、顾先生,吃饭了。”午时,吉丁给顾明日和水无艳送来饭食。“那位韩姑娘说,用完饭,不休息,直接出发。”

  “知道了。”水无艳点头,看吉丁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便问:“有事?”

  吉丁期期艾艾地看着顾明日。

  水无艳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你有话就直说吧!”

  “我……”吉丁绞着手指。“顾先生,你能不能……那个……饶了曹校尉?”

  “阿娇让你来的?”顾明日很意外,曹天娇居然会服软。

  吉丁的头摇得像只博浪鼓。“不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曹校尉不知道。但她真的很辛苦,求你饶了她吧!”

  “等她认输我再去放她。”顾明日一边说,一边给水无艳盛饭。

  “那我代替曹校尉受苦,顾先生,求你饶了她吧!”

  “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代替她?”

  “我……”吉丁可怜兮兮地看着水无艳,眼泪快掉下来了。

  水无艳也觉得顾明日过火了,便道:“我们就要启程上柳城,莫非你要将曹校尉留在这里?”

  “她不去更好,省得有人对你纠缠不清。”他的口气又开始添进酸味。

  “你确定?不要到了柳城,再急忙发火讯召人,那可丢脸了。”

  “你知道了?”

  “猜到一点。”她挟了一筷子的菜送进他碗里。“曹校尉凑巧路过‘白家屯’,帮黑子制伏众山民的机会有多高?换个方向想,她一直在注意着你我,看见火讯,出面救人,这个可能会不会大一点?你晓得,官当久了,疑心就大,喜欢多方思考,刚才再试探了下,你的反应也印证了我的猜测。所以我判断,曹校尉的出现是有目的,而且有计划的。”

  “聪明,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女巡按。”

  “承蒙夸奖。现在你可以释放曹校尉了吧?”

  “算她好运。”顾明日哼了声,走过吉丁身边,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们主仆情谊不错,但记住,保持距离,否则我会生气。”

  “顾明日。”她双颊如火烧般艳红。“吉丁只是个小孩子,你喝哪门子飞醋?”

  “十几岁,不小了。”

  “他跟我弟弟没两样。”

  “纵是亲姐弟,依然要避嫌。”

  “你脑袋被醋泡坏了,我懒得理你!”她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大人,顾先生,你们别吵了,我以后会小心,还不成吗?”吉丁快哭了。

  “你别理他!”水无艳没好气地吼了声。

  顾明日却对吉丁道:“你很识相,我也不难为你,以后你有什么关于阿娇的事想知道,尽管来问我。”他如此精明,哪会不明白小家伙的心思,反正这事也挺好玩,不如推一把。

  吉丁兴奋得差点给顾明日跪下。“谢谢顾先生、谢谢顾先生!”

  倒是水无艳还有些糊涂。待顾明日走后,她一脸纳闷地看着吉丁。“你跟顾明日打什么哑谜?”

  “我……”吉丁低头,脸好红好红。

  “你一向怕死、怕痛、又怕难,今天倒好,充起英雄来了。老实招来,你在搞什么鬼?”

  “大人,我……”吉丁支吾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你能不能帮我跟曹校尉提亲?”

  水无艳差点把手中的饭碗给砸了。

  “我发现曹校尉好厉害、好勇敢、好漂亮,我……”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在梦游。“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好象就是不确定,等你确定了再说。”吉丁小了曹天娇将近十岁吧?他爱上她,水无艳突然觉得头好痛。

  “那她会不会在我没确定前就嫁人了?”

  “她……”水无艳按着怞搐的额角,回想那见到美女就发失心疯的曹天娇。她可能嫁人吗?

  “大人,我……”

  “喂,你们吃好没有?老大说要出发了。”黑子忽地闯进来,连门都没敲。

  “你有没有礼貌?万一我家大人在换衣服怎么办?”吉丁因为话题被打断,心里很不爽。

  “又是大人,你们家怎么这样奇怪?喊姐姐做大人,这要被官府的人听到,还不把你们捉进大牢里?”黑子瞪着眼睛说。

  “谁敢捉我家大人……”吉丁还想辩。

  “吉丁,够了。”水无艳一声喝止他,转向黑子。“你回去告诉韩姑娘,半个时辰后,大门口见。”

  “是,水大人。”黑子抱拳说。

  水无艳没答,定定地看着他。黑子也在瞧她,四道目光在半空中交会,好像在探索什么,游移了好久,才各自散去。

  待黑子离开,水无艳敲了敲吉丁的额头。“你傻了?忘记出驿站时我跟你说过什么?”

  “可是大人——”

  “还大人?”

  “姐姐。”吉丁垂着脑袋。“对不起嘛!你一去几天,我日日担惊受怕,不知不觉就忘记要隐藏身份。”

  “从现在起,给我把‘姐姐’这两个字刻入你的脑海里,若有再犯,我就家法伺候!”

  “是,姐姐。”吉丁没精打采地哼了声,想想还是曹天娇可爱,顾明日说要去放她,不知道好了没?他还是去看看。

  脚跟一转,他也溜了。